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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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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也习惯了,笑笑不再说什么,应付这些场面也差强人意了。每天报纸上多多少少
总有关于她的评论文章。有的说得还在行,有的吹得牛头不对马嘴,皑读了哭笑不
得。思前想后,皑不相信自己竟有这等运气。在海南人生地不熟的,什么关系也没
有,怎能如此得人缘?便觉得蹊跷,料想平平花钱作了手脚。去问平平,平平哪里
肯认?只说皑到如今还不改知识分子的酸臭脾气,经不起失败还受不起成功。见平
平急得脸红耳赤的样子,皑倒觉得老大不忍,便不再说,心里却疑疑惑惑地回了上
海。

    慕容婉约见女儿给自己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家,又见皑身上衣着,头上发式
也全然不同了,便猜着皑的海南之行收获不小,却又不见皑面有喜色。问了,使说
平平在海南影响太大,呼得风唤得雨的,弄得她不知道到底是这些年自己的画有了
进步呢,还是钱在推磨。慕容婉约便大夸平平为人的仗义,笑皑书生气太过。画卖
得出去就是成功,成功就是进步,不全是一回事儿吗?干嘛还非得鸡在前蛋在后地
抠死理呢?皑便长叹一声,只觉得姆妈这些年变了许多,话不投机三句多。反倒思
念起在巴黎的生又来。想着世界上的事真怪,他一辈子离她远远的,没养过她一天,
反比养了她一生的姆妈知道点自己的心思。那一夜,便坐下来,把怎样回的国,怎
样在海南办的画展和南边见着的新鲜事儿,前前后后、扬扬洒洒地写了十几张纸,
寄往法兰西共和国,自然一句也不与姆妈提起。

    皑还了平平的钱,手头还有点积余,便搬出了丁香街,在城边五角场一带菜农
那里租了间小屋,一人住下。那屋就在田边,夹竹桃开得红红火火,青菜豆角换着
季儿长。早上不等日出便有蛙鸣,晚上日下半晌尚有蝉声。除了蠓虫叮咬难熬之外,
也真算得是个世外桃源的好去处。皑这会儿反倒不急着找固定工作了,只在那边过
起神仙般的日子,一心一意作画,等着孩子出生,再作长远打算。

    慕容婉约那里,一待皑真的搬了出去,自己有了独立空间,便牵挂起女儿有身
孕的种种不易来。三天两头跑来看皑,做吃做穿的。母女俩反倒和和气气,亲亲热
热起来。有时,慕容婉约下班身子倦怠不肯动,便差遣胡国伟送东送西的。那胡国
伟虽小慕容婉约十余岁,却多少年暗恋她的聪慧细致,也只有皑出了国才使自己有
机会梦想成真,自然对皑感激不尽。皑也知他对姆妈的尽心尽力,总把“胡叔叔”
亲亲热热地挂在嘴上。

    六月底孩子足足月月地出过了。皑是高龄产妇,孩字分量又大,足足生了一天
才生下来,是个女婴。慕客婉约自打知道皑怀孕起就不愿皑生下这孩子。可孩子真
的生下来,往她怀里一送,粉嘟嘟的一团,众人又都说像外婆,她便心软了,心肝
宝贝地不肯离手了。

    皑躺在床上,身上虚虚软软地动弹不得。盯着孩子看,那眉心一蹙的样子,便
是老宋的翻版。孩子随她父亲,一哭一笑一动便是一头汗。可怜那孩子,生下来就
没有爸。也可怜那爸,永世也不得知地球这边,还有他的另一堆骨血。皑心里一酸,
眼泪便下来了。众人以为她思及亡夫,便只以吉言相劝。外婆给孩子取了十几个古
色古香的名字让皑挑,皑都一一否决了,执意要叫孩子慕容小汛。众人不解,皑便
解释这孩子生在国家发大水的时候,将来长大了有个纪念。众人便都说是好名字。
个中滋味,也只有皑知道。

    出了院,皑就雇了个安徽小保姆,照旧回到她的竹篱茅舍去住,执意不肯与姆
妈住在一起了。孩子一天比一天长大,粉雕玉琢,人见人爱。偶尔往丁香街走走,
街坊邻舍一个传一个抱,一天也轮不着皑操心。平平两三个月回一趟上海,见了小
汛也是逗弄一番不肯放手的。丁婆婆丁兰香见着平平笨手笨脚地哄小汛的佯子,不
免想起平平和桔子的不幸婚姻。到如今平平形形孤单,丁家不得四世同堂,安安又
成了孤魂野鬼,房子修得再新也是空空荡荡的,不免悲从中来。无人处便劝平平早
日再娶,平平照例打一番哈哈过去。众人也吃不准他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好由
着他去。

                                  十二

    丁香街的新闻,一桩接一桩,热闹了整整一年。

    次年开春的头条新闻,便是丁老大要回来探亲了。

    丁婆婆最初是不答应的。早些年两头刚开禁时,倒是狠盼过一阵子的,还托遍
了沾点亲带点故的熟人,香港台湾满世界地寻访。后来知道丁老大明知结发妻和女
儿都活着,却不肯送一个字回来,丁婆婆伤心过一阵子,便把这事儿抛开了。谁知
这丁老大一年老似一年,膝下无嗣,便真地想起认旧来了。那边的妻反对了好几年,
无奈嫁去廿载,没给丁老大养下一儿半女,硬不起来,最终只好由他去了。丁婆婆
想起当年嫁过丁家来,娘家图的是钱财,婆家图的是她一身蛮力。一顶花轿抬过来,
两边都各有所得,苦的却是她自己。丁家开着一爿小绸布庄,里里外外都缺个帮手,
拿她当牛使。婆婆药罐不离手,小姑子难缠。丈夫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却也
明白她是苏北人,跟着一家人笑她的江北口音,平日是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的。新
婚的好奇过去了,便是挨也不挨她一下了。稀里糊涂地养下了丁兰香,丈夫便常年
跑码头,连家门也难得进了。没等再怀上个儿子,丁老大就充军去了台湾。早些年
场场运动,因着丁婆婆娘家三代劳动人民,自己又一辈子没正式工作过,又沾了见
人便笑一团和气的好人缘的光,除了居委会集中开会转达学习中央文件不得缺席外,
倒也没怎么挨过整。早年还年轻时,娘家也劝她再嫁。丁婆婆心动过,却相来相去
没相着合适的,又担心女儿拖油瓶过去受委屈。一来二去的,就过了那年龄。丁婆
婆真正想起来剜心的是她的独养女儿丁兰香。当年草草嫁人,以至后来青春丧偶,
说起来,还不是因着丁老大的干系。现在平平长大了,生意做得好,也孝敬姆妈外
婆两个,吃穿住样样是上乘,邻里中也是风风光光的,这丁老大却要回来。丁婆婆
说写封信回了吧,不用他关心。丁兰香便劝还是替平平想想吧。,这生意上的事,
还不是一天风一天雨,说垮就垮的呢?丁老大在台湾有点不大不小的家产,少不了
有平平一份的。不认老妻,还能不认亲外孙?给平平留条后路总是好的。丁婆婆想
想也是,就不言语了。

    丁老大到的那日,丁婆婆反倒无由地心慌起来。拿生发油把头发抿了又抿,对
镜子把衣裳大襟抻了又抻,左看右看不顺眼,心想这七老八十的人了,怎比得过那
头那个青春年少的,照了也白照。直到出租汽车司机在院门外把个喇叭揿得左邻右
舍探头出来,一家三口才停停当当地出院门来。

    丁老大飞机上一下来,见到来接的那三个人,竟无一个是认识的。那个老的,
想必是结发妻金宝了。年轻时不起眼,老了倒有些个福相了。看那一身衣裳,料子
挺挺刮刮、平平展展,决不是一般便宜货,头发修得溜溜光光,乌里锃亮。只是那
衣裳款式,说话作派,比年轻时越发不如了。那丁老大大小做着点买卖,韩国、日
本、新加坡全跑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越发觉得金宝粗俗。再旁边那个年青点
的,想必是女儿丁兰香了。丁老大走时,兰香才十多岁,算算如今也该五十多了。
虽是穿金戴银,一身富贵,却也随了她娘,全无半点灵气。丁老大不觉十分失望。
只有看见平平,才看出自己年轻时的精神头来了。才一开口,更觉得平平身上那股
子生意人的机灵精明劲儿,心里便畅快了许多。因此只跟妻女拉过手,轻描淡写说
一句:“这些年苦了你们了,”便只和平平说话。丁婆婆早挂下泪来。

    回到家中,沏上上好毛尖,丁老大便问起许多别后的事来。丁婆婆便先说起公
婆的死,小姑的远嫁。又扯到兰香的婚事,女婿的死。从女婿的死,又说到外孙女
的事,说一回,哭一回。哭一回,说一回。丁老大也撑不住落下老泪来。平平在旁,
一味地拿别的事岔开,方才好些。丁老大早些年便听说有个外孙女在美国留学,嘴
上不与后妻说,心里倒也满受用。这回第一次听说安安在外头无缘无故遭此横祸,
也很是心痛了一阵,说要好好修修祖坟。修好了把安安接回来,葬在祖坟里,怎可
让她一人冷清在外?丁兰香听了越发抽噎不止了。丁老大又问起平平的婚事来,说
要给平平说个台湾的女子,是生意上搭档人家的大孙女。丁婆婆和丁兰香齐声反对,
说有过一个桔子还不够,平平这回得找个老实安分的。母女俩便由此数说起桔子的
种种不是来。平平听不下去,正色说:“桔子再有不是,当年若不是她爸帮忙,哪
有我丁平平今日?还得在好处想了才是。”众人这才噤声。

    丁老大临来之前,后妻一家作够了宣传,说大陆如何如何穷,明抢暗偷,穷亲
戚要排大队等着领美金。吓得丁老大花大钱买了一件旧中山装套在外头,一路小心
谨慎,唯恐言多有失,被人认出是台湾来的。到了上海一看,大雪天那外滩上时髦
女郎还穿着迷你短裙,露着大腿走来走去的样子,比那台北小姐也差不到哪里去。
坐出租车被骗的事也没机会撞上——平平包了一辆车,一天二十四小时听候派遣。
原先担心金宝家的苏北穷亲戚要钱,一着平平说话办事花钱的气派,全不在他之下,
要出钱也轮不着他掏腰包,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里,安安心心地故地重游起来。

    丁老大这一回来,过得十分畅快。住得虽简陋些,整日得生暖炉煨着才不冻着,
却不用操心衣食住行,一天到晚不过是拜访些老朋友,说些个旧事话,要不就跟平
平看看名胜古迹热闹地儿。这边的结发妻虽是粗俗些,没见过什么世面,却是冷暖
当心,曲意奉承,全不似那边那个骄横,一时便生出老归的念头。临走之前与老妻
丢下话,明年再来,要在上海买幢房子,以后来来往往有个长住之处。平平央着慕
客皑给丁老大画张像,算是念心儿。皑是不愿画这种应景东西的,碍着平平的面子
不好驳,又禁不住姆妈在旁敲敲打打的,便对付了一幅过去。丁老大看了,赞不绝
口,说以前也有过几张肖像,总不如这张像他。皑听了,暗笑丁氏一门全无懂画的。

    这时正好有家新办的杂志趣个美编,左拐右拐地打听到皑,便来约。这份工作
不坐班,只要完成一月任务便可。皑想这样正好有时间在家画画,又好照管小汛。
工资也不错,够养小阿姨和小汛。其他的家用靠卖些零散的画,也够补贴了。因此
便要答应下来。刚巧,同天里又收到了巴黎的父亲来的信。那人偶然兴起要组织一
帮画家朋友到海南创办一个美术杂志。说是这个杂志要办到画不惊人死不休的境地。
一两年内名声到达到登画的画家非但拿不到稿费,还得向杂志交刊登费——国际上
许多知名学术刊物全是这样的。这个杂志不靠广告赚钱,要靠大家齐心协力办美术
学校来维持开销。他问皑愿不愿去。末了,又叮嘱无论作什么决定,不可擅自决断,
一定要与姆妈商量好了方可行事。

    皑读了信,一时竟无法平静起来。窗外冷雨叮叮当当地敲了一夜;皑在小竹床
上,也翻来覆去地贴了一夜烧饼。想起那时在肯塔基读书,有许多夜晚,也是那样
滴滴嗒嗒、没完没了地下着雨的。有时被雨下得烦心,半夜推起老宋,两人便开了
冰箱取啤酒喝。喝得半醉时,他也曾说过要回中国去,开个私人艺术学校,他教琴,
她教画,再弄一两片地种些个小葱青菜,人生便再无所求了。酒醒过来,他就走了,
却不是和她一起走的。

    翌日起身,皑便给巴黎回了一封短信,问日程和具体安排。

                                  十三

    皑只提了一个头,姆妈便火冒三丈了。“养你三十几年不如他一句话。那么想
着你,怎地到法国去不带着你,要冒险就想起你了?”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这是
她自觉自愿的,是她多少年中梦里都想干的事,是不是他来叫她都要去的,他只不
过碰巧了是她父亲罢了。慕容婉约哪里肯听,一味地哭天抹泪。“你去也就去了,
这过了今朝不知明朝的日子,你还要拉上小汛和你过?”皑原先是想把小汛留下,
先去探探路,回头再来领的,听妈妈这话,并无带小汛的意思,便把下半截话咽下
不说了。心想反正还有段日子,不如先缓一缓,等姆妈平静点的时候,再让胡国伟
在一旁劝解劝解。胡国伟的话,她总还是肯听的。谁知这回,慕客婉约铁了心,任
谁说也只有一句话:“认他没我,认我没他。”皑只好不提这事,一边暗地里准备
着自己和小汛的行装。

    三月里,天出奇地暖起来了。正月里堆的雪,化成一滩又一滩的水。太阳刚刚
出来,便生出些个氤氲的雾气来。等太阳爬到头顶时,水气散尽了,天朗朗地,无
一丝云。微风吹过来时,显得春意浓浓了。

    皑见天气这么好,便兴致大发,将所有的门窗打开,站在过道的风里画起画来
了。平平进得院来,见小保姆在院中央摘豆角,小汛独自坐在小摇车上,眯着眼睛
对着太阳舞着小手小脚玩。知道皑在画,便不让叫,只在皑身后看。

    皑蓬着头,只用一条白手帕在脑后松松地绑起。风过来时,帕子底下的头发便
乱乱地飞起来。皑画的是天鹅,用的是黑丝绒的底。两只天鹅,交着颈,悠悠地,
在湖上泛着。三两条柳枝,切断了银盘似的大月亮。水面上胡乱地洒着些碎银。平
平知道,那是皑给她妈妈画的结婚礼物。

    皑回身取水杯子,见着平平,也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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