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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一辑)-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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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点儿,我这几天正忙着。她一时语塞,原先准备好的满腹解释之类的词语顷刻
间变成白茫茫一片,她委屈得真想哭,那段日子为了洪子寒当然也为王玲湘她远离
了洪子寒,她知道洪子寒那时候非常需要她,她更明白在洪子寒最需要的时候有意
远离将狠狠伤害一颗男人的心,她在那时候便预感到侮恨从此将长久的伴随她了。
现在洪子寒就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即将离所有的人远去,她将为此永远悔恨,那么
王玲湘呢?

    罗旭淡淡地问王玲湘:你也买花?

    王玲湘瞥瞥不屑的眼神:我从来不买花。你呢?哪个男人不给你送花反倒要你
买了送给她?

    罗旭问道:你不知道洪子寒回来?

    王玲湘说:他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结婚了?

    罗旭的心抖了一下:洪子寒报病危了。

    王玲湘拿眼睛深深剜了罗旭一刀,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
冲罗旭说了句:你这个女人真够狠的!

    望着王玲湘远去的背影罗旭站在花店前怔了好一会,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
狠,但沉重的十字架是背上了,洪子寒是她至今唯一真爱过的男人,也是她狠狠伤
害过的男人。

    罗旭沿着繁闹的大街继续向医院走去,她没有买鲜花,她什么也没有买。

                                    4

    洪子寒看见自己正在死去。

    一九八五年,洪子寒曾看到首都某大报登载过这样一条短新闻:美国一家杂志
对十几位在一瞬间死亡过的人作了调查,这十几位曾经死亡过几秒或者十几秒钟后
来又活转来的人,描绘了大致相同的死亡经历:最初他们胸感到自己迅速飘浮起来,
悬挂在某个高度上,在那个高度上,他们清晰无比地俯看着自己如何死去,其情景
真实细致。因为被调查者皆属于突然死亡,诸如车祸之类,所以他们所遭遇的死亡
均比较修烈残酷,然而他们的观看却缓解了死亡瞬间的惨烈残酷,他们看见自己先
是头或者身体另外的某个部位慢镜头一般撞向汽车,接着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随之撞
上去,然后就听见了自己惨痛的大叫。他们把这一刻的情形称之为,是自己的灵魂
在观看自己的躯体。这些死亡者在观看了自己如何死亡之后,接下来便统统滑进了
巨大的黑洞。于是就有许多中国人也说,一个人在死亡时确实可以看见自己是如何
死亡的,谁谁就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自己的死亡经过。在一九
八五年洪子寒不相信这条新闻,更不相信这种极其真实的说法,但九十年代的几个
春天和秋天过去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怀疑自己的不信了,因为那时候他记起
了古传利许多年前讲过的一句:当你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信时,你就必须寻找一种
东西来让自己相信了。在那段日子他确实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信,于是人能够在死
亡的瞬间看见自己如何死去便开始被他逐渐相信。不过那段日子并不太长,精神寓
所的建立和倒塌同样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很快他就为自己竟相信报屁股的赚钱新
闻感到可笑。此刻,他长久以来不信的情景出现了,并且确实无比清晰。

    他首先觉得自己轻盈地飘浮起来。如同一叶洁白纯净的羽毛那般?或者像一张
被各种颜色涂抹得肮脏不堪的旧报纸?他飘浮在半空里,悠然俯视着留在病床上的
他,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缓慢而明显地开始改变原先的光色,几分钟前还火一般发烫
的身体逐渐冷却,躯体包裹的那颗心脏跳动越来越沉重迟缓,肌肤迅速地发灰变暗,
他看见那另一个自己迅速离他远去。同是在这一刻,他还清晰无比看见许多医生护
士团团围绕在另一个自己的身边,他们在努力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试图用各自的
学问阻挡住他远去的脚步。接着他看见自己的头上身上被打开了更多的洞口,有鲜
红的血液涓涓流出来,又有许多清泉般透明的液体流进去。他就这么无比清晰地看
着自己经历死亡。他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去,他并不认为这个场面有多么惊心动魄,
也没有感觉到这种境界有多大的魅力,倒是再次想起了此刻他特别希望见到的那些
人怎么还没出现。罗旭没有来,女儿也没有来,会不会古传利和副部长余宏荫反而
先来?余宏荫在这时候来属情理之中,古传利来就比较意外了。不过他的感觉告诉
他古传利正在向他走近。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肉体还是来自灵魂,只是生出了这
样一种感觉。不过,不论是情理中应该来的余宏荫副部长,还是在预料之外可能来
的古传利都是他此刻希望见到的人。

    观看死亡的场面似乎结束了,洪子寒不再看见另外一个自己,当然也没有如报
纸上所描绘的那样坠入巨大的黑洞之中,只是在这之前有过滑向黑色隧道的感觉。
黑色隧道和巨大黑洞有着本质不同。大概是医生护士们的功劳,他越向死亡境界的
脚步到底被阻挡住了,他再次留在了生的地界里。意识与知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躯体
上,他觉得医生护士们正在慢慢散开去,那方他熟悉的窗户重又闪现在他朦胧模糊
的视线里,他似乎看见了窗外的树枝和树枝上的那枚绿叶。那枚绿叶真是迷人啊!
居然能够绿出那么多诗意来。那是棵什么树呢?玉兰?他不认识树,他是个植物盲。
他不理解从前他为什么没有发现树和绿叶的迷人之处。树下应该有条小路,小路同
样有着诱人的魅力。他想起身下床,走出去,去踩踩那条树下的小路,他几乎能体
会到走在小路上的愉悦。但他爬不起身了,他只能凭借着朦胧而又清晰的意识去拥
抱那棵树,去踩踏树下的小路,再沿着小路走向远方,去思辩去争论去实现他渴望
拥有的一切!于是,他意识中的目光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感觉中正向他赶来古传利
那里。

    那是三年前的古传利。

    冬季里一个灰蒙蒙的黄昏,他在菜场买菜,迎面碰上古传利。当时两人手里都
拿着准备装菜的包,包还空着,他俩四周同样空荡荡的,菜场在那个灰蒙蒙的黄昏
不知为何异常安静,顾客稀少得有点儿奇怪,菜贩子们无聊地打着吨,在菜摊后面
或坐或蹲,酷似一尊尊泥塑。洪子寒客气地迎向古传利,他希望与古传利和解,他
与古传利之间实在并不存在根本的矛盾,他想告诉古传利他在骨子里属于委屈求全
的人,他完全没有必要长久地把他当作对手,更没有必要把他视作敌人。他决定主
动跟古传利谈谈,哪怕只一两句话呢!

    古传利倒是先说了句看似可有可无的话:你也买菜?

    洪子寒明白古传利这句话背后的锋芒,克制着说:我挺喜欢迎菜市场的。

    古传利道:我以前怎么没碰见你买菜?

    洪子寒委屈地编了句瞎话:平时想逛没时间,今天正好家里有客人。

    那天他家里没有客人,更令他感到屈辱的是,古传利并不领他这份情。古传利
官着脸,居高临下地转身离去。

    对于三年前这一幕的记忆使洪子寒十分憎恨自己,他不明白那时候他怎么会活
得如此弯腰曲膝!他没有必要处处让古传利三分,古传利也没有权力事事强他三分!
他是在为谁克制自己原本强烈的欲望?他不是个没有激情的人,他更不是没有思想
的人,可他竟然自觉自愿地把激情和思想统统掩埋了。为了什么?

    他和古传利都不是南方人,南方特别多情的雨季和特别温暖的阳光曾经带给他
俩共同的希望。那是八十年代第一个春天和夏天的事情了。他们刚调来南方,合住
在机关大院的一间小屋里。小屋有两张床两张桌子,床相对而摆,两张桌子背对着,
他们俩人都喜欢这个格局,甚至对小屋产生了一种男人的沉迷。古传利称之为优秀
男人才会有的沉迷。那时候南方一些思想活跃和走投无路的人们已开始寻找致富之
路,发财类的字眼代替革命类的字眼成为使用频率迅速加大的词汇,金钱和舶来的
新潮电器仿佛在一夜间成了权贵的某种象征。他和古传利在小屋里一方面冷眼静观
外面的世界,一方面热情纵论激烈变迁的世事人心。古传利对中国这一代人当中最
早发现金钱魅力的开拓者不以为然,古传利在八十年代第一个春天即讲出了一句名
言:本世纪最后二十年的中国仍是权力之争时期,操纵下世纪初二十年的必然是政
治之手。那时候洪子寒和古传利大有志同道合之意,视金钱如流水,来来去去不过
带了些两岸的泥污来带了些两岸的杂草走。许多个夜晚,古传利和洪子寒各捧一杯
清茶,从欧洲文艺复兴到美国南北战争,从二战结束后战败国的迅猛崛起到亚洲四
小龙创造的奇迹,谈古说今,论证同一个命题:本世纪末二十年和下世纪初二十年,
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仍将是政治权力之争斗,一个科学和经济成为历史演变内核时
代尚不可能很快到来。小屋的彻夜纵论伴他们度过了南方好几个雨季的阳光季节,
那些季节他俩均认为自己具有前瞻远见的能力,要千成一番事业的雄心时时激动着
他们。

    只这在蓦然之间,洪子寒心里的泪水就渐渐涌了上来,像南方的雨季般一片片
打湿他,他伫立在自己的泪雨中,任凭无声的心雨尽情沐浴。他没想到在这个年纪
上就躺倒了,身后几乎还是一片空白。作为一个人,他几乎还没做什么;作为一个
男人,他几乎没领略过欲望的风光。

    欲望之光该是怎样一番风景?洪子寒顽强地渴望起来,在他顽强的渴望中,罗
旭飘然出现了,含笑向他走来。他毫不迟疑地迎上去大胆坚决地朝罗旭展开双臂。
他听到了罗旭娇羞急促的喘息,听见了自己狂乱的心跳。明明只是一小段距离,却
漫长得总也走不到尽头,他焦急又惊慌。罗旭脉脉含情的目光更加长了他脚下的路
程。洪子寒察觉到了自己的迫不及待,他甚至响亮地喊出了罗旭的名字:终于,罗
旭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拥抱住罗旭,把面孔把吻深深埋进罗旭的秀发和脖颈
之中。渐渐地,他感到了罗旭肌肤充满青春活力的弹性,那是一种足以令男人陶醉
的弹性;接着他感到罗旭睑庞烫得像团火,温馨的火光驱散了长久包围着他的寒冷。
他仿佛喝下整整一瓶烈酒,在淋漓尽致的醉意中生命空前地昂扬起来,他丝毫不为
自己空前的昂扬惊叹,他非常自然地欣赏着自己昂扬的生命之旗。不错,那确实是
一面生命之旗,一扫往日的悲惨哀弱,它傲视天地,一往无前。往日里,它只是半
条无精打彩的可怜虫,终日躲在黑暗的角落,无所作为地度年月。现在它横空出世,
坚挺地托起一轮太阳犹如催开了一朵灿烂的腊月雪梅。他把那朵灿烂的腊月雪梅嵌
进了罗旭生命的深处。后来,他听见自己贴着罗旭的耳畔说:我们结婚吧,按照规
定,我们还可以生个儿子!罗旭突然甩过头,笑道;你不怕你的对手们借此大做文
章了?你不顾及你的自尊了?你不再记恨我在你最需要那岁月里的沉默了?他大笑
道: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在想其实当初也没有必要顾及那么多!

    是的,回头看去,曾经惊心动魄的争斗、曾经回肠荡气的意志、曾经能够撼动
灵魂的智慧,如今统统显得微不足道了,恰似流行歌里唱的:一切都只在举杯笑谈
中,留下的唯有人生最本质的欲望和人间最纯粹的情感。比如,那间留在他记忆深
处的小屋,那是他和古传利生命中共同的亮点。再比如,他在当县委书记的三年中
修建的那条通往省城的二级公路,全县老百姓记住他的就是他为老百姓修建的那条
通往省城的路。

    他是去了那个县才知道和他生活在同一时代的竟还有那样贫困落后的地方。从
省城到县城,长途汽车整整跑了两天两夜,而那座县城甚至不如发达地区的一个村。
县城到各乡镇;基本上没有像样的汽车路,用司机的话讲,新车在他们县去各乡镇
转一圈回来差不多就报废了。他在全县三级干部大会上发誓,在任期间一定要为县
里修一条路,修一条通往省城的上等级公路。参加会议的干部为他这话鼓了掌,掌
声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散了会下来,县长对他说,他们这个县是一水二地七分山,
地势恶得很,历任父母官不是不想修路,是修路太难了,难于上青天。县长告诉他,
会上三级干部为他的誓言一鼓掌,他就下不来台只能从台上摔下来摔得头碰血流了。
他说他早已经摔得遍体鳞伤也就无所谓头破血流,路是一定要修的。那条路是他上
任县委书记做的第一件事,如今成了他在县委书记任上做的唯…一件事。为了这条
路,他撤了三个局长两个乡长的职;为了这条路,县里财政紧到了吃饭都困难的地
步,更不说喝酒;为了这条路他知道要得罪很多人,被不少人骂。但是在那条路通
车的那天,许多老百姓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山道来看那条路、看那条路上跑起来像
飞一样的汽车。后来,他病倒了,老百姓们抬着拥着跟着追着喊着把他送上那条路,
他看见老百姓把江河般的泪洒在了他身后的那条路上。

    洪子寒的意识随着那条遥远的山区公路奇迹般清晰起来,飘浮感彻底消失了,
他完全从半空中回到了急救病床上,甚至还从围在身边忙碌的白色人群中隐隐分辨
出了姓韩的年轻护士。他记起了韩护士是个善解人意的年轻姑娘,住进医院几天来,
只有韩护士能看懂他的眼神理解他的手势。现在,他希望韩护士能发现他如南方雨
季般的心泪,那么他便能用眼神向韩护士传达他想要一支笔一张纸的愿望。他想好
了,等余宏荫副部长来了,他要写两个字给余副部长,这两个字是“公路”。公路
通车那天是余副部长专程去县里剪的彩,余副部长会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古传利来
到他的床边,他要给古传利写两个字: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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