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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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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了女儿,说是作为日后教育、结婚的资本。除此之外,可以说叶如棠两手空
空回到上海。
她嫁给吴汉时渴望旅行结婚一把都没兑现,没钱,照片也没几张,一丝丝浪
漫的记忆都没留下。自从回上海进到那个大院,她依靠工资生活,这工资仅高于
一般工厂职工一点,脑力劳动者当时还不算是工人阶级劳动人民。此外,如果她
参与了一次主要研究课题,担任合作者,不管合作者干了多少活儿,她可以得到
起码的一百元奖金补贴。前面说过她工作性质是国家机密,改革好像没给她带来
太多实惠,挣钱都是死工资,所以对捞外快,早早死了心。说起来,怪她组长死
心眼儿,别人搞的课题组后来还不是与某些企业眉来眼去的勾搭,暗中让她帮忙,
为了堵住她的嘴,时不时也给她200 元当做分红什么的。叶如棠父母本来经济条
件尚好,可母亲辞世后,父亲再婚找了善于烹调的宁波老太,并且认为大女儿嫁
过一回人了,不愿她回娘家来蹭吃蹭喝。这样,叶如棠只能彻底吃自己的。她在
退休时,每个月拿1 500元,扣除了房租、水电、煤气零七八碎,留下300 元左
右饭钱后,起码有200 元纯收入可送进银行。这几个钱在大多数上海人来说,简
直不叫钱,但是叶如棠每个月要上一次储蓄所存款,她排在老头老太的堆里,谁
也不理睬,很像一个了不起的女强人一样,可不是,叶如棠在邻居眼里是个富婆,
无牵无挂没负担,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显得容光焕发,别有一种自信自立的
神采。
那年春天,也就是世纪之交的2000年,来的特别早,从大年初一开始下了春
雨,到了十五还都没暖和的意思。叶如棠过年就缩着手脚犯蔫,等银行上班,愁
眉苦脸举着伞排队,这次是取钱,不是一张张的取,而是全军覆没。因为单位分
配房子私人要买下,每个人至少拿出6 万,加上装修,最少1 万。你嫌贵,有人
还说有赚哪,这钱,跳楼卖血也是要掏的,不然过了分房末班车更惨。房价就是
血淋淋的商品价,不买,晚年真要去马路上睡了。
叶如棠一辈子的积蓄转眼间就不见了。存折上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好像小学生
做过的简易算数习题,一如她的爱情都是初级的恋爱习题。
这下,陡然拿到妹妹给一大沓钱她心情很不平静,她有了这笔外援的钱,加
上王寅大给的数目,原来打算退回去的,现在不退了,自己在凑上一些,现在完
全可以买一台品牌电脑了。也就在这一刻,鬼使神差般从脑子里碰触了一个奇怪
的念头。就是这个念头,在叶如棠选择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不知道这样好还
是不好,用好和不好不能判断她和老王的关系。冥冥之中,好像是命中注定的,
她后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下了一个赌注,赌了一次。当时她信徒般的虔诚,希望
这个钱不是立即花掉的一笔钱,而是上天给她的机会,是即将投入新路程的第一
桶金,第一只下蛋的母鸡。她要抓住机会让钱生钱,抓住改变未来的可能性。假
如事情真像她想象的那样,姨妈退休后的日子就要重写。可问题是,上天给她的
机会和智商在爱情上没帮忙,在赚钱上也没帮忙。
叶如棠拉开抽屉再次拿出那只戒指。王寅大去香港带回的礼物,她想起王寅
大很少送给她礼物的,他本人尽管在深圳出入豪华场所,一掷千金,那都是公家
的钱。他的钱和身子,都定期如数上交公粮,给老婆的。这戒指她抵死不要的那
天,让他难堪了,所以便留下。叶如棠不需要什么项链戒指,偷偷戴在手上照镜
子几次,放在无名指、中指,哪只手指都不像,别扭。她大致了解,金戒指是很
贵的,至少上千元,所以不能平白无故收他的东西。叶如棠认识王寅大的时候,
是她生命最灿烂的一段,她有着绚丽开放的身体,走向年老了,她刻骨铭心记得,
这个男人陪她灿烂开放过,哪怕是很短。这戒指好像一个句号,什么都有什么都
没有的一段关系的句号。
她现在退休走出大院后,方才知道自己多么穷,这穷在现在,比什么都刺激
心灵。受了多年金钱如粪土的教育,叶如棠本来把理想感情看得比天大。她鄙视
过金钱,可是,因为她没有拥有过巨多的金钱,她的鄙视很容易让人误解,甚至
遭人鄙视。
多少年以来,叶如棠吃最简单的食物,穿看似雅致而实际最便宜的衣服,过
着有尊严的日子。可她忽然惧怕老年的穷,那无疑是黑暗的,无助而凄凉的。她
为了自己伤心,这世上没人像自己这样爱他,这几十年来,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好像应当细嚼慢咽品味一生的东西,却被他几大口就吞咽下去,来不及品出滋味
就排泄了。他眼里大学时代那个家境优越、叫叶如棠的姑娘,如今又老,又落魄,
穷的不仅是感情,还有物质。
叶如棠突然一阵丧魂落魄,她想哭。她握着那个戒指,滑落到地板上,她几
乎匍匐在地上,痛苦地蜷曲成了一团。
宽宽发现姨妈耳朵有特异功能,她能鉴别电话铃声,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她
便像一位熟悉自家宠物狗叫的主人,支棱起眉毛,略微听片刻,道:“慢,是本
市的,找我的!”然后自己接听。或者歪着头,胸有成竹判断铃声,叫道:“你
的你的,长途!”别说,往往都让她说准了,真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后来他发
现这样的规律有点一成不变,家里就俩人,来电不是找姨妈叶如棠的,就是北京
长途妈妈来的、国外长途爸爸致电宽宽的。姨妈与外界联系不多,电话少有外地
长途,本市都很少,所以她的电话费少极了。这个月电话费单上只有几块钱。
不过,她时常在等电话,等长途,中国的王寅大和美国的女儿。她是不会忘
记的,王寅大不仅以1 的编号——1 月也是王寅大的生月——蛰伏在叶如棠的电
话中,而且是她与异性朋友中惟一的重要分子。宝贝女儿雪娃则是2 号。
1 、2 号极少向她发出信息,好像在遥远的宇宙。
她的电话机旁还用毛笔字写道:美国长途电话每分钟2。6 元。节假日优惠时
间等。
自然,姨妈没手机。她家那台老式电话都落寞得不怎么出声,要手机有什么
用?再说,手机是要花钱的,明明家有电话,何必再置办个手机,多一种毫无实
际意义的消费?移动电话,顾名思义,是那些在移动中赚钱的人使用的通信工具,
他们越是移动,越是有钱,越打电话越来钱,咱既不移动,又不赚钱,要它干吗?
姨妈这样解释道。另外,国内外多家权威报纸杂志上说过,打手机有辐射会生脑
癌。
她还不停对宽宽教育道:“你妈把你惯坏了,小小年纪拿着手机,浪费!”
宽宽告诉姨妈:“姨妈,这算啥,就是一部野生动物跟踪器。我们同学都用,反
正手机是白来的,是有个歌手想要上电视,孝敬我妈的!”“送手机?就为上个
镜头?”叶如棠惊讶得很。
“是,手机算什么?最不值钱了。想要,能收一书包。”男孩撇嘴道。他看
到姨妈瞪大的牛眼,又不以为然说:“真的,看帮什么忙了,幸亏我妈是导演,
过去如果是请导演帮上镜,送烟酒可能就行,再后来是红包;要是参加什么杯电
视歌手大赛,那就不是一般礼品红包可以打发的!”
叶如棠很有正义感地发出议论:“咳,你妈也不纯洁了!不像话,这样小事
都告诉你,给孩子什么影响?”
宽宽嘲笑姨妈的古板,戳她一下,老声老气说她是桃花源中人,不知世风早
就如此。叶如棠听了,一个初中生小崽子反倒来教育自己,越发愤愤不平。
如今吃什么,玩什么,用什么都是一阵风。一阵子时兴吃麻辣小龙虾,传说
是北京传来的,满大街都是呛鼻子的麻辣味。玩的就不说了,姨妈从没去过娱乐
场所,可用呼机的风潮她是晓得且印象深刻。记得她大楼里那些同事,男男女女,
老老少少每个人腰里别着一个,开会蛐蛐蛐声此起彼伏,办公室写文章也没个安
静环境,气得她大骂那真真是野生动物跟踪器。没多久,呼机她都没赶上趟儿用
一把,满街满巷哗啦啦都变拿手机的人,一时间楼下店铺都改换门庭,卖计划生
育用品店都卖手机了。走在外面看女孩子换手机如换时装,连大楼里保姆、送水
的、收废品的都挎一部手机。不由姨妈不有心关注一下了。
从图书馆回家路上,叶如棠顺路进到几家卖手机的店转了转,里面震耳欲聋,
感觉乱糟糟的,像个农村大集市。还正遇到几个模样像是刚洗脚上田的农民企业
家,簇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点点戳戳挑手机,出手就是要好几部,新款的。
可那手机价位,最便宜在她看来也是够贵的,花自家挣的那几个死钱臭美,太心
疼,看来这年头不腐败、不收礼生活基本上不了档次。“不是夜半三更,就是鸡
鸣狗盗”。叶如棠啐了一口道。
叶如棠心里不搁事,当时到家就打电话,打给妹妹叶如兰念叨手机,提到歌
手送手机什么的,也不管对方是否尴尬,可当时妹妹正忙着在摄影棚里录像,不
清楚她的真实意图,没深说,嗯嗯两声就挂了。
这几天,姨妈特关注宽宽的手机有什么新来的幽默段子,毕竟是孩子,内容
黄一点的少,北京人的幽默让她领教了,她看得咯咯傻笑,感到十分新奇。又打
听手机能不能报天气预报之类,闲聊之中,她仿佛不经意道:“其实,我有个同
学是大款,只要他高兴,手缝里漏点什么也够我荣华富贵了……可姨妈就是不为
所动。我这个人,万事不求人,就是清高。”
“清高有啥用啊,姨妈,你说的大款是男的吧?”宽宽偏头看她,问。
叶如棠不置可否,打算转移话题,啜一口茶水,又道:“我说你妈也是,既
然手机不算个东西,想收礼都能送她一书包,怎么不想着给我找一个?”她强调
的是个“找”字,而没提买。
宽宽听了不答话,装听不见只顾给同学发短信。
两人正聊天,电话铃声响了,叶如棠断言:“你的,是你妈!”宽宽拿起来,
果然是叶如兰。她照例问儿子琐事,之后,又问今天姨妈提到手机的话题,劈头
盖脸呲了宽宽一顿:“妈爸在家说的事,都是隐私,懂不,别给我到外头胡说八
道,满嘴跑火车!”
接着就出了一件令人不敢回想的倒霉事。
那天,宽宽出门到临近草地踢球。叶如棠外出买菜,途中遇到了雷阵雨,她
湿呱呱地拎一大袋子东西回来,上电梯,见电梯女工不在,这样情况常有,或许
她临时上厕所、有事走开一会儿。叶如棠没耐心,一个人揿了便开,正抹汗珠盯
着电梯上闪烁的楼层数字,忽然,灯光一闪,刹那间黑咕隆咚——停电!电梯咣
当抖了一下,下坠,咕咚戛然而骤停在半路,偏又是两楼层之间,搞不清到底是
哪一层,上不去,下不来。叶如棠只觉得被个大罩子套着,顿时空气格外稀薄,
心跳加快,面色青白。她估计是出故障了,甚至在脑海里飞速闪烁了恐怖电影里
那些可怕的凶杀情节,这么想着,心跳更快,浑身更抖了。电梯女工怎么还不来
哪,阿娣早不上厕所,偏这时候如厕……她大声叫喊,来人哪,救命哪!边喊边
用手狠命地抠开一条缝,想要吸点新鲜空气。她狠劲捶打电梯门,连脚都使上劲
地狠踹。可也巧,正是上午10点来钟,大楼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冷冷清
清没个人影,没人听到赶来及时救助她。叶如棠汗涔涔拳打脚踢,陷入了恐怖与
绝望的深井,宛如虚脱一般。她继续喊着,声音简直不像人声,很快的,意识混
沌地近乎疯狂。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听到刷啦刷啦的,传来了狗叫声,那狗噔
噔噔冲到了电梯外,用爪子死命地挠,边挠边呼叫着它的主人。动物报警果然奏
效,这伟大而仁慈的狗带来了它那令人讨厌的主人老马,还有阿娣和其他几个人。
来电了,白晃晃的一片。人们看见叶如棠躺在一堆鲜菜中间,有红有绿,还
有一条活鱼在瞪着眼儿张嘴拧动,老马拉着小狗关切问道:“噢呦,宝宝立功了,
老叶,你没事吧。”
阿娣闯进来,尖声说:“妈呀,你你,怎么不报警啊?!”
老马附和道:“我亲戚在台湾大地震,困在电梯里,就是靠手机救命喔!”
叶如棠摇头讷讷:“手机……”迷蒙中听见老马喊:“快,掐人中!”另外
两个中年男人一左一右扶她回家,叫了个大夫来,还说,知识分子就是这样,怎
么不打手机报警,遇事脑子发昏的……接着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事后宽宽和妹妹叶如兰告诉她,她一直昏睡了四五个小时,睡时还唱歌似嘟
嘟囔囔,要不是听见她发出巨大鼾声,他们都担心她会出麻烦。
叶如兰说,出事时她正在北京飞往上海的飞机上,眼皮一股劲乱跳,还以为
是宽宽出了什么问题。想想要是宽宽看到这个场面,也要吓死了,妹妹临时有紧
急任务来上海补拍外景,只能在她家呆两天。
从妹妹来这一天,叶如棠的脸色就特不好看,寡头黑脸的。叶如兰问道:
“姐,你是不是受了惊吓?”姐姐摇头,“是不是宽宽惹姨妈生气了?”叶如棠
撇嘴道:“没,宽宽人家比我见过大世面,哪能啊。”叶如兰不解道:“那你气
什么?”叶如棠扭头不吭气。后来,宽宽在卫生间偷偷告诉她:“妈妈,咱给姨
妈买部手机吧,她说,连电梯女工都数落她呢!”
叶如兰叹气心想,现在这老姐也不对头了,要不是为了工作,闹得我披头散
发,我才不把儿子塞给你呢,她可倒好,甩起脸子来了。
再看宽宽假期倒是养得白白胖胖,结实多了,想想都是难为了叶如棠一番苦
心,年纪一把了,她一个人够可怜的。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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