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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素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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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昼不耐烦的说:“有屁快放,哼哼什么!”
太医才说:“十四爷的急病很容易调养,这心病就不好说了。依在下看来,显然是伤心过度,思念成疾,就算这次好了,怕也会留下病根啊!”
弘明不自在的撇撇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弘昼看看里屋,心里说:十四叔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修身养性,偏又碰上吴素素那么个女人,真是孽缘。讪讪的,还有点羡慕。
允禵已经休息了,弘昼打发太医先回,自己和弘明说了两句家常,也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进来,双手呈上一个漆盒,交给弘明:“方才,隆威镖局的人来了,说是有人交给他们一趟镖,把这个盒子交给辅国公。”
弘明一愣,伸手接过,上下看了看,揭开漆封,掀开来,里面是一小包药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还有一张信纸,聊聊数语,笔体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闻君染恙,寻九华山密林鲜藤以备药引,雪莲一只,安心静养,勿牵勿念。”没有落款。
弘明惊喜的又看了一遍,问那个太监道:“送信的人呢?”
小太监说,在外面候着,说托运的人要王府来付账。
“好好好,”弘明一叠声的说道:“快,快,快请进来。”
打了赏,问了一遍,弘昼也明白了,素素在福建一带为年儿寻药,身边的确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不过那孩子似乎身体不太好,病恹恹的。
“是胖了还是瘦了?”允禵被人搀扶着从里面出来,睡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听见素素的名字,以为是在做梦,听了一会儿,才知道真的是素素带东西回来了。赶紧出来。
众人赶紧见礼,允禵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切的问:“他们,她们母女好吗?”
“额娘,我想阿玛。”小女孩看着街边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阿玛不出来?”
素素给她擦擦嘴,柔声道:“因为你阿玛很忙,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年儿嘟着小嘴,红艳艳的煞是喜人:“年儿也是大事。”
素素脸色一黯,随即抱起年儿,说道:“年儿,我们去南疆找药,找到药后就回家见你阿玛!”
年儿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阿玛不是本事很大吗?我看很多人都怕他。罗小哥的爹还不如阿玛厉害,就可让别人去找药。为什么阿玛不能派人给年儿找药呢?这样年儿就可以在家陪着阿玛了。阿玛的胡子肯定很长了。”罗小哥是药王罗照天的儿子,也是个病娄子。年儿曾经在他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两个小病孩玩儿的还不错。
年儿念叨叨的说:“额娘,等到了来世,罗小哥能找到我吗?”
素素哭笑不得,都怪允禵,没事儿和孩子瞎说。小小年纪懂什么前世今生,看着年儿稚嫩而认真的面孔,素素鼻子一酸,说道:“你不是给罗小哥留下记号了吗?来世可以凭借那个去找啊!”
年儿想想,有模有样的叹气说道:“唉,可是罗小哥没有给我留下啊!到时候他认不出我来怎么办?”
素素道:“没关系,年儿可以提醒他啊!只要努力,他一定会认出你来的。”
年儿眼睛亮亮的,小拳头一挥:“对!他要不认我,我就揍他!”抬起头对素素说:“额娘,我要快点到来生!”
素素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呜呜的哭起来。
弘昼得到素素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跟了上去。美其名曰,保护自己的堂妹。年儿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堂哥”,在她的记忆里,所有的“哥哥”,都是罗小哥那样温柔的,病弱的,发起火来可怕的样子。听大人们描述了那个王爷堂哥,年儿没兴趣的撇撇嘴,转头玩儿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可是罗小哥留给她的。
转来转去大半年,年儿的病时好时坏。看看躺在床上,已经无力走路的孩子,素素心里明白――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手中一纸素笺,罗照天来信――小哥已经过去了。难道这两个孩子真的约定来生,要一起手挽手的投胎吗?泪珠一颗颗的打在信笺,晕开一个个墨迹,渐渐的模糊了眼睛。
“额娘,年儿什么时候可以看见阿玛?”年儿无力的睁睁眼睛,弱弱的问道。
“快了,快了。”素素抱着孩子,呆呆的坐在车里,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着,双目无神。
京外的山坡上,几匹健马护着一顶绿昵大轿,允禵站在轿门口焦急的向远处眺望着。
“十四爷,来了!”老虎突然喊了一声。眼前一花,允禵已经抢了一匹马,旋风般的冲了下去……
乾隆六年八月十二日亥时,恂勤郡王第六女卒,年五岁。母为媵妾吴氏常有之女。
“允禵,我错了。”
隆福寺里,钵鼓声与吟诵声交织成一种热闹的庄严,香烟缭绕中凡俗的庙宇化身天神的宿地。一干僧尼为一个五岁的幼女超度祈福。允禵为爱女做足了一个父亲可以做的一切,面对弘昼的安慰,只是黯然的望着庙堂深处久久不语。弘昼顺着他的目光,只看见黑黑的门洞,袅袅的清烟。
“王爷,”素素的新侍女出来回禀,“主子说不回去了。请王爷不要等了。”
允禵点点头,没有动。低头看着脚底下的青砖。弘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不以为然。就算十四婶不能生了,十四叔有那么多的孩子,还担心什么?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想了想,弘昼自觉体贴的说:“十四叔,侄儿有个请求,不知您同意否?”也不等允禵表态,说道:“侄儿府里刚刚添了一个丫头,十四婶如果喜欢丫头,不妨过继过来,也好安慰安慰!如果十四叔同意,侄儿这就去求皇上,相信皇兄一定会同意的。”
允禵有点惊愕的看着这个大侄子,复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又看向大殿:“五阿哥,您知道人死了为什么要办丧事吗?”
弘昼虽然有此癖好,还真没有认真的想过。茫然的摇摇头。
允禵仿佛知道他的回答似的,根本没有看他,直接说道:“丧事是办给活人看的。对于逝者而言,无论是魂飞魄散,还是轮回投胎,阳世的种种都已经了结。办与不办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弘昼不傻,赶紧接茬:“哦,十四叔的意思是,让十四婶寄托哀思?”
允禵没有应他,反而扭过头来,看着弘昼,眼里带着一丝善意的嘲弄或者了然,“五阿哥奉命监视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对素素的过往应该很了解了吧?”
弘昼面上一僵,没想到十四叔这么突然的把这个问题揭出来。嚅嗫着立在那里,搔搔后脑勺,嘿嘿的笑。允禵继续说道:“素素不是需要寄托哀思的人。她从来不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事实上,无论多坏的结局都没有她心里的那个结局更坏。对与过往,她从来都是庆幸没有更坏而已。不然,你以为我们如何度过这些年?”
弘昼越听越纳闷,不明白允禵是什么意思。
允禵道:“你十四叔时运不济,现在看来无非是天意如此,无可相争。当时却并不是这般。看见你十三叔了吗?你以为我的心胸会比他更宽吗?或者先皇的决定比圣祖的更公平,更令人心服?”允禵突然扭过头来,锐利的眼神让弘昼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又慢慢的扭了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大殿的门口,仿佛一眨眼那里就会有什么消失了,没了,“可是,我过来了。快乐健康的过来了。还有了年儿!这些都是素素带给我的。”说到这里,允禵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从察哈尔回来,我才知道,不管你是龙子也好,草民也罢,其实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在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别人也需要被别人保护的男人。家国天下,那些东西太虚了。当初,我希望自己成为圣祖最好的儿子,现在我只希望是素素的丈夫,她的男人。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就象她为我做过的那样。所以才有你现在的十四叔。不管外面说什么,惋惜什么或者忌讳什么,已经都与我无关了。五阿哥,你可以告诉皇上,我的天下是这个女人。不管是谁,包括孩子,都不可以夺走她。他,大可放心的。你们也别再烦我们了。”
弘昼默然无语,鼻子有些酸酸的,又有些羡慕。象十四叔这样的人可以为一个女人折腰到这种地步,究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还是心甘情愿,顿悟出来的新天地?个中原因已经不可探究。但是,事实是,现在的十四叔真的不再是当年的十四阿哥,大将军王。弘昼悄悄打量了一眼允禵,一场大病,一场丧事,让他本来乌黑的头发中掺杂了不少银丝。“缘愁似个长”?不由得想起先皇登基之初,第一次见到十三叔时,甚至比这还要花白。一样的圈禁,一样的抑郁,却迟了将近二十年的白发,今天的十四叔是幸,还是不幸?
退后两步,弘昼抬头看看高大的殿宇,喇嘛的低诵带着神秘的节奏敲击在心上,恍惚是扬扬而上天籁颂扬的喜悦,又仿佛是黯黯之下黄泉泠然的寂寞。回头看看乌鸦鸦的人群,冷风吹来,飒飒揪心。胜如先皇,如何?败如十四叔,又如何?无非是一场黄梁梦。世间原本纷繁,求仁得仁,也就无怨了。
弘昼似有所悟,向允禵的背影长长一揖,掉身离去。
“王爷,”素素的侍女看和亲王古怪的离开,不敢多问,只好对允禵道:“主子说,外面风大烟呛,请您先回去。”
“是吗?”允禵蓦然惊醒,仰头看看,点点头,“是啊,是啊!”举步向大殿走去。
诶,小侍女也不敢拦,紧跟在后面,急急走了进去。
出家?允禵愕然的看着素素,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哭泣哀愁,素素只是静静的看着允禵,黑黝黝的眸子除了些微的歉意,什么也没有。空洞,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你当真看透这人世,参透苦乐吗?允禵想吼想叫想哭,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素素的悲伤和绝望已经透支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他知道就算再有不甘,素素已经向命运低头了。
从来好梦容易醒,琉璃易碎彩云飞。
我们本来应该把年儿送给别人,我本来应该让你施恩更多的女人,强求的太多了,得到的太多了,应该放手了。
素素,这就是你的解释吗?你是在向我解释,还是告诉我你有多么的不甘心!允禵踏出大殿,脚步虚浮,梵音再度响起。回首,佛陀不过是个泥胎,和我争?差的远!
惠忠庵内,庄严的落发仪式正在举行。
素素微微转头,一角蓝天平静的挂在四合院的上空。和那里好像啊。年儿走了,就这样留下允禵,就这样违背自己的诺言吗?
额头有些热,初次见面,被允禵轻薄的弹了一下脑门。没有任何亵渎,只是好奇的弹弹,什么样的人会有这般少年心性?多年以后,温热的吻落在额头,带着爱恋,深深的刻进心中。烙印,早已不再是承诺。允禵,你的承诺,为什么总是藏起来?
木鱼阵阵,听在耳中,却是巨蟒的咝咝声,在哪里?允禵微弱的却清晰的呼唤在哪里?“素素!”
“吱――嘎――,咣当!”殿门缓缓的关上,隔绝了凡俗的尘世,隔绝了每一丝欲望的抬头,可是真的忘不了――“我爱你!”
悄悄的,昵喃的,伴着各种各样的允禵在眼前闪过,年轻的,沧桑的,苍白的,红润的,大笑的,愤怒的,忧郁的,悲伤的,害羞的,怠懒的……
允禵!
“白素素,你决定了吗?”
我决定了,吗?
回头看看,一块块窗格把天空割成支离破碎的蓝色,所有的人面在烟火中变得飘摇而虚无。
从此不相见?
从此不相思?
年儿――,允禵!我要允禵!
忽的站起来,师太惊愕的退了一步。
“我――”
话音未落,怦,大门被撞开,闯进来一个人,“主子,不好了!王爷要当和尚!”
微笑,眼泪,灰色的人影划过蓝天,没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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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更新ing……
第六十章(结局)
你当尼姑,我就做和尚;你做鬼,我就是魔!允禵笑嘻嘻的看着她。
回家吧。我们回家吧!素素伸出手。
拍拍身上的土,恭敬的向佛陀的行一礼。宛如来时那般,并肩离去。
或许,你丟了王位才遇见了我;或许,我没了女儿才懂得你;但是,我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我说,今生比肩;你说,来世,还要挽手。
你低头不语,不屑还是不敢?我的诺言,我的希望,关于今生,关于来世,我们总是彼此的。
握住了,就不再放手!
乾隆十一年七月,帝改瀛台崇雅殿为敦叙殿。赐宴允禵及其他宗室王公至敦叙殿,依长幼列坐。帝与诸公依家人礼见之。
乾隆六年时,圣祖皇十子薨。当是时,圣祖诸子中,当年九龙,只剩一条。
礼毕,引至淑清苑流杯亭,帝与后妃与诸公及其家眷共乐。
允禵远远的就看见素素站在人群里向自己看来,阳光照在她的头上,青丝如旧,红颜如旧。
乾隆十二年六月,圣祖皇十四子晋贝勒。
乾隆十三年正月,加封恂郡王
乾隆十八年,素素产下一女。旋即送入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处。
“ 皇十四子第七女 县主,乾隆十八年癸酉十月初五日子时生,母为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西泰之女;选婿钮钴禄氏额尔登额,未婚;婿乾隆三十二年丁亥十一月卒,县主守节,乾隆四十一年丙申二月二十二日寅时卒,年二十四岁。”
素素,看来他不可能答应我了。看鬓边青丝坠下,细细抿在耳后。秀气玲珑的元宝耳朵上轻轻的啄一口。有人面红似火,有人笑逐颜开。雍正有密旨,你不能入爱新觉罗家。
没关系,这一切都很好。
留副画像吧。
不了,坐着怪累的。
一会儿就好。
不要,出去舞剑吧。你不是刚想好怎么打败我那一招吗?
啊!对了,这回一定可以赢你!诶,我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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