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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百年游记精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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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上的痔瘤,还是层层叠叠的老年斑? 
  沉重的时间压满大戈壁。戈壁滩大苍老了,苍老得难以寻觅一缕青丝,难以撷到一缕年轻的记忆,仿佛历史就蹲在这里不再走了,昨天,今天,还有明夭都凝固在一起。 
  但是,我们并未停下。车子从戈壁滩僵硬的面履上碾过,而它无动于衷,一阵风轻巧地擦去轮痕,前面依旧是起起伏伏、莽莽苍苍的戈壁沙丘,疯长着亘古洪荒,铺满百代旷世的岑寂。 
  据说,我们的车行路线是古丝绸之路。在人类历史上,影响最深、持续时间最长的四大文化体系—中国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伊斯兰文化体系、希腊罗马西欧文化体系—的交汇点,就是这条古丝绸之路。它是历史的通道和罗盘,它导引过心灵史、文明史以至于生物史,至今,敦煌宝窟的画壁上还生活着两千年前用骆驼贩运丝绸、茶叶和陶瓷的商人。想当年,这路上骆驼成列,驼铃叮咚,车马喧阂,骤站如珠,该是一片多么繁华的景象啊!而今丝绸之路荒芜了,湮灭了,罗盘生锈了。 
  汽车在奔驰。 
  又是一片僵硬的雷同化的灰褐色砾石,大大咧咧,蛮蛮横横。星星点点的发艾草和三两墩红柳,像垂危的老人,它的青春和生命被风沙和干燥榨千了,它的灵魂也扬弃得无影无踪。炽白的膝气把地球表面固有的绿涤荡得一干二净。 
  大戈壁藐视生命,嘲弄生命。我不知道它吞噬了多少如花的青春和如雨的血泪,这漫漫古道咽饮了多少驼铃的悲枪和戍边将士的悲绪;这浩浩风沙摇落了几多闺妇的春梦和相思树上苦涩的青果;这重重叠叠的砂砾下面又埋葬着几多累累白骨?而今,这里是死神盘踞着。鸟雀罕至,人迹罕至,天空是阳光态意的泛滥,眼前是风沙的狂歌,亘古的蛮荒肆无忌惮地坦露着它的高傲和雄悍—这一切都像野兽派画家的杰作,不,这是宇宙之神的雕虫小技,完全按照它意念的任意涂抹。我想,宇宙之神在创造这戈壁巨幅时,肯定是情绪惶惑,思想苦闷,而又体力强壮,精力过剩。 
  这惊心动魄的苍凉和浩瀚,可以驰骋想像,既无高山的阻挡,又无噪音的干扰。我放飞思绪的小鸟,穿越时间的屏帐—我看见飞将军李广,汉家大将军霍去病的啸啸战马,猎猎大髯,迎风踏踏而去;我看见汉武帝的使臣张赛,大唐一代佛宗玄奖的驼队,昂首行进在戈壁荒漠,风沙浩浩,星路遥遥,驼蹄踏碎星夜的寒霜,驼铃摇落戈壁的黄昏。一曲折杨柳的哀吟,三两声阳关三叠的古韵,使这寂寞的氛围更添一抹凄凉,几缕悲枪……生命的游祸,人类的梦幻,而今都化为一种历史的难堪,和风沙卷逝而去又卷来的峭叹。 
  你看,那一丛丛骆驼刺,被阻拦的沙尘形成一个个小丘,像坟墓似的,莫不是那里真的埋葬着戍边将士的遗骨?“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坟丘”排列成一个个方阵,没有纸蟠,没有花圈,没有墓碑,只有萧条和凄凉相伴,只有漠漠的阳关的抚慰,只有浩浩长风的哀吟。风过草梢哩噬做响,那是一代代古魂在悲泣么? 
  汽车穿行在“沙坟”中,索索的骆驼刺向我讲述着一幅幅战争的残景—甲戈森森,放旎烈烈,战马啸啸,厮杀声,嚎叫声,呐喊声,呻吟声,血染砂破,尸暴荒野·…这里原是一个古战场,战争的悲剧曾轰轰烈烈地演出一幕又一幕。目睹这漫漫戈壁,谁说这里是不毛之地?戈壁滩曾长出二十四史一页页辉煌,曾长出唐诗宋词的悲壮,曾长出阳关三叠的凄枪,也长出过“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黯然神伤…… 
  前面出现一座古城的废址。我们停下车来,走进废城。只见一堵堵被蚀的沙墙,默默地。立在阳光下,似乎向苍天昭示着什么,祈祷着什么,也许是回忆昔日的丰采,哀吟今日的冷落。我不是考古学家,但从残垣断壁上,也能读出几个世纪前,这里曾是歌舞声喧,车流人浪,爱的疯狂,情的轻桃,茶的香馨,酒的浓醇。。。…眼前却是一片死寂。轻轻拂去浮沙,那墙垣下部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也许是戈壁驼队曾在这里躲避过风暴,孤独的戈壁之旅曾在这里做过几缕温馨的寒梦。那驼队遗落的驼铃呢?那胡琴丢失的音符呢?举目四望,依然是雄风浩浩,飞沙漫漫,依然是裸体的黑褐色的砾石,几棵红柳和骆驼刺点缀着古道一千七百年的荒凉。还有一堵被风蚀的沙柱。像纪念碑似地盗立着庄严和孤独,向历史宣告,这里是一处神秘、恐怖、狞厉而又以慈悲为怀的密宗天地。 
  一切都被风沙埋没了,被时间的巨浪吞噬了。 
  人类是难以征服宇宙的。人类只是在宇宙的缝隙中默讨着生活的偶然幸存。在宇宙面前,人类是孤独的。几千年来,人类在这里播种的文明和文化、繁荣和繁华、恩爱和仇恨、美丽和丑恶、善良和罪孽……都化为了乌有。只留下这类似月球地貌似的灰褐色宜言,只留下太阳孤独的鸣唱,只留下漠风唱给死亡的挽歌! 
  一位哲学家说过,人类的悲哀与宇宙的存在是两个极端,人类的意识大于他的存在,宇宙的存在大于它的意识。 
  宇宙之神啊,你对生命永远保持着那种高傲的淡泊,冷酷的仪表,和狂妄的自尊;在宇宙眼里,人类不过是枯附在地球表层的微生物,宇宙的尺度从来不须衡量人类的行程和人生的历程,即使对秦时皓月汉时关,对五千年华夏历史的辉煌也不屑一顾。但是,在这狂风的起跑线上,在这起伏跌宕瀚海潮头,在这无边无际的空旷和寂寞中,宇宙之神也是孤独的,是那种无法宣泄的悲哀和难以倾诉的孤独。 
  我在戈壁滩上漫步。太阳已西斜,热浪开始退潮。 
  前面是戈壁,身后是戈壁,左边是戈壁,右边也是戈壁。我浑身长满戈壁意识。我不是随着戈壁走,而是戈壁随着我走。 
  荒凉,荒凉!荒凉得残酷、残忍、残重!然而在这荒凉之中,我却看到一切都是平等的,废墟比之灯火辉煌的大厦,瓦砾比之繁华的商业区,穷鬼乞丐比之亿元豪富,庶民百姓比之达官贵人,体现出更多的平等精神和民主意识。这是一切都处于湮灭中的平等,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平等,是宇宙之神随意创造的一种平等。 
  蛮野的豪风,粗砺的阳光,宇宙的宏阔,史前的苍茫,构成大戈壁的庄严和肃穆,构成一种不屈不挠地创造无数激越与奋争的瞬间的永恒。 
  四维空间只剩下一维。不,还有我!有我在,大戈壁便增加成了二维。我正处在洪荒炽情的拥抱中,我正处在亘古沉寂的热恋之中,我和宇宙之神肩并肩地站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四周弥漫着“古从军”乐曲的那种郁回悲壮。此时此刻,只有我和宇宙之神在谈心、聊天。宇宙之神伏在我的肩头,悄声说:“大戈壁最美的风景是晚霞,不信,你等着瞧—” 
  宇宙之神并未说假话。当大戈壁的黄昏降临之时,的确是一祯美丽悲枪的大风景。且看,远处那一道道起伏跌宕的沙梁,那是夕阳点燃的一条条火龙。火龙在晚风中飞跃腾动,发出一种啸啸的鸣叫,给戈壁滩增添无限的生机和壮观。而遍地的砾石,红光灼灼,热烈动人,像是谁遗弃的无数元宝。至于那阔大的天空,则开满绚丽的血红的野樱婴花—那种美丽的带有毒性的花!那是献给大戈壁热情的吻么?大戈壁也似乎年轻了,到处是深深浅浅、迷迷茫茫的金碧辉煌,而那骆驼刺和红柳也开出星星点点的红花,结满星星点点的红果,更添一抹斑驳富丽的景观,给人以庄严、神秘的感觉。 
  夕阳沉去了。我站在暮色中,只觉得自己也化为一朵花,向大戈壁倾吐着爱恋之曲;化为一棵草,一棵树,向宇宙颂扬着生命之歌!                        
[张承志] 忆汉家寨         
  那是大风景和大地貌荟集的一个点。我从天山大坂上下来,心被四野的宁寂—那充斥天字六合的恐怖一样的死寂包裹着,听着马蹄声单调地试探着和这静默碰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若是没有这匹马弄出的蹄声,或许还好受些。三百里空山绝谷,一路单骑,我回想着不觉一阵阵阴凉袭向周身。那种山野之静是永恒的;一旦你被它收容过,有生残年便再也无法离开它了。无论后来我走到哪里,总是两眼幻视,满心幻觉,天涯何处都像是那个铁色戈壁都那么空旷宁寂,四顾无援。我只有凭着一种茫然的感觉,任那匹伊犁马负着我,一步步远离了背后的雄伟天山。 
  和北麓的蓝松嫩草判若两地—天山南麓是大地被烤伤的一块皮肤。除开一种维吾尔语叫u,的毒草是碧绿色以外,岩石是酥碎的红石,土壤是淡红色的焦土。山坳折皱之间,风蚀的痕迹像刀割一样清晰,狞恶的尖石棱一浪浪堆起,布满着正对太阳的一面山坡。马在这种血一样的碎石中谨慎地选择着落蹄之地,我在曝晒中晕眩了,征怔地觉得马的脚躁早已被那些尖利的石刃割破了。 
  然而,亲眼看着大地倾斜,亲眼看着从高山牧场向不毛之地的一步步一分分的憔悴衰老,心中感受是奇异的。这就是地理,我默想。前方屋气迷涂处是海拔一l科米的吐鲁番盆地最底处的艾丁湖。那湖早在万年之前就被烤于了,我想。背后却是天山;冰峰泉水,松林牧场都远远地离我去了。一切只有大地的倾斜;左右一望,只见大地斜斜地伸延。嶙峋石头,焦渴土壤,连同我的坐骑和我自己,都在向前方向深处斜斜地倾斜。 
  —那时,我独自一人,八面十方数百里内只有我一人单骑,向导已经返回了。在那种过于雄大磅礴的荒凉自然之中。我觉得自己渺小得连悲哀都是徒劳。 
  就这样,走近了汉家寨。 
  仅仅有一柱烟在怅怅升起,猛然间感到所谓“大漠孤烙直”并没有写出一种残酷。 
  汉家寨只是几间破泥屋;它座落在新暇吐鲁番北、天山心南的一片铁灰色的砾石戈壁正中。无植被的枯山像铁渣堆一样,在三个方向汇指着它—三道裸山之间,是三条巨流般跳黑戈壁,寸草不生,平平地铺向三个可怕的远方。因此,地医上又标着另一个地名叫三岔口;这个地点在以后我的生涯中君是被我反复回忆咀嚼吟味,我总是无法忘记它。 
  仿佛它是我人生的答案。 
  我走进汉家寨时,夭色昏暮了,太阳仍在肆虐,阳光射产。眼帘时,一瞬间觉得疼痛。可是,那种将结束的白炽已经变了,汉家寨日落前的炫目白昼中已经有一种寒气存在。 
  几间破泥屋里,看来住着几户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一个地名。新疆的汉语地名大多起源久远,汉代以来这里便有中原人屯垦生息,唐宋时更因为设府置县,使无望的甘陕移民迁到了这种异城。 
  真是异城—三道巨大空茫的戈壁滩一望无尽,前是无人烟的盐碱低地,后是无植被的红石高山;汉家寨,如一枚被人丢弃的棋子,如一粒生锈的弹丸,孤零零地存在于这巨大得恐怖的大自然中。 
  三个方向都像可怕的暗示。我只敢张望,再也不敢朝那些人口催动一下马匹了。 
  独自伫立在汉家寨下午的阳光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一直拖向地平线,又黑又长。 
  三面平坦坦的铁色砾石滩上,都反射着灼烫的亮光,像热带的海面。 
  默立久了,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左右两座泥屋门口,各有一个人在盯着我。一个是位老汉,一个是七八岁的小女孩。 
  他们痴痴盯着我。我猜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外来人了。老小二人都是汉人服色,一瞬间我明白了,这地方确实叫做汉家寨。 
  我想了想,指着一道戈壁问道, 
  —它通到哪里? 
  老人摇摇头。女孩不眨眼地盯着我。 
  我又指着另一道: 
  —这条路呢? 
  老人只微微摇了一下头,便不动了。女孩还是那么盯住我不眨眼睛。 
  犹豫了一下,我费劲地指向最后一条戈壁滩,太阳正向那里滑下,白炽得令人无法燎望,地平线上铁色熔成银色,闪烁着数不清的亮点。 
  我刚刚指着,还没有开口,那老移民突然钻进了泥屋。 
  我呆呆地举着手站在原地。 
  那小姑娘一动不动,她一直凝视着我,不知是为了什么。这女孩穿一件破红花棉袄,污黑的棉絮露在肩上襟上。她的眼睛黑亮—好多年以后,我总觉得那便是我女儿的眼睛。 
  在那块绝地里,他们究竟怎样生存下来,种什么,吃什么,至今仍是一个谜。但是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神话。汉家寨可以在任何一份好些的地图上找到。《宋史·高昌传》据使臣王廷德旅行记,。有“又两日至汉家告”之语。碧就是寨,都是人坚守的地方。从宋至今,汉家寨至少已经坚守着生存了一千多年了b 
  独自再面对着那三面绝境,我心里想:这里一定还是有一口食可觅,人一定还是能找到一种生存下去的手段。 
  次日下午,我离开了汉家寨,继续向吐鲁番盆地行进。大地倾斜得更急剧了;笔直的斜面上,几百里铺伸的黑砾石齐齐地晃闪着白光。回首天山,整个南麓都浮升出来了,峥嵘嶙峋,难以言状。俯瞰前方的吐鲁番,属气中已经绰约现出了绿州的轮廓。在如此悲凉严峻的风景中上路,心中涌起着一股决绝的气概。 
  我走下第一道坡坎时,回转身来想再看看汉家寨。它已经被起伏的戈壁滩遮住了一半,只露出泥屋的屋顶窗洞。那无言的老人再也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会儿,最后遗憾地离开了。 
  千年以来,人为着让生命存活曾忍受了多少辛苦,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揣测的。我只是隐隐感到了人的坚守,感到了那坚守如这风景一般苍凉广阔。 
  走过一个转弯处—我知道再也不会有和汉家寨重逢的日子了—我激动地勒转马缰。遥遥地,我看见了那堆泥屋的黄褐中,有一个小巧的红艳身影,是那小女孩的破红棉袄。那时的天山已经完全升起于北方,横挡住大陆,冰峰和干沟裸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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