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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大传(周远廉)-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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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因作者有反清思想,或因其人依附帝之政敌,而掀起大狱,严予诛戮。最大的案子是曾静、张熙案。曾静崇信清初著名学者吕留良,深受其著作反清思想的影响,指使弟子张熙投书川陕总督岳钟琪,劝其毋忘是岳飞的后裔,应当起兵反清,书中还指斥雍正帝有弑父、篡位、逼母、杀兄、屠弟等罪行。事发之后,已故之吕留良被开棺戮尸,一大批吕留良的弟子、族人、亲友被株连。
乾隆帝更扩大了文字狱的范围,反清者惩,讽上者诛,连歌功颂德不得法者也被加上欺君大罪,就是一般诗文,也常因官府望文生义捕风捉影而被定成逆书叛案,少数歹徒更藉此讹诈诬告良民。象安徽和州人戴移孝《碧落后人诗集》一案,作者系明末清初人,因其诗内有“长明宁易得”、“短发支长恨”、“且去从人卜太平”等句,遂被安徽巡抚闵鹗元定为“悖逆遗书”,上奏朝廷,乾隆帝谕令严查。闵鹗元会同两江总督萨载上奏,拟将戴移孝之曾孙戴世道按“大逆知情故纵隐藏者斩律上处以斩立决”,其余戴用霖、戴世法、戴世得等子孙曾孙照“逆犯子孙缘坐律”斩立决,家属发给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乾隆帝于四十五年七月十四日降旨:戴世道著即处斩。其缘坐之戴用霖、戴世德、戴世法改为斩监候,秋后处决。余依议。[8]
浙江仁和县人监生卓长龄,生于顺治十五年,卒于康熙四十九年,著有《高樟阁诗集》十卷,其子捐纳州同卓征、生员卓敏、卓慎亦各有著作。因卓长龄等人诗内有:“可知草莽偷垂泪,尽是诗书未死心。楚衽乃知原尚左,剃头轻卸一层毡。”“发短何堪簪,厌此头上帻”,等等字句,被闽浙总督陈辉祖定为逆书,并奏请按“大逆律”将已故之卓长龄等“剉碎其尸,枭首示众”,其孙卓天柱等依“大逆正犯之子孙年十六以上皆斩律”斩立决,家眷依法严处。[9]
乾隆帝还亲自指定查办一些案件,比较重要的案子是胡中藻、鄂昌一案。胡中藻是江西新建人,乾隆元年进士,十三年二月至广西任学政,一十四年七月返京,著有《坚摩生诗钞》。乾隆帝读过其诗集后,认为胡是“出身科目,名列清华,而鬼蜮为心,于语言吟咏之间,肆其悖逆,诋讪怨望”,于乾隆二十年二月谕令广西巡抚卫哲治将胡在学政时“所出试题及与人倡和诗文并一切恶迹,严行查出速奏”,若稍姑容,则与卫之身家性命有关。随即又谕令有关省府追查有关人员。
乾隆二十年三月十三日,乾隆帝召见大学士、九卿、翰林、詹事、科道等官,对胡中藻之事下达专谕,严厉指责其“丧心病狂”,“悖逆讥讪”,“种种悖逆,不可悉数”。他在谕中举了一些例子。其一,“集内所云‘一世无日月’,又曰‘又降一世夏秋冬’”。“我朝定鼎以来”,承平熙宁,远逾汉唐宋明,“乃曰又降一世,是尚有人心者乎?”其二,“又曰‘一把心肠论浊清’,加浊字于国号之上,是何肺腑?”其三,“至若‘老佛如今无病病,朝门闻说不开开’之句,尤为奇诞。朕每日听政,召见臣工,何乃有朝门不开之语!”其四,“又曰‘人间岂是无中气’,此是何等语乎?”其五,“其颂蠲免,则曰‘那似偏灾今降雨,况如平日佛燃灯。’朕一闻灾歉,立加赈恤,何乃谓如佛灯之难觏耶?”等等,等等。
他在这道谕旨中还着重指出,胡中藻如此目无王法,欺君悖理,是因为其系大学士鄂尔泰之党羽,故其诗中“乃有‘记出西林第一门’之句,攀援门户,恬不知耻”。甘肃巡抚鄂昌系鄂尔泰之侄,“身为满洲世仆”,“见此悖逆之作,不但不知愤恨,且丧心与之唱和,引为同调,其罪实不容诛”。胡中藻、鄂昌令拿解,待其至京,著大学士、九卿、翰林、詹事、科道严审定拟具奏。[10]
不久,查审完竣,乾隆帝下谕:胡中藻即行处斩。鄂尔泰生前赞赏胡中藻,其侄鄂昌与胡“援引世谊,亲加标榜”,形成朋党,“使鄂尔泰此时尚在,必将伊革职,重治其罪,为大官植党者戒”。鄂尔泰著撤出贤良祠。“鄂昌负恩党逆”,勒令自尽。[11]
其实,胡中藻之诗文很难说是讽刺清朝帝君的,乾隆帝兴办此案的目的,显然不是就诗论事,而是袭用其父雍正帝之故技,兴诗文之案来惩治自己想处罚的大臣,通过诛戮胡中藻来惩罚鄂尔泰,抬高自己的君威,达到“乾纲独断”的目的。
据《清代文字狱档》记载,乾隆年间所兴文字冤案数倍于其父祖,竟达六十余案,确是冤狱横兴,滥杀无辜。乾隆帝实行的这种文化专制政策,带来了严重恶果,窒息了人们的思想,破坏了文化学术思想界自由探讨勇于创新的传统,使许多文人提心吊胆,不敢议论时政,不敢撰写富有教育性质能为前车之鉴的政洽历史书籍,而逃避现实,埋首于故纸堆,繁琐的学风恶性膨胀,以致后来龚自珍发出了“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万马齐喑亦可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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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高宗实录》卷900,页7、8、9。
[2]《清高宗实录》卷900,页32。
[3]《清高宗实录》卷919,页5、6。
[4]《清高宗实录》卷931,页19、20、21;卷958,页23。
[5]《清高宗实录》卷958,页22、23。
[6]《清高宗实录》卷934,页1、2。
[7]《清高宗实录》卷1037,页20、21。
[8]原北平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稿:《清代文字狱档》,上海书店1986年再版,页449…490。以下简称《清代文字狱档》。
[9]《清代文字狱档》页539…552。
[10]《清高宗实录》卷484页18…23。
[11]《清代文字狱档》页49…105。
严父慈祖 多情帝君
第十四章 严父慈祖 多情帝君
第一节 多子多孙的老寿星
一、严令“天家金玉”习文练武“讲求大义”
乾隆皇帝有十七位皇子和十个公主,还有皇孙、皇曾孙、皇元孙上百人,五世同堂,确可算是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寿星。
乾隆帝在教子育孙这一重要问题上,继承了太宗以来重视皇子教育的优良传统,并记取了皇祖康熙帝玄烨晚年诸子争位的教训,对皇子、皇孙既抚爱备至,又严加管教。他严格执行皇子皇孙到了六岁必至上书房(尚书房)上学的祖制,让满了六岁的皇子、皇孙、皇曾孙、皇元孙都按时到达上书房学习。上书房有二处,一在乾清宫左边,五楹,西北向。另一处在圆明园勤政殿东,屋有三进,设有乾隆帝亲书之“先天不违”、“中天立极”、“后天不老”三匾额。他指定学识优异的内阁学士、翰林为师傅,教授课程,又特派大学士及协办大学士为总师傅,“稽查督饬”,规定皇子们每日卯时进,申时出,“攻五经、史、汉、策问、诗赋之学,禁习时艺”,还选择八旗弓马好、清语娴熟的武将数人,更番入卫,教授皇子骑射,名叫“谙达”,又称“俺达”,亦设总谙达。
乾隆帝严令皇子、皇孙在书房读书,即使派遣一些皇子、皇孙担任职务,也要求他们无事之时仍入书房学习,有事外出须呈奏,不能擅自离开书房,另往他处。乾隆三十五年五月,当他知悉皇八子永璇(九年后封仪郡王)未经奏闻,并未告诉师傅,就因私事,擅自离开书房进城,十分恼怒,于五月初七日下谕严斥其非,惩治有关人员。他说:“阿哥等在书房读书,所以检束身心,自当出入有常,跬步必谨,如每月派祭奉先殿等事,原可循例径行,其余或有他故外出,必须以实奏闻,庶举动不得自由,且有合于出告之礼。今八阿哥以己事入城,并未奏知,又不关白师傅,殊属非理。且皇子每出,例派散秩大臣、侍卫等护行,非惟体制宜然,亦所以致其防闲,使不得行止任情趋于所便也”。乃八阿哥仅带亲随及园门护军数人策骑同往,有何急务而匆忙如此?“纵不自重,其如大体何”?长此以往,“相习效尤,无所顾忌,必将肆意游行,无所不至。且恐外间愚妄之徒得以藉端诡遇,驯至结纳依附诸弊,皆从此隐伏,其所关系尤巨,不可不为先事之防”。况阿哥等渐皆长成,“尤宜慎于所习,即在书房,原非专事儒生占毕,惟当循循规矩,使心志不至外驰”。且兄弟辈朝夕相聚,砥砺交责,“尽化其畛域忮忌之见,亦甚有益”。四阿哥派管武英殿,六阿哥派管内务府,绵恩阿哥派管前锋统领,遇有应办事情及与同事大臣商酌,自可各就官所办公,“其无事之时,仍当日理常课,即文书画诺,亦可携至斋中,正复并行不悖,其他更不容稍有旷废矣”。[1]
乾隆帝又着重讲了为什么要严教皇子的原因。他说:发现八阿哥的私自入城,因而予以训诫,“小惩大诫,未必非诸皇子之福。在八阿哥惟当益深感惧,即众阿哥亦当共知奋勉,方不负朕教育成全恩意”。“且朕非特慈爱诸皇子,为之杜渐防微,实敬念我祖宗贻泽之长”,惟期世世子孙永守无失,“因不惜谆谆教迪。诸皇子宜善体朕心,恪遵祖训,志日笃而业日修,复彼此相亲相爱,式好无尤,方能永承福庆”。[2]
他因教授皇八子的师傅观保、汤先甲未曾劝阻八阿哥,将其革职,并训诫总师傅、师傅说:“师傅为诸皇子授读,岂仅以寻章摘句为能,竟不知随事规劝,俾明大义,而总师傅则尤当尽心诲导,凡事纳之于善,勿使稍有过愆,方为无忝厥职,今于八阿哥擅自出入一节,漫无觉察,所司何事!”[3]
乾隆帝之所以要强调将诸皇子关在书房读书,“检束身心”,“庶举动不得自由”,是充分地、深刻地理解了此举之重要性,因为前车之鉴太多了。至少有两个问题使他特别担心和格外警惕。其一,结党营私,争谋大位。远的如太祖努尔哈赤亡后八和硕贝勒之间互不相下,近的皇祖在世时诸皇子之间的互相激烈倾轧,在在使人感到预防皇子私出宫门结交党羽的必要。其二,骄横跋扈,欺凌大臣。康熙年间,诸皇子和下五旗诸王“皆习尚骄慢,往往御下残暴,任意贪纵”,象皇十子敦郡王允□,以两广总督杨琳系其属下,竟遣阉人赴广,“据其署内,搜索非理”。乾隆帝之亲弟和亲王弘昼,“性骄奢,尝以微故,殴果毅公讷亲于朝,上以孝圣宪皇后故,优容不问,举朝惮之”。[4]讷亲乃乾隆初年帝之第一宠臣,竟遭和王之殴,可见皇子之横。乾隆帝牢记殷鉴,严格管教诸皇子,不许他们私离书房违制外出,这样做,是十分正确的。
乾隆帝对教授皇子的师傅、总师傅,要求非常严格,一旦发现他们懈弛旷职,立予惩处。乾隆五十四年三月,这位已是八十高龄的天子,竟亲自查阅了内左门登载上书房师傅入直门单,发现自二月三十日至三月初六日,“所有皇子、皇孙之师傅竟全行未到”。他异常恼怒,立即召见皇十七子同军机大臣及总师傅刘墉等人,“面加询问”,如系阿哥等不到书房,以致师傅各自散去,“则其咎在阿哥,自当立加惩责”。皇十七子永璘奏称:“阿哥等每日俱到书房,师傅们往往有不到者,曾经阿哥们面嘱其入直,伊等连日仍未进内。”乾隆帝更为气愤,于三月初七日就此事下达专谕说:皇子等年齿俱长,学问已成,或可无须按日督课,“至皇孙、皇曾孙、皇元孙等,正在年幼勤学之时,岂可少有间断”。“师傅等俱由朕特派之人,自应各矢勤慎”,即或本衙门有应办之事,“亦当以书房为重”。况现在师傅内多系阁学翰林,事务清简,并无不能兼顾者,“何得旷职误功懈弛如此”!书房设有总师傅,“并不专司训课,其责专在稽查”,今该师傅等竟相率不到至七日之久,无一人入书房,“其过甚大,而总师傅复置若罔闻,又安用伊等为耶!此而不严加惩创,又复何以示做”!著将有关人员交部议处。阿肃、达椿身为满洲,且现为内阁学士,其咎更重,均著革职,各责四十板。[5]
第二日,三月初八日他又下谕,指责总师傅、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刘墉辜恩溺职,将其降为侍郎衔,仍在总师傅上行走,免去其兼之南书房职。稽璜年迈,王杰兼军机大臣,不能随时督察,免去其兼总师傅之职,“改派阿桂、李绶为总师傅,以专责成”。[6]过了七天,他就吏部对旷班的有关人员拟议的惩处意见,作了下列批示:总师傅大学士嵇璜、王杰降三级从宽留任。胡高望、吉梦熊、茅元铭、严福、程昌期、秦承业、邵主清、万承风等革职从宽留任。
乾隆帝不仅严厉督促皇子上学和师傅认真授课,而且对皇子的学风也很注意,不让他们陷入纯书生圈子中,而要他们讲求治政之道。他虽然很喜欢皇十一子永瑆,因其“幼工书”,聪慧勤学,常幸其第,但对其渐染汉人书生习气而颇为不满。乾隆三十一年五月十三日,他就此事降下一谕:“朕见十五阿哥所执扇头,有题画诗句,文理字画尚觉可观,询之出十一阿哥之手,幼龄所学如此,自属可教,但落款作兄镜泉三字,则非皇子所宜,此盖师博辈书生习气,以别号为美称,妄与取字,而不知其鄙俗可憎,且于蒙养之道甚有关系。皇子读书,惟当讲求大义,期有裨于立身行已,至于寻章摘句,已为末务,矧以虚名相尚耶?……
若十一阿哥方在童年,正宜涵养德性,尊闻行知,又岂可以此种浮伪之事淆其见识耶?……阿哥等此时即善辞章,工书法,不过儒生一艺之长,朕初不以为喜,若能熟谙国语,娴习弓马,乃国家创垂令绪,朕所嘉尚,实在此而不在彼。总师傅等须董率众师傅教以正道,总谙达亦督令众谙达时刻提撕劝勉,勿使阿哥等耽于便安。著将此谕实贴尚书房,俾诸皇子触目惊心,咸体朕意毋勿。”[7]
乾隆帝对皇子皇孙的严加管教,督令习文练武,又爱护关怀备至(详后),皇子皇孙等无不勤奋学习,进步很快,造诣颇高。赵翼在《檐曝杂记》卷一就此专写《皇子读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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