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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山-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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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舀一瓢水倒进灶坑里,热火热灰遇冷水,轰地一声连灰带气冲出来,房子塞得满满的。老赵头咳嗽着跨出门坎。苗老六吓一跳,热灰劈头盖脸向他冲去,他趴在地上不敢动,一屋子热灰纷纷扬扬飘落,在他身上盖了一层,像个死在雪中的人。他明白了:他也曾经这样整过老赵头呀!这是找后气呀!老赵头也忍不住笑了,苗老六揉成两个大黑眼圈,大熊猫似的。    
    “老六,俺回去吃饭,回来换你。”老赵头像苗老六平常说的一样,一字不差,尽管他知道苗老六已经吃饭回来了。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最高指示:选队长要选造反派(1)

    晚饭后,丁承祥吹哨子,叫男女老少去生产队院里学习毛主席著作。他突然积极起来,表明他是紧跟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丁承祥叫文广去读《为人民服务》,这当然也是有用意的。文广在路上遇见马凤英。马凤英悄声对文广说:“文广,你别急,俺家那‘人物’一听大金牌就犯傻病,一时明白一时糊涂,你放心,我一准叫他去为你爹作证。”文广一颗悬悬吊吊的心感到些许轻松。    
    丁承祥宣布学习开始。说:“说个实在话,毛主席著作不学真不行,没方向呀!说个实在话,庄稼人也要学,不学你就不会种地……”    
    这时,尚老五吹着小喇叭来了。文广听得出,他吹的是林彪语录歌:《把老三篇作为座右铭来学》。人们乱哄哄笑起来。丁承祥说:“尚老五,别越说你是个邪疯子越来了邪劲,这是什么场合,容得你胡吹!”    
    尚老五阴笑道:“丁承祥,你说俺胡吹?”    
    “你还加上疯吹呢!”丁承祥说。    
    “贫下中农同志们,”尚老五亢奋得犹如看见野猪掉进陷阱,“有耳朵的贫下中农同志们,你们听见了,丁承祥说俺是胡吹、疯吹!俺吹的是林彪同志的语录歌:老三篇最容易读,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要把老三篇作为座右铭来学,哪一级都要学,学了就要用,搞好思想革命化。有脑子的贫下中农同志们,丁承祥是不是说反动话!这么反动透顶的人还能当队长?靠边站,夺他的权!我宣布:猿山红卫兵学大寨学解放军农民造反团成立啦!”    
    这名称有些不伦不类,可能他们认为红卫兵、学大寨、学解放军、造反团这些概念有权威性吧。社员们愣了,听说城里人造反,不想猿山也有人造反了。他们怀疑:城里人就是这样造反的?不像。尚老五接着就宣布造反团的头目和团员们,竟念了一大串名字,多数是姓赵的和姓尚的。丁承祥慌了,才知他们是早有准备的。尚老五接着就宣布夺权,原生产队领导班子全靠边站。丁承祥还要挣扎一下:“贫下中农同志们,说个实在话,毛主席是说过造反有理这话,可是毛主席没说一个邪疯子也可以造反夺权呀。说个实在话!”    
    人群一片议论声。    
    尚老五说:“现在开始选新队长,新队长是赵天成,大家举手。”    
    丁承祥恍然大悟,这出戏是赵天成在暗中鼓捣出来的。他朝丁姓人递个眼色,有人举下手,又放下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尚老五大吼一声:“最、高、指、示——选队长要选造反派!举手!”    
    人们刷地举起手,不知什么力量把人们的手拉起来了。谁也不去怀疑最高指示会不会有假。    
    “好,全票通过,赵天成当选队长!”尚老五宣布。赵天成走到马灯前,端着肩膀,根本不看蔫头耷脑的丁承祥。他也想有句“官话”,丁承祥的“官话”是“说个实在话”,他就来句“说个老实话”吧。他咳嗽一声,说:“说个老实话,大家选俺当队长就对了。毛主席说‘农业学大寨’,说个老实话,毛主席说的对呀!我就领着大家学大寨,说个老实话。”    
    他向丁承祥伸出手。丁承祥装糊涂,不想交出象征权力的哨子,但对方不言不语,就伸出手,他只好解下拴在腰带上的哨子,又求救似地望望大家。仍无人说话。谁都知道他当队长后五间大房盖起来了,六尺高的大院墙套起来了。他猛地吹起哨子,好像要最后过把瘾,这口气太长太足,他当队长以来没吹过这么响的哨子,尖锐的声音杀猪一般,最后还弯下腰鼓出一口气,口水从哨眼里粉条似的吊着,然后把哨子一摔,好像他不要了。    
    赵天成拣起哨子,也没擦擦,冲着丁承祥示威般吹起来。    
    尚老五又吹起语录歌。这次大家听懂了,是几乎天天在广播里放的《凡是错误的思想都应该进行批判》。他吹得太好了,铿锵有力,每一个音符都是爆出来的,特别是“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一句,音符以有力的单吐吹出,短促、激越、响亮、钢鸣铜吼,铁骑突出!“决不能让他们自由泛滥”一句重复时用颤音吹出,完全是高亢的呼喊,横扫一切,势不可挡。众人傻傻地望着他,不知他又要干什么。他说:“五类分子都站到中间来!一户一排,老家伙在前,小崽子在后。”    
    五类分子和家人都站到中间。他们是“在劫难逃”,任何造反组织为表明他们的阶级斗争觉悟,都要把这些人拉出来斗一番。    
    “丁大疤他爹,”尚老五说,“你怎么不站出来?你儿子反党反军,当你还是丁老爷子呀?”    
    人群有些骚动,丁老爷子到底是有威望的老人。文广看看爷爷。爷爷走到场中间。尚老五说:“丁老头你真滑头,知道挨斗要揪胡子,你把胡子剃了,看俺有没有办法对付你!”丁老爷子不失风度地笑笑,一点不生气。    
    “文广,你也站过来!”尚老五说。    
    “我凭什么站过去?”文广说。    
    “老子反动儿混蛋!”尚老五理直气壮。    
    “我是红卫兵,在天安门见过毛主席!”文广转身走了。在院墙外又站住了。    
    尚老五说:“文广见过毛主席,就放他一马。现在我宣布斗争会开始。城里的人兴对坏蛋戴纸帽子,咱不用花钱买纸,有现成的牲口套包子,战友们,拿牲口套包子来!”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最高指示:选队长要选造反派(2)

    一堆套包子散发着牲口的汗气。尚老五拣个马套包子给丁老爷子套到脖子上,还嫌不过瘾,又加上一副驴枷板。在马灯的照耀下,套在人脖子上的套包子倒显出光怪陆离的色彩,像一片大花环。    
    尚老五说:“现在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咱屯没有一万只脚,有多少踩多少就是了。黑五类们,你们全趴下去!”    
    黑五类们老老少少也有三十多人,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谁也没料到丁老爷子自己躺下了。黑五类和他们的子女陪着他似的,割苞米一般倒下了。    
    文广在墙外看见爷爷躺在地上,他似乎被强大的电流烧焦了。在这地震一般的力量面前,他有什么办法?    
    “踩!每个人都上去踩一脚!”尚老五向众人命令。    
    但农民就是农民,让他们去折磨无怨无仇的,特别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是抹不开面子的。尚老五说句“伟大领袖毛主席说——”,吹起语录歌《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副司令四狼疯了似地喊道:“什么贫下中农,没有阶级斗争觉悟,打倒的敌人叫你们踩一脚都不敢!看四爷我踩给你们看——”    
    他上前就踩一个姑娘,专踩大腿根。姑娘猛地坐起来。人群骚动了,谁都知四狼媳妇走了之后一直说不上媳妇,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他看上了一个富农的女儿,不想人家不干——他是报私仇来了。    
    “俺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姑娘说。    
    “那为什么看不中贫农的儿子!”四狼理直气壮。    
    这就是造反?人们怒目而视。四狼知道自己说流了嘴,恼羞成怒,去牵过一匹马来,说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马也有阶级觉悟,你们不踩,俺牵上马踩。人群嗡地一声响。但马是通人性的,就是不踩人。    
    丁文玉暗暗去牲口棚里把叫驴的缰绳全解开了,叫驴自然要争骒驴,有道是一槽拴不住两头叫驴,这场驴战打得天翻地覆,“嗷嗷”的叫声震耳欲聋。院里大乱起来。全村的狗都吠起来。赵天成吹起哨子,大喊抓驴!抓驴!可是常言说犟驴犟驴,打起架的叫驴谁敢去捉?尚老五又吹起语录歌《下定决心》。赵天成喊:“造反派战友们,连驴都不敢抓还造什么反?打耳朵!打耳朵!”有个被叫驴踢了腿的人嗷嗷叫着,疼慌了,听了他的话就打他的耳朵。赵天成骂道:“他妈的,叫你打驴的耳朵你打俺的耳朵,驴怕打耳朵!”    
    趁这些人去抓驴,人们向院外溜,咱不想夺权当官,回家睡觉呀!尚老五一见人们要走,大喊道:“大金牌!大金牌!大金牌……”    
    人流突然冻住了一般。    
    尚老五又神气了,说:“你们想不想知道俺们的总司令是谁吗?俺们的总司令是大金牌!”    
    众人虽不甚明了,也能猜想到他指的是赵英雄,都看着他。但赵天丰傻傻的,跟他丢了牌子时一样。马凤英推他一下他就动一步,拉他一把就到眼前来了。这不是犯病了吗?她一惊,却没有表现出来,说:“尚老五,俺是什么成份?”    
    “马凤英她‘姐’……”尚老五想想,显然是从一种激情过渡到另一种激情,“哦,马凤英是贫农,她‘姐’当然也是贫农。”    
     “贫农有没有说话的权利呀?”她问。    
    “有,太有啦!”尚老五说。    
    马凤英说:“好,有权利说话俺就说一句。城里的人造反有工资发,你们造反有人管饭吗?别看见井底有元宝就忘了井水淹死人!还是向土地爷‘造反’捞顿饱饭吃吧!”她拉上丈夫就走。    
    众人哄地一下散了。    
    尚老五突然弄不明白这个女人是马凤英,还是她“妹子”叫马凤英,愣成个傻桩子,吹起他几乎每晚都要吹的《五更里》。乐曲悲悲切切,又不知多少心有委屈的猿山人泪水淌湿了枕头。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猿山的“总司令”(1)

    第二天早上,文广被一阵锣鼓声惊醒了。只听爷爷哀叹了一声。爷爷一夜间白了多少头发!文广知道:堂兄弟丁文玉他们一伙也造反了。    
    昨夜里丁姓人来到老屋,商量造反夺权的事。丁老爷子不同意,自古以来哪朝哪代允许造反?没得江山时造反,得江山后杀造反的。    
     “这个反俺造定了!”文玉已成喷火花的红铁了,“我为丁姓人百十口子造反!说到家俺是个小百姓,开除党籍?不是党员;撤职?不是当官的;下放?俺本来是撸锄杠的!只要不怕死,还怕什么?”    
    “干啦!”    
    大家发一声喊,房顶都颤忽起来。    
    文玉说:“咱这个造反组织叫‘捍东彪农民造反总部’,意思是捍卫毛主席和林副统帅,谁敢说咱不革命?咱夺了权以后交给贫协——贫协也还是咱的人多——这样他们就不敢再夺权,因为毛主席说: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反对贫农便是反对革命……”    
    所有的人都惊奇了,文玉还有这本事?说话一套一套的,有板有眼,有根有底。最惊奇的人是文广,文玉没念过几年书,哪儿学来这才干?文广后来常想这个问题:在中国历史上,一到动乱年代就会出现无数的农民英雄,一放下锄头就变成军事家、政治家、权谋家,这才能几近“与生俱来”,这是为什么呢?    
    文广走出屋子,见“农总”这边果然有造反的阵势、标语、旗帜全有,锣鼓敲得震天响。“农造”那边见丁姓人也造了反,杂姓的人去瞧热闹,不能不急,因为杂姓人向着哪边,关乎势力呢!赵天成吹着哨子满街跑,可是哨子没有锣鼓有吸引力,正挠头,尚家五兄弟五支大喇叭吹起来,高兴得他拼命吹哨子。这一吹倒乱了大喇叭的节拍。尚老五说:“队长你别吹那破玩艺了,乱了俺们的板眼。”赵天成还是忍不住要吹,隔一阵吹一声。    
    吹手是有嘴瘾的。本地吹手主要是丧葬时为人送殡才吹大喇叭,文革之后不许干这“四旧”行当,可把他们憋坏了,今天有这机会,拼命过过瘾吧。五杆大喇叭齐吹,惊天动地。尚老五的哥哥们不会吹语录歌,但会吹《大寨红花遍地开》。这下轮到“农总”的锣鼓手们乱套了,锣鼓反为对方配上节拍。丁文玉发火了:“你们乱敲什么点儿?为‘农造’配锣鼓呀?这是个立场问题!”锣鼓手们又重敲,可是他们耳朵听着《大寨红花遍地开》,手就不知不觉随着那节拍去了。“停!”丁文玉大喊道,“你们没有长耳朵呀?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这点儿不会敲吗?他们快你们就慢,他们慢你们就快!敲起来!”这边鼓点一慢,那边的乐曲也来个慢板,结果这又是为人家配锣鼓点。“农造”的人大笑起来。    
    丁承祥一早就去买回个哨子,在手心里握得发烫。他很会琢磨人们的情绪,把哨子一吹,锣鼓停下了,向众人说:“社员同志们,说个实在话,农民靠工分吃饭,不干活怎么行?俺分配活路了……”    
    赵天成一见,吹着哨子过来了。那一伙人也随着过来了。赵天成说:“丁承祥,你有什么资格分配活路?”    
    “俺是队长!”丁承祥说。    
    “你的权被夺了!”赵天成举起牛角哨。    
    “‘农总’造反了,又夺回了权!”丁承祥举起雪亮的铁哨子。    
     “最最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下来最高指示啦——”尚老五狂喊一声,“最高指示”四字势如泰山压顶,镇住了所有的人,他有意顿一顿:    
    “毛主席说:猿山生产队长要由个姓赵的伙计名叫赵天成的来干!”    
    人们愣住了,毛主席还知道猿山有个赵天成?毛主席知道你吃几个苞米面大饼子哟!虱子往皇上身上爬,不吸凡人血啦!这话把尚老五的战友们也吓一跳,他前边的话是不是毛主席说的,大家拿不准。可是这句话肯定不是毛主席说的。毛主席还能说“伙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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