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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0-血色黄昏-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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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知青弟兄们啊,请原谅我吧,我向你们诚恳道歉!
人在临死时会变得对谁都很宽和,我一点也不恨韦小立了。不过脑里只一掠而过地闪闪她的身影,不敢停下来,害怕陷进她所引起的悲痛里。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谁将审我呢? 团长? 政委? 脑里浮现出61团审判官的形象:雪亮的电灯光下,肥胖的身躯,浓黑的眉毛,鲜红的领章,机警严厉的目光……不由地联想到审判牛虻的军曹。
我又琢磨起自己应取的表情与姿势,设计着自己被审时的形象:两条腿要站直,稍稍叉开以表示稳如磐石;挺胸昂头,伸长脖子好显得从容;两肩一高一低,上身后仰——这才能表现出力量感,雄厚感;嘴唇紧闭,右边嘴角要皱出一条深深的斜沟,显露出自己坚毅而饱经风霜;“照”对方时,要增加凶狠度,力求把目光凝成一把三棱刮刀,狠扎进对方眼里,迫使他在最短时间内眨眼。
我为自己将有机会扮演一个大义凛然的角色而兴奋。哼,你们别以为我怵了,慌了。我是绝不会像小炉匠栾平那样给你们磕头求饶的。
万籁俱寂,北风时不时在遥远的天空凄厉地嘶叫几声。屋里冷似冰窖。我全身紧紧缩成一团,努力多聚集一点热量,慢慢濡温着冰凉四肢。
黑暗之中,任长发不住地呻吟,仿佛是个垂危病人,“哎哟……哎哟……” 不知他是真难受呢,还是为了让别人可怜。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干什么?”
“你安静点好不好? 影响别人睡觉。”
可不一会儿,他又哎哟起来,一声一声,要死不活的。当初他受不了班长的歧视,想进监狱。现在呢,又一个劲后悔,渴望出去。见了赵干事,腰都直不起来,低眉顺眼,说话声像蚊子叫。
夜很深了,他还在呻吟,搅得我无法睡觉。越讨厌他叫唤,对这声音就越注意,蒙着头也躲不过。好汉做事好汉当,干吗这样呢? 你痛苦,我也痛苦,大家谁都别干扰别人,互相体贴着点。可你越说他,他哼得越响,根本不理你的茬儿。
好说不行,只得采取行动。黑暗中,我摸着了扫帚,捅了他一下。只听他骂了句“打什么?操你小妈妈的!” 就安静了下来。
早晨醒来,见任长发正照着小镜子。他右额上有一小缕凝干的血迹。
吃过早饭,他对哨兵说:“我头疼头晕,特别难受。” 并狠狠瞪了我一眼。
哨兵把他带走了。
我预感到捅他一下,捅出了麻烦。
大约9点钟,任长发回来。我被叫到赵干事办公室。
第三部分当头一棒(1)
这是赵干事的宿舍,空空荡荡,一个白脸盆放在门口,炕沿旁堆着牛粪,墙角立着个半新不旧的文件柜,铁丝上挂着毛巾和尼龙袜子。
屋里并没有雪亮的灯泡,土墙上连白灰也没刷,黑不溜秋。大炕上卷着赵干事的花褥子。政委、团长也没有来。炕角上只坐着一个很壮实的复员兵,煞是冷落,跟想象中的第一次提审完全不一样,毫无审讯室的威严和规模。
赵干事叼着一支烟,坐在办公桌旁,正跟那复员兵聊天。我进屋后,他瞥了我一眼,仍继续说着话。
这位保卫干事个头不高,挺瘦,大脑袋,大耳朵,脸狭长,一对大金鱼眼闪着肉糊糊的光,鼻子像条黄瓜垂在脸中央。可能是五官分布不匀称,他的表情很不标准,喜怒哀乐透过他的五官表现出来的都走了形。乍一接触,我搞不清楚他的笑是冷笑,还是微笑? 他那肉糊糊的目光是凶恶还是善良?
用早已准备好的神态迎接他:两腿直立,挺胸昂头,左肩高,右肩低,上身略向后仰。他坐着,我站着,高度上有优势,可以俯视他。
沉默了一会儿,赵干事觉察到了我在“照”他,开始与我对视。两人用眼睛和目光对杀。这是一场无声的眼珠对眼珠的较量,凶恶就是炮弹,狠毒就是震慑力。
把力量挤到眼眶,加压再喷射出去,一道道目光源源不断地扑向目标。两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眼球很不舒服,磨得慌,被犀利的光给冲得老大老大。
渐渐地他的脸变长了,鼻子变粗,嘴的两侧露出深深的八字形皱纹。我坚持着不让眼皮眨,继续与他对峙,对峙……直到最后,他不小心眨了一下眼。我的目光才像击落了一架敌机,向上转了一大圈,悠然收回。
“你在里面为什么打人?” 他阴沉沉问,山西祁县口音,土里土气。
“我没打。”
“日你祖宗的,老实点!” 旁边那个复员兵突然横眉怒目跳起来,没等我明白,一嘴巴呼在左脸上,耳朵震得嗡嗡响。
“不要打,不要打。”赵干事皱着眉头劝道。然后问我:“你到底打没打?”
“没有。” 我用尽量平静的口吻说。这一下打得我头昏沉沉,脸上的肉好像打扁了一块,鼻子好像也给抽歪。我撅撅嘴,皱皱鼻子,希图把面部形状恢复原样。
“那任长发的头怎么破了?”
“他晚上老叫唤,唉声叹气的,吵得别人没法睡觉,我就用扫帚捅了他一下。屋里很黑,我也不是故意捅他头的。”
“你狗日的在里面还打人,这还得了?”
“没打,我只是捅了他一下,让他别叫唤。”
那复员兵腾地站起来,怒目圆睁,用手指着我脸:“再说没打,你他妈的穷狂,老子抽你!”
我沉默了。
赵干事打开抽屉,取出四五副铐子。我最初戴的那副黄铜铐子也在里面。这副铐子因铣得很光滑,中间还有几节链子,戴着不硌肉,挺舒服的,像副手镯子,赵干事早给换下来了。他扒拉了几下,拣了一副既小,毛刺儿又多的。这些铐子都是本场铁匠炉打的土铐,相当新,蒙着一层铁乌,上面没一点人肉磨过的痕迹。
摘下原来的铐子后,复员兵把我双手扭到后背,赵干事给我反戴那小铐子,铐了半天也铐不上。这铐子实在太小,塞不进我手腕,可能是专门铐十三四岁孩子用的。
“老实点!” 赵干事吼道。
最后还是那复员兵痛快。他把我手腕按在桌上,两个眼对准,用拳头狠砸一下,才将中间那根铁棍插上,锁了把锁。
赵干事干了这点活儿,累得大声喘气。他掏出手绢擦擦脸上的汗,咬牙切齿道:“我看你狗日的骨头有多硬,关在里面还打人,这还了得?”
铐子极紧,紧勒着骨头,表面上又很粗糙,无丝毫活动余地。但我是绝不会哀求他,让他享受我低头屈服的快乐。
“赵干事,为什么抓我?”
“你干的事,你心里最明白。”
“我一点也不明白。”
“你来牧区后打了多少架? 凭这一条,抓你就不冤枉。”
“可每次都是他们先动手的。”
“我告你,团党委是根据7连广大群众的要求才把你拿到这儿,回去后,好好想想你的问题,写血书救不了你,只有老老实实坦白交待,才是你惟一出路。”
给政委的信,他知道了!看这架势,就是张团长看了我的信也没啥用。
哨兵把我押回牢房,任长发低着头,不敢看我。
不一会儿,两肩上的三角肌就疼起来。铐上的毛刺儿极多,铁环又小,每个刺都扎着肉。再磨,肉的硬度也比铁差,磨不去毛刺儿的锋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本团铁匠的工艺这么粗糙。
站着难受,趴着也难受,只好一圈一圈地在屋里走。三角肌的疼痛渐渐蔓延到两臂和脖子,虽不剧烈,但那种缓慢的疼,好比钝刀子割肉,疼的滋味一点不落地让你饱尝个够。我一圈一圈地转着,神经被这缓慢的疼痛所折磨。
一直熬到下午5点吃饭。哨兵端来一脸盆小米饭,见我背铐,没法吃,就去找赵干事要钥匙。赵干事不给,让别的犯人喂我。
任长发、严曙吃完饭后,都争着要喂。我摇摇头,让他们把饭盆放到炉子上,我蹲下,把头伸进盆里,用舌头舔着,吸着,嘬着。因小米饭净是一团团疙瘩,咬住一疙瘩就能嚼半天。有时,那饭疙瘩被嘴给拱跑,就伸长脖子用嘴追。越到后来,越不好吃,因为饭都散了。弄得鼻子、下巴都沾着小米粒。任长发于心不忍,用筷子帮我把饭聚到一块,便于我消灭。
第三部分当头一棒(2)
这场面很难忘:双手反背,蹲在地上,像猪一样把头伸进饭盆里啃。头垂直起落,一次一口,凑合着吃。
哨兵的眼里充满怜悯。
天渐渐黑了,肩膀疼得我真想大叫几声。两个活鲜鲜的膀子反铐在一起,居然这么难受。
夜深人静,整个团部进入梦乡。任长发、严曙早已钻进厚厚的被窝。我趴在大毡上呆了一会儿,双肩如同被小火烤着,什么姿势也不舒服。身体处于静止状态,特显疼。只好站起来,继续在屋里来回转圈。
半夜,哨兵用手电照着我问:“为什么不躺下睡觉?” 我转过身子,让他看看反铐的双臂说:“背铐没法睡。”他走了,可能是去请示赵干事。果然,过一会儿,他回来说:“没办法,赵干事不给你开。”
恐怕有一点钟了吧? 漆黑的夜晚,死寂无声,只有这间屋里,还响着沉重的脚步声。我仰头叹气,不小心帽子掉在地上。眼睁睁看它就在脚下,却无法戴到头上。
这才体会到人没了两条胳膊,多么不方便!
屋里寒气袭人,不一会儿耳朵就冻疼了。只好跪到地上,俯身用牙咬住帽子,然后站起,把帽子放到窗台。再用牙齿把帽耳朵拉开,露出一个圆洞,再蹲下,将头对准圆洞伸进去。这比宇宙飞船在太空中对接容易不了多少。因为帽子很软,总不让头痛痛快快钻进去。
一次不行,二次不行。用牙把帽子的口弄大弄圆,但头一碰就变了形。我突然发现任长发在黑暗中坐了起来。他低声说:“我帮你戴上吧。”
“不用。” 要他帮忙,等于让他良心有了个安慰,不干!绝不接受这位小告密者的怜悯。
他嘟囔了一句,又钻进了被窝。
我用牙把帽子叼圆,塌软的地方叼直,终于使头钻进了帽子里。但眼睛给遮住了,又把脑袋抵住墙,用力蹭,利用摩擦力将帽子找正戴好。耳朵于是暖和了。
两胳膊血液不畅通,酸麻酸麻,肩韧带给撕得阵阵疼痛。我发现手腕上的皮肤即使破了也好忍,那地方肉少,骨头多,神经不敏感。就用剜肉补疮的法子,把双臂尽量往前拉,任铁铐深深勒进腕子处的皮里。
肩部有2毫米的空隙放松,手腕就要被铐子吃进2毫米的肉。
疼啊,疼啊,走几步骂一声:“操他妈的!” 也不知骂谁,似乎骂骂能轻松一点。记得一本书上说,人在运动状态下,生理上的疲劳能分散痛点,减轻疼痛。我就一直来回转圈儿,以转移注意力。干燥的地上,走出了一层薄薄浮土。
任长发似乎睡着了,梦中又不时地呻吟。 真没想到反铐的威力这么大。除了肩膀、脖子疼,后半拉脑袋也疼。好像有千万只毒蝎子在皮肤下面乱爬,蛰着我的肉。随着疼痛加剧,脚步声和骂声也越来越大。到后来走一步骂一声:操他妈的!
他俩静静地躺着,睡得那么香,我却在黑暗中疼得来回转圈儿,真嫉妒他俩。我故意“咚咚”地踏着地,大声骂着。提醒着他们身边有一条上了刑的生命。
他俩任我怎么骂,怎么跺地,都静静躺着,一声不吭。
就这样,不停地走了一夜,鞋上满是尘土,也骂了一夜,嗓子都变哑。
第二天上午,我趴在毡子上蔫儿了。任长发时不时用水壶往我嘴里喂点水,但这也止不了疼哇。严曙劝我向赵干事求求情——我这样痛苦,他俩都很不自在。
但我知道,绝不能求赵干事,绝不能向他暴露自己的愿望。他处处和我针锋相对。你越受不了背铐,他一定越给你戴。不能求他。
昏昏沉沉打了会盹儿,又被疼醒了。奇怪,反铐着手,怎么后脑勺也疼? 过去从没听说过戴背铐这么难受,也没见书里描写过。
……
整整反铐了两天,走了几万步,骂了几万个“操他妈的”,全身疲惫无力,昏昏欲倒。
第三天吃早饭时,哨兵把我领进了赵干事那暖和和的屋子。我又困又乏,眼皮几乎睁不开。
赵干事叼着烟上下端详了我一会儿,讥笑道:“怎么样,以后还打不打人了?”
“不打了。” 我表示驯服。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摘掉背铐再说。
“你不是没打人吗?”
“打了。” 闭着眼说。
他微笑了,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
左右肩膀疼啊,像堆火烧着头,烧得鼻干口燥。此刻,惟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结束背铐,快点睡一觉。
“无产阶级专政你服不服?”
“服。”
“哼,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我低着头,无精打采。
赵干事从容不迫地吸了口烟,又欣赏了一下我老实柔顺的样子,才慢慢走过来,给我开铐。
摘下铐后,两臂根本无法动了。过好一会儿,才能把双手从后腰移到屁股,再缓一会儿,才能轻轻移到两大腿外侧,似乎骨头变脆,动动就要断。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双臂移到身前,曲肘,这才敢活动胳膊。动一动特舒服,就如同肩膀上穿透两根铁丝,突然给卸下去,无比轻松。我咧着大嘴,尽情地挥舞着双臂,享受着胳膊能自由自活动的生理快感。
赵干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手腕被小手铐磨破,左右两侧各露着一片红红的肉,但一点不觉得疼。背铐虽没留下任何伤,远比手腕上破这两块皮儿痛苦难忍。
第三部分当头一棒(3)
或许我的肩关节僵硬,韧带短,对背铐过敏。
让我纵情甩了几分钟胳膊后,赵干事说:“行了。” 又把原来的铁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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