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黎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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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称：“从现在才得到的那些凯特公司的绝密文件中，我们看到，所有上过‘挖掘机’的人都忍受过十八层地狱般的种种痛苦。这些痛苦是如此可怕，竟使他们全都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生命。无论是发明这种机器的人，还是使用它们的人，毫无疑问都是撒旦的信徒。他们在制造人间地狱，破坏人性的和谐。他们就像《圣经》里所述的罪恶之城所多玛和蛾摩拉中的不义之人。这一次，神圣的力量只攻击了网络，删除了那些将人类引向邪恶的所谓‘科学发明’，而未伤及一人。我们应该明白，这只是一个警告。奉劝这些科学家们，要记住天使告诫罗得的话不要回头！”
英翔静静地看着这些措辞激烈的文章，眼中似有星光在隐隐闪烁。
是的，不可回头去看。
英奇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好了，你去吧。……当心点。”
相聚巴格达　1
这段时间，中国应伊拉克政府之邀派遣的工作组和观察员正在陆续抵达伊拉克。
黎远望却没有接到新的命令，仍然做着作为空军救援小分队应该做的工作。看着最近美伊之间不断升级的紧张局势，他感到热血沸腾。不仅是他，他的队员们也都是摩拳擦掌，士气极高。
这天，黎远望仍同往常一样呆在巴格达郊区的军营里。他的队员们有的在进行射击训练，有的在打篮球，有的在练擒拿格斗。他则坐在营房前，绞尽脑汁地构思着要上交的工作报告。
忽然，他注意到一辆挂着使馆牌照的沃尔沃轿车驶到军营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着天青色西服套装的中国青年。他身材高挑，步履潇洒，从容地向他走来。在热带沙漠炽热的阳光下，他竟然穿着整齐的全套西装，也不觉热。
黎远望眯起眼睛，努力瞧清楚这是谁。猛地，他跳了起来：“我的天，英翔。”
站到他面前的果然是英翔。瞧着他骨碌碌乱转的狐疑的眼光，英翔微笑起来：“很意外吧？”
“可不是？”黎远望上下打量着他。“倒是穿得人模狗样的。哎，大热的天，你穿得这么整齐干什么？招摇过市？”
英翔不以为忤，淡淡地说：“外交礼仪。”
黎远望故意挑衅地问他：“从十岁以后，你试过衣冠不整吗？”
英翔的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微笑。他解开衣扣，脱下西装外套，随后将衬衫的衣袖解开，挽了起来，表示自己随时可以“衣冠不整”。
不过，他里面穿着的西式背心却仍然显得很正规，看上去依然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绝无半分匪气。
黎远望哈哈大笑，亲热地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忽然，他想起了桂森曾经百般告诫过的禁忌，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
英翔神色自若，似乎已经克服了不能发生身体接触的心理障碍，至少表面上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黎远望放下了心，更加欢喜。
“这才对嘛，咱们哥们，不用一本正经。”黎远望笑道。“哎，你来这儿干什么？”
英翔轻描淡写地答道：“他们让我来晒晒太阳，据说对健康有益。”
黎远望哈哈大笑：“晒这种太阳，我看还是免了吧。”
“实际上，我在这里挂个闲职。我来做联络官。”
“哦。”黎远望忍住了，没有再问。
英翔自己却说了出来：“我来担任伊拉克政府与我们政府之间的联络官，也就是跑跑腿，传个话什么的。”
“哦。”黎远望点了点头。“干吗派你来？”
英翔淡淡地笑道：“我懂阿拉伯语。”
“狗屁理由，毫无道理。”黎远望很干脆地说。“我只懂英语和德语，照样在这里工作得很顺利，没感觉有什么不便。”
英翔仍然微笑着：“实际上，是斯塔休斯总统向北京要求的。他说他希望能由我来担任这个职务。”
“为什么？那个总统肯定不会认识你。”
“当然他不认识我。他说是他的电脑经过综合评估，认为我是最佳人选。”
黎远望摇了摇头：“又来了，怎么又是电脑认为？电脑好像都只认识你一个人。”
英翔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的神情始终淡淡的，连微笑都有一种与现实遥远的疏离感，就像是一个面具，与他的心离得很远。
过去，由于长年在大自然中训练，风吹日晒的，他的皮肤是一种类似于奶油巧克力的淡褐色，有着十分健康的光泽，虽然偏瘦，但肌肉结实，非常匀称谐调。而现在，他的身体消瘦得非常厉害，仿佛只是一副骨架，不但是脸色，甚至连全身的皮肤都苍白如纸，就像是重度贫血的病人。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沉郁淡漠，再也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神采飞扬。在烈日下呆了这么久，他居然一滴汗都没有。
黎远望觉得，眼前的英翔好似不像一个真人，或者说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个蜡像。
他忍不住问道：“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英翔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看着他手上握着的笔记本电脑，略微有些好奇。“你在做什么？”
黎远望搔了搔头：“写报告。”
英翔轻声讪笑道：“你这个老粗，会写几个字啊？”
黎远望顿时牢骚满腹：“就是，我宁愿负重越野一百公里，也不想写什么鬼报告。”
英翔只是笑。
黎远望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感觉最亲切的人。现在，也只有在他面前，英翔才觉得稍稍有点人气。黎远望是个永远让人轻松愉快的人。即使干的是蠢事，他也总是一本正经，令人捧腹。
黎远望索性扔下了笔记本：“你今天没事吧？”
“没有，总统特别助理安排我明天才去总统府。”
“那今天咱们好好聚一聚。”
黎远望只穿了件背心，于是回营房去拿衬衫。
英翔没有到处乱走，只是站在那里等着，看上去很安静。
这时，有几个正在一旁练射击的突击队员大声地跟他打起招呼来：“英大哥，你好啊。你也来巴格达啦？”
他看了看他们，认出这几个人曾经跟着黎远望出来一起喝过酒，不过叫不出名字。他对他们笑了笑，温和地说：“你们好。”
“哎，在等我们老大吗？”
“是的。”
“那……要不要练上几枪？”
英翔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玩玩嘛，就像打游戏一样，来吧。”几个年轻人热情地招呼着。
黎远望已快步赶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那几个愣头青：“你们几个小子，找死呢吧？”
英翔一声不吭，只是淡淡地微笑。
“无所谓，打着玩嘛。英大哥，给个面子，也让我们开开眼。”几个兵嬉笑着，一副打算看他笑话的样子。
上次的“猎狐行动”，他们也都参加了，不过，没人认得出当时救出的那副“骷髅”就是现在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英翔犹豫半晌，对黎远望说：“那就……手枪吧。”
“你行吗？”黎远望有些担心。他总觉得英翔已经变成了玻璃人，一点动静都可能让他粉身碎骨。
“没事，手枪还行吧。”
黎远望对那几个队员摆了摆头，其中一个队员拔出身上的手枪，拉开枪栓看了看，随即递给英翔。
英翔接过手枪，问道：“十发？”
“行，就打十发。”黎远望说。
英翔举枪对着前面的枪靶，连连扣响了扳机。十发子弹打完，他一共打了六十七环，成绩很一般。周围的小伙子们都笑了起来，倒是口下留情，并没有调侃他。
黎远望似乎很想对他的这些部下发作，可这些小伙子们的自豪感一向是他感到骄傲的，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英翔笑着将手枪还给队员，温和地说：“我不行，不是干你们这行的料。”
黎远望狠狠瞪了那几个部下一眼：“回来再收拾你们。”
几个队员一缩脖子，都笑了起来。
黎远望拉着英翔便往自己的吉普车走去：“来，我带你去吃巴格达最有名的玛斯古夫，哦，就是烤鱼……”
伊拉克共和国的首都巴格达是一座驰名世界的历史名城。在阿拉伯语中，“巴格达”一词意为“神明所赐的恩物”。762年，强盛的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曼苏尔在此建立都城。曼苏尔动用了约十万名工匠，历时四年，把巴格达建成了一座崭新的世界帝国的都城。它在历史上的声望可以同中国盛唐时代的首都长安相媲美。
现在，黎远望开着车在从郊区到城中的街道上疾驰着。
金色的阳光下，这个古老的城市简直在闪闪发光。
英翔出神地看着街道两旁的阿拉伯建筑、清真寺和商店，以及那些身穿白袍的阿拉伯人，甚至还有在椰枣树下悠闲地嚼着草的骆驼。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奇异的气息，竟然令他感到有些熟悉和亲切。
他们的吉普车驶过塞赖利耶桥，到达底格里斯河东岸。黎远望沿着河滨大道向南开去，很快停在河边的一个饭馆前。
英翔下车，抬头看了看店招，上面用中文和阿伯语写着“四川饭店”的字样。英翔不由得笑起来。
黎远望关上车门，边向里走边爽朗地笑道：“哪里有人，哪里就有中国餐馆，哪里有中国人，哪里就有川菜。”
关着的玻璃门打开，一个中国姑娘笑容可掬地迎了出来：“黎队长，请进，请进。”
黎远望笑逐颜开地朗声说：“老板娘，今天我朋友从国内来，我带他来尝尝巴格达的四川菜。哈哈。当然，还要吃点正宗的阿拉伯菜。”
“没问题。这位大哥，刚从中国来吗？”那位姑娘跟英翔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将他们往里让着。
“是的。”英翔微笑道。
黎远望笑着对他说：“她是这里的老板娘，厨师长是她老公，开的夫妻店。他们这个饭店在巴格达挺有名的，生意好得很。”
英翔笑着点头。
饭店里的布置得很中国化，点缀着中国的瓷器、丝绸、绣品，还有一些国画山水花鸟什么的。空调将室内气温调节得凉爽怡人。
服务员大部分是本地人，见他们进来，都对他们极有礼貌地微笑致意。
黎远望乐呵呵地说：“他们都喜欢中国人。当然，尤其是我。”
英翔忍俊不禁：“别臭美了。”
黎远望煞有介事地一指正在他们旁边张罗的老板娘：“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她。”
老板娘笑道：“是真的，尤其是黎队长他们的急救小分队，人们当他们是救星，和平天使。”
黎远望得意地向英翔飞过去一眼：“怎么样？”
英翔只是摇头，笑而不答。
黎远望吆喝着要点菜：“来，给我这哥们来点玛斯古夫，另外来几串烤羊肉……”
英翔温和地说：“来点蔬菜，我只能吃素。”
他的消化系统现在已经变得非常糟糕，只能吃极清淡的素食，稍遇刺激性的饮食，便会剧痛难当，甚至吐血。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吃东西，只靠一大堆药丸来维持着身体需要的能量、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黎远望看向老板娘，大大咧咧地说：“你们饭店的绿色蔬菜，拣几样拿手的上上来。”
老板娘含笑答应着去了。
黎远望戏谑地看着他：“蔬菜叫草，牛羊才吃草，我们要吃牛羊。他们爱说这句话。”
英翔若无其事地说：“那我就做牛羊好了。”
“嘁，就你那几根骨头，有什么嚼头？”黎远望嘲笑他。
英翔只是笑笑，没有像以前那样反唇相讥。
此时，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饭店里的客人不多。英翔很安静，转头看向落地玻璃窗外。
相聚巴格达　2
宽阔的底格里斯河静静地流淌着，河面上偶尔有船只驶过。银蓝色的天空中有几朵白云一动不动。远远的，新华大厦和斯塔休斯大厦直冲云天，简洁的线条十分漂亮。
黎远望笑道：“这是个美丽的城市。”
“是啊。”英翔点头，轻叹道。“可惜，屡经战乱。”
老板娘亲自给他们上菜，闻言有些担心：“是要打仗了吗？”
英翔转头看向她，笑着摇头：“应该不会。仗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得起来的，政治家们得做更多的考虑。”
老板娘松了口气，转身去拿酒杯。
英翔连忙说：“我不喝酒。”
黎远望道：“就给我们茶吧。”
英翔简单地补充：“我只喝水，谢谢。”
各种各样的菜很快上来，堆满了一桌。英翔吃得不多，但还是坚持着把每样素食都尝了一点。
黎远望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劝，自己倒是努力大吃大喝的，将气氛营造得很愉快。
室内的冷气使英翔感到了寒意。他看到自己挽起衣袖的手臂上开始起栗，便不动声色地放下衬衫袖子，披上西装外套。
“最近巴格达的情况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黎远望边吃边说：“我看没什么问题。我们这段时间可做的事情不多。伊拉克与美国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驻扎在这里的美军都不敢轻举妄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基地里，深居简出，怕出危险。”
英翔点了点头，不再问这些严肃的事情，转移了话题：“你和江离最近怎么样？”
黎远望大摇其头：“还能怎么样？她生我的气。每次刚刚哄好她，好不容易转怒为喜了，我又走了。她的脸立刻就撂下来，叫我去死。”
英翔微笑：“那是因为你每次都无故失踪，而且坚决不改。不过，这次应该不会吧？你的任务好像是光明正大的，连媒体都不断报道。”
“哦，他们主要报道的是医疗队和提供后勤支援的那些人员。报道不报道的我倒不在乎，不过你判断得正确，江离这次确实没生我的气。”黎远望颇有些侥幸之感，不断呲牙咧嘴，做着鬼脸。
正说着，店堂角落里的屏幕上出现了蛇枭的身影。黎远望的视线被吸引住了。
英翔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正好看见跟在蛇枭身后走下飞机的江离和K猫。
播音员用阿拉伯语报道着：“应伊拉克文化部的邀请，中国著名的摇滚歌王蛇枭今天到达巴格达，准备举行他的个人演唱会。据蛇枭的经纪人称，这次演唱会共开三场，其收入将全部捐献给巴格达、摩苏尔和费卢杰的孤儿院。由于童年的不幸，蛇枭对孤儿一直十分关心……”
镜头里出现了等在机场出口处那些热情的歌迷们，大部分是东方人。
蛇枭和蔼可亲地为他们签名，收下他们的鲜花和各种礼物，甚至答应与他们合影。
江离一直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不时用数码相机拍下那些场面。她今天穿着一身用隐花真丝手工制成的中式衣裤，连盘扣都是极讲究工艺的蝴蝶形状。这身衣饰使她的身段显得更加高挑修长，气质婉约，容貌靓丽，引人注目。
英翔笑道：“有些人老是走狗运。”
黎远望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