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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战争与回忆(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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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琳夫人在猛烈的空袭时期收容了大批贫民区的儿童;他们把这地方糟践得很厉害。邓肯一直没机会来把它整修一下。我们现在住在招待客人的那边厢房里。小蛮子们从来不上那边去。我有一套很精致的房间。咱们先上那儿吃茶点,然后在园子里散会儿步,等候邓肯醒来。”
他们上了二楼以后,帕米拉漫不经意地指出,她和勃纳…沃克住在这所宅子里相反的两边,他的房间看出去是那些橡树,她的是那片花园。“用不着踮着脚走,”他们走过他的房门时,她这么说。“他睡起来像只睡鼠。”
一个年近衰老的女人穿着女仆的服装,很拙笨地把茶点端上来。帕格和帕米拉坐在俯瞰着野草丛生的花床的长窗边上。“全快变成丛林啦,”她说,“你雇不到人。他们在世界各地作战。鲁宾逊太太和她丈夫照料着这地方。就是粗手笨脚端茶点进来的那个女人,她过去是烫洗衣服的女仆。她丈夫是一个老酒鬼。邓肯的老厨师留下来了,这一点挺好。我在部里有个工作,我想法大多数晚上都上这儿来。这就是我的情况,帕格。你怎么样?”
“梅德琳嫁给了那个年轻的海军军官。”
“那可好极啦!”
“他们呆在新墨西哥。这是我生活中最惬意的变化。拜伦得到了他的青铜勋章。据大家说,他是一个优秀的潜艇军官。杰妮丝在法学院里读书。我的三岁的孙子,是个叫人吃惊的小天才。娜塔丽也有了点儿希望。一个中立国的红十字会代表团很快就要去访问她的营地、犹太区或者随便你管它叫什么,所以也许我们会得到一点儿信息。如果德国人放红十字会人员进去,那地方不可能太糟糕。这就是我的情况。”
尽管帕格的音调里显示出来话已经全说完了,帕米拉却禁不住要问:“罗达呢?”
“在里诺 ,办理离婚手续。你刚才说咱们到园子里去散一会儿步,是吗?”
办理离婚手续!但是他的态度却这么疏远、冷淡,令人丧气,她没法把这件事再谈下去了。
他们走到外边以后,他才又开口。“这可不是丛林。”筑高起来的玫瑰花坛里种满了照料得很好的矮树,全已经冒出花骨朵来了。
“邓肯就喜欢玫瑰花。身体好的时候,他总在这儿消磨上好几小时。把你升官的事说给我听听吧。”
帕格•;亨利高兴起来。“说实在的,这是一篇很长的故事,帕姆。”
总统邀他到海德公园去,他说。他从德黑兰会议以后就没看见过罗斯福,发觉他衰老得叫人大吃一惊。他们在一张长餐桌上进餐,惟一的别人就是总统的女儿。餐后在一个小书斋里,罗斯福谈起了登陆艇的计划。那位憔悴的总统心上莫名其妙地老挂虑着一件事。他担心最初几天里敌人的行动可能会击毁或击沉大量船艇。在攻下瑟堡、大型供应船只可以接过后勤工作之前,可能要经过好几星期。同时,迅速地打捞沉没或损坏的登陆艇,把它们重新送下水,也将是非办不可的。他早就要求提出这种安排的报告,始终没得到什么令人满意的东西。倘使帕格能上英国去一趟,视察一下这方面的设备,那么他就会“睡得沉点儿”。第二天早上帕格告辞时。总统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祝你前途一帆风顺”这样令人迷糊的话。帕格从海德公园回到华盛顿之后,金上将立即召唤他去,当面告诉他,他获得了两颗星和太平洋上的一支战列舰分舰队。
第六部 犹太乐园第八十三章(4)
“一支战列舰分舰队,帕格!”他们正漫步穿过一片花儿盛开的苹果园,帕米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这真太好啦!一支分舰队!”
“金说这是酬劳我工作做得好。他知道必要的时候,我能指挥一支战列舰分舰队作战。这支分舰队有两条船,帕姆。我们最好的两条,‘衣阿华号’和‘新泽西号’,而且——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压根儿没什么。”帕米拉正用一条手绢捂着眼睛。“嗨,帕格!”
“唔,这是我一生中所能希望得到的最好工作了。一件完全没意料到的事。”帕格疲乏地耸耸肩。“当然,那儿打的是一场航空母舰的战争,帕姆。战列舰主要是炮轰滩头。我也许会就呆在华丽的旗舰司令室里驶来驶去,签署公文,自尊自大,直到战事结束。一个航行在海上的海军将领很可能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家伙。”
“这太了不起啦,”帕米拉说,“真是彻头彻尾、地地道道、轰轰烈烈地了不起。”
帕格黯然地朝她笑笑。这是她在“不来梅号”上就喜爱的、现在还欢喜的那种微笑。“我同意。邓肯会不会已经醒了?”
“啊呀,都六点钟啦。时间全上哪儿去了?咱们像鹿那样快跑吧。”
晚餐之前,他们在露台上喝酒。艾森豪威尔到得很晚,他脸色苍白,举止急躁,谢绝了一杯掺汽水的威士忌。当他的司机萨默斯比太太欣然地接下一杯时,他愠怒地瞥了她一眼。这是帕格第一次瞧见这个满城风雨的女人。凯•;萨默斯比就连穿着军服看上去也还是战前的那个时装模特儿:颀长、轻盈,生着一张高颧骨的、富有魁力的脸和一双闪烁着自信光芒的大眼睛,一个十足的职业美人儿,披上了一个微带调皮意味的军人外表。既然将军没在喝酒,其他的人便全把掺水的威士忌一口喝下,谈话也是疲疲沓沓的。
那间小餐厅通到外面花园里;从落地长窗外面,芬芳的花香飘拂进来。有一会儿,这是进行着的惟一愉快的事。洗衣女仆蹒跚地踅来踅去,把羊肉、白煮土豆和甘蓝菜端了上来。这时,晒得黝黑、身带伤痕、瘦得像鬼的勃纳…沃克正在跟萨默斯比太太攀谈。帕米拉右手坐的艾森豪威尔,左手坐的利…马洛里,可她简直没法逗引得两人中的随便哪一个谈话。他们就那么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地进餐。在帕格•;亨利看来,这顿晚餐简直是一场灾难。利…马洛里是一个古板的典型皇家空军军官,矮胖、结实,蓄着口髭。他不断转过眼去,偷偷觑坐在他身旁的凯•;萨默斯比一眼,仿佛这个女人一丝不挂地坐在那儿似的。
但是勃纳…沃克的上好的红葡萄酒和帕格的在场,终于使情况有所好转。利…马洛里谈到解救英帕尔的攻势正在加紧进行。勃纳…沃克说,在这次战争中,也许只有列宁格勒被围的时间最长。帕米拉提高声音说:“帕格在列宁格勒攻防战时期曾经呆在那儿。”
听到这话,艾森豪威尔摇摇头,揉揉眼睛,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人那样。“你当时呆在那儿吗,亨利?呆在列宁格勒?把当时的情况说给我们听听。”
帕格说了。对欧洲大陆迫在眉睫的进攻,似乎使两位高级司令官全都心情沉重,所以讲一篇故事是很合时宜的。他轻松流畅地谈到了银白色的沉寂的列宁格勒,叶甫连柯儿媳妇的寓所,以及围攻中的许多恐怖故事。利…马洛里的严峻的脸色松弛下来,很感兴趣地留神倾听。艾森豪威尔睁大眼睛盯着帕格,一支接一支地吸着香烟。等帕格说完以后,他评论道:“非常有意思。我先不知道我们有人曾经到过那儿。我没看到这方面的情报。”
“根据业务严格地讲,我当时是租借物资的观察员,将军。我的确递送了一份关于战斗方面的补充报告给海军情报部。”
“凯,明天叫李把这份材料从海军情报部调过来。”
“是,将军。”
“叶甫连柯这个家伙——也是他领你到斯大林格勒去的,是吗?”利…马洛里问。
“是的,不过那儿的战斗当时已经结束了。”
“把这也讲给我们听听。”艾森豪威尔说。
勃纳…沃克做了一个手势,叫那个洗衣女仆再拿点儿红葡萄酒来。餐桌上的气氛这时逐渐轻松起来。帕格叙述了在斯大林格勒地窨子里那个粗野、喧嚣的酒会。当艾森豪威尔呵呵大笑时,利…马洛里也勉强地哈哈笑了。
艾森豪威尔脸色又沉下来,说:“亨利,你熟悉这些人。等咱们行动起来后,他们会立刻在东方发动进攻吗?哈里曼向我保证说,进攻已经展开,可是这儿很多人都表示怀疑。”
帕格寻思了一会儿。“他们会动的,将军。我猜他们会动。政治上,他们是难以逆料的,也许会叫我们觉得反复无常。说实在的,他们看待世界不是像我们这样,用的语言也跟我们不同。这一点可能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变。不过我认为他们会遵守承担下的这项军事义务的。”
最高统帅着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呢?”利…马洛里问。
“当然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艾森豪威尔几乎是厉声地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亨利。打击一个人的最好的时刻,就是在他两手都不空的当儿。他们必然会动。”
“还有,”帕格说,“为了一种荣誉感。这种感觉他们可有。”
“要是他们跟咱们有这么许多共同之处,”艾森豪威尔严肃认真地说,“那么到时候,咱们跟他们可以相处下去。咱们可以依赖这一点。”
“我感到很怀疑,”利…马洛里用浓厚的戏谑语调说。“瞧瞧咱们共同走着时出现的纠纷,将军;咱们还有英语这一共同的语言哩。”
凯•;萨默斯比用五月市的腔调悦耳动听地说:“咱们只不过似乎是这样。”
特拉福德·利…马洛里爵士转身朝着她坦率地哈哈一笑,同时对她举起了酒杯。
艾森豪威尔朝着萨默斯比太太咧开嘴开朗、热情地笑笑。“好,凯,现在我要跟皇家空军的这两位朋友谈上一会儿——当然是用手势。”最高统帅的这句玩笑话,自然引起了哄堂大笑。大家全站起身。艾森豪威尔对勃纳…沃克说:“也许,咱们待会儿可以打一局桥牌。”
第六部 犹太乐园第八十三章(5)
帕米拉邀请帕格和萨默斯比太太到露台上去喝白兰地和咖啡,可是到了外边以后,凯·萨默斯比没坐下。“你瞧,帕姆,”她说,一面拿眼睛恶作剧地从亨利的脸上快快地瞟到帕米拉的脸上,“他们会谈上好一会儿。我在别墅里简直有成堆的事情得做。要是我溜回去一会儿,再来打桥牌,你和少将总不会见怪吧?”
说完她就走了。将军的汽车嘎啦啦地疾驶下那条砂砾大道。
帕米拉心里完全明白,萨默斯比太太凭着敏锐的直觉,正在留给自己也许是自己这一辈子里对维克多·亨利的最后一个机会。她于是立刻展开进攻。为了要得出一点儿成果,她不得不挑起一个戏剧性的场面。“你一定很不赞成凯。再不然你就是对大人物用了另一种标准?”
“我对她就凭外表所看到的这一点儿,别的全都不知道。”
“这话也对。我对他们相当熟悉,事实上我知道,情况肯定就是那么一回事。”帕格没作什么评论。“真遗憾,你对你的太太不能宽宏大量一点儿。”
“我是准备维持下去的。这一点你知道。罗达不乐意那样。”
“你待她很冷淡。”
帕格没说什么。
“她跟那个人会幸福吗?”
“这我可不知道。我很担心,帕姆。”他把那些匿名信和他跟彼得斯在火车上的谈话全说给她听了。“从那以后,我只遇见过他一次,就是罗达动身上里诺去的那天。他来陪她到车站去。在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我们谈了谈。他这么做并不快活。我想眼下他无非是做着一件该做的事情。”
“可怜的罗达!”听了帕格•;亨利说给她听的这些话以后,帕米拉在感情冲动下所能说的就只这么一句。这是拼板玩具中最后的一小块。在帕米拉看来,彼得斯好像一直是一个严厉、机灵的人,所以她的直觉是,在罗达·亨利使他和她结婚以前,他就会看穿她,把她抛弃掉。他已经看穿她了,然而婚礼还在筹备。维克多·亨利当真自由了。
这时,夜色已经黑沉沉的。他们坐在星光下面。近处,有一只鸟儿正在吐出圆润的歌声。“这是不是夜莺?”帕格问。
“是的。”
“上一次我听见一只夜莺叫,是在飞机场上,就在我起飞到柏林上空去的那一晚。”
“噢,不错。你那次还使我受了一场那么痛苦的折磨。只不过那次折磨持续了二十小时,不是六星期。”
他凝视着她。“六星期吗?你在说些什么?”
“自从我写那封信给你以后,到今天恰恰六星期零三天。你干吗始终不回我一封信呢?就回一句话,随便什么话?再说,为什么要我偶然碰巧才知道你到了英国呢?你难道这么恨我吗?”
“我并不恨你,帕姆。不要瞎胡扯啦。”
“可我该受到的就是,给扔进外边黑暗里去。”
“我能写点儿什么话给你呢?”
“嗳,我也不知道。比方说吧,殷勤地向我告个别。甚至不难想象,死乞白赖地拒绝接受否定的答复。随便什么小迹象,只要表示一下你没有因为一个万分痛苦的决定而憎恨我、轻视我。我告诉过你,写那封信的时候,泪水使我两眼迷糊。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写过殷勤地向你告别的信,”他没精打采地说。“你难道想象不出那种情况吗?我也写过拒绝接受否定答复的信。我撕掉了好多封信。没有一个合式的答复方法。我不乐意央告一个女人改变主意,我也不认为央告有什么用。不论怎么说,我对这件事实在做不好。”
“我知道,你确实觉得把自己的情绪写出来很难下笔,是不是呢?”听到他撕掉了好多封信,帕米拉胸中涌起了快乐的情绪。她用有力的音调继续说了下去。“再说,你那个结婚的提议!你唠唠叨叨一再谈到钱的那种方式——”
“钱是很重要的。男人应该让女人知道,她接受的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不管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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