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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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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得重新谈一次恋爱呀!可是我再也爬不上老猿尾了,不是当年了。俺就一到秋天就来给她拣山楂,小的不要,就要大的。我们都想起几十年前的事。在这时候,俺感到俺和凤英就像两滴水合到一起了,结婚十几年头一回有这种感觉,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吧?我们结婚十几年了,开始是她怕我,后来是我怕她,可是从那年的秋天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成了一双眼睛,一只眼睛坏了,另一只眼也能代它看路。从那以后她没和俺争一句嘴——她那张嘴是饶人的吗——就像打枪瞄准,右眼看得准,左眼就闭上……”    
    文广笑起来,说:“英雄叔,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这话说的!”     
    赵天丰痴痴地看着一个地方,那是千年滴水磨出的一个小洞,十分光洁,尚存半洞清水。他说:“那年正好有一个大山楂掉进小洞里,可可的不大不小,她拿不出来。我说你用小棍扎住它不就行了?她说俺真聪明。”    
    文广能感受到他的幸福。说:“英雄叔,俺干妈嫁给你算是‘郑家女嫁到郝家’——正好!”    
    “小样儿!”赵天丰一笑,起身就走。又回过头,“队长同志,尚老五当不当组长俺管不着,可是你别让俺在他那个组里干活。”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两个人做了同一个梦(1)

    当年冬季征兵开始了。    
    赵天丰找到文广,说有事找他帮忙,但要去他的“司令部”里谈。文广的“司令部”就是记工分那间破屋子,一张桌子是土改时的胜利果实,一条瘦驴似的四腿摇晃的板凳。文广不知他有什么事,他是第一次求他办事。文广在“司令部”里刚坐下,就听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告”,他笑起来,说英雄叔你闹什么景儿。却见他站在门外,一脸庄严,完全不像开玩笑,他看出英雄叔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赵天丰认真地说:“队长同志,咱重来。我在门外喊报告,你就答一声进来,我才能进去,再报告情况。”文广不知怎么好,被动地点点头。    
    “报告!”    
    “……进来。”    
    赵天丰跨进门去,立正,敬礼。这不跟小孩子玩一样吗?文广又想笑,但见他那神情是不容人笑的。赵天丰小声说:“队长同志,你在俺敬礼后要还礼,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又大声说:“报告首长,美国鬼子的飞机又侵犯我国领空,中国提出第一百零八次警告!我儿子小英雄符合征兵条件,有保卫祖国的思想觉悟,请首长为他报名。”文广从未经历有人这样向他说话,虽感到好笑,却也被他十足的军人气派所感染,不由得大声说:“保证完成任务!”赵天丰小声说:“你是上级,不用说‘保证完成任务’。”一个标准的向后转,鞋跟靠得“嚓”一声响,以齐步走的步伐走出去。文广捂嘴笑起来,凳子“吱吱”叫着。但他猛地吞下了笑,他又见到那个宽厚的背影,和他小时候见到的背影一样。尽管他没有那么胖了,但肩还是那么宽。庄稼人永远不会把背挺得门板般平直。那背是多么富于表情,而且充满威严的豪情。那背似乎不是骨肉组成,是铁板,或是一幢岩壁。那里有火、有风、有雷,隐隐有天倾地动的轰鸣!他并没有完全死心,而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小英雄身上。他是一块土地,文广这样想。大旱的土地也许多年寸草不生,但土地是旱不死的。    
    有文广帮忙,小英雄注定可以走。    
    马凤英那些日子闷闷不乐,她好像预见到某种灾难,却又不是她的力量可以避免的。    
    新兵是集中到山阳镇坐汽车去县城。赵天丰送儿子去山阳镇。乡亲们以复杂的心情看着这父子俩。老赵头来送孙子,老头这些年头一回腰板挺得这么直,摸出十元钱送给孙子。孙子不要。赵天丰说好儿你拿着,这是爷爷奶奶的心意,小英雄才接了。赵家其他的人只有赵天安来了,给侄儿煮了十个鸡蛋。    
    文广已经听到山阳镇传来了密集的锣鼓声。他觉得不能让小英雄走得这么冷清,套上马车赶到赵家门口。赵天丰高兴极了,好像这是个大吉兆,跳上马车,说你们都不要去了,我和队长同志送他就行了。文广发现干妈一见三套马车,扭头进了屋,身子猛地缩小了,也许这撞到她的旧伤疤?    
    赵天丰一路上叮咛儿子,要勇敢,要服从命令,立多大的功都不要想到回家光宗耀祖,哪怕在部队当马夫也不要回农村来。分手时,赵天丰朝儿子喊声:“我一手榴弹!”儿子朝父亲喊一声:“我一手榴弹!”文广也叫了声“我一手榴弹”!    
    往回走时,赵天丰说:“队长同志,谢谢你啊!俺只怕我的资产阶级思想影响了儿子,政审通不过呀!”文广说:“没事。他的政审材料家庭关系那一栏还写得很好呀——父亲,赵天丰,复员军人,曾屡立战功,荣获战斗英雄称号。哈哈……”    
    赵天丰不好意思了,连说:“俺要加紧改造,报答组织的关怀。”    
    小英雄走时是一九七二年的元月。他很少写信回家,他不会写信,有时回一封信也是战友代笔的,也就是“一切都好,不用挂念”几句话。马凤英常对小儿子英民说:“你好好念书,看看你哥,斗大的字不识一升。”赵天丰倒觉没关系,他当兵时也不会写信,照当英雄。人有了文化心眼就活,关键时刻顾虑多,干不成大事。满怀希望的生活使他活得真有劲。他很注意邮递员,人家一来他就迎上去,说把东西都给俺,俺给你送。他是在盼儿子的立功喜报呢!    
    转眼间到了一九七三年四月。那一天马凤英找到文广,说文广呀,你大兄弟在部队出事啦!文广吓一跳,一问才知是她昨夜做一梦,梦见儿子得了大金牌,和父亲的大金牌一模一样。她由此断定儿子出了事。文广说她是惦念儿子才做这个梦。她说:“干儿呀,干妈知底,俺家里的人无论是梦是醒,只要见到那牌子,就是遇到克星、灾星了!这两天若有信来,定准是凶信!”她说得那么肯定,连文广也疑惑起来。自从文广回来当队长,马凤英就不叫他干儿了,有所忌讳吧,今天第一次叫他干儿,是情急所致吧。他安慰她说打个电话去县武装部问问,英雄兄弟若有事,部队会通知武装部的。    
    马凤英刚走,赵天丰也笑眯眯地来找文广。有什么喜事呢?文广见他微笑着,那真是幸福的微笑,笑纹像烧饼爆裂出的纹道,愈显浓香诱人!他看着文广,却不说话。文广觉得他像个庄稼人看见地瓜地“鼓泥”了,鼓泥就是地瓜在土中越长越大,把地垅鼓开了纵横交错的口子,这口子与土地因干旱而裂的口子完全不一样,庄稼人一见就舒心,高兴,比吃了地瓜更别有一番滋味。赵天丰笑了笑转身走了。    
    “英雄叔,什么乐事呀?”文广叫他。    
    “没什么。”赵天丰嘿嘿笑了。    
    “你逗人呀?”文广笑了。“梦到佛对你笑啦?”这话使赵天丰越发“吃吃”笑起来,像个暄腾腾的大饽饽,香甜味碰鼻子!说:“队长,俺夜里做了个梦:你大兄弟一手榴弹立个大功,是打坦克。俺说儿呀,十个手榴弹扎上一捆,少了炸不动它。他不听,一手榴弹打过去,把坦克炸翻了!得了个大金牌,和俺当年那个一模一样,晃得俺哟,睁不开眼!今儿早上俺揉了半天眼才看清东西了。”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两个人做了同一个梦(2)

    使文广惊异的不仅是他和干妈竟做了同一个梦,他的眼睛真的闪着黄澄澄的光,眼珠是琥珀色的。他笑眯眯地走了,说是去公社邮电所。文广知道他是去等“喜报”。    
    当天下晌,公社武装部通知文广去武装部一趟。他心里就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去了武装部,才知小英雄回来了。“负伤了吗?”他急问。部长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是轻伤,不重。”文广出口长气:“那怎么回来了?”部长把小英雄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遍。    
    小英雄入伍后果然服从命令,干什么都卖死力。但他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不正常。练投弹时领导要求向远处投,可是他向高处投,再三向他讲要领,他还是一投就上天。为此,新兵训练实弹投掷那天领导没让他上场。新兵下连队以后,小英雄当了炊事班的饲养员,一个人喂二十几头猪,倒也干得很上心,屡受表扬。第二年的实弹演习时,他得到一颗真手榴弹,他太激动了,记住领导的话:往前边的白线框子里投。可是恰在这时一架飞机从上空飞过,他霎那间血往上涌,什么动作要领都忘了,喊声“我一手榴弹”,向飞机投去。手榴弹晃着乌亮的脑袋,直愣愣往上蹿,拖着白色的尾烟。他不卧倒,往上看,排长还以为他投出去太远了,却听见有人喊危险,手榴弹从头上空掉下来了,他一脚踢倒小英雄,手榴弹正好爆炸。排长负了伤,小英雄左胸也负了伤。伤疤正与父亲戴大金牌的位置相同,而且真的像大金牌,不过颜色是紫的。部队认为这个兵精神不大正常,让他提前复员……    
    “他人呢?”文广问。    
    “跟他爹一块儿走了。”部长说。    
    但是,小英雄并没有回家,甩开父亲自己走了。直到傍晚也没回家。人哪儿去了呢?找遍全村也没见到人。家人急得不得了。    
    文广不知怎么想到老龙沟,鬼使神差般去了。也许一心要立大功的小英雄没脸面对乡亲?四月初的北方仍是满目枯黄,沟里阳面的槐树枝泛出淡淡的绿色,在春风中呜呜响着。沟坎上的蒲公英、苦丁菜、鹅掌莲、茵陈蒿、山辣椒、茄子花最先拱出土,“土头土脑”地望着这世界。文广听见沟里有砸石头的响声,谁在干什么?他望见沟底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军用背包,心里一亮:是他!    
    “去你的!”随着这声喊,一块石子飞上来。文广见石子断面清新,旧面亮光光的,他明白了:这是小英雄在砸他的“手榴弹”!他的童年就是与这些“手榴弹”为伍的,这是他的玩具,也是他的世界。如今,这个世界崩塌了!    
    “大兄弟!”文广叫一声,下到沟底。    
    小英雄看着他,二目直而血红,像头发怒的野牦牛。猛地大叫一声:“骗人——”    
    声音闷闷地在沟筒子里震荡。文广知道:这声“骗人”总结了他十九岁的人生,也破碎了他十九岁的人生,是神仙也劝不了他的,只能“顺毛捋”:“谁骗人?那不行,骗俺大兄弟不行!”    
    “俺爹!”他狂叫一声。    
    “那也不行,当爹就可以骗人吗?”文广也“生气”了。    
    小英雄的怒火就如窑火封了门,喷不出来,在体内烧得难受,连脖子都紫红起来。他盯着一棵杨树,那树干上有个巨大的虫瘿,猿山人叫树瘤子。他狞笑着说:“文广大哥,那是俺爹的‘头’!”他疯狂地用石头砸去、弹不虚发,树瘤子空空响着,碎皮乱飞。他打出了汗才住手。文广猛地为这父子俩的关系担心起来,小英雄有他的逻辑,没人劝得了他。    
    “兄弟,咱们回家。”文广说。    
    “俺没有家!我这辈子不想见他!”小英雄恶狠狠地说。    
    “行。”文广只能顺着他。“那就住到你爷爷家,任你爹怎么请你也不回去,行吗?”    
    “好!”小英雄答应一声。    
    小英雄就安顿在爷爷家。    
    文广替英雄叔难过,担心他难以承受这个打击。他的精神中原有根支柱,像隐在墙中的柱子,无论处于何等残酷的境地,总有个支撑,如今这支柱抽掉了。他的背驼了,像块湿透的木板经太阳暴晒而变形;头发灰白了,像一团芦花鸡褪下的毛。    
    文广通过吴友亮的关系,把小英雄弄到莲花峰煤矿上去了。煤矿地处莲花峰大队,吴友亮作为坐地虎,面子到底大些。这件事算是除掉赵家一块“心病”。    
    


第三部分:叫俺“爹同志”上工的哨子还是你吹(1)

    文广被推荐上大学的事猿山人全知道了。    
    文广安排好一切,今天上午走个选举过场,赵天安当上队长就万事大吉。他在这时犯了个错误。    
    人一进入官场,定能体会“与人斗,其乐无穷”这句话的奥妙。他知道丁文玉一心要当队长,便要耍他一次,让他和赵天安一样成为候选人。丁文玉仍表现得“爱社如家”。昨天一场雨,沤肥池子水满,据他说围坝开了口子,肥水外流,他就躺到缺口上,各种粪便就浮在他身上。对这么积极的人,应该当个队长候选人啊,文广越想越有趣,群众不选你,怪到谁了呢?    
    在选举之前,赵天成和丁承祥都各有活动。赵天成到处拉选票,说俺家老三是个木匠,庄稼行他不懂啊,种地能讲尺寸吗?     
    丁承祥则向儿子言明:你要是你爹的儿,就该知道俺只有这一回机会了,别和你爹争这个队长,我不是老了吗?到底比你先死呀!儿子就是不吭声。他便去坏儿子的事,说你们可别被文玉蒙了,知子莫若父,他是假积极呀,他就想当队长——本没有白投的,你们还不明白?我的孩子都成家另居了,俺没有心再为儿女卖命了,我是只“饱虎”了,再吃能吃多少?你们想要条“饿狼”吗?    
    他们这种表现被猿山人笑话死了,人为当官是真能疯啊!    
    选举开始了,生产队山墙上写了两个候选人的名字。庄稼人没有笔,为了方便,每个人发两张纸片,一个三角形,一个方形。方形代表赵天安,三角形代表丁文玉。有两个料钵子,选哪个人就把纸片放进他名下的料钵子里。文广说完话,选举正式进行。丁文玉说:“社员同志们,还是赵天安当队长好,他办事稳,比俺强,我先投他一票。”他把方纸片投进赵天安名下的料钵子里。    
    这是文广没想到的。    
    就在这时,公社公安助理员唐大嘴来了,此人嘴大,没人叫他名字。他是丁文玉的表哥。唐大嘴对文广耳语一阵。文广疑惑地看看赵天安。唐大嘴说:“赵天安,有件事请你去公社接受调查。”    
    农民无人不怕公安。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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