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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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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烂眼圈马王爷说。“你弄错了吧,马王爷,这小放牛,这两天,一步不拉
地跟着我!”大顺店很严肃地说。“恐怕,是我弄错了!”烂眼圈见说,陪着笑
说。
烂眼圈马王爷冲我狠毒地瞪了一下。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悻悻地走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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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眼圈马王爷挑了条最瘦的、脊梁杆子像刀子一样的犍牛。
好像要完成一件神圣的事情似的,马王爷的身上,现在充满了一种年轻人才有
的激情。他亲手给牛喂足了料,喝饱了水,又拍了拍牛的脖子,他架起锁牛,笑一
笑,将他放在了牛背上,然后,穿过牛肚子,用根火绳子,将他的双脚扎住。这
样,锁牛就牢牢地和牛连在一起了。歹毒的烂眼圈,还用剩余的火绳子,勒在牛的
后胯骨上,这样,牛的生殖器部分,就会在跑动中,因为摩擦而发痒,而受惊,跑
得更快,颠得更高。
做完这一切以后,马王爷朝街道上瞅了瞅,见家家户户的门口,都站着人,手
里拿一根柳条子。于是,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漾圆,一下子扎在了牛屁股上。
牛愤怒地叫了一声,驮着锁牛,向街道另一侧跑去。
另一侧也有人拦着,牛无奈,又向这边跑来。
一街两行的人们,像过节日一样,处在一种疯狂的喜悦中。牛跑得太快,颠得
太快,有人一扬柳条,没有打上,就紧追两步,一定要尽尽职责,实在没有打上,
就等下一次,打重一点,把损失补上。
牛背上的孩子,杀猪一样叫着:“救命的爷哪!救命的爷哪!”声音惨不忍
睹。他的裤子早就磨穿了,白花花的肉也露了出来,血染红了他的裤腿。
它大汗淋漓,身上的水往下滚落,舌头伸得长长的。牛嚎叫着,牛的叫声,似
乎更悲哀,更无奈,更凄惨。
我紧紧地攥着大顺店的手。我央求她发一声命令,让烂眼圈马王爷,放了锁
牛。大顺店没有听我的话,她说,这是家法,不能够心软的。刚才庇护了我,她已
经是错了。她不能一错再错。话虽这样说,不过我觉得,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这一幕终于有了结局。
马王爷的愿望落空了。锁牛没有死,首先倒下的是那头老犍牛。牛是被挣死
的。牛一头冲到碾盘跟前,一个跟斗,栽倒了。它试图着,想站起来,抬了两抬,
没有站起。刚才满嘴满鼻子的白沫,现在,鼻子嘴里,向外喷血。鲜红的血溅了马
王爷一身一脸。
父亲赶上前去,用刀子把火绳子割断,从倒了的牛背上,取下奄奄一息的孩
子。他将孩子背到了我家。
烂眼圈马王爷,遗憾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说:“各家各户听着,
带家具来,咱们分牛肉!”
我挣脱了大顺店的手,跑去看锁牛哥了。大顺店站在那里,停了一会,对烂眼
圈马王爷说:“今儿格晚上,你陪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窑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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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可怕的一夜,烂眼圈马王爷那欢愉的叫声,悲惨的叫声,响彻在痞巷部
落的上空。那叫声,丝毫不比锁牛的叫声、牛的叫声,好听一点。大顺店用尽女人
的所有的手段,来调逗、来折磨、来使役这一条老狗。在最初的时候,她大约给烂
眼圈,喝了什么药物,因此,他那干瘦的身体,竟能够支撑一夜。鸡叫时,烂眼圈
马王爷终于灯熄油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流!”马王爷幸福地说。
两只酸菜瓮,将马王爷一统,埋在了山上。
在葬礼结束,往回走的时候,大顺店说:“张谋儿,马王爷的那个差事,从今
以后,就交给你了。赶脚那个事情,你另安排个人干去!”
父亲小声地说了声:“不!”
“你说什么?”大顺店问道。
父亲想了想,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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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世界在变化着,只是,痞巷还不知道。改朝换代,巨变沧桑,与他们暂
时都没有什么关系。
从离石城方向传来了枪声炮声。枪声很密,炒豆子一般,叭叭叭地,不过声音
很弱,风顺着时能听,逆风,就听不见了。炮声则响得很闷,“轰隆”一声,“轰
隆”一声,震得百里之外的地皮,都发颤。
离石城的阎锡山部队被打败了。有三个溃逃的国民党兵,来到痞巷村,请求收
留他们。他们找的是土匪黑眼罩,因为有一个国民党士兵,以前曾经和黑眼罩是一
个巢里的土匪。
黑眼罩来找大顺店的时候,大顺店和我父亲,正在进行一次艰难的谈话。
大顺店正如她所说的,她这一生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她总是带着全世界的妓
女所共有的那种思考,即半带蔑视半带仇视地委身于每一个占有她的男人。但是她
突然发觉,她爱上了我的父亲,也许是在黄河岸边,瞧见第一眼时就爱上的。这个
女人陷入了一种痛苦的感情。
在窑洞里,她对父亲说,她没有太多的奢望,因为她那么下贱,她只希望,每
天,能看到父亲的影子,能和父亲一块拉一阵话,如果父亲不嫌弃的话,她希望,
父亲能陪她一个晚上,仅仅一晚,她将尽她能做到的,尽力地服侍父亲。
父亲严辞拒绝了。他说,他已经有一个女人了,这个女人身上,拥有所有女人
的优点,这个女人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因此,有这个女人,他就够了。他还说,是
他,将人家一个姑娘,变成婆姨的,所以,他应当永远像狗一样守着这个女人,哪
怕她变成瘸子,变成瞎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他就不敢有二心。他还说,可不敢
随便侵害女人,天大还是地大,地大!男大还是女大,女大!男人们干这种事情
时,第一步,就是膝盖先跪在炕上,这一跪,是向女人祷告哩,问苍天祷告哩。
父亲的这一席话,说得大顺店香汗淋淋,面色绯红,羞得她无地自容,正当她
拿不定主意,该发作好呢,还是该点头称许呢,土匪黑眼罩敲了敲门。听到敲门
声,大顺店松了一口气,吆喝黑眼罩进来。
听完黑眼罩的话,大顺店问道,那三个国民党溃兵,带枪来没有。黑眼罩说,
带着枪哩,长枪短枪都有。大顺店说,带枪的,不能留他们,防止惹事。大约这黑
眼罩,已经答应人家了,见大顺店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大顺店说,好吃食招待他
们,招待毕了,好言相劝,请他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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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罩给那几个溃兵,做饭去了。这时候,安静的村里,突然又响起一阵狗叫
声。
大顺店走出院门一看,原来是一支共产党的解放军队伍。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
排长,袖子捋在胳肘拐子上,裤腿绾着,可能是从胭脂河上过来的。排长开口闭口
叫“老乡”,要大顺店别怕,他说他们是追三个溃兵,追到这里来的,问大顺店可
曾看见。大顺店见说,摇摇头。排长又说,国民党兵,不打紧,跑了就跑了,就是
抓住,还不是发两个路费,请他们回去。问题是,这三个中间,不光有国民党兵,
还有一个日本兵。
听到这句话,大顺店惊得呆了: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三年了,这块土地上,还
有日本鬼子,她不相信!她说这个娃娃兵,是在逛她。排长解释说,确实有一个日
本兵。“八一五”以后,山西境内的日本兵,坐火车到了太原,其中一部分,被阎
锡山留了下来,组织了一个军官教导团,训练他的队伍,后来战事吃紧,这些日本
兵,就被分配在各个部队去,充当了军事顾问。
“是这样吗,老总!”大顺店听着,眼睛突然熠熠发光,好像在漫长的浑浑噩
噩的等待中,突然有人指给了她目标一样,她兴奋地说,“老总,你放心,假如有
日本鬼子,我不会活着让他走出痞巷山的,我要一口一口,吃掉他身上的肉!”
解放军排长领着人,急匆匆地走了。走时又叮咛说:“这是一个战犯,你们留
神点,可不能让他跑了!”
“他叫什么名字!”
“多吉喜一!”
“多吉喜一!”大顺店的牙齿咬了咬。
大顺店回屋,换了件衣服,头顶上戴上了金簪子,向黑眼罩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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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店向黑眼罩家走去时,我们全家正吃饭。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她只是受了
一点皮伤,现在可以给我们做饭了。锁牛哥的腿,在消肿以后,蜷成了一个罗圈,
像螃蟹的前夹一样。父亲给他砍了个xun木拐杖,他现在可以拄上拐杖,在地上挪
了。大约,他的腿骨被折断了。
全家人正在吃饭,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个黑眼罩。“出大事了,出大事
了!”黑眼罩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父亲放下碗,要他不要急,唱着说。唱着
一说,这黑眼罩说话,果然顺畅了。
原来,大顺店进了黑眼罩家以后,搭眼一看,认出那个桌上正狼吞虎咽的,正
是日本兵多吉喜一。多吉喜一在这一刻也认出了大顺店,不由得抬起头,“啊”了
一声。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说时迟,那时快,好个大顺店,从头顶上拔下簪子,
挪动两步,一扬手,用簪子向多吉喜一的眼睛上刺去。
可惜多吉喜一戴着眼镜,要不,这一簪子,一定会戳瞎他的一只眼睛的。那眼
镜还是当年那架,大学生式的,只是,镜框已经发黄、发黑,镜片也已经发暗。大
顺店一簪子下去,镜片碎了,但是眼睛没有受伤。多吉喜一没了眼镜,行动有些呆
滞,但还是一扬手,捉住了大顺店拿簪子的手腕,另一只手,一个“锁喉”,将大
顺店擒拿住了。
父亲见说,吩咐黑眼罩去叫村上别的人,叫大家都带上农具,到黑眼罩门口
去。说完,他腰里别了手榴弹,自己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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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村的人一个不剩地都出来了,大家拿着镢头、铁锹,把个黑眼罩家,包围了
个水泄不通。父亲朝窑里喊话,要三个溃兵出来,他说只要他们不伤了大顺店,痞
巷的人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走!
谁知,大顺店在窑里说话了。她说:“狗日的张谋儿,我还没言传,谁叫你说
这种话的!你知道窑里是谁?窑里是我的仇人,是日本鬼子!张谋儿,你要是人,
你把你外腰里的手榴弹,拉开弦儿往进扔,把我跟仇人,一起炸死!”
“好姑娘,我不能这样做。谁都能死,你不能死!你还没有活够儿哩!”父亲
冲着窑里说。父亲这几句说,说得太美好了,我听见,窑里的大顺店,啜泣起来。
窑外的男人们,见把自己心爱的大顺店,扣在窑里了,一个个就像暴怒的公野
猪一样,咆哮着,围着这孔窑洞,团团打转。
黑眼罩的心情最沉重。因为这几个溃兵,是他染来的。黑眼罩想起窑里他的那
个小弟兄,突然有了主意。他爬在窑楼上,朝窑里喊道:“王前,王前,你狗日
的,听老掌柜的一句话。你听到了没有?”
窑里应了一声。黑眼罩见应了,接着又说:“咱们都是中国人!算来算去,咱
们中间只有一个外人,那就是那个日本鬼子!你小子要是有种,你一枪崩了他,救
了大顺店。你就不是溃兵,你成了痞巷的英雄了!”
屋里的人答道:“那样,痞巷就会要我了吗?”
“会要的,会要的!我拿脑袋担保!”黑眼罩兴奋地说。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却是从窑里打出来的,穿过窗外,打在了黑眼罩身上。子
弹是日本鬼子多吉喜一打的。
父亲一个箭步,走过去,抱住了就要倒下的黑眼罩。黑眼罩胸前的鲜血,像喷
泉一样涌。他已经不行了。
黑眼罩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几句话。他嘴巴冲着窑里说:“大顺店,跟了你一
回,我不悔!临到这时候,我只想听你一句话,不管是真是假,哪怕是骗我,你也
要说出来,这句话是:你爱我,你只爱我一个人!”
从窑里传出来大顺店异样的声音。这声音说:“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黑
眼罩!”
瞬间黑眼罩,倒在父亲怀里,死去了。
突然从窑里,窜出两个人影,大家发一声喊,挥动农具,正要把他俩打死时,
这两人出了声。原来是那两个国民党兵,其中一个,奔黑眼罩的尸首扑去,“大哥
大哥”地叫着,哭成一团。
“那日本鬼子呢?”父亲问。
一个国民党兵说,那日本鬼子,还在窑里。
父亲藐视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叫他们“滚蛋”!
这时候,大顺店在窑里发话了,她说,既然张谋儿不忍心用手榴弹炸她,那
么,大家抱些干柴来,把窑口堵了,架起柴,烧死她和这个日本兵。她说如果你们
还听她的话,还爱她的话,就照她的话去做。这是她发布的最后一个命令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也许是最后的办法,包括父亲。大家都从自家门口,抱来
干柴。我也学着大人抱来了自家的柴禾。柴禾堆在黑眼罩家窑口,堆得和窑背一样
高。
就在就要点火的一刻,父亲突然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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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叫人停止点火。他把柴禾刨开了一条缝,叫“多吉喜一”的名字。当多吉
喜一凑到窗前时,他说,如果多吉喜一愿意的话,他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不过机
会只有一半。父亲提出,他要一对一,和多吉喜一比武。多吉喜一考虑了一下,同
意了,但是他提出,要比拼刺刀。父亲迟疑了一阵同意了。“大顺店,我不会辜负
你的!”父亲对窑里的大顺店说。
比武在痞巷那棵老槐树底下进行。
全村的人围成了一圈,都来看这一场热闹。大顺店也自由了,有人搬了一个高
屋(高脚凳子),大顺店两手袖着,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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