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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速5厘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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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很怕男孩子。
男孩子又粗鲁、声音又大,并且还用那洪亮的声音说些过分的话。这就是铭刻在我心中的世界观。
因此,我尽量不注视他。但是视野的边缘还是捕捉到了他,老是在意着他。
我记得和他第一次说话是在一个月或是两个月后。
课程、大扫除以及班会都结束后,我迈进了位于校舍二楼尽头的图书馆。
这所学校的图书室里的方针是连学习漫画都不存放,只引进一些纯文字的书籍。只看文字书籍的小孩子,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虽然听说过去不是这样的,但是至少我不知道。
所以,这里的书就像是被我一个人霸占了一样。
虽然有图书委员会,但是负责管理书本借出的小孩子很少按照日程出现在柜台上。我总是自己在图书卡片上盖个章将书租借出去。
在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响的图书室里,我自然而然地屏住了呼吸,放轻了步子前进着。
为了返还租借出的书,我从柜台上放置不管的图书卡暂存盒中取出卡片,将姓名的那栏盖上返还章,然后再将它插到书籍返还口袋里。最后将书放回原本摆放的书架上。
穿过几列书架后走向边缘时,我的身体停止了——我的思考也停下了。
远野贵树君就在那。
贵树君紧紧地盯着书架上陈放的比他稍微高出一截的书的封面。
但是我觉得他并非真的只是在看书的封面。
他在注视穿道书架的方向的东西——要是书和书架都是透明玻璃的话,他一定能看见那里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模糊地注视着。我是这么觉得的。
书架位于向南面的玻璃旁,整齐排列的书本被太阳完美地曝晒着。
夕阳的淡淡光芒射进窗内,温暖着他的后背。
脖子边的汗毛也被染成了金色。
我犹如岩石般死死地盯着这如画般的光景。
回过神来正当我想要逃开之时,他也察觉到了我,把头朝向了我。
“那个……”
他嘶哑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我也将头朝向了他。
无法动弹了。
能听见自己心脏的声音。
可以感觉到身体在倾诉着非常事态的来临。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期待着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篠原明里?”
名字被叫令我更加地惊慌失措。我的双腿想要逃跑,但是却无法动弹。我只能将身体紧缩一团,为了保护自己将书紧紧地抱着。
“你是来还这个的吗?”
“哎?”
“接下来我借,可以吗?”
他用毫不拘束、爽朗的语气向我说道……当我察觉到他用手指着我抱着的书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力气完全使不出来。
他那率直朦胧的双目,因夕阳而显得稍稍有些刺眼。在我心中响彻着警戒心的枷锁被开启了的声音。
刚开始不管他问我什么,我只是微微摇摇头。我记得当时我只是缩成一团,一言不发。
但是——
“我也是去年转学进来的。”
当听到他对我表明的瞬间,我自然而然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他和我一样,有着转学的经历。
他最初是在长野,然后是三重,最后经由静冈来到东京的这所学校。我也有在静冈待过。
他说话很慢,有种大人的感觉。声音也很小,总是在思考过后再发言。
他并未向其他男孩子那样说话慌慌张张得让我缩成一团。也不说些脏话。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听他述说。
我们二人在图书宦的地板上坐了下来,靠着窗下的墙壁,互相述说了只有转学生才能共鸣的各种话题。
我对他的话语频频点头,而他也对我那有点语无伦次的话进行着回应。从我们的口中吐露了好多好多双方都会肯定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也一定能立刻明白。
这样想着,涌出了很多话。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能被理解能够这么高兴。
至今为止我想说出口,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好好表达的话,现在顺畅到令人吃惊。
室外的光线慢慢地倾斜,夕阳的红色也逐渐增加。光线照射到我们面前的书架,曝晒在阳光下的书本褪色更加地严重了。
外面已经完全天黑,我们朝着相同的方向回家,到了分岔口时难以割舍似的挥着手时,我们已经真的、真正地成为了关系亲密的朋友。
交流越多越让我惊奇发现我们二人是如此地相似。
转校生这种境遇会创造出这种特性吗?
他和我都喜欢读书。更加明确的说是比在外面玩球、摆弄那些油漆涂过的玩具、陪其他人玩那些想出来的新游戏以及谈论一些无聊的话题并装作很有意思这些更加喜欢。
我们是知道在自己心中慢慢孕育出异世界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的小孩子。
孤单一人的时问也可以充实自己。他是第一个赞同我这种意见的人。
我们两人的身体并不是很好,有时候也会请假休息,在一旁观看他人上体育课。
所以我认为正因如此培养出了让我们在安静的地方时会思考各种事情的倾向。
当这种倾向很明显地浮出表面时,我与他都被双亲带到了心理科那样的地方进行了问诊。因为搬家就连治疗也变得马马虎虎,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这件事上也和我一样。
就像是我们都擅长日语、社会以及理科一样。
特别是日语,每次考试我们都能取得惊人的成绩。但是,我们并不喜欢日语课。
当时我真的很讨厌那种诱导并期待我们回答某种答案的课程。
当然我们也有不同之处。
贵树君比我更加主动地融入周围。
通过在他人面前好好地嬉闹、开玩笑、有时还突然意气用事来有意识地确保在儿童社会中自己的容身之地。
他很努力地去掩饰自己并没有融入到周围,一直通过如此来保护对他而言真正的重要之物。
察觉到这样的他大概只有我了。
我对贵树君的这种做法感到很吃惊,觉得很新鲜。要是我也像他那样就好了……
因为我总是害怕面对事物,总是躲起来一言不发。所以我对他那种类似由努力培养出来的积极性感到十分意外,也觉得他十分坚强。
他和我都瞒着双亲进行着长时间的电话。
即便如此我们都未能满足。在学校里我们也开始形影不离了。
这使我开心不已。
我确实地需要能理解我的人。多亏了贵树君,我适应了新的小学。
融入到周围,慢慢变得开始懂得接受这件事本身对我而言就是十分珍贵的体验。
有种仿佛从背负的重物当中解脱般的释放感。度过没有任何恐惧的日子,这对我而言大概是出生以来的第一次。
“明里转学过来后,我有件事一直想对明里说。”
贵树君某天向我这么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我真的有种被满足的幸福感。
小学生左右的妙龄少女基本上都期待着命运的来临。用老一点的话讲就是红线之类的。
我至今为止并未对此有什么期待。因为我觉得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上我。
这也是我曾经对于我的人生与世界的理解。
贵树君让我第一次获得了普通人的感觉。
就是说我被一直在意的男孩子也一直在意着我的这种奇迹使我获得了普通人的感觉。
我和贵树君待的地方主要是在图书室。
学校放学后,我们一起到图书室去,二人站在一起望着书架,选出各自在意的书籍,再到大大的书桌上面对面坐着读书,直到各自心满意足为止。然后有时还会对对方的嬉笑声做出反应,去窥视对方的书、观看书上面的插画。我们每一次都会去拿一些书来度过这段时光。
我在那间图书室里拜读了好多的书。
《纳尼亚传奇:凯斯宾王子》的续编我便是在这里读完的。
在这里我与贵树推荐给我的《地海传奇》邂逅了。贵树君好像喜欢后半部剧情严肃的地海,但是我也喜欢那令人作呕的地海前半部。
《Momo》《小王子》《大魔域》(真的好重,抱回家的时候真是辛苦死了)。
贵树君喜欢的是怪盗鲁邦。而我喜欢的是福尔摩斯。
Judith Worthy的《Garden in the sky》。
《飞翔的教室》。
寺村辉夫的《我是国王》系列。
星新一的儿童向作品。
我将《你好安妮》推荐给了贵树君,相对的我必须去读《怪人二十面相》(真的可怕极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多么健康的少男少女所精挑细选的作品啊。过了许久回想起了,我为此特别感到欣慰。
当我品味贵树君喜欢的书,而我喜欢的书亦被他拜读时,我觉得自己心中的小世界仿佛架起了一座桥,感觉就像是将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与他交换了一样。
品味同样的作品,当他说喜欢我未曾留意的部分的时候,我觉得就像是又多了解了他一样。
13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那一天的傍晚我没能碰到贵树君,于是我只能独自从学校走回家。我们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发生这种状况。
我记得这是发生在五年级的某天,大概是五月中旬左右的事情了吧。
那是一个阳光温暖,让人一晒到就会不由自主进入梦乡的心旷神怡的日子。
受到好天气的影响,我不由自主地有了想试着绕绕道的想法。
学校正好位于世田谷与涩谷的中央地带,代代木八幡宫也在我回家的途中。
神社一带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坡,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树木,就像是料理中被放入香菜一样,绿色丛生。
要是平常的话我只是边斜着眼看着这些景色边路过。但是今天我突然想试试看爬上这个通向神社的长长石阶。我想稍微看看那个山坡上面到底育些什么。
手心滑过钢制的扶手,边感受着脚下岩石的坚固边一步一步地爬着台阶。
石阶的两侧有许多成排生长的大树。那些树的枝叶都十分茂盛,就像隧道一样。越往上爬头上的树枝也就越来越稀少。
我穿过了石阶的牌坊。
由光滑的鹅卵石所铺垫的参拜之路稍稍地弯曲着。道路的两侧挂着红红的灯笼。
神木的枝叶就如同屋顶那般覆盖在参拜的道上。树叶间的缝隙照射进来的光斑斑点点地印在地上。
贵树君就在那坐着。
这是完全偶然的相遇。
他在道路边缘的巨石上呆呆地坐着。后背稍微有点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末发出任何声响就如同这附近的树木或是岩石那样,紧紧地盯着他。
他的两旁有两只小猫。
那两个小家伙,一只伸直了身子躺在地上打盹,另一只则是坐着,尾巴微微地摇动着。虽然那对小家伙的头都朝着别的方向,但是身体的一部分无意识地贴着他。
他与猫以及另一只猫,全都朝着不同的方向。
即便如此,但总觉得他们就像是在用电波偷偷地进行着交流。
就像在互相接触,互相联系着。
树荫的光粒从他们的上面照射了下来。
偶尔微风轻轻地抚摸着他们。
我紧紧地盯着这幅光景,就像是变成了岩石一样。
我觉得神现在像是在告诉我非常重要的真实。我觉得世界神秘的另一端,有一幅画就在那里。
“……听说法国也有揖斐川哦。”
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大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贵树君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就那么坐着看着我这边。
“你不知道揖斐川么?”
“我想想,是岐阜县的那条河吗?”
惊讶之余,我这么说道。说起来,贵树君之前也在中部地方待过。
“嗯,今天在图书室里发现一本地图册。不觉得根意思吗?说不定这世界的某处还有玉川哦。”
“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某处是被紧紧相连的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是贵树君好像十分吃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从没有这样想呢。”
说完他注视了四周覆盖天空的枝叶与混凝土的牌坊以及路上铺路的石子后,就像理解了什么似的嘀咕道。
“我觉得你说的对。”
然后贵树君又用很佩服的神情,紧紧地注视着我。
看来我随便说的一句话,在贵树君的大脑中反复推敲着。
我开始觉得难为情起来。
贵树君喜欢像这样死盯着人看。
我只是将突然想到的事情自然地说出口而已。他像那样思考,像那样深有所感,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总是站在将他人随意的话语想象的很严重那一侧,但是从没有这种相反的经历。
贵树君突然将视线移开了我,将手放在了那两只猫够得到又够不到的地方。
“白色的猫叫做咪咪,带点茶色的叫做小不点。”
“它们是兄弟吗?”
“不知道。但是它们总是在一起。”
我向它们靠近,轻轻地蹲了下来。把手伸向了咪咪的头上。咪咪白色的毛像是棉花一样软绵绵的。
柔软得可以让人陶醉。
白色的猫很粘人,它用额头摩擦着我的手。像这样摩擦了两三次后便小跑了起来,穿过道路后不知道去哪儿。小不点就像是觉得很麻烦似的打着呵欠,慢慢地追着它而去。
我带着不可思议的余韵回到家后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连头一起包裹住。然后开始想象遥远国度的那条揖斐川。
那到底是条怎样的河川呢?
大概是一条并不怎么大、可爱的河流吧。
但是也并不是那种哗啦啦的小溪,虽然不宽,但是却有深度。流动的河水密不可分,优美无比。
而且在被夏日照射后,水面还会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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