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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品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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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作杖,头为杯,大约只能是。海虾与河虾相比,我觉美味还在河虾。
我们家乡河湾里有青虾和水晶虾。青虾有漂亮的长钳,须多且密,据说是芦苇所变。水晶虾相比玲珑晶莹,洁白透明,须钳短且疏,相传乃从稻田里游出,是稻花所变。虾无血,肠集于脑。苏东坡《艾子杂说》有一则戏语,说:“东海龙王有女,性戾,欲求耐事制者为婿。艾子举虾以对。王曰,无太卑乎。艾子曰,虾有三德,一无肚肠,一割之无血,一头上带得不洁物,可以为婿也。”
梅雨季节的虾又称“梅虾”,因脑子成熟,尾吐红籽,最好吃。用清油一爆,红如珊瑚。虾最好吃处,是虾脑,烹熟后晶莹如膏状。据说乾隆下江南,扬州名厨烹一道菜,每只虾只用一小粒虾脑。虾脑白中透红,如樱桃香脸半开,配上新摘豌豆,满盆清香。
儿时的最大乐趣,便是钓虾。一根尺把长的细竹竿,用鹅毛管剪成水漂,普通棉线上拴一个用大头针弯成的鱼钩,再拎一个装红蚯蚓的罐头筒,卷着裤腿就出了城。虾好钻石缝,最好的垂钓地点,是浅水的桥墩底下和木排的缝隙之中。钓虾无须洒饵,虾爱吃活食,用蚯蚓下钩后只须来回轻轻摆动逗食。虾脑构造大约有些简单,不须过多挑逗,便会很重很重地啄食。虾啄食,有力且有节奏,水漂极有力极有节奏地跳几下,便会猛一下拖进水面。这时竹竿轻轻往上一挑,线上就有一种弹跳的感觉,不像小鱼。小鱼嘴触钓饵,总是轻轻的,轻轻地一碰一碰,碰了许多次才用嘴叼着饵往斜里拖,挑一挑竹竿,线上还是空的。
虾嘴小小的,总贪婪地吞下大半个钩。替它解钩,它的背弓起来,随之身子一弹,便自己弹进布口袋里。把布口袋口上的绳收紧,养在水里,钓得多了,袋里就劈劈啪啪弹成一片。
久不咬钩,便抬眼去数来往的船。菜花金黄,河被映成亮亮的浅蓝。船从弯处驶出来,船上有炊烟,飘在清亮清亮的阳光里。艄公把橹把推出去又扳回来,油黑的橹像鱼脊在水面探出来钻进去,一声声乃,船过处亮亮的蓝便变成浅浅的绿。
船数腻了,干脆把竿交给伙伴,裤腿卷过膝盖下水摸虾。水清而凉,青青的串条鱼似柳叶在腿间游来游去。虾其实很难摸到,触到细细的须,早已弹出好远。顺水桥的缝隙往里,长了苔的石头软软地滑,有时倒能摸着发黑的小塘鲤。塘鲤总呆呆地贴在石头上。小的肚子上有一条五颜六色的金线,而小塘鲤身上只有很难看的黑斑,鼓着腮总是一种很委屈的样子。
钓得虾,最大的乐趣则是看母亲烹饪。虾剪去须,失却许多美貌,但虾尾仍像展开的一把很好看的扇子。生命力强些的虾,下了锅还会跃。母亲在菜勺上倒一层绍兴酒喷上去,香香的水气一下子腾上来,锅里便哔哔剥剥地响。母亲的虾总是爆得特别红,红得像要滴出油来。我觉青虾剪了须钳也就失了威风,于是母亲有一次做虾饼,须钳全都保留,粘上面在油里炸成金黄。我记得那是最好吃的一次虾。炸好的虾饼外焦里嫩,母亲先用碟子盛一个给小妹,教小妹猜:“屈背老公公,胡须乱蓬蓬,衣裳红通通,脑子浑咚咚。”小妹就拍着手叫:“虾!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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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杂忆十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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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写垂钓,写出千般雅致万般情调。最脍炙人口的,大约就是柳子厚的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体会,钓虾,最显情调是风絮纷纷、烟芜冉冉,似阴似雨之时。不见雨丝,河上漂一层卷曲的水气,身上沾一层亮晶晶的水珠。河那边几幢村舍,几丛弯竹全在烟光淡荡之中。此时一人一船全似墨迹,洇在轻霭清梦之中。而最煞风景者,则是钓到水蛇。秋风苍凉,败红衰翠之时,极易钓到水蛇。我儿时遭遇水蛇,只一次。那天,秋暮,天阴,风大,河水已呈暗黑色。几滴冷雨,几声鹭鸣,几缕残烟。我正待收竿回家,水漂被一个猛子拖进水里,一拎竿,一条细细长长的东西从黑沉沉水里箭一般蹿出来。甩在地上,只见到白白的肚皮。那蛇刚从水里出来,湿漉漉滑腻腻绞成一团,慢慢地把身子弓起来尾巴就往上竖。我扔了竿就跑。事后听老人说,蛇弓起身子竖起尾巴,是向人求饶的意思。
从此,我再也不想钓虾。
凤仙
凤仙花,又名旱珍珠,又名小桃红,又名海,又名金凤花,又名染指甲草。张谦德《瓶花谱》判凤仙七品三命,一年三次下种可长开不绝:二月下种,三十日出苗,五月可看早花;四月下种,十日出苗,七月可看中花;六月初早花已残再下种,三日出苗,九月初可看晚花。凤仙下籽入土浅,易活。叶长而尖,似柳叶。凤仙自苗而花必六十日,盖干支之气,一周而始全,又六十日则萎。
我家天井外有一块空地,惊蛰过后,母亲总撒上各种品种的凤仙花籽,细丝摇柳中,就长出密密麻麻翡翠绿的小苗。母亲说,古时有宫女洒丹血而成凤仙葩,凤仙花虽不香却好看,过去宫里都称它“好女儿花”。
凤仙有单瓣复瓣,有红花白花粉花紫花,有大红五色、桃红五色,有云蓝翠、金霞黄玉、玉叶堆梅、鹅毛积雪,据说还有如菊如莲如月季如玫瑰如栀子者,摘下都俨然酷肖。我母亲的品种,极名贵的是白瓣中生红点,似滴滴血迹;绿瓣中生白点,似点点泪痕。母亲称它们“洒金六色”。
凤仙主水,其杆空虚,其中滋水周流,白昼由节而下,夜里全升于顶,便其叶全向上仰。凤仙无水,不出两日就会枯萎。伏日,须每日清晨浇一次水,日午傍晚再各浇一次。其他花值三伏受日晒,土热如火不可浇水;独凤仙在热土叹热之时,亦可用新汲井水浇透。其叶梢垂下,沃水则立起,无不应者。
古人说凤仙如凤。天有五行发为五色,惟凤备其全;凤仙亦全备五色。凤不处秽地,凤仙亦性最爱洁,用洁水浇之,花开出媚容艳态,用污泥培壅秽水浇灌多死。凤喜高翔,凤仙亦喜高,高则发枝。凤喜光,古人喻凤为火之精也;凤仙亦喜火,越是骄阳熏风之中,越是英英妙舞,翘首弄姿,开出千娇百媚。
清人屠本《瓶史月表》把凤仙排为六月花使令。六月花盟主是莲、玉簪、茉莉。
凤仙怕烟熏,烟熏叶便黄。凤仙茎上怕粘污物,若沾污泥,须用软笔蘸清水涤去。有败叶枯花须细心摘除,若粘留经雨,会粘到哪里哪里便整节烂去。但我看,最怕者乃是风雨,凤仙茎节是空的,因此而显柔软。它的根又浅,疾风暴雨过后,往往歪歪斜斜一片,洒一地花雨,花为雨渍透,则全枯萎成花泥。但凤仙又命硬,其茎寸寸都能生根;折断后加土培壅,又会荫出新叶,阳光下重新婷婷袅袅地开花。母亲说,凤仙就像女人,再怎样的刮风下雨,总是还要开花。
古人说凤仙以日孕色,以露孕胎,以水孕神,以风孕形。凤仙最好的时候,是立秋前后。立秋前后,风清露凉,立秋前十日,凤仙开始渐华。至中秋多华,清风明月中纤茎翩翩翠影动,红白纷乱如点缬。
凤仙花开净了,便结成籽。凤仙籽属火,由嫩绿色椭圆形小包包着,熟后手一触便裂,皮卷如拳,籽便从中跳出。凤仙籽又名“急性子”,能透骨软坚。据说烹牛肉时,投数粒,即易软烂。鱼刺鲠喉,用白凤仙花籽研水,用竹筒灌进嘴里,就能很快化解。据说这花籽有微毒且能化骨,故不能近牙。凤仙花瓣可疗蛇伤,可染指甲。小妹儿时曾用花瓣研碎,用布包裹染过,染后指甲如胭脂红,有一股淡淡苦味。
深秋时节,凤仙花一年一度便开始衰败,由“红紫粉罗,垒砌盈阶”变为“中庭雨过无人迹,狼藉深红点绿苔”。此时母亲早仔细地收好了各种花籽,用小包一一包好,放到贴身衣袋里温养。花籽要在母亲身上温养一个月,然后再放进抽屉。母亲说,凤仙籽须入人气,明年的颜色才会越变越好看。
秋意加重一分,凤仙就枯萎一寸。待下霜的天气,终于耗尽了全身水分,在霜月夜凉中衰红败翠,只剩枯干的碎枝立在那里。此时天井里满目幽蓝,不由得就令人想起张耒的诗:“金凤乃婢妾,红紫徒相鲜。”母亲每年把这些枯枝拔去的时候,总带着几分伤感。母亲说,凤仙把全身的水分都拿来开了花,凤仙是世上最苦的花。
木 家 寨
木家寨不通车。从丽江大研镇小车跑三个小时,公路便走到尽头。下了车,须翻过一架大山。云南山高,所谓“望山跑死狗”。一座圆鼓鼓的山,爬到山顶是中午;落到谷底,月牙已斜斜地上了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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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杂忆十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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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家寨坐在很深很深的谷底,整个寨似乎全由石头垒成。石头的房与石头的院墙之间,勉强地挤成一条街。有青青的天光照下来,看得见潮漉漉磨得很黑的石板。街不平,呈台阶状一直往下伸,有隆隆的声音从石板下往上涌。这里离虎跳峡仅30里,长江在虎跳峡一跌300米,木家寨每晚都听着金沙江的咆哮声入睡。
石屋里多发黑的木头。夜里睡在一座木楼上,没电,楼板上有火盆,盆里有红红的炭火,汽灯的捻儿被风吹得歪来斜去。窗是撑起的木板,供着火又撑着木板。汽灯灭了,露出木板外很晴的一方天。很湿的风吹进来,被褥黏黏的,很凉。金沙江的泡沫就在枕边轰轰地涌,涌得人心里发虚。清早起来,看青石板湿得像被水泡过,做了一夜好事的金沙江则在寨下喘喘地流,远远看去绿得耀人眼目。
木家寨周围多荞麦,满寨子都映了荞麦叶那种新绿,又满寨子飘着荞麦那种苦香。
木家寨人死了亲人,全寨人要用松枝、栗枝扎一座绿色牌楼。相传有猎死者,其子寻之年余,得父死处,骸骨腐化已生松栗,于是以松栗为祭,相沿成俗。进得绿色牌楼,院门口飘有很轻柔的绸带,拂在脸上,含清晨露气,有几分阴凉。院里,一棵好大的核桃树弯着腰,绿阴遮了整个小院。婆婆娑娑的枝叶下,由发青发黑的石块垒起的院墙边,呆呆地坐一位穿青衣的年轻女人,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女人身边站一个额前留长长屁帘的男孩。男孩颈上挂一个亮亮的项圈,一根指头放在嘴里,眼光怯怯地低过来,脚上拖一双发黑的大人的胶鞋。木家寨一上午都泡在毛茸茸的轻雾里。
等过了中午,雾一散,则有法鼓开始断断续续地敲。法鼓上镶着绿松石,敲起来谷底就有传递得很远的回声,闷闷不绝。寨里用石头砌成一个平台,已不知何年何月所造,石缝里已长出指头粗的小树,顶几片露珠欲滴的叶。有石阶扭扭捏捏地印在斜面上,平台如一座孤零零城堡立在鼓声里,寨里人集会都在这平台上。
按木家寨人的说法,亲人死了,就会骑上英雄丁巴什罗派来的马,乘烟气升到十八层天上去。烹牛羊,朝西方洒三杯米酒,是请英魂御风归来。三杯酒洒过,全寨人仰头,很虔诚地望西边的天。天阴沉沉积很厚的云朵,风吹着旗帜劈劈啪啪响,白色的纸花如蝴蝶在满天空飞,平台上听不见一丝哭声。
按木家寨风俗,为悼亲人,亲戚男女毕集,须以醉为哀。碗是那种发黑的缺口豁边的瓷碗,酒是那种刺鼻的发涩发苦的米酒。全寨的男人聚在一起默默地喝,碗和碗相碰,发亮的液体就顺着嘴角往下流。那青衣女子就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给那些汉子们斟酒,眼里干干的,似晒干了一切水分。
天擦黑,寨里谷场上燃一堆大火,成捆成捆的松枝抱来,被火舌舔成透明。松脂从火中滴下来,苦香弥漫在浓烟之中。火燃到天黑,寨里男女老少三三两两云集过来,手拉着手,伴着法鼓闷闷的声,围火堆很整齐地跳。跳的是那种很简单的舞步,往左一步,右脚弹一下;往右一步,左脚又弹一下;脚往地上一跺,嘴里就发出很粗壮的一声。火劈劈啪啪越蹿越高,人就三三两两越集越多,圈子也就越跳越大。慢慢地,天越变越红,不见星星,只见满天飘飞的灰烬,寨人们的脸让火耀得通红。跺在地上的脚步越来越响,喊声也越来越大。
至半夜,无丝毫倦意。我回到小木楼,躺在草堆上,只觉得被窝比昨夜湿得还要厉害,寒气也比昨夜尤甚。法鼓在不远处很单调地敲,天耀得亮亮的,金沙江流水声似已成了无关紧要的伴奏。
那堆火整整烧了一夜,木家寨人整整跳了一夜。清早我要赶回丽江,天刚蒙蒙亮,有潮潮的雾在石板路上袅袅地飘。从很窄很窄的拐口拐出去,见寨口雾中面对金沙江新竖一块小小的木牌,那青衣女子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地跪在木牌前。木牌前三炷香,香烟转一个圈又转一个圈,只有青烟般的雾在她身边缠绕。
雾里看不见金沙江的模样,只听到轰隆轰隆的水声。
这个青衣女子叫木丽花,她丈夫长眠在离木家寨一千里外那块火热的土地上,留给她的只有一枚亮闪闪的军功章和300多元的抚恤金。
那是1979年。1979年我作为采访中越自卫反击战的记者找到英雄和自兴的家乡,那一年木丽花整整18岁。
…
家徒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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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友陈村积书成癖,“闭户读遍家藏书”大约是读书人念念不忘的理想。陈村年轻时就开始嗜书,半辈子辛勤地积少成多,先在上海万科花园购一套公寓,设书房一间,根本容不下所有藏书。无奈只得喜新厌旧,将原先一间老屋做仓库,堆积一批“后宫粉黛”。之后继续疯狂争购,新人不断代替旧人,把一个大厅也四处占据,空间日见狭窄。至去年年底全家终于痛下决心将公寓换成楼上楼下复合两套,冷落多年的“后宫粉黛”们有幸一起搬迁。一时间上下堆积如山,人无立足之地。等到书们一一归位,该占的地方全部占满,只剩下上下两个阳台成为人的去处。陈村夫人吴斐因此在电话里告诉我,“现在最有钱的就算能够买足够的空间放书。”她说,“我跟陈村说,没有办法,现在要‘焚书坑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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