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流年碎影-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许邪,出了家则严格要求,不许男女,婚姻也就无立足之地了。以上两种想法都言之成理,后者并有人人都曾身受的事实为依据,借用禅宗的话说,我也参过。所得呢?知方面,高山仰止;至于降为行;就总感到山太高,而且陡,爬不上去。够不着的葡萄,不吃也罢,那就还是随俗,承认“男女居室,人之大伦”吧。
  这就可以转为说那低层次的“应有”,即成年之后,也搞对象,幸而有成,结婚。世间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分等级,婚姻也是这样,以当事者满意的程度为标准,我多年阅世加内省,认为可以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先说可意,是当事者(当事者是两个,人各有见,所感未必一致,为了便于说明,只好假定一致;或者承认不一致,这里的立论仅适用于男本位或女本位)觉得与己结合之人正是自己想望的,所谓天赐良缘是也。如果只顾希望而不管事实,当然,世间所成之婚最好都是这样的。可是很遗憾,充斥于世间的偏偏是事实,与希望总是有或大或小的距离。说起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至少在这方面,上帝并非全能全善,于是所生,姑且男本位一下,只看外貌,西施很少而东施很多,娶得西施,可意了,娶得东施呢?还有,人总是不能因情热而长时期迷乱的,比如说,一见倾心之时,成为眷属之前之后,感到可意,这“之后”延伸,一年,两年,以至十年二十年,人老珠黄,马勺难免碰锅沿,还能同样感到可意吗?所以我有时甚至想,正如理想之难于变为现实,婚姻的一种可意的级别,也许只存在于《白蛇传》《牡丹亭》一类书里。太悲观了,或者改为这样说:都长时期感到可意是可能的,却是不多见的。承认这种现实有好处,是高不成而低就,心里可以坦然,祖传秘方所谓知足常乐是也。再说可过。过是俗话说的过日子,可过就是可以在一起过日子。这种中间的程度可以由“不足”和“有利”两个方面来说明。不足容易说,世相语“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的后一半正好说明这种情况。但更有力的是另一面的有利,可以用心理的感受来形容,是一天的由日出到下一次日出,一年的由元旦到除夕,男本位,有她,女本位,有他,感到有多种方便甚至依靠,没有她或他,轻则感到不够热闹,重则感到诸多不便,甚至过不下去。这样的男女结合,如果心里还装着“可意”,是李笠翁的“退一步”。过于委屈了吗?眼睛只看理想,是这样;如果换为多看现实,应该承认,能够这样已经很不坏,因为,也是现实,是有不少人还要退一步,降为可忍。接着说可忍,是看外貌,察内心,以及日常生活的诸多琐细,总是感到不尽如意,可是睁一眼,闭一眼,想说,少说一句,也能对付过去,或有时想到根治,分,子女,房屋,居家杂事,种种牵扯,又,“故人从阁去”不难,还能“新人从门入”吗?千思万虑,还是忍了吧。语云,忍为高,人生一世,会遇见天灾,会遇见人祸,都忍了,男女之事只是更近一些,难道就不能忍吗?这情况会使我们想到数量,是可忍与可过相比,究竟哪一种多些?大概只有天知道。最后说不可忍,情况是继续合,很痛苦,只好分。合不来,追原因,如果枚举,无限。但可以综括为四类。其一是一方,甚至双方,想,或已决定,另筑新巢,合就成为不可忍,只好分。其二是道德修养方面有大分歧,比如一方是坚信人应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身体力行的,而另一方则以整人为乐,朝夕面对,不可忍,也就只好分。其三是政见有大分歧,比如在清朝末年,一方是帝党,主张变法,而另一方是后党,张口闭口老佛爷,必致话不投机,见面不愉快,就不如分,各走各的路。其四是生活习惯有大分歧。生活习惯包罗万象,有些放大,简直可以视为人生之道,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离得太远,互不迁就,也就只能各走各的路。就我的观察所及,有的一对合不久而分,并不是有什么大分歧,而是为一件小事吵了架,一时气不能消,就分了。所以说生活习惯,也应该包括俗话说的“脾气秉性”,这看似小节,也会发展为不可忍,使婚姻破裂。
  以上说看法是泛论。泛论有大用,是我将以它为眼,看己事,以它为笔,写己事。


《流年碎影》 婚事(2)


  记得是80年代后期,我烦人刻一方图章,文曰“六代之民”,六代的第一代是大清帝国。我生于光绪三十四年戊申腊月,地道的满清遗民,又生在偏僻的农村,因而早年的生活不能不是乡村而且旧时代的。单说婚姻,我们那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加二早,订婚早和结婚早。估计是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家隔一家的东邻有个姓石的男性,通称花四,他有个姐姐嫁村南六里侯庄子(属武清县)沈家,病故,沈姓又娶,他呼为续姐姐,生的次女行七,比我小一岁(实际是八个月),他认做外甥女,灵机一动,抽出红丝,就把她和我拴在一起。其后,仍从乡村习惯,于1926年冬天,新算法我和她都是十七岁,就把她娶来,成婚。其时我在通县师范念二年级,等于还没有接触新风,对于这样的婚事也就既说不上欢迎也说不上反对。沈是完全旧式的,缠脚,不识字。貌在中人偏下。但性格好,朴实温顺,以劳动、伺候人为天赋义务,寡言语,任劳任怨。母亲说她好,我也尊重她。旧时代早婚,一个务实的目的是家里添个劳动力,“男女居室,人之大伦”还在其次,所以只要外边能找到门路,总是把儿子送出去,求高升,儿媳留在家里做奴婢。这样,我到外面上学,只寒暑假回家,她就从乡里之俗,长年劳动,入门伺候公婆、小姑,出门下地上场,做妇女习惯做的活,如拾棉花、摊场之类,到寒暑假,还要伺候丈夫,缝制新的,拆洗旧的。家中任何事,她没有发言权,可能也没有意见;向来不表示感情,因为四德(德言容工)之首位的德规定,妇女是不该动情的。负担这样重,生活这样枯燥,却也有所得,是邻里夸为好媳妇。她有没有烦恼?至少是在婆家,向来没说过。直到后来,我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有另一个女性与我相伴的时候,她也不说什么,仍是静默地过日子。我推想,她不说,心里是不会如止水的;是什么力量让她静默地活下去呢?大概是接受了两种“命”:一是几千年来妇女共有的,忍辱负重,为别人;二是自己遇到的,既然情况是这样,也就只好这样。但无论怎么说,这情况总是不美满的,父母二老会不会想到其前因以及如何善后呢?后悔包揽这婚事是不可能的,因为远看,祖祖辈辈,近看,左邻右舍,都是这样。大概也不会想到善后问题,因为除了任其不美满,顺流混下去之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那是旧时代,妇女已嫁,夫健在,明言离,另寻佳偶,这条路是不通的;可行的路只有一条,保留夫妻之名,兼取在婆家活下去之实。我也承认这样的现实,但对她,显然,纵使怜悯也力量有限,又因为多年来“伤哉贫也”,也只能每月补贴一点钱,以求她生活能够略容易些。这样延续到80年代,她去世了。我有时想到这件婚事。她的确是受了一辈子苦,应否完全由我负责?站在她一方,可以这样说。站在我一方呢?忘情过一生,且不说应该不应该,年尚未而立,做得到吗?勉强做,也是苦,应该由谁负责呢?推诸“旧”?可惜它是已然,你怨也不能把它怎么样。自然,华年已逝就可以循另一种思路,比如说,佛家的,就可以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是如果真入了佛门,忘掉解脱也不对吧?那就不得不遁迹山林,修不净观了。总之,生在新旧交替的时代,想把围绕着婚事的诸多问题都解决得天衣无缝是几乎不可能的。其实,就是全新而不旧,问题就会减少到可以不再费心费力吗?显然也不是这样。那就结果仍然,至少是有时,还要“忍”。
  忍是后话,其时的实况是,我正在由旧走向新。这“新”是多方面的,说一时想到的一点点。其一,前面提到过,我念男师范,通县还有女师范,名称对等,人呢,有时足踏长街会狭路相逢,剪发,粉面,着淡雅旗袍,大脚,走路不扭而潇洒,觉得很可爱。爱,藏于心,也会发酵,孕育幻想,是如果能——那该多好。如果的背后藏有现实,是父母加媒妁那条路,其结果,自己已经感觉到,没有看剪发、大脚那种感情,当然不合适,也就不合理。其二,就在这个时期,我读了不少新文学作品,包括不少新翻译过来的世界名著的小说、戏剧,其中或直接或间接地谈到人生,几乎都认为男女结合,应该始于浪漫主义,终于“死生契阔”,也就是如串珠,中间的线要是火热的爱。其三,还不只是理想或幻想,已经见到,同样出入于师范学校之门的,有少数,1928年秋革新之后,经过相识,情书(据说有一位曾咬破手指写),而终于与剪发、大脚的成为眷属。其四,是我由小城市走入大城市,而且是站在文明前列的北京大学。我有时也就忘其所以,或说兼为环境所染,至少是心里想,以前没有的,能够变为有才好。
  世间确是复杂的,或说兼有点神秘,比如说,你想什么,以为必不成,也许一梦醒来,成了。成靠机缘,以下说另一次的机缘。我长兄念京兆师范,有个同班同学名于忠,字伯贞,京北清河镇人,曾任清河镇立小学校长,在东郊六里屯有砖窑厂,常住北京。我念通县师范时期,我长兄曾在那个小学教书,我去过,记得不只一次。于体格是矮壮型,人敞快,好交,总是说说笑笑,我呼之为于大哥。我考入北大以后,住在沙滩略南大丰公寓,他也来过。大概就是考取后的8月暑假末尾,有一天,于大哥来了,说他表妹李绍强住西城大乘巷,在温泉女中上高中,有个同学名杨成业,反对包办婚姻,离开也住在西城的家,决定不再上学,谋自立,不知道香河县立小学(我长兄是校长)是否需要人,希望我帮忙介绍,并说如果可以,他想先带她来见见面。其时我正幻想维新,对于年轻的女性,而且胆敢抗婚的,当然很感兴趣,就表示愿意见面。过一两天,是上午,于大哥带着她来了。她十七岁,中等身材,不胖而偏于丰满,眼睛明亮有神。言谈举止都清爽,有理想,不世俗,像是也富于感情。她原籍湖南湘阴,北京生人。父亲杨震华,据说中过举人,民国二年北京大学商科银行学校毕业,曾创办新华大学;母亲姓丁,湖南平江人,世家小姐;在北京,她还有个哥哥,两个妹妹。总是因为,除了亲属以外,我没有同年轻女性有过交往吧,觉得她很好,如此年轻而有大志,在女性中是少有的。正如一切男性一样,对某女性印象好,就想亲近,并有所想就实行。那一天,我们谈到近中午,就请她和于大哥到东安市场东来顺去吃午饭。其后是我写信问香河是否缺人,说如果缺,于大哥推荐一位,如何如何,我以为很好,可以去。回信说缺人,欢迎前往。这其间,以及长途汽车站侵晨送行,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以致上车时都有惜别之意,约定以后常写信。且夫惜别,情也,情会发展,具体到事是信多,收到看完就复;复,写,三页五页,情意还是不能罄尽。总之,形势是恨不得立即化百里外为咫尺,并且不再分离。记得是1932年的春天,她回来,就住在我那里。
  此后,我们的生活由交织的两种因素支配着。一种是穷困,因为我还在上学,就只好仍是她到外面去工作。另一种是希望长相聚,因而只要可能,就在沙滩一带租一两间民房,用小煤火炉做饭,过穷苦日子。这样的日子,有接近理想的一面,是都努力读书,单说她,是读了不少新文学作品,并想写作。又为了表示心清志大,把有世俗气的学名“成业”扔掉,先改为“君茉”,嫌有脂粉气,又改为“君默”,以期宁静以致远。也有远离理想的一面,是我们的性格都偏于躁,因而有时为一点点琐事而争吵,闹得都不愉快。就这样挨到1935年暑后,我毕业后到天津南开中学去混饭吃,她先是在北京,后又到香河去教小学。何以我有了收入,她又出去工作?师丹善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是1936年早春,她在香河,我在天津,收到也在香河教小学的刘君一封信,说杨与在那里暂住的马君来往过于亲密,如果我还想保全这个小家庭,最好是把杨接到天津去。其时我的心中情多理少,就听了刘君的劝告,先是写信,然后亲自去,记得到京津公路的安平站,把她接到天津。在南开中学附近租了两间西房,又过起共朝夕的日子。但我们都觉得已经有了隔阂。心都不安,而情况不一样。我体会,她先是在新旧间徘徊,很苦,继而新的重量增加,更苦。我当然也不好过。但都不谈这件事,表面还平静。学期终了,我解聘,一同回到北京,投奔她哥哥在西城的住处。不记得是因为有预感还是另有所图,我在母校新四斋借得一个床位。可能不很久,我反复衡量当时的情况,头脑中忽然理智占了上风,确认为了使无尽的苦有尽,应该分手,另谋生路。记得是一天下午,在她哥哥住处的西屋,我向她说了此意。她面容木然,没说什么。我辞出,到北大新四斋去住,我们就这样分离了。其后很多天,我的心很乱,因为感情常常闯进来,与理智对抗。有时像是感情力量更大,就真想去找她,幸而胆量没有随着增大,才欲行又止。这样延续到9月,有了远走的机会,理智终于当了家,为人,也为己,领悟藕断,必须丝也断,就毅然舍掉北京,到保定去了。


《流年碎影》 婚事(3)


  重述这些,我会不会有怨气?在当时,也许有一些,及至时光流过很多,心情归于平静,理智高居主位,想法就不再是那样。是什么样?借用西方某哲学家的话,是凡是已然的都是应然的。视为应然,有理由。其一,人之常情,以男本位为例,纵使所得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