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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轮-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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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姨笑了:“瞧你说的!干活儿的手,粗粗啦啦的,还美呢!”

  “那也美!”




四十三




  小姨抽出手,摸他的脸蛋:“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喜欢小姨。”

  王小嵩将小姨的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上,用面颊亲偎着。

  小姨又笑了,又抽出自己的手:“小姨也喜欢你……快干活吧!”

  王小嵩一边干活,一边从旁偷望小姨。

  小姨干活的姿态、动作,在他看来,仿佛也是那么的美——尤其是,小姨那一条粗而长的大辫子垂在胸前的样子,以及小姨朝背后撩甩辫子的动作,使王小嵩看得有些发呆。

  小姨发现了他在看她。

  “傻看着小姨干吗呀?”

  王小嵩又放下锨走到小姨跟前异常庄重地说:“我告诉你个话儿。”

  “说吧,小姨听着。”

  “你蹲下,我对你耳朵说!”

  小姨蹲下了。

  王小嵩手搂住小姨的脖子,俯耳悄悄说:“小姨,等我长大咱俩结婚吧!”

  他说完,放开手,虔诚无比地望着小姨。

  小姨也凝眸望着他,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似的。

  小姨忽然笑起来,笑得不能自已,笑得坐在了地上。

  王小嵩呆望着小姨笑,脸色渐变,如同被当面羞辱了似的,眼中一时涌满泪水。

  他一转身欲跑开。

  小姨一把拽住了他。

  小姨笑着说:“他怎么,你生我气了呀?”

  王小嵩不语,扭头,掉泪。

  小姨说:“小姨一定把你的话记在心里,行不?”

  “那你笑!”

  “小姨错了。小姨给你赔不是……快快长,好好儿长。小姨等你……等你到你长大那一天!”

  她替他抹去腮上的泪。

  母亲走来:“这是怎么了?跟你小姨闹别扭了?这孩子!”

  小姨说:“没有。小嵩才不跟我闹别扭呢!跟我好着呢!是不是小嵩?”

  王小嵩庄重地点头。

  母亲参加了劳动——三人有掘坑的,有点种的,有浇水的,干得很默契。

  晚上,王小嵩家。地上放一大盆,盆里的水冒着蒸气。

  洗过了澡的弟弟妹妹,趴在被窝里看小人书。

  小姨问:“洗得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好。”

  “以后,小姨每个星期都要给你们洗一次!还要给你们每人买条小手绢儿。淌了鼻涕,再也不许用袖子擦!来……都抹点儿雪花膏。”

  小姨给弟弟抹过雪花膏,朝外屋问:“小嵩,你干吗呢?”

  小嵩说:“劈柴呢!”

  “明天再说吧,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先进屋来。”

  王小嵩进来了。

  小姨说:“脱,小姨换了盆新水给你洗!”

  王小嵩忸怩不动。

  小姨说:“快脱呀!待会儿水凉了!”

  王小嵩却去端盆——又哪里能端得动!

  小姨问:“你端盆干什么呀?”

  “我端到外屋自己洗去。”

  “毛病!小姨给你洗还害羞呀!”

  她替王小嵩脱起衣服来。

  脱得赤条精光的王小嵩蹲在大盆里,小姨替他洗后背。

  弟弟妹妹,朝他刮脸蛋儿羞他。

  他只有佯装不见。




四十四




  王小嵩的心里说:“是小姨使我们的家变了样,是小姨使我们养成了清洁卫生的习惯,是小姨使我们低矮的屋子变得好像宫殿一样。”

  小姨双手捧过王小嵩的脸,往他脸上擦雪花膏。

  王小嵩目不转睛地瞧着小姨秀美的脸。

  王小嵩的心里仍在说:“小姨,我把那木头做的、涂了墨的驳壳枪,我那十几颗花瓣玻璃球,我积攒的全部的糖纸和烟盒纸,我一切一切宝贵的东西统统都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你——小姨对我们宝贵啊!”

  确实,王小嵩家的这个小姨还带给了他们一片绿,带给了他们一个无比美的夏天……王小嵩觉得,他从没度过那么美好的一个夏天。

  屋前屋后,这一处土堆上生长着绿油油的蔬菜,那一处土堆上盛开着散紫翻红的鲜花——彩蝶飞舞其间。

  王小嵩、吴振庆、徐克在瓜架间相互背课文。

  门前空地,母亲和小姨对面坐在小凳上,拆毛线,绕线团;弟弟伏在母亲膝上,妹妹伏在小姨膝上,如一幅家趣图。

  徐克一边背课文,一边朝小姨望,背得结结巴巴。

  吴振庆说:“你到底能不能背下来?”

  徐克说:“我要是也有个小姨就好了!”

  王小嵩说:“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徐克说:“你小姨就是好!”

  火烧云在西天变幻着图案。

  月在中天。

  如水如银的月辉之下,小姨不知在对母亲讲什么笑话,母亲大笑。

  夏虫长吟短唱。

  秋天,王小嵩家吃上了自己种的菜,可小姨却从他们家搬到厂里去住了,厂里终于在集体宿舍给她腾出了一张床。

  一天深夜,外面风雨交加,雷声不停,闪电透过低矮倾斜的窗格子,在王小嵩家的破屋子里闪耀出一瞬瞬的光亮。王小嵩全家都已躺下了,但还没有入睡。忽然,王小嵩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拍门声。

  王小嵩说:“妈,有人敲门。”

  母亲说:“深更半夜的,哪会有人来!”

  王小嵩肯定地说:“妈,是敲门声,你听!”

  母亲侧耳倾听了一会,果然是敲门声。

  母亲却不敢下地去开门。

  敲门声又响起了。

  “大姐……”

  他们都听出了是小姨的声音。

  “快……”母亲一下子坐了起来。

  王小嵩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开了门。

  小姨默默进屋,像从河里刚被救上来的落水者,衣裤全湿透了,神色木讷、凄然。

  母亲问:“怎么不打伞就来了?”

  小姨苦笑。

  “你……你怎么了?”

  “大姐,我……没怎么。”

  母亲说:“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上!”一边找衣服,一边回头疑惑地瞧小姨,见王小嵩在望着小姨发呆,忙吩咐:“还不快给你小姨兑盆热水!”

  王小嵩兑了一盆热水端到外屋。

  小姨掬一捧水洗脸,她的双手久久未从脸上放下。她分明在无声地哭。

  母亲捧着衣服,不安地望着她。

  第二天,躺在床上的小姨,见老中医进了门,将身子一翻,面朝墙壁。

  母亲说:“你这么拗,我可要生气啦!”

  老中医说:“让她把手伸出来就行。”

  母亲像哄小孩似的:“听话,把手伸出来。”

  小姨的一只手缓缓地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同时用另只手往上扯扯被角,盖住脸。

  老中医为小姨诊脉。

  弟弟妹妹从外屋溜进来,凑到床边。

  老中医起身,示意母亲单独说话。

  老中医跟母亲踱到外屋,母亲将门掩上。



四十五




  王小嵩将门推开道缝,偷听。

  老中医说:“当然,感冒是感冒了……不过……她……她怀孕了。”

  母亲说:“可她……她还是大姑娘!”

  老中医说:“是呵是呵,女人生小孩前,都是大姑娘。可她确实怀孕了。”

  弟弟妹妹在里屋欢呼:“嗯,嗯,小姨要生小孩儿喽!小姨要生小孩儿喽!”

  老中医走了。

  母亲将王小嵩和弟弟妹妹赶出家门。

  王小嵩绕到屋窗前,偷窥、偷听。

  母亲扶起小姨,使小姨靠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着碗,命令地:“红糖水,喝下去。”

  小姨喝完,母亲放她躺下,坐在炕沿,盯着她的脸,冷冷地说:“你瞒得过我的眼睛,能瞒得过别人的眼睛么?还能瞒多久哇?”

  小姨脸向墙,不回答。

  母亲:“说,什么人的?”

  “……”

  “说话呀!你哑巴了?”

  小姨的脸缓缓转向母亲:“大姐,我不能告诉你,我谁也不能告诉。”

  “你……”母亲生气了,倏地站起,又忍气坐下,语气更严厉地说:“好。我也不多问了。只问你一句,事到如今,为什么不结婚?”

  “大姐,我……不能和他结婚了。”

  “什么?你怀上了他的孩子,你倒自己说不能和他结婚了。”

  小姨闭上了眼睛,两颗很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母亲又站了起来:“你认我大姐,我就对你负着份儿责任!你这样能对得起你父母吗?你要什么都不肯说,不能在我家住了。我也不愿让人指我脊梁骨,说我收留了个大姑娘,在我家生下个不明不白的孩子……”

  小姨睁开眼睛,噙泪望着母亲:“大姐,你放心。我好点儿……就走……绝不连累大姐你的名誉。”

  母亲说:“走?你除了回农村,还能往哪儿走哇?”

  小姨又扯被角盖住脸,被角微微耸动。

  “唉……”母亲长叹了口气,重新坐在炕沿儿,又是怜悯又是恨地说:“你呀你,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呀?”轻轻掀开被角,用手掌心擦去小姨脸上的眼泪。

  土堆上,凋零败谢的花,开始枯黄的瓜豆的藤蔓。

  萧瑟秋风掠过,各类叶子哗哗作响。

  王小嵩从藤蔓上拧下最后一个倭瓜。

  从家中突然传出小姨的叫声。

  他倏地抬起头望着家。手里倭瓜掉在地上。他跃下土堆,奔向家中。

  王小嵩呆立在家门口。

  弟弟冲了出来。

  王小嵩一把拉住弟弟:“小姨怎么了?”

  弟弟挣脱,答非所问:“妈叫我快去找吴大婶!”

  王小嵩猛转身向别处跑,仿佛要逃离那叫声,那呻吟声。

  他跑到一幢房子的山墙后,背抵土墙,蹲下了,双手捂住耳朵。

  婴儿的初啼响亮而高亢……

  王小嵩慢慢往家中走,轻轻推开门,无声地进入家中,见母亲和吴振庆的母亲在洗手。

  母亲说:“他婶,多谢了。哪成想,说要生,就生!”

  吴母说:“谢什么!”吩咐王小嵩:“去把水倒了!”

  王小嵩端起了那盆红色的水,默默地走了出去。

  小姨被认为是一名品行不端的临时工,不久被工厂开除了。她的农民父亲把她接走了……

  小姨与王小嵩一家依依惜别。

  她头系围巾,怀抱婴儿,双膝给母亲跪了下去。

  小姨说:“大姐,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我永远记住你和孩子们。”

  小姨的父亲侧过身去,不忍看这情形。

  母亲连忙扶起小姨:“你……你可要多多保重啊!好歹……你把孩子拉扯大。”

  小姨凄然点头。



四十六




  母亲将王小嵩和弟弟妹妹推到小姨跟前:“还不跟小姨道个别?”

  王小嵩流着眼泪:“小姨。”

  弟弟妹妹左右扯住她,哭了:“小姨我们不让你走。”

  小姨摸摸王小嵩的脸颊:“要好好学习啊,小姨和你妈一样,盼着你将来有出息。”

  小姨的父亲扯着小姨,说:“走吧,因为你是团支部书记,队里才抬举你,让你进城来支工……”跺了下脚,又说:“谁叫你这么丢人现眼!”

  母亲脱下了外衣,罩在婴儿身上。

  小姨三步一回头地跟她父亲走了。他们走远了。

  王小嵩全家目送着。

  王小嵩突然奔上一土堆,大喊:“小姨!我长大了一定……”

  母亲也奔上土堆,捂住他的嘴。

  经过一番挣扎,王小嵩已全没了力气,只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杀了他!”

  母亲扇了他一记耳光。

  他怔怔地瞪着母亲。

  母亲掩面奔下土堆,冲进家中。

  他呆呆地站在土堆上。

  他的视野中已没了小姨的身影。

  秋风扫落叶,聚在他脚下……

  从1963年起,报上不再开辟专栏教授某类野菜的几种不同吃法了。用淘大米和高粱米的水经过沉淀加工成的“人造肉”,在人们不经意间,从各食品商店的柜台里消失了。据说那一项发明还在当年荣获过什么成果奖……

  真正的常识概念的猪肉,开始大量向市民供应。到1964年,曾一度取消了肉票。而且,最价廉时,才四角八分一斤。又能有新鲜猪肉充实进战备肉库了。据说肉库已经存放不下了,存期太久的肉,便破例供应给老百姓了。面粉由每人每月三斤增加到五斤。大米由一斤增加到两斤。豆油由三两增加到了五两。肥皂、面碱、火柴、灯泡,虽然仍旧凭票,但毕竟凭票可以买到了。于是普通的老百姓,又觉得生活离共产主义,确实地可能不远了。1965年,共和国长子长女们的身体,在饥馑年月刚刚过去的日子里,以“大跃进”的速度加紧发育和成长。仿佛一旦错失良机,便再也没有条件发育和成长了似的。

  如果说人们的头脑中还存在着什么忧患意识,那就是——战争……反帝反修,七亿人民七亿兵。

  这一年,城市老百姓家里的每一扇窗子都贴着防空纸条,凄厉的空袭警报时常凌空骤响。

  学校里静悄悄的走廊——所有的教室门猝开,学生们有秩序地一队队朝楼下跑。进行“防空防爆演习”。

  学生们出了教学楼,来到操场上——操场正中有位老师持旗指挥,队形四散开去……

  广播声:注意!现在……左前方出现原子闪光……

  面向前方的学生们,立刻背转身,匍匐在地,同时用双手做“八指”捂眼、两个拇指按耳的动作。

  有些老师和学生,将硬纸板剪成的圆片儿,放在匍匐着的学生身上。上面写着“头部”、“背部”、“胸部”、“左腿”、“右臂”等等——这表示,他们身上的这些部位已经“负伤”。

  广播声宣布:冲击波已过……

  一队队学生从楼内迅速跑出,她们大部分是女学生。她们代表着“救护员”,用白布三角巾替那些“负伤”的同学包扎。

  他们做得相当认真。

  一名女同学见附近的“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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