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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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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不同心,难免外人欺;你二哥的房子咱是不能住的,那是当年毛主席给他盖的。儿呀,你回老窝吧,在爹妈那四间小土房里挤挤吧。”    
    “爹呀……”儿子哭起来。    
    “别哭了,咱是臭也一窝烂也一块,谁叫你是俺儿呢?”赵老头挺难受,其实三儿没怎么沾二儿的光,不像老大和老四,房子都盖起来了。    
    “爹,我可以公开姓赵了。”儿子说着又哭了。天安当初去刘家“倒插门”是为续刘木匠的香火,那文书上有一句“小子无能,志愿改姓”的老套语,如今那两个老的已死,儿子又回了老窝,当然是姓赵了。但赵老头极为感动,好像在这个时候儿子还愿意姓赵是“家难出孝子”,连夸:“好儿!好儿!爹总算没白养你!你总算没让爹‘一筐地瓜没拣出个好芽子’!”    
    赵老头送走儿子,望望猿山头,老猿愁眉哭脸地望着他。他突然憋出一口怨怒之气,指着老猿骂道:“老猿,我……”但心底涌上敬畏感,在心里骂道:老猿,我操你妈,你害了俺儿子,别想在你生日那天我还供奉你!    
    他提上猪食桶喂猪。他喂猪是有经验的,精料少,若先拌上,猪把表面的食一吃,自然不爱吃了——越吃越没味呀!待它们吃得差不多了,再拌上精料,它们就会把食吃光——越吃越有味呀!他一看猪槽子就生了气,这是庄稼人干的活吗?槽里又是冰又是泥,只有中间一个小窝坑儿。老六,你是个屁组长,你家做饭不刷锅,吃饭不洗碗呀?你欺猪不会说话是吗?你对猪没良心猪还给你长肉下崽呀?你还当组长,白干俺也不要你!    
    这时候,他已经是个好农民了。他用锨清除槽里的脏物,用水冲净。累得呼呼直喘。看看猪窝,他又生气了,猪窝里屎尿冻得梆梆硬,一点稻草冻在尿冰里。老六,你睡觉知道烧炕盖被,猪冷不上膘你不知道吗?稻草就垛在院里,你就不会丢一捆到猪窝里?你这个二百五庄稼人!他又清除猪窝里的屎尿,用镢头刨,举起镢头,说声“老六”,刨下去说声“二百五”,搬起冻冰块时说声“庄稼人……”这样说话为他鼓了劲。又添些干活的乐趣。清理完猪窝,又把稻草丢进去。猪们知道撕草絮窝,把干草往身下划拉,穗梗上有秕壳子,猪们就嚼。他有种“恩赐”的自豪感,心里说:猪呀,你们摊上俺当饲养员就享福啦!看看你们在那二百五组长手下受的那洋罪!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包黑子,开——铡(1)

    马凤英真怕丈夫疯了。从这几天丈夫的表现看,虽然有时呆呆傻傻的,但到底明白了他是赵天丰,不是“赵天神”。她逼他想想自个是谁,也是不要他胡思乱想,人心也有道呢,走迷了就回不来了。    
    女儿灵芝回来了。小闺女爱看电影,在柜前照着圆镜子梳头。梳完头镜子没扣在柜上。马凤英看看小镜子,心里有些惊惊怯怯的。本地人家都在大柜上竖面大镜子,那就是“梳妆台”,而且人们相信镜子能避邪。但她家一直没有大镜子,那时丈夫带上牌子必在镜前照。而她一见镜子就害怕,总要想法把大镜子打破。如今,她不怕镜子了,而丈夫却一见镜子就犯傻。她用过镜子就扣到柜上。她正要把镜子扣起来,心下却想:试他一下看看。    
    丈夫回来了,挺高兴的样子,一切正常,进屋还说了声“今儿晚上有电影”,可是一眼看见镜子,顿时眼就直了。    
    “快吃饭,好看电影!”马凤英厉声说,一把扣过镜子,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年猿山人在文化生活上沾了英雄的光,无论是县平剧团还是电影队下乡,必先来猿山屯。现在,县委书记的老爹在猿山,电影队当然不能到外屯去,让猿山人走路。人们说这就是“风水”。    
    无论有多饥饿,娱乐是人的天性,娱乐时忘记了饿也未可知。年轻人,特别是小孩早早就去放映场搬块石头占位子。由于只喝稀的怕去撒尿时挤进挤出不方便,男孩子们都用泥垒个小坑好尿尿。    
    放映员老肖拿起话筒说今天的电影是《秦香莲》。正片之前是幻灯片,介绍几种代食品的制作方法。老肖好像觉得少了一道程序似的,他见放映机前坐的是丁老爷子和他的孙子,以前这个位置是英雄坐的。开映之前老肖总要先问问英雄讲不讲话。英雄对话筒很感兴趣,能把人的声音放得那么大,就觉自己也顶天立地了,能不讲话?他也学人的样,先用手指弹弹话筒,电匣子里“空空”响。有时讲得兴起,竟忘了大家急着看电影,特别是放映战斗故事片的时候,大家正看得上瘾,他会突然叫“停止前进”,弹弹话筒说:“大家看见了吗?手榴弹就是厉害,一枪一个来不及,手榴弹一炸一片,不过这个战士笨,敌人蚂蚁一样上来了,一颗一颗甩怎么行?要一下甩出三、五颗!”或者说:“你们看那战士肯定是个新兵,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一发炮弹炸了,你就跳进弹坑里,一门炮不会把炮弹打进同一个坑里……”有一次好像是放映《上甘岭》,英雄边看边哭,到后来他突然发了火,大吼一声“停止前进”!老肖忙停机亮灯。英雄说:“这电影不许放了!这是打仗吗?扯鸡巴蛋闹玩艺儿!大炮怎么能一门一门排着队打?不怕暴露目标吗?敌人是他妈的瞎子呀?一顿炮先毁了你的炮阵地!我一手榴弹!……”电影到底不放了,年轻人没看到结尾不过瘾,又到外屯去看。人们看个电影是又高兴又恼火。    
    今夜,老肖要出口闷气,故意问:“英雄来了吗?请你先讲话……”    
    人们“哄”地笑起来,像火化炉点了火。    
    但老肖觉得他应该请一个人讲讲话,说:“丁老爷子,请你说几句吧。”丁老爷子摆摆手,说大冷天的讲什么话,让大伙儿看完电影好回家。人们赞扬起来:瞧人家丁老爷子,叫讲话也不讲。    
    其实英雄坐在银幕的背后,背面也一样看。老肖的话使他恼恨,但众人的哄笑使他胆怯了,心里虽不舒服,也不敢说什么。到电影开映时,他为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不是战斗片,俺讲什么话?秦香莲的故事在农村家喻户晓,本地的土戏班,县平剧团常演呢。人们不在乎看没看过这出戏,而在乎凑那份热闹。英雄开始有一眼无一眼地看,但渐渐的看入了迷,直到老肖收银幕时他才想起回家。    
    马凤英也是爱看个电影看个戏的人,她坐在小兀凳上。老肖的话伤了她的心,这不是虎死成绵羊吗?谁都来踩一脚呀!可这种场合,她又不好和人吵架,尽管她那张嘴可以“横扫千军”。她还能坐着看电影吗?只觉得有许多眼珠黑雹子一样朝她砸来。她交待儿子和女儿看完电影别丢了板凳,一人回了家。生了一阵闷气,渐渐被电影的声音吸引,“听”起电影来。    
    孩子们回来以后,她去插门,又把门闩拉了出来:别人都这样挤兑他,我就放他一马吧。等了好一阵不见他回来,又有些担心,正要出去看看,听见他进了院,忙躺到炕上装睡。英雄进了屋,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脸上有冷汗淌出的道道污垢,好像刚逃离灭顶之灾,惊魂未定,但眼中只有后怕,没了神神幻幻的光,那股“英雄气”是一点没有了,就是个胆小的庄稼人。    
    这倒使马凤英害怕了,怎么看个电影就变了个人呢?是真疯了,还是想明白了?他的精神好像到了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时刻,变疯变好只隔一层纸!他总是摸头干什么?    
     “开——铡!”他没头没脑地说。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包黑子,开——铡(2)

    马凤英吓一跳!疯了!但他还是摸头。他是说铡陈世美吗?陈世美犯了法,他也犯了法,他是怕被铡了头,还是为驸马爷抱不平?她又试着问:“陈世美被铡,那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说是不是?”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反复念叨这句话。    
    马凤英感到他那凝结于一点的思维开始活动了,只是很艰难,像尸体被搬动了。他是想不通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他这些日子正是想不通这一条呢!她试着开导他:“功臣犯法……也与民同……罪……”    
    不料这话却碰到了“钥匙”,他豁然开朗,蹦到岸上的鱼又跳进水里一般,大声说:“功臣犯法与民同罪!好个老包黑子,俺成平头百姓啦!开——铡——”    
    马凤英怎么也不会想到八百多年前的包黑子竟做通了丈夫的“思想政治”工作。她的心一裂八瓣,这不真疯了吗?一声“开铡”怎么和黑包子的声音一样?不想丈夫万分庆幸地说:“孩他妈呀,陈世美犯法被铡,俺犯法为什么没被铡?你知道吗?陈世美是念书考上的状元,屁功没立,不铡他铡谁?我可是立过大功的,毛主席和政府念我的功劳,给俺留条活命!感谢毛主席啊!从心里感谢毛主席啊!”    
    这不像是“疯话”,马凤英疑疑惑惑的。不想那声“开铡”吵醒了小英雄,生气地叫声“我一手榴弹”!马凤英忙捂儿子的嘴。不料丈夫摸摸儿子的头,说:    
    “好儿,这话你爹是没资格说了,你不忘这句话,就是爹妈的盼头,可是你要记住,不管立多大的功劳,记住包黑子的话: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同什么罪?”儿子想起宝牌,“你找回宝牌了吗?”    
    马凤英像被地震弹起一般,这话不是要把丈夫再“疯”回去吗?一巴掌打到儿子脸上。丈夫却惭愧地说:“儿呀,爹的大宝牌抵了罪了……”    
    儿子是不怕打的,蛮横地说:“爹,不把宝牌找回来你就不能进家!……”母亲又几巴掌打过去,儿子根本不理会,大叫大吵。    
    马凤英泪水滚滚而下,就算丈夫好了病,儿子这疯劲怎么治?就是把话装进针头里也扎不进他的小脑瓜!丈夫看看他,也没招儿,她又要打儿子。丈夫护住儿子,突然想起个办法,对儿子说:“儿呀,你听爹说,那宝牌用不上十年就要回去的,会走的,要不怎么是宝贝呢?”     
    “它去那里呢?”儿了问。    
    “儿呀,爹的宝牌是从哪里来的?”    
    “手榴弹里来的。”    
    “对呀,它回手榴弹里去了。”    
    “它怎么才能回来?”    
    “再甩手榴弹呀,你能把它甩出去六十米,它就出来了!”    
    “俺去甩!”    
    “好儿!”父亲叫道,“你先练甩石子,爹当年就是放牛甩石子练出来的。”    
    小英雄完全信了这话。爷爷总给他讲老猿头下的宝葫芦的故事,那葫芦要浇上十年水才能结成宝葫芦,用上十年就又变成一棵葫芦苗,又要浇上十年水。儿子说明天俺就练甩石子,非要练到能打下天上的飞机。说完他倒头就睡。    
    知子莫若父啊!马凤英叹口气。    
    英雄笑笑,说:“明儿去买块大镜子吧。”    
    马凤英这才相信丈夫的病是真好了。    
    丁老爷子在小饭桌上摆开“文房四宝”,孙子给他研墨,他要写封信让孙子带给儿子。老头心情很好,样子像个老私塾先生。    
    “文广呀,”他说,“你要好好练毛笔字。毛笔字是黑狗,越描越丑,毛笔字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要描。握笔要紧,紧到有人冷不丁抽你的笔管,抽不出来;手心可要空,空到能放个鸡蛋……”    
    老太太笑着向孙子撇撇嘴——又谝上了。老头笑道:“当年先生是这样教的。手心里握个鸡蛋,你就不敢不用劲捏笔。文广,你爹的毛笔字就不如我,他念书时有了铅笔和钢笔。”    
    “官不怕字丑,”老太太说,“你的字再好还不是个庄稼人?有人买你的字吗?”    
    老头子一笑,对孙子说:“文广,虽说官不怕字丑,可是字到底是打人的拳头,什么人什么字呢!”文广叫奶奶拿个鸡蛋放到爷爷手心里。老太太笑道:“让他打了还可惜了呢!”老头子一斟酌,开始写信了。文广在一边看——


第二部分:一等功勋章才换十斤粮包黑子,开——铡(3)

    承禄吾儿见字如面:    
    文广捎回之物已收悉。吾儿有此心意足慰父母之心。家中生活有地方领导关照,虽在荒年,也还好过,吾儿勿念。吾儿既为一县之父母官,当一心为国为民,尽忠即为尽孝。吾儿若能被百姓呼为清官,则强似奉父稀世珍宝,家门幸甚!祖宗幸甚!切记切记!    
    为父本是一介草民,不懂国是,今有一言吾儿思之:荒年连二,饥民难熬。儿当知“冬好过,春难过”,饥民多在开春成饿殍。故为父以为今冬应把口粮提到日均五两,使民冬有养而春不空;明年之计,全在耕种之人,可为劳力日补粮食五两,否则来年必欠收。若自国库中借粮于民,明秋归还,则既救民于水火,又充国家之仓,吾儿以为如何?    
    前几日有儿之战友吴友亮来猿山,饥年出门,不过为粮,也是可怜可叹。为父念及你二人战友一场,生死之交,岂能不关照?并嘱他年前再来一趟。特告。    
    为父另有一事提醒吾儿:古之君子,不计人之恶,以德报怨,与人为善。今赵天丰触犯刑律,天理昭昭,,罪所应得,人神难救。然此人终与吾儿一道为国为民流过血汗,吾儿切勿恃位傲友,记前隙而恶故交。恩及一人,暖众人之心,恶及一人,冷众人之意。今赵天丰一家度日艰难,食不果腹,小人固不免称快,而君子则有寒心之感。吾儿若能关照天丰一家,则必深得人心,随吾儿工作之人必知上司大度,岂能不用命乎?吾儿三思。    
    另:父与乃母身体康健,汝母乃不识字者无忧,敢言老当益壮!吾儿一切勿念。    
    父字     
    ×年×月×日    
    文广指着“饿殍”一词问:“爷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唉,就是饿死的人。”爷爷说。    
    文广又问:“爷爷,什么叫‘冬好过,春难过’,不是说开了春就有野菜吃了吗?”    
    爷爷点上一袋烟,说:“文广,自古人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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