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大学的精神-第4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2002年9月17日《文汇报》)
当然,你可以说,杨先生现在不当校长,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在他的校长任内,教授们全都几年不出一篇论文,看他着急不着急。这确实是个难题。大学里的管理,既要放得开,又要收得拢,分寸不太好把握。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可过多的规矩,又必然对天纵之才造成束缚。我曾不只一次提及,大学教育的微妙之处,在于如何“为中材制定规则,为天才预留空间”(参见《中国大学十讲》221页,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
说说容易,真做起来,难度很大。谁是必须遵守规则、服从管理的“中材”,哪个又是可以特立独行、自由发展的“天才”,你来定?将来被你认定的“天才”一事无成,被划为“中材”的反而成绩斐然,看你怎么交代。由行政当局钦定若干种子选手(比如“跨世纪人才”之类),不见得就能保证比赛的胜利。况且,此举很可能极大地挫伤其他选手的积极性,焉知奖杯最后不是落在那些原先不被看好者手中。真正的学术创新,既需积累,也讲机遇,往往不能以常理推测。你很想要的,不见得就能得到;你没想到的,反而可能翩然而至。作为大学,最好的策略是,“时刻准备着”,迎接突然的挑战与荣誉。
面对着这样一种两难局面:或因管理太松而有所懈怠,或因管理过严而有所压抑,你问我怎么办?我的答案很明确:选择前者。理由是,好大学里的好教授,你不必管他/她,也不用催他/她,他们比你还着急;让其自由发展,不计较一时一地之得失,方能有大成。至于有些人因此而偷懒,没关系。因为,在我看来,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小成果(不说粗制滥造),还不如一个大突破。目前各大学的基本状态是,鼓励小打小闹,而不敢“拿生命赌明天”。如此追求稳妥,不敢冒险,很大程度是现有的评价及管理体制决定的。
建立规章制度,加强学术管理,这一努力,有其合理性,也值得提倡。尤其是如何选拔人才,防止近亲繁殖,杜绝武大郎开店,对于中国大学来说,更是生死攸关。只是必须记得,管理有效,但并非万能;而且,管理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大学的管理工作,应包含对“人”的尊重,以及对“创造性劳动”的理解。前者涉及“尊师重道”,后者则不妨称为“放长线钓大鱼”。如此具有弹性的、不乏人情味的管理,方才可能“营造一个有利于产生学术大师的良好的研究环境”。
第六部分 大学之问题与改革第87节 榜样如何获得
中国大学积弊甚多,必须改革,这我不怀疑;改革大业起步于“向世界一流大学学习”,这我也举双手赞成。问题在于,中国的高等教育是否必须而且能够“与国际接轨”。这里应该追问的是,哪个国际?什么轨?怎么接?所有这些,都必须认真推敲,而并非不证自明。
办大学没钱不行,有钱也不一定就行。这和建工厂、修工程不一样,后两者,只要有足够的技术与资金,就能顺利达成。一年建成世界第一的上海磁悬浮列车或者弄出个北京现代汽车厂,这都是奇迹,但并非不可能。可你要是抱着这种念头来办大学,肯定大失所望。没有十年八年,新大学很难像个样子。这里说的不是占地面积、建筑设计,或者著名学者、优秀学生——这些都还可以用钱来买,惟有学校的风气与传统,必须靠“养成”,急不得。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不算那些走了弯道、摔了跟斗,甚至忙了几十年、上百年还没真正上路的。
办大学难,难在不能依样画葫芦。榜样不难找,可人家一招一式背后,都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你光学表面的架势不行。我说过一句很“刻毒”的话:最喜欢拿某某大学说事,并将其作为标尺,用来衡量、批评中国大学的,往往是访学半年的专家。因其确实有所了解,可又知之不多,急于找到榜样,只看到人家的好处,而没来得及追问这些“招式”所隐含的意义及其来龙去脉。如此“好学”有余,“深思”不足,写写文章,发发感慨,很是精彩;一旦当起真来,用来指导中国大学的改革实践,很难不出现“橘化为枳”的尴尬局面。《晏子春秋》中有这么一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在我看来,比起具体的植物,大学的生长,更讲“水土”,因而更难成功移植。
考虑到大学与社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你希望超越“技术训练”,就必须面向本土,兼及历史与传统;否则,你将“水土不服”。新大学的难题是如何接地气、服水土;老大学呢,所有革旧鼎新的努力,都必须顾及已经形成的传统。如果一切推倒重来,把老大学改得“面目全非”,绝对不是好事情。有传统,就会有惰性。老大学的惰性,确实给改革带来很大的阻力,让具体操作者感觉动辄得咎,举步维艰。可正是这种抵抗,使得任何人都无法凭借一时之勇气与意气(即便是光明正大),改变大学的发展方向。大学里的任何改革,除了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博弈,还有今人与传统的对话,其结果往往是“非驴非马”。这种“不纯粹”,偏离各方的愿望以及学习的榜样,不一定是坏事情。因为,这有利于大学精神的延续——既与时俱进,而又不丧失传统。
改革者在设计方案时,一般都有很具体的追慕对象。就像写论文一样,有人博采众家之长,有人固守一家边界。后者的措施成龙配套,亦步亦趋,容易学得像;前者则必须视野开阔,各家之长如何协调是个难题,弄不好变成大杂烩。但对于立意高远者来说,前者无疑更具魅力,也更有发展前景。1902年,当时的管学大臣张学熙为了重开因庚子事变而停办的京师大学堂,曾敦请各驻外使节提供各国的学制资料。其中驻美使馆提供的资料最有意思。因“国家并未设官管理”,也没有统一教材,只好“经切商美外部”,提供哈佛大学(四种)、哥伦比亚大学(四种)、耶鲁大学(两种)、宾法尼亚大学(一种)等十三本章程(其余两种为中小学课程)。尽管因意识形态等方面的考量(1906年的《学部奏请宣示教育宗旨折》说得很明白,德国与日本的教育“重在保帝国之统一”或“万世一系之皇统”,故最少流弊),晚清各种学堂章程的制定,实际上多采德、日学制;但晚清教育政策的制定者,还是努力“博考外国各项学堂章程门目,参酌变通,择其宜者用之”(张学熙等《重订学堂章程折》)。今天谈论大学改革者,不知是否意识到,诸君信誓旦旦的“与国际接轨”,很可能是个虚妄的目标。
不只一次见识过这样的局面:大家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如何“与国际接轨”,冷不丁说到某个具体问题,这时候,留法与留德的,留日与留美的,意见全都不一样。这下子你就明白了,起码在大学领域里,“国际”上并非只有一“轨”。只不过现如今美国独步天下,成为惟一的超级大国,其强大的经济与军事实力,使得许多人误将美国大学作为惟一的标准,整天将“哈佛”、“斯坦福”挂在嘴上。文化传统不同,各国大学其实面貌迥异;同一国家的著名大学,也因其成长背景及现实环境的差别,而选择不同的发展方向。就连常被相提并论的“哈佛”与“斯坦福”,其间的“楚河汉界”,也都值得你认真对待。
过去的教育家,以我为主,借鉴西方大学经验时,很有节制,知道什么能学,什么不能学;现在可好,认准一家,义无返顾,猛扑过去,表面上学得很快,也很像,可他忘记了,所有的仪式背后,都必须有精神作为支撑。举个近在眼前的例子,眼下渐趋消歇的大学合并之风,便是看对了病,开错了药。这帖药,明显是为了救治1952年院系调整落下的病。主事者用心良苦,只是忽略了国内各大学原有的传统,对“国际标准”的理解也未免过于单一,加上行政主导,实际推行中,出现了“以大为美”的偏差。可就像王则柯所说的,普林斯顿大学和加州理工学院学科门类并不齐全,学生也不过区区数千,但在学界享有崇高声誉(《小的是美丽的》,《开放时代》2003年2期),你能说这不算“世界一流”,不值得仿效?这下问题更大了,你让我学什么?哈佛?斯坦福?普林斯顿?加州理工?我的答复是:都可以,又都不可以。说“可以”,是假定你已经深思熟虑,知己知彼;说“不可以”,是怕你只是震于大名,盲目响应。
第六部分 大学之问题与改革第88节 大学分类型
其实,大学分类型——研究型、教学型、技术培训型、社区服务型,都有其发展的空间。不问规模大小,只要定位准,声誉好,就是好大学。就像写文章,能雅是本事,能俗也是本事;就怕半吊子,高不成低不就,理论、实用全都不彻底。不同类型的大学,目标不一,道路不一,评价标准也不一;先自我定位,再寻找相关的榜样,比起笼而统之的“接轨”说,要实在得多。各大学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历史形成的,不是想改就能改,你只能在历史提供的舞台上表演。而就目前中国大学的现状而言,首先是明白自己脚下的舞台,寻找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而不是忙着制定进入“世界一流”的时间表。
对于许多大学校长来说,明白自家长短,形成自家个性,是第一步,也是最要紧的。民国年间的许多著名大学(包括国立大学、私立大学、教会大学),是有个性的,你几乎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得出其各自的风采。1952年院系调整后,各大学之间,从专业设置到学术风气,越来越趋同;惟一的差别,只是规模的大小与水平的高低。这种办学观念过于“整齐划一”的状态,现在正逐渐被打破。但所谓“形成自己的特色”,与其说是“扬长”,不如说是“避短”。让志向远大的校长们知道什么是自己学不了的,与让他们知道应该学什么,具有同样的重要性。因为只有这样,校长们才懂得如何腾挪趋避,不至于贪多嚼不烂,模糊了努力的大方向。
说到“腾挪趋避”,这一百年中国的大学教育,并非拒绝“开眼看世界”,而是找不到很好的“接口”。晚清的模仿德、日,1920年代的学习欧美,1950年代的转向苏联,近二十年的独尊美国,我们谈论大学发展与改革,始终“目光朝外”,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姑且不说西学(包括声光电化与民主法制等)的魅力无法抗拒,西方大学制度在生产及传播知识的有效性方面,也非传统中国的书院可比。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只谈“与国际接轨”,而不努力发掘传统中国的教育资源,这样的改革,是有局限性的。
在《大学之道——传统书院与二十世纪中国高等教育》(《北大精神及其他》,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中,我曾提到,在借鉴欧美现代大学制度的前提下,应该追问传统的书院教育是否能为我们提供某种思想资源。我的答案是肯定的。粗略言之,大概可以包括如下三种思路:
从教育体制考虑:私立大学、研究院及民间学会对于中国学术思想多元化的贡献;
从教育理念考虑:全人格教育、通识教育以及打破教育的实用主义传统;
从教学方法考虑:强调独立思考、自学为主、注重师生之间的理解与沟通。
这里所说的,不指向具体学科及研究领域(如中国传统文化研究),而是强调整个学术思路的转移,即21世纪的中国大学,不应该只是“欧洲大学的凯旋”(借用Ruth Hayhoe的说法,参见 China 's Universities,1895-1995:A Century of Cultural Conflict,pp3-23,New York,1996)。最近10年,学界对于中国古代书院的研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出版了许多史论及资料集,此类成果,可惜不被制定教育政策及从事大学改革者所重视。“千年书院”,再加上“百年大学”,如此“中国经验”,实在不该被忽视。1921年,北大校长蔡元培在美国柏克利大学中国学生会演说,阐述其“大学理想”——中国传统的孔墨精神,加上英之人格教育、德法之专深研究、美之服务社会(《蔡元培全集》第四卷64-66页,北京:中华书局,1984)。这样的视野与襟怀,方才谈得上“制度创新”。今天谈论大学改革者,缺的不是“国际视野”,而是对“传统中国”以及“现代中国”的理解与尊重。
不管是“孔墨精神”还是“书院教学”,都比较虚幻,不能直接套用,必须经过一番创造性转化,方才具有可操作性。可思考问题,有这个维度与没这个维度,就是不一样。没这个维度,很容易变成简单的“拿来”,或自我陶醉于“中国的哈佛”、“东方的剑桥”这样不伦不类的比拟,而与“世界一流”无缘。
2003年6月20日于京北西三旗
第六部分 大学之问题与改革第89节 我看百年变革
陈平原
小引
北大是个夸张的地方,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大人及传媒所关注,并赋予许多或许本身并不具备的“战略意义”。所谓“北大无小事”,对于一所大学来说,不见得佳妙,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原先设计的高难动作,表演中很可能变形。必须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有极好的心理素质以及周密计划,方能临阵不乱,既不被猎猎军旗所蛊惑,也不被阵阵战鼓所震慑。期待鲜花与掌声,但也不回避荆棘与陷阱,以平常心面对历史与现实,步步为营,而不幻想着“一剑定乾坤”,对于备受关注的北大人来说,至关重要。所有的大学都必须改革——不止北大;所有的改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