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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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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是我们的女先生。天天又不快些离开我们——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所要谈的话,还没
有开始呢。
    “我来念书好吗?也住大楼,看电影。”
    果里又同我说了。
    果里沙总是用手指比划着自己的脸,果里的脸。意思是让果里看看自己的脸和他的
脸,在血统上是多么不同啊。
    果里沙点着自己的鼻尖,高傲地对果里说(这还是第一次呢):
    “我们CCCP(苏联简称)。”
    “啊,果瓦列夫,CCCP?”
    果里把我的名字呼出来。果里沙窘了。果里便摆头向我们所有的同学问:
    “果瓦列夫是中国人,怎么行呢?我是高丽人,怎么就不行呢?”
    果里沙打了两声口哨后,装做着苏多瓦给我们讲书的神气说:
    “高丽?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高丽这国家。”
    这话打痛了果里的脸。比击两掌都红,没说一句话,便不自然地走开了。牛群散乱
着,他的小鞭子在地上也没了声响。
    
    以后,果里和牛群不从我们宿舍的门前经过了。
    每天的早晨和晚间,失去那个放牛的朋友,觉得太无味,也太冷落。
    我和果里沙倚在窗前,望着蚂蜒河边的一条草径;那里是泥泞的,摆满大的小的死
水池,有的镶着一圈,有的蒙着一层全是一色的绿菌。看不清楚蚊虫怎样地飞过着,只
听见蛙不平地不停地叫。晚风常常送来一片难嗅的气味;有时宿舍的指导员让我们闭起
窗扇;所以在这条草径上很少寻出一个人的影子。有游船渔船经过的时候,是靠近那边
迅速地划过。这块地方好象久已被人憎恶着,遗弃了。
    然而果里是在那里走熟的。草茎蔓过他的腰,搔着牛的肚皮,也看不见牛的胖大乳
头了。果里每次看我们在楼窗上望着他;他的头便转正了方向,用眼角溜视着我们。
    “不许你再对果里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高丽的国家,好让果里再从我们的门前走。”
    我好象在教训果里沙,很严厉的。
    “你看高丽人多么懦弱,你看高丽人多么懦弱。他们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国家,那不
是耻辱吗?”
    “那么,安重根呢?”
    “我立刻记起来,哪个人给我讲过许多关于安重根怎样勇敢的故事。可是,果里沙
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仍是不信任我的话。”
    一阵牛的哀叫传来,我们看见果里跌倒在死水池里。
    “果里!果里!”
    我们用两只手在唇边裹起一个号筒样,向果里喊,他会听得很清楚;可是,他不留
意我们,他不睬我们。
    不过,我总想找着机会,再和果里好起来。
    那天落了整夜的雨,草径被浸没在水中,混成一片河流。我想这次果里一定会从我
们宿舍门前走向草场的吧?恰好又是星期日,自然可以和果里玩在一起了。但是,果里
呢,他仍是在那里走,沿着留在水面的草径,做路的标识。牛的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头
一摆一摆地,似乎很难地把蹄子从泥泞中拔出。
    我们吃过饭,我和果里沙便赶向草场去。黄色的薄公英从草丛里伸出来,一堆一堆
的,山与河流做了草场三面的边界,另一面是无边际的远天连着地。散开的牛群,看上
去象天上的星星一样细小,躺着的,吃草的,追着母亲的……果里坐在土岗上吃着面包
皮,眼睛在搜索着牛的动作,牛的去向,我们的视线触着了他,惹起他极大的不安。如
果不是有牛群累着他,也许他会跑开,逃避我们。
    “果里,我们给你气愤了吗?”
    我把他那深沉的头托起来,问他。他竭力把头再低沉下去,说:
    “不是,绝不是的。”
    不知他从哪里学来这样美的不俗的好句子;而且,说得十分完整,没有脱落一个字
音。不过,他的姿态太拘束,太不自然,似乎对陌生人一样的没感情。
    果里沙还是原有的脾气。指着宿舍顶上飘起的旗——一半属于中国,一半属于苏联
的。这给果里很大的耻辱;果里是容忍不下去,离开我们去给牛蹄擦泥水。
    我们全在寂寞中过了许久许久,我才找到了一句适当的话来问果里——
    “牛蹄太脏了,你不怕脏吗?你擦它做什么?”
    “就是因为太脏才要擦的。牛的主人是不允许牛蹄脏的啊!”
    “那么,你为什么带着牛从河边走呢?我们宿舍门前不是很清爽的吗?”
    我的话刚说出来,就又懊悔,说的不妥当。这不是对于果里加了责难吗?在果里的
内心不是更要加重他的痛苦吗?
    “我是不配从你们宿舍门前走的。”
    他说的很快,他很气愤。
    我说了许多话,是劝他仍从我们的门前走。实际我们不愿意失去这个放牛的朋友。
他天天会给我们送来许多新鲜的趣味;并且,我们房里一瓶一瓶的,红色与黄色的野花,
全是他给我拾来的。这几天来,那些花都憔悴了,落了,我们看着瓶里仅有的花茎,谁
都会想起果里来——果里沙也是同样的。果里却抛开我,再不在我们门前走过一次。
    最后,果里允许在我们门前走的时候,我几乎痛快得要叫出来。不过,我还不肯信
任,直等到他吹起归去的号筒。
    暮色里的牛蹄,是疲倦的,笨重的。长久的日子,已经使它们熟识了从自己的家门
走进。余下我们走回宿舍。宿舍的每个角落全死静着。我记起所有的同学已去俱乐部,
去看电影。我看时钟还留给我廿分钟的余闲,便叫果里也去,他高兴地说:
    “好,看电影去,我还没有看过一次呢。”
    但是,在影场的门前,发生了极大的难题,这个守门的大身量的中国人,便坚持不
许果里进去。我和他说了许多中国话,仿佛是让他给我些情面。他总是不放开这么一句
话——
    “他不是东铁学校的学生。”
    “你让他进去吧,我们的先生和同学全认识他。”
    “谁不认识他,穷高丽棒子!”
    果里不懂中国话,他很沉静地站着。
    我的喉咙却突然热涨,对那个守门的中国人大声地叫着:
    “他是我们的朋友!”
    他装起象我父亲的尊严说:
    “你和他做朋友,有什么出息?”
    在灯光下、我和果里仿佛是停在冰窖里的一对尸体。果里突然冒出一句中国话——
    “好小子,慢慢地见!”
    现在,我晓得果里正是因懂中国话才那样气愤的吧!我问他懂中国话吗,他说只会
那一句;一句我也高兴,好象为我复仇了。
    不过,我一夜没有安静地睡,似乎有很大的耻辱贴在我的脸上。早晨我躺在床上,
就听见果里一声声的号音从窗前响过了,远了;我没有看见果里。
    在教室里,果里沙对我说:
    “从认识果里起,今天他是第一次笑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也快做我们一样的学生。”
    我想果里为了昨夜受的屈辱,故意给自己开心吧?果里沙却说是真的。我问。
    “他和谁说妥的呢?”
    “苏多瓦。”
    我样我相信了。因为苏多瓦是我们班上的女教员。
    “那么,他什么时候上学?”
    “他今天去告诉他的哥哥,明天就来。”
    我想,果里来了,坐在哪里呢?我们教室里只有一个空坐位,而且在小姑娘刘波的
身旁。她平常好和每个同学发脾气,小眼睛瞪得圆大的。如果果里坐在她身旁,一定不
中她的意。明天教室里,除去我十七八岁,就算果里大了吧?最大的果里沙也不过十三
四岁。并且,所有的书桌,仅是我和果里沙坐的比别人的高起些;只有叫果里沙走开,
让果里坐在我的身旁。
    放学之后,我在宿舍里正为果里安排床位,他来了,却是忧伤地。我问他快做学生
不是很可喜的消息吗?可喜的消息,怎么换来了他的忧伤呢?我清楚地看了一下,他脸
上还有泪滴。
    同学们很快来缠着他。
    我问:
    “你哭过了吗?”
    他点点头,好象又要哭出来。
    “你明天不是上学吗?怎么还哭了?”
    “我才跑到田里去,对哥哥说,哥哥不许。”他的鼻尖急忙地抽动两下,又说:
“你和哥哥商量商量吧。”
    于是,我和果里到家去了。同学们等着这个有趣的消息,要我快些告诉他们。其实,
果里的家并不远,转过我们宿舍的一个墙角,十几步便可以走进他的房子。来去只要五
分钟,事情全可明白。不过,桌里的哥哥在田里,没有回来,却是意外的。
    时间空空地流过着。我并不躁急;因为果里的家里处处都是奇迹。房子小得象我们
宿舍的垃圾箱。不过,垃圾箱里的垃圾也许比果里房里装的东西洁净些,贵重些,墙角
下堆着污旧的棉衣;穿衣时,随着身子的动作将自然迭成的皱折展开后,还露出衣布原
有的白颜色,很新鲜。那边……
    果里为我找出他一向保存着的好东西,我一样一样地看着;他两手合拢着又举在我
的眼前说:
    “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用聪明的话暗示我,我也不明白;因为他讲的俄语太乱,所以总是没有被
我猜中。最后他说:
    “这里有爸爸,也有妈妈。”
    是两个从像片上剪下的人头:男人是他的爸爸,女人是他的妈妈。然后我立刻发现
极大的疑点问他——
    “妈妈这么老;爸爸怎么那样年轻呢?”
    “妈妈现在还活着;爸爸是年轻就死的。”
    “死的太早了!”
    我望着果里爸爸的像,我说话有些怜惜的意思,不曾想到竟使果里的牙齿咬紧,很
久才放出一口轻松的气息:
    “爸爸死的太凶呢!”果里说。
    我从果里脸上的神态也可以看出他爸爸确不是寻常的死。
    “爸爸是读书的人,看,这不是还留着很好看的头发吗?(他指着头像给我看)爸
爸的胆子大,那年他领着成千成万的工人,到总督府同起来,打死了三十多人,当时,
爸爸被抓去了。三个多月,妈妈天天去看,一次也没有看见。妈妈不吃饭了,也不睡觉
了。在樱花节的那天,别人都去看樱花,妈妈带着哥哥去看爸爸。这次看见了,在监狱
的门口,妈妈差不多不认识爸爸了;爸爸只穿了一条短裤子,肩上搭着一块毛巾,肋骨
一条一条的,很清楚,那上面有血,有烙印。妈妈哭着,爸爸什么话都不说。到爸爸上
车的时候,总是喊着……看樱花的人追着车看,妈妈也追着车看……在草场上,拿枪的
兵不许妈妈靠近爸爸。爸爸的身子绑得很紧,向妈妈蹦来几步,对妈妈说——你好好地
看着孩子,不要忘记了他们的爸爸今天是怎样被——枪响了一声,爸爸立刻倒下去。……
那时候,妈妈还没有生下我,这是妈妈以后常常讲给我听,我记住了的。”
    他说的话太快,也太多:有些地方,我听不懂;也有他说不懂的地方,所以我没有
完全明白。
    “那么,妈妈呢?”我问。
    “妈妈?妈妈还在高丽。”
    “你们怎么来了?”
    “妈妈说——我们不要再过猪的生活,你们找些自由的地方去吧!我老了,死了也
不怕——五年前,妈妈到姨母家去住。我们来中国的时候,我才十岁。”
    天黑了,他哥哥才回来。他说得很好的中国话,所以我们讲话很方便。他真是不许
果里做我们学校的学生。并且他说的理由也是很多很多——
    “我种地太苦,唉,还不赚钱,也许有时要赔钱,你没有看中国年年有灾祸吗?你
也知道吧?”
    “我们吃饭全靠果里放牛的钱,到冬天又要歇工,好几个月得不到工钱。
    “我知道读书对他好。我是他哥哥,我不愿意我的弟弟好吗?”
    “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他可以去,我不用他管。家里还有母亲呢。每月要给她寄
几块钱吃饭。”
    “唉!不象你们中国人还有国,我们连家都没有了。”
    我把他的话传给我们的同学,同学们失望了,但是很快地也就忘却了。
    果里的号筒仍是唤成牛群到草场去。
    “不象你们中国人还有国……”
    我记住了这句话。兵营的军号响着,望着祖国的旗慢慢升到旗杆的顶点。无意中,
自己觉得好象什么光荣似的。
    但是,不过几天,祖国的旗从旗杆的顶点匆忙地落下来;再起来的,是另样的旗子
了,那是属于另一个国家的——正是九月十八日后的第九天。
    于是,散乱的战争骚扰着,威胁着每个地方。不久,那异国的旗子,那异国的兵,
便做了每个地方的主人。恰好我们住的地方做了战争上的大本营。戴着钢盔的兵一队一
队地开来,原有的兵营不敷用,已挤住在所有的民房里。就是果里那个垃圾箱般的房子,
也有兵住下。
    我们照常上课。但是,果里的号筒不响了,牛群整天关在每个主人的院内,叫着,
似乎在唤着果里。
    “果里呢?”
    我们谁也没有忘记果里。忙向草场望去,只有一阵一阵的秋风扫着,把草打倒在地
上。果里平常坐惯的部个土岗,被风扬起的土粒滚成一团一团的浓烟。我们想果里卷到
浓烟里去了吗?等到浓烟散尽的时候,那里没有果里的一只手,一只脚,给我们看见。
我们想他在家里;可是,他在家里做什么呢?死静得好象连一个人都没有。有的,我们
同学的便会指说:
    “看!少儿达特(俄语:兵)。”
    接着就是——
    “少儿达特杀了果里吗?”
    “杀了,也像杀了老鼠一样!”
    果里沙仍是对自己高傲,对果里轻蔑。我相信果里绝不像老鼠那样懦弱;果里沙却
说:
    “高丽人都像老鼠一样。如果不是,在世界上,怎么没有了高丽的国家?”这仿佛
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语,他的小拳头在胸前击了两下又说:“象果里那样人,我不欢喜,
不愿意同他做朋友。”
    日子过久,谁也不再谈关于果里的什么话。又加天天到俱乐部去听演说。在时间上,
已经没有多少空闲。这次苏多瓦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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