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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无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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垮垮的长脸,两颊凹陷进去。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她当年的影子。    
    都变了!原来还有些清晰的身形面影,相见之后反倒模糊。过去的事如同流逝的水,除非特别刻骨铭心的记忆。    
    都变了吗?不!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否则她的记忆里为什么经常出现月光中的石桥,梅姨家的小院,月桂奶奶眯缝的眼睛,还有月桂月娟友善的笑脸?如果幼时没有亲爱的梅姨,如果没有在梅西镇这些淳朴善良的人们中的那一段生活,她在日后遭逢了那么多的恶意和挫折之后,还能始终保持对人的信心和善以待人的信念吗?    
    然而童年的记忆是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月桂和月娟就陪她去了旧梅西镇和新梅西镇。“旧梅西镇就是原来的梅西镇。”月桂解释说,“这些年,靠着种植果树和药材,梅西人手里的钱多了,就在离县城更近的靠公路的松石那里建起了一个新镇。新梅西镇现在是这一片的干鲜果品交易中心,好多各村的村民在新镇建了房子,旧梅西的好多人家也在新镇盖房搬了过去,当然还是年轻人搬过去的多。”    
    旧梅西也不是她记忆中的梅西。    
    记忆中的梅西镇,房子一概是高大气派的,且门前都有宽宽的石头台阶。再见的梅西旧镇,房子虽都是木结构的,也还算高大,但气派是绝对谈不上的。差不多的房子板壁都已污黑陈旧,门前是有石头台阶,不过窄窄的一块条石。正是中午,人们都在家里吃饭,所以屋门大都是敞开的,可以看到屋内。她看到,一些人家的屋里像是做了些装修,也有木地板的,也有水磨石地面的,也有水泥地面的,家具也还整齐,但是更多的人家,屋里还是泥土地面,四面和屋顶的板壁泛黄发黑,凌乱的旧家具中更有一种肮脏的感觉。“在这样肮脏的环境中怎么生活呢?”她想,“为什么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些印象?”    
    梅姨原来的房子,她记忆中中间正房两旁偏房呈凹字形,正房与偏房之间是宽大的石头台阶,台阶上还有两只鼓形的石头凳子。下了台阶,有很大的院子,院里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树,有两棵柿子树。院里还有好几畦菜地。她记得刚来这里的第二天早晨,她一觉醒来,懵里懵懂间趴到窗台上往外看,却见外面朝霞绚烂,草木清新,清朗的晨晖之下,梅姨正埋头在院中绿油油的菜地里。梅姨抬起头来看到趴在窗台上的她,就冲她一笑。这一笑,好像晨风一样亲切,好像朝霞一样灿烂。那个清晨梅姨站在绿油油的菜园中向她粲然一笑的样子,永远地印在了她的记忆之中。    
    旧居还在。如今是梅姨夫家的一房远房亲戚住着。没有她记忆中的宽大的石头台阶,也没有很大的院子,院子不大,树木都被伐去,院内的空地上倒是种有一些菜蔬,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房屋尤其没有她印象中的齐整宽大,几间破旧的房屋更像一个衰弱的老人。    
    物是人非与物非人非,哪一样更让人黯然?    
    唯有那座古老的石桥,石桥下游河边那棵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的苦楝子树,同她的记忆吻合。就连悠悠向山外而去的梅溪河水,也没有了记忆中的气势和清澈。记忆中的梅西镇是月光下的一首朦胧诗,再见却是陌生而遥远,反不如记忆中血肉相连。然而它让她感觉如一首悠悠不绝的古老民歌,如让人心痛的依稀梦境。


第三部分人们匆匆忙忙地攫取

    新梅西镇要热闹得多。道路还都是沙石路,但道路两边的房子,都是抹的水泥墙面,大多是二层小楼,方方正正的,像一只只灰色的水泥盒子。街道两边没有绿色,房前屋后没有绿色。房子建得很紧密,一座连着一座。这个在绿色的大山之中的小镇,竟像只灰耗子一样。她觉得奇怪也觉得遗憾,建造一个新镇,怎么就不先规划一下呢?这新镇,像一个胸无点墨的小暴发户,梅西镇,她不应该是这样的。“那边正在盖的那座房子,是我们家的。”月桂指着前面不远处正在施工的一座二层小楼。“为什么房子都盖成一个样子?盖之前,没有找人设计一下式样吗?”“哪有人设计?这还是县里的施工队盖的呢,说这样的房子,防潮效果好。”月桂去向一个穿着一身晃晃荡荡西服的工头模样的人交代什么,乔安看了一下,所谓县施工队,不过是一个包工头带几个农民。古老的梅西镇,走到今天竟走到了这里吗?全国这类缺乏文化色彩的已建和在建的小城镇不知有几多?    
    虽然不是果品交易季节,但是街上摊位仍然不少。有卖茶叶的,有卖香菇的,有卖白木耳黑木耳的,货物都摆得很少,买的人也不多。在街上走着,她有些烦躁,阳光一无遮挡地直泻而下,不时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弄得一片尘土飞扬。在阳光在尘土中的人们,感觉都蔫蔫的、脏脏的,无精打采的。街上男性穿西装的不少,随意做出的西装当作随意的衣服穿,那就像她看到梅西新镇的感觉一样。    
    梅姨的墓是绿色的。茸茸的小草像一块绿色的毯子。她突然对死亡产生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想象自己静静地歇息在这样的地方,并无恐怖。她静静地流着不知何时淌下的泪水。辨不出那泪多少是由于思忆,多少是由于自怜。    
    坟头上有几株叶径上都覆着绒绒白毛、花为黄色颗粒状的植物。她小心地拔下一株来,“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和糯米饭一起捶烂了做粑粑吃?我记得小时候梅姨给我做过。”月桂把它接过来,她摇头,“我们这里没人吃这个东西。只有马榔头和野荠菜,我们爱采回去做菜吃。”又是她记忆的误差吗?她怎么记得,那粑粑,带些绿色,有股清香味?    
    这绿草茵茵的山冈上,有很多鼓起的坟包。袅袅香烟在坟前摇摇曳曳飘飘渺渺而后散去,正像她若有若无散散乱乱的思绪。    
    梅姨的坟和她丈夫的连在一起,她公婆的坟就在上面。她的丈夫,难道她也算有过丈夫吗?记得一个新年,梅姨穿上了一件绿白格的新衣服,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梅姨穿新衣服。她意外地发现,梅姨其实是很漂亮的,苗条的身段,高挺的鼻梁,尤其是她那双漆黑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那让她总有一种羞怯的表情。现在想起来,那时梅姨不过三十出头,还不到她现在的年龄。作为一个女人,梅姨这一生是否太过凄凉?梅姨是否对情爱有过想望?然而在她的记忆中,梅姨的脸总是恬静而温和的,她的内心是否有过波澜?抑或她对痛苦的感受比别人迟钝?为什么早不来看看梅姨呢?为什么在婚姻即将破裂的巨大痛苦中,才有来看看梅姨的强烈愿望?说到底,自己的情感总是自私的,即便有过忘我的爱,那也是因为,在那种投入中有更大的快乐。但是梅姨对自己的爱却不是,梅姨对自己的爱是忘我的,那里面丝毫也没有夸张和自我陶醉的成分,它是那样的朴素和自然,就像这轻拂的风,这碧绿的草,这和煦的阳光。    
    多静啊!这寂无人烟的山冈。    
    人最终总是归于寂灭。生活什么时候变得同走马灯一样?人们匆匆忙忙地攫取:金钱、地位,象征财力与权力的种种娱乐与物质享受,生怕错失了能得到的哪怕一点点。但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体味?为了享受?在旋风般的攫取,在争夺的焦灼、操劳与欲望之中,甚至早已失去了体味与享受的时间与心情。人的自私与贪婪,难道真是不灭的本性吗?    
    不错!这就是为什么生活中的物质享受越来越多的时候,人们之间的距离反越来越远。别人在享受的,我们为什么不能享受?我们要,我们要,我们要,有层出不穷的好东西!有那么多人拥有这些东西!而在我们焦急的攫取或想要攫取的时候,在我们的欲望不断地水涨船高的时候,我们只是一任自己的贪婪在喧嚣,我们甚至忘记了获取的目的,我们甚至丧失了享受与品味的能力。    
    没有了。真情实感没有了。朴素自然没有了。人们愚弄真诚。人们嘲笑激情。稀有的却又显珍贵,消失了的恰恰还是人缺不了的。所以一点儿不那么真不那么纯的情感,在付出前也须锱铢必较,也须疑虑重重。    
    我们要走到哪里去呢?难道物质的丰富总要压缩人的灵魂?那么我又要走到哪里去呢?    
    我感觉痛苦,有几分是愤世嫉俗?又有几分是郁郁不得志?难道我心里没有那么多的贪婪与欲望吗?难道我能够超然于争斗与喧嚣之外吗?如果不是这样,我何以对这一切如此感觉敏锐而痛苦?    
    人是什么?是遗传基因?是你生长的时代,家庭,你的成长环境,接受的教育?    
    你要自由吗?然而人生来就是不自由的。你不能选择你的时代,你的出生,你的遗传基因,你所必经的许多偶然和必然。    
    你要思想的自由吗?然而在你能自由地思想之前,你已经不自由地形成了你的性格和参与影响你思想的特质特征。你的自由已经由不自由规划好了轨迹。    
    性格即命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的命天注定,那也不错。    
    什么叫做返璞归真?几人能超然于潮流之外?我们的时代是历史的一环,再过几百年,当我们早已归于尘土的时候,我们的后代,又会怎样评价今天的我们?    
    然而我还是痛苦。我想要的东西,我找不到。


第三部分她们内心中充盈的是谦卑

    乔安看到了那颗很亮的启明星。月桂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边,“睡不着吗?”“你怎么也起来了?”“我也该起了。快进去吧。外面凉,你穿得不够。”    
    果然是冷。虽然穿着最厚的毛衣,全身还是凉透了。她跟着月桂回到屋里。    
    一声雄鸡报晓之后,是此起彼伏的鸡叫声。    
    月桂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煮米粉,上面浮着一层肉臊子和葱花,香味扑鼻。这是她童年最爱吃的东西。记得那时镇里面有一个摆在街头的米粉摊子,米粉一毛钱一碗。每天早上上学路过,看着人家坐在条凳上吃米粉,她都馋得直咽口水。但是她从未给梅姨说过她想吃米粉,家里早餐从来就是烫饭配咸菜,她知道梅姨不容易,她没敢想过别的。    
    乔安很快就把米粉吃进了肚子里。身上暖和了。再刷牙洗把冷水脸,精神顿时爽快。她进到偏屋,月桂正在一个大木盆里面铡猪菜。“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天还早。”“不睡了。”她蹲在月桂跟前,“你每天都这么早起吗?”“是。到这时就醒了。”“养了几头猪?”“八只呢。养猪卖钱,猪粪还是上好的肥料。想明年再多养一些。”“月桂,就凭着那些果树的收入,你们现在应该算富足了吧?”“很富足了。家里有这么多存款过去做梦也没有想到过。你看我们在镇里的那座新房子,佑文说,屋内全都要最好的装修,要贴壁纸,要铺水磨石地面,要装吊灯,就像电视里那些阔佬的家一样。其实不是我们一家,镇子里新盖的房子一家比一家装修得阔气。佑文说,还要买整套的家具和家用电器,这里的这些旧东西,就不搬过去了。”    
    “既然家境这么富足了,你何必还这么辛苦?一些事情,不可以雇人做吗?规模还可以搞大一点。比如养猪,可以搞一个养猪场嘛,又不是没有地方。”    
    “雇人做农活,我们这里还不兴。活多的时候请人帮几天忙是有的。长期做,外面的人不会进我们这山里打工,里面的人打工也都到山外去。再说,我不干活,又做什么呢?”    
    乔安想起她从省城坐了整整七个小时车才到县城,其中四个半小时走的是颠颠簸簸尘土飞扬的沙石路;从县城又在山路上颠了三个小时才到这里。还是太偏远啊!    
    乔安欣赏地看着月桂轻快而富有节奏感的动作,窗口泻入的黎明恍惚的光线中,月桂垂下的眼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她突然发现月桂的眼睛有些像梅姨,浓密的睫毛围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双这样的眼睛,会让一张平淡的脸变得生动而蕴意无穷。    
    “月桂,你恨梅又平吗?”这话突然冲口而出后,她发现这话她已憋了两天。    
    月桂抬起头看着她,似有些惊讶。然后她说:“不,我不恨梅又平。所有的事情只能是这样的。”    
    “可是你像亲媳妇那样替他照顾病中的梅姨整整三年。你做了他七年的未婚妻。他那么轻易地抛弃你,不顾你为他耽误的青春,不顾你在农村已经是很难嫁出去的年龄。”    
    “梅姨,”她说得有些艰难,“在我同他订婚以后,就一直把我当亲女儿看,她很疼我。照顾梅姨这件事,我愿意做。梅姨也照顾我。我们在一起住那几年,过得很好。他上大学以后,信就来得很少。他信中也暗示过我,说他以后不知道会分到哪里,不知道会怎么样。说我如果有别的考虑,他不会怪我。这些话,我不能对梅姨说,也不愿往别处想。那个时候,就是一点希望,也想抓住。所以这件事不能全怪他。    
    “他的心很大。他一直想走出这些大山。他走到那一步不容易。我们这个镇子,能有他这样前程的,也只有他这一个。他能留在北京,你想他会做其他的选择吗?其实,我心里老早知道,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所以事情只能这样。    
    “到我同佑文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乔安看着月桂,有几分惊奇,几分困惑,几分敬服,几分感慨。原来月桂冰雪聪明,她早就看明白了一切。她知道佑平是在用她做跳板。她知道,她还愿意做这块跳板,她抱着一点儿侥幸一点儿幻想就赌出了自己的青春,可见她对他钟情之深。一个并没有多少学识见识的女子,她就能有如此深的情感。    
    什么叫做无怨无悔?那不是歌里唱的。在她认识的人中,她相信,没有一个人能付出了这么多后再毫无怨尤地说出这番话。    
    原来梅又平早就透露了他的意思。那其实更坏。那个时候月桂已经等了他多年,那个时候月桂已经以他未婚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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