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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期-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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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的。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翁远行的父亲不在家,据说是走亲戚去了。 
  呼延鹏在翁远行的家里意外地见到了徐彤,两个人全都愣住了。原来徐彤还是在为翁远行处理国家赔偿的案子,两个人正在一块准备文件。 
  呼延鹏想起他从看守所出来之后,曾经去徐彤的律师楼找过他,去时一直控制着情绪,但是一见到他豪华的大办公室,呼延鹏立刻就蹿儿了,他深知被愚弄了,他用他的傻为徐彤换来了不少东西。这使他怒火万丈,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他都骂了徐彤一些什么话,反正是慷慨陈词,还把徐彤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当时他是被两个保安架出那座大楼的。 
  现在,他们俩又在这里见面了,徐彤是西装革履,领口和袖口洁白如雪,皮鞋也是光可鉴人,相比之下,呼延鹏的一身装束显然是不着四六。但是他们彼此都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这在他们的神情中表露无疑。 
  在翁远行到厨房去泡茶的当口,沉默良久的呼延鹏突然说道:“徐律师,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亲口问问你,你对我下那样的黑手,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徐彤坦然道:“年轻人,我劝你出了问题还是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为什么不采访高矛?为什么不等屠兰亭从国外回来当面采访他?为什么不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就随便发言?你不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偶然吗?同时也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问题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你总是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良知。” 
  呼延鹏恨道:“你是施害者,难道你还有理了?!” 
  徐彤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江湖凶险,冷暖自知。我再说一遍,出了问题,只能怪自己不小心。而且呼延鹏,你什么时候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过问题?别人为什么就不能胆小,就不能爱钱,就不能选择沉默?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和包容别人?远的不说,就说翁远行的案子,当年也是我不顾一切地奔走争得一个刀下留人,如果不是这样还有后面的故事吗?你再仔细地想想你所经历的一切,离开过别人的帮助吗?不管别人是出于什么心,你总是借了力的,这就是事实。你内心狂野、骄傲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告诉你,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当代英雄,从来都不是。你就记着这句话吧。” 
  陡然之间,呼延鹏仿佛遭遇雷劈一样地惊了一下,一个巨大的问号电光四射,难道徐彤就是深喉吗?!他会不会就是深喉?! 
  等到呼延鹏回过神来,徐彤早巳不见踪影,只有翁远行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呼延鹏接过茶来不解道:“徐彤呢?” 
  翁远行道:“他先走了,叫我明天上午到他的律师楼去。” 
  呼延鹏哦了一声,身上的感觉是恹恹的,像是久病之后的那种疲乏。 
  翁远行又道:“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聊那么热闹?” 
  呼延鹏道:“没聊什么。” 
  翁远行道:“徐律师这个人真是个好人。” 
  呼延鹏道:“他帮你做这个案子收多少钱?” 
  翁远行道:“他说是免费的。” 
  呼延鹏想了想,放下茶杯道:“那就好……”说完他准备离去。 
  翁远行笑道:“呼延记者,你来了这半天,还没说有什么事呢。” 
  呼延鹏猛然警省过来,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妹呢?” 
  “还没下班。” 
  “她什么时候下班?” 
  “差不多就是这时候。” 
  “她在哪儿做?” 
  “在一家小公司做文秘,有时候也加班。” 
  “她叫什么名字,” 
  “翁海燕。” 
  “能带我去她房间看看吗?” 
  “当然可以。” 
  海燕房间的门虚掩着,刚一推开门,呼延鹏就被墙上挂着的特写照片惊呆了。 
   上午开完总编例会,洪泽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跟在方煌的身后进了大伙戏称的旗舰办公室。“你还有什么事吗?”方煌问道。 
  “也没什么事。”洪泽含糊道。 
  方煌并没有看他,随意道:“坐吧。” 
  洪泽坐下来之后顺势伸了个懒腰,“前辈,”他说道,“听说晚报报业集团也调整了领导班子,老总编看来身体真的是不行了,老也出不了院,现在的新总编是上海调来的,听说够老辣。大伙都说三个报业集团又开始重新洗牌了。” 
  方煌不动声色道:“洪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洪泽泄气道:“算了,还是瞒不过你,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调走。” “调到哪儿去?” “晚报报业集团的《经济参考》,他们还许诺我兼北京记者站的站长。” 
  “你答应了?” 
  “答应了,我不能总是当狗仔队队长吧?” 
  “我也可以把你调到《精英在线》啊。” 
  “前辈你一开始没把我放在《精英在线》,以后就绝不会把我给调过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 
  “您会同意的。” 
  “洪泽,再有才华的人,做人都要讲良心,当初没有任何一个报纸收留你,至少你也应该懂得什么是知遇之恩。” 
  “我当然懂,所以我把《星报》的发行量提升了整整一百万份。我觉得我对得起你了。” 
  方煌突然放下脸来,用训斥的语气大声说道:“对得起还是对不起我那也应该由我来说,而不是你。” 
  “前辈……” 
  “你不要叫我前辈,你才是我的老师,今天又给我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方煌余气未消地说道。说句老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态,以他身经百战的素质,对一个年轻人发火实在有失风度。但是让他心平气和无论如何又是难以做到的。洪泽是一把好手,怪只怪自己低估了他,以为他会像所有得到过帮助的人一样知恩图报,但这是何时的古曲?今人又怎会翻唱?洪泽他们这一代人,是最实用的一代,你跟他说洛克菲勒是他爸爸他都不会嫌人家头发黄眼睛蓝还有体味。他们就是再可怜也是冻僵了的蛇,一旦苏醒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咬人,哪会想到什么养育栽培之恩。 
  洪泽漠不作声地坐在长沙发上等待方煌消气,但是他其实已经完全读懂了方煌的心灵密码。等到沉闷的空气缓和了一些,洪泽才道:“前辈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只菜鸟。但是几代人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我们今天面临的生存环境只比你们更加风雨飘摇,我们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要自己面对,生存、吃饭、房子、疾病、内退、下岗,‘组织’这两个字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张白条,谁又会真的给我们解决这些问题?换句话说,如果我是你儿子,是不是我所有的做法你都能理解?!” 
  方煌突然悲从中来,他摆了摆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走吧。” 
  洪泽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他走到门口时回望了一眼,只见方煌一直微低着头,没有看他。他想起他曾经看过方煌写的一篇随笔,他说,我总是很难面对伤感的事,因为坚强始终是敌不过伤感的,所以才有俗话说,卖孩子,不摸头。 
  其实洪泽的内心也不是不伤感的。他说:“前辈,别太认真了,你这么投入地工作,万一以后退下来得承受多大的失落?你什么兴趣都没有,每天有将近十四个小时呆在报社。你培养了我和许多像我一样的年轻人,我们都心存感激。可是报纸是什么?时效性的国情咨文加街头巷议,第二天就被拿去包鱼或者直接进废品站;说得再露骨一点就是它把事实和想象混淆到无法察觉的程度,是格式化了的好莱坞,一块翻云覆雨的梦幻之地……前辈,你不了解一件事情的无聊,你就没有办法干好它……” 
  方煌被洪泽气得面无人色,他拍着桌子骂道:“你给我滚!马上滚!我干了快五十年的报纸,还用你来跟我讲报纸是什么吗?我告诉你洪泽,‘生活的目标应该是比生活更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投入到比你自身更伟大的事业中,你就看不到生命的意义。那是找到自我的唯一途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保尔·柯察金,曾经被无数的伟人引用过,这才是我们在患得患失之后的大彻大悟。也许你现在不会懂,但是你一定会在生活中慢慢理解的。” 
  后来洪泽才知道,方煌唯一的儿子有终身残疾,这才促使他终身为新闻事业奋斗不止,以至于有人说南报报业集团才是他真正的儿子。洪泽很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他说方煌打动他的从来都不是才智和勤勉,而是他完全知道自己的悲剧角色却还是踏上了他的悲剧人生——他其实什么都不图,只求尽心。 
  然而,谁的人生又不是悲剧的呢? 
  下班之前,洪泽很想晚上出去喝酒。他先给柏青打了电话,他说:“怎么样?聚一聚吧。” 
  柏青想了想说:“何必勉强呢?” 
  “没什么勉强的啊,你离了婚,但是透透跟别人结了婚,这不是明摆着你们之间没事吗?呼延他也不介意跟你一块喝酒。” 
  “他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而且没有信任,为什么要做朋友?!”柏青说完这话就收线了,干净利落。 
  晚上,洪泽跟呼延鹏一块到江边泡吧。这是一 个高居在二楼的露天酒吧,一楼是一个恒温游泳池,里面有一些妙龄女孩在跳水上芭蕾,一个个出水芙蓉般水灵。让人联想到现在的人做生意,手段无奇不有,所以这个酒吧也是晚晚爆满。 
  两个人要了两扎生啤,喝到微微上头的时候,呼延鹏道:“洪泽,你真的决定去北京了?真的不怕沙尘暴吗?” 
  洪泽盯着呼延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叹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我是不想看见我喜欢的女人跟别人一块唱‘梁祝’。”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别装了呼延鹏,实话告诉你我其实在贡嘎机场就是撒了一泡尿,当时就知道槐凝已被直升飞机送了回来,所以我买了张机票就往回赶。那天我从机场出来,家都没回就赶到医院,我全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们俩抱在一块哭。” 
  “那能说明什么?我跟她的感情是超越爱情和友谊的,你根本不可能理解。” 
  “没有哪一种感情是难以理解的,而且呼延,这件事我也不怨你,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为什么见到你就哇哇大哭?这道理太不深奥了,我懂。”然而说到这时,洪泽的眼角还是湿润了,他不无伤感道,“我一点也不恨你,只是我暗恋多年的女人被你轻易得到,你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我再也不会是你的朋友,我们各走各的路。” 
  “你不是说女人永远不是主题吗?” 
  洪泽无言。 
  呼延鹏叹道:“……我们三个人最终也没逃出‘一怒为红颜’的下场,还是为了女人而分手。女人当然不是主题,但是主宰了我们。” 
  这个晚上,洪泽和呼延鹏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在沿江路上手拉着手,摇摇晃晃地边走边唱,引起了路边情侣和游人的侧目,但是他们越唱越大声,越唱越尽兴。他们唱的是臧天朔的《朋友》。 
  几天之后,呼延鹏在他的信箱里发现了一张明信片,看得出来它是经过长途跋涉走遍千山万水奇迹般地来到他这里的,因为它早已失去了印刷品早期的光鲜,而呈现出历经磨难的样子。明信片的正面是峻美的雪域高原,喜马拉雅岩石与积雪的峰峦风起云涌,苍茫如海。背面是槐凝草草地写下的几个字,估计当时她已经进入生命的倒计时,可能就躺在达巴兵站简陋的床上,也可能靠在开往临时机场的汽车里,她拚命地喘息但仍透不过气来,曾经无数次地与死神相会。 
  她写道:冬天需要寒冷,生命需要忍耐。永远坚强,内心宁静。 
  呼延鹏的鼻子发酸,他想,槐凝是怎样一个奇女子?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情感可以跨越生命? 
  后来,槐凝说,同行的人打来问候的电话,并且告诉她,经过那个恐怖狰狞的死亡之夜,次日一大清早,人们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方位和周围地貌,车已经接近山顶,在前方不足十米远的地方,道路急转直上,左边的路面已被经年山洪冲垮成自然沟壑,深至谷底。也就是说,车再开出去十米,所有的人将万劫不复。 
  后怕至良久,他们的目光终于相遇,槐凝还是那么自然,平静,而呼延鹏的内心却荡开层层漪涟。他想,苍天有眼,该不是这个世界上有我,便让她命不该绝吧。 
  翁海燕那个晚上一夜未归。 
  所有打出去联络她的电话都是有去无回,而且跟她比较贴心的几个朋友也都不知道她的去向。第二天中午,呼延鹏对翁远行说,再也不能等下去了,我们报案吧。于是他们到派出所报告了翁海燕失踪的消息。 
  仅仅过了半个月,西樵山附近采石镇的一个村民到山上捡柴,当她拨开一堆杂草,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具无头尸骨露了出来。提取死者的肌肉做 DNA鉴定,警方认定女尸即为翁海燕。六个月以后,在离采石镇八百多公里的茅岭乡,有个村民在虾塘旁边发现一颗头骨。这时,翁海燕被谋杀分尸一案逐渐清晰。 
  随着公安机关调查的深入,并没有人怀疑到沈孤鸿,反倒是沈世冬进入了办案人员的视野,因为有目击者亲眼看见当天晚上下班回家的翁海燕上了他的警车,而且居然有好事者记住了这辆警车的车号。 
  更重要的是沈世冬在这段时间显得格外失魂落魄,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同时言不及义。他的反常表现使他被请进了刑警队长的办公室。 
  沈世冬还没开口,已经大汗淋漓。他说,他根本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当时沈孤鸿找他帮忙,也是说只是找到翁海燕问一点事情。于是他还是和颜悦色地把翁海燕请到车上。但是当车门关上时,翁海燕发现了坐在里面的沈孤鸿,她本能地要下车,被沈孤鸿大力按住,沈孤鸿说,你给我坐下。 
  这时候车已经开了,翁海燕也只好坐下。沈世冬问去哪里?沈孤鸿说随便开,反正离开市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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