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菩提无树-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乔安是二连一排的排长。为此她很抱怨十分欣赏她的胡老师。她的好胜心虽然愿意接受这份信任和荣誉,但是,内心深重的恐惧早已盖过了其他的一切。自从她知道了父亲真实的情况之后,恐惧就像一块大磨盘,重重地把她的心压住。幸而这些年并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但是,那种不安定的恐慌尤其折磨人。她觉得,不论是程湘,还是思齐,都比她强,她们的事都是明摆着的。而她不同。父亲的事是一颗暗藏的定时炸弹,哪天一爆炸,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部分她有一种奔赴刑场的感觉
坦白吗?她不能够!无论如何,她没有勇气接受程湘的那种处境。现在,她还是老师欣赏的好学生,同学拥戴的好干部。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卑劣。
她想起入团的情景:她并没有写入团申请书,不是不想,是不敢。但是,胡老师把一份入团志愿表格递到了她的手上。她愣住了。她手心冒汗全身冰凉。“不,不,我的条件不够。”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姑姑姑父一起帮她填了表格。那天晚上她一夜无眠。深深的恐惧。深深的屈辱。想到明天要当着那么多人念出:养父某某某,养母某某某,她觉得血冻结在了血管里,她但愿自己马上就死去。但是她知道,她不得不这样做。她只能这样做。第二天清早去学校时,她有一种奔赴刑场的感觉。看到太阳她想:这一切都会过去吗?下午我还能好好地回来吗?
她是好好地回来了。但是她已死过了一次。走进小会议室时,她的脚步虚空,身子轻飘,她不知道她都念了些什么,她只是机械地动着口,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她听到了鼓掌声,她茫然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双善意的眼睛。她不禁泪流满面。
乔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女孩子们还在唧唧喳喳地议论。
崔永红和顾萍萍是二连一排四个班长中的两个女班长。崔永红的父亲是地区专员公署的一个中层政工干部,文革前一直病休在家。崔永红说,她的父亲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革命,《沙家浜》里面的那十八个伤病员,其中有一个就是她的父亲。她说,若不是走资派程铠打击压迫,她的父亲早就是副专员了。《沙家浜》是八个革命样板戏之一,全国男女老少早已耳熟能详。崔永红的父亲居然是十八个伤病员之一,同学们对她自然有了一种崇拜和敬畏。在文化大革命中两派实现革命大联合时,崔永红的父亲又作为根正苗红坚持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老干部代表成为地区革委会的副主任,从此崔永红在学校在学生中就有了一种特殊地位。
乔安很怕崔永红,崔永红是刀子嘴刀子心。妒忌心是她的一把刀子,出头冒尖的强烈欲望把这把刀子磨得分外锋利。学生中一部分奉承围绕崔永红,一部分对她敬而远之,但是没有人敢冒犯她。乔安原先不明白,崔永红何以如此恨程湘,从不放过一切打击她的机会。后来她明白了,崔永红是恨程湘的品貌出众,恨程湘如此落魄仍不肯向她臣服,仍有一份傲气与倔强。事实上,崔永红恨所有超出她的人,程湘不过是出头椽子。乔安明白,她同样是崔永红仇恨的对象,因为她居然能越过她而担任排长;因为老师对她的宠爱,同学们对她的接近;因为她令所有同学望尘莫及的学习成绩。崔永红的挖苦与讥讽她没少承受,而她更明白,程湘一旦被彻底打垮,她就将承受崔永红全部的火力。对此她一直忧心忡忡。
“哎呀,你们看,对面山上好像有灯光。”林秀琴一声惊呼,让正在忧思的乔安吓了一大跳。女孩子们挤成一堆,老远对面的山腰上,是有一点微弱的亮光闪了几下。
“会不会是躲在山里的国民党特务?”“也可能是特务接头呢!”“听别的班的男生说,他们在这附近的山上发现过罐头盒和手电筒。”“哎呀,这山上会不会有特务的秘密据点。”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当真,越说越紧张,越说越害怕,越说越兴奋,都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乔安丢开了她那些恼人的念头,也感到了紧张害怕和兴奋,听到看到的那些故事的情节,一下子都涌入脑海中。
胸中涌现出神圣的责任感:“同学们,我们别光议论了,快去报告老师吧!这种情况应该马上报告给山下的解放军,如果真是特务,耽误了,就让他们逃跑了。”
“对!去报告老师!”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叽喳着,相拥着向坡上的宿舍走去。
第三部分这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才早晨七点多钟,太阳已经有半天高了。远处有一只公鸡莫名其妙地在发着喔喔喔的报晓声。打谷场上的稻秸堆得老高的,连片的水田里,有金黄金黄的尚未收割的沉甸甸的稻谷,也有翠绿翠绿的刚刚栽下的活泼泼的稻秧。天高云淡。出工的人们已经干了好一阵的活,现在都回去吃早饭了。亚珂到小溪里去洗净手脚,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从衣兜里掏出了昨天偷偷去供销社买来的饼干。她细心地咬下一小块饼干,专心地品尝着饼干的香味。一只小鸟飞到她跟前唧唧喳喳地叫了几声又飞走了。她的心情很愉快,她望了一下那一小包饼干,她可以慢慢地享受。
她一点一点地吃着饼干。下来参加双抢已经一个礼拜了,还要再一个礼拜才能回校。可是大家,尤其是女生都有些支持不住了,昨天晚上颜春华躺在床上呜呜地哭。当农民实在是太苦了,不知她能不能逃过上山下乡这一关?
她的眼睛四下望着。突然,她看到了一双似笑非笑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个人,她认识,他们下来的第一天,他就给他们做过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报告。他躺在稻秸堆里,身子陷在稻秸里面,刚才她居然没有看到他。他那斜瞥过来的眼神让她心跳,那里面的笑意有些暧昧,似欣赏,又似有些讥讽。我这贪馋的样子一定被他看去了。她懊恼地想道,不觉满面绯红。她站起身来要离去。
“嗨,我打扰你了吗?”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哦,不!不!”她有些慌乱,有些高兴,有些受宠若惊。
他坐下。她犹豫了一下,也坐下。
“你怎么没去吃早饭?光吃点饼干,可是顶不到中午的。”
“我今天想休息休息,不想来回走。”
“很累吧?”“累!太累了。”
“你们干得太猛了,而且不得法。像你们这样干,撑不了多久的。”
“是啊,我看老乡们干活,都挺滑头的,干一会,抽一袋烟,干一会,聊几句天。”
“你们才来几天!他们可是长年累月干这种活啊!”
“也是。其实我们也是硬撑着。来之前,老师再三说这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来之后,大家都摽着干,谁又肯落后了?”
“锻炼的好机会还是表现的好机会呀?”他的脸上有一些嘲弄。
“你何必说这个话?你又当上积极分子,又当上标兵,难道你不表现?”
他笑了:“开玩笑呢,你怎么认真了。是啊,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没有一个追求呢?”
她注意到他的牙长得好。一笑起来,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在他微黑的脸上分外夺目,让人觉得他的笑分外畅快。她又感觉到心跳,“那么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我?在广阔天地做出一番事业呀。”
她笑了:“这个话,你到大会上再说。你什么时候下乡的?”
“前年。已经两年多了。”
“两年多就干成这样,你挺能干的。你肯定很快就能有参军或者招工什么的机会。”
她的话让他心里很舒服。奇怪,他在她面前很放松,很自信,很愉快,这是他平时与人交往特别是与异性交往很少有的心境。这个小姑娘,他竟感觉面善,好像是认识很久了。她像谁呢?一种直觉,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的东西。
在学校,与男同学基本上是不说话的──课桌上都画了三八线。第一次与一个青年男子朋友般的交谈。他们是并排坐的,她并没有怎么看他,与他坐在一起的感觉让她发晕,他身上的男子气息让她发晕。他有南方人中少见的高个头。她老在回味他刚才似笑非笑斜瞥着她的眼神:“好像有些挑逗的意思。他又主动过来找我说话,莫非他喜欢我?”
“我叫梅又平,你叫什么?”
“知道你叫梅又平,你给我们作过报告嘛。我叫王亚珂。”
“我要走了。我们在另一个地方干活,临时就住在那里。我是回来取东西的。”
他匆匆忙忙就走了,同他过来时一样突然。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很失落。
他们在另一个地方干活,在哪里呢?难怪来了一个礼拜了,都没有见到这里的知青。
她躺下来,躺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那是一块坡地,就像一只躺椅。把草帽盖在脸上,闭上眼睛。身上的汗早已干了,早晨的太阳照在身上很暖,不热。想象中她同他就躺在那垛稻秸上,在暖暖的阳光中,他抱住她,在她的脸上亲吻。
我怎么会这么下流?她一惊,睁开眼睛。但是她抗拒不了沉湎在刚才的想象中。她又闭上双眼。也许将来会有一个人很疼我,也许将来会有一个人让我感觉可以依靠。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依靠?难道我需要依靠谁吗?不!她并不需要依靠谁。未来是一条长得看不到边的路,而她,有无限的精力。她不知道她将经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等待着她的东西很多,凭着她自己的能力和追求,她会做许多事情,她能够出人头地。
吃早饭的人已经陆续回来了。她看到她的同学正在往这边走。“亚珂,你刚才跑到哪儿去了,怎么不回去吃早饭啊?”隔得老远颜春华就在叫,在排里,颜春华是同她最要好的。
她站起来。她觉得精神很好。“嗨,我在等你们呢。”她很高兴地叫。
那天上午,她干活很起劲。但是她总是看见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第四部分没人会想到为她过生日
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蒙面人向她走来,离她不远的时候站住了。“你跟我走吧。”他用沉闷的声音说。她就起身跟他走了。
跟在他的后面行走,飘飘忽忽的,脚不沾地一样。走过了一片黢黑的旷野,又走过了好多迷宫一样的街道和房屋,就来到了一座很大的院子跟前。这时她仰头看天,天上,有一弯温柔的月牙儿,月光清朗。“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那歌儿的调子涌上她的心头。
大院子里面是一进一进的小院落,院门都是圆拱形的。走进了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迎面靠左手两座青砖瓦舍,精精巧巧、整整齐齐。厢房里有说话的声音,正房却很安静,纱糊的窗棂里透出暖暖的灯光。蒙面人把她轻轻一提,她就站在了窗纱跟前。奇怪,窗纱突然就变透明了,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
里面有三个年轻的女郎,都是清朝时的女子装扮。这是在演戏吗?她想。
坐在绣花架子前绣花的女子,她觉得似曾相识。这女子上身穿一件藕荷色的褂子,下身是一条水红色的裙子,轻盈秀丽。她一下一下地抽拉着丝线,神情专注。如果是演戏,这位一定是小姐了。她想。但是另两位女子就没有戏台上的丫鬟体面,两个都穿着淡绿色的衣裙,在旁边帮小姐捋丝线的那一个矮且黑,在后面拿着一只大石榴往玻璃碗里剥石榴籽的那一个,粗粗大大的,样子很蠢。
她没能仔细地看下去,蒙面人只一提,他们又站到了大院外面。“我是特意来点拨你的,”蒙面人说,“那个粗粗大大的丫鬟,就是你的前生。”
她一撇嘴,“我倒宁愿那个绣花的小姐是我的前生,我看她很面熟。”
“你前身就是丫鬟命,又怎能做小姐?不过红颜多薄命,小姐的命还不如你呢,那是个战乱灾祸连绵不断的时代,小姐不久后就夭折了,倒是你,虽历经苦难,却活到了八十四岁。”
“我今天刚过十三岁的生日,你怎说我活到了八十四岁?”
“咦,模样虽机灵了些,悟性还同过去一样差!我说的是你的前生。”
“我不愿意这个是我的前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她就是你的前生,过都过去了。这是命!你能把泼进地里的水再收回盆里吗?”
“嘿,才怪!既然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前生的事,既然我的前生同我一点儿联系都没有,我的前生与我何干?你说这个是我的前生也行,那个是我的前生也行,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我,我愿意想谁是我的前身谁就是我的前身。”
“当然有关系!你前生的行善或作恶直接关系到你今生的命运。如果你的前生作恶太多,也许你今生就是条狗是只猪,那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既然我的前身同她的来生没有记忆关系,那么她的来生是谁,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如同我的前生是谁同我没有关系是一样的道理嘛。她的来生是猪也罢,是狗也罢,世界上的猪狗不是千千万万吗?同她有什么关系?而我,就是现在的我。她的来生是猪也罢,是狗也罢,是猪是狗,就不会有人的思想,人的遗憾,就是安安心心的一只猪,一条狗,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一只猪一条狗一样,它们的前生是谁,跟它们也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多糊涂话!如果你的前生作恶,你不是现在的你,你变成了猪或者狗,同你也没有关系吗?”
“你才是岂有此理!我怎么会变成猪或者狗?只能是或者有我,或者没我。如果世界上没有我而多一条狗或者一只猪,那么猪就是猪,狗就是狗,它们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我都不存在嘛。莫非那猪那狗会知道它的前生是谁,都有些什么经历?莫非那猪那狗会想着我多么倒霉啊,我本来是可以变成谁谁谁的?”
“我的阎王爷啊!我的阎王爷啊!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