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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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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爸爸?他们为什么?”
“唔,部分原因就是德里。”父亲皱着眉头,点燃了他的香烟。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在德里,我无法解释,但是同时我一点也不惊讶。白人正派军团就是‘三K党’的北方翻版。他们穿的衣服,干的事情都一样,都对黑人恨之入骨。大多数历史书谈‘三K’党多,谈白人军团少,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东西。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多数历史书都是北方人写的,他们羞于提起。在许多大城市都有那样的组织,但是在缅因州,德里镇是他们惟一获得成功的地方。
他们曾经猖狂一时。“
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但是大火过后,那些白人正派军团的成员一个个互相扯谎,都隐蔽起来了。”他的言语里充满了鄙视。听到这句话,母亲皱着眉头抬起头来。他又继续说道:“别忘了,是谁被杀死了?18个军队里的黑鬼,14个或者h个镇子里的黑鬼,4个爵士乐队里的黑鬼……还有一群热爱黑鬼的人。那又能怎么样呢?”
“威廉,”母亲轻声说,“够了。”
“不,”我说,“我要听。”
“该上床睡觉了,麦克。”他轻轻抚摩着我的头发。“我还想再告诉你一件事,但是我想你不会懂,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懂不懂。那天晚上在‘黑点’发生的事情,那么可怕……我认为不是因为我们是黑人才会发生那样的事,甚至不是因为酒吧靠近富人居住的西百老汇。我并不认为白人正派军团在德里吃得开是因为这里的人更憎恶黑人。都是因为这块土地,越是邪恶的东西在德里就能昌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停地想。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这里也有好人,那时也有好人。当举行葬礼的时候,成千上百的人都出来送行,大部分商家都关门一周,医院免费治疗伤者,许多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我就是在那时遇见杜威。康罗艾的。你知道他的皮肤就像是冰淇淋那么白,但是我感觉他就像我的哥哥。我愿意为他而死。尽管一个人不可能知道别人的心,但我认为他也愿意为我而死的。
“不管怎样,大火之后,军队就开拔了,就像是他们感到羞愧了……我猜是那样的。此后我在福特朗德待了6年。在那里我遇上了你母亲,然后我们就在甘温斯顿结婚了。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德里从来没有逃脱我的记忆。战后我带你母亲回到了这里。然后就有了你。我们这里距离原来‘黑点’酒吧的那个地方不到3英里。我想你该睡觉了,男子汉。”
“我想听关于大火的事片我叫嚷着。”跟我说说,爸爸!“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使我闭上了嘴……也许因为他不常是那个样子,大多数时间他总是笑眯眯的。“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听到的。”他严肃地说。“下次吧,麦克。再过几年再说吧。”
结果我又等了4年才听到那天晚上在“黑点”发生的事情。而我爸爸的生命之路也就要走到了尽头。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阵清醒。
一阵迷糊地讲完了那个故事,而肠癌正在吞噬着他的躯体。
1985年2月26日
昨天晚上我又重读了我在这个笔记本里写过的东西。想起父亲,我禁不住放声痛哭。他去世已经23年了。谁能知道悲伤会持续多长时间呢?是不是一个人的孩子或者兄弟或者姐妹死去三四十年之后,他还会仍然感受到那种失去的空虚呢?那种空虚甚至到死也无法填补。
1937年父亲领了伤残退休金,永远离开了军队。在训练新兵时,一个新兵因害怕将一颗手雷掷到了父亲脚下——幸运的是,手雷没有完全爆炸,所以爸爸只失去了左脚的大部分,而不是胸部以下的所有躯干。
由于那笔退休金,他提前一年娶了我母亲。但是他还是回到了德里——如他自己所说,德里从来就没有逃离他的记忆。现在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让他回到德里以便我能在8月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圆圈里占据我自己的位置。如果宇宙有轮回的话,恶总是被善补偿H是善也能使人敬畏。
父亲攒了一笔钱,在德里买了一个农场,于是他们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了。
“一开始我们并不如意。”父亲曾经这么说。“周围的人并不想要黑人做邻居。我们也知道会是那个样子——我从来没有忘记‘黑点’酒吧的大火。路过的孩子们会扔石块或者啤酒罐。头一年我换了20次玻璃。有时也并不是孩子。一天早上起床,我发现在鸡窝边上画着一个纳粹党徽,所有的鸡都死光了。有人在鸡食里下了毒。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养过鸡。
“但是县治安官——那时德里还没有警察局——对此事进行了调查;正如我说过的,在德里既有坏人也有好人。他最终查出了是谁干的。你猜是谁干的?你可以猜三次!”
“我不知道。”我回答。
父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拿出一块手绢,抹去了眼泪,说道:“巴蚩。鲍尔斯!就是你们学校最爱欺负人的那个孩子的父亲。老子是个恶棍,儿子也是个混蛋。”
“学校里的孩子都说亨利的爸爸是个疯子。”我接上去说。
父亲说道:“好了,我告诉你,说他是个疯子并不太错。人们说从太平洋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不正常,他在那里当过海军。治安官把他拘留了;他叫嚷着说那都是爱黑鬼的人捏造的,他要起诉每一个人。
治安官告诉他要么赔我200美元,要么就得坐两年牢。一开始他不服气,说杀死黑鬼的几只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当治安官说起诉的是他在鸡窝上画了纳粹党徽时,他只好屈服了。他让弟弟卖了自己的一辆新车,赔了我200美元。后来他四处宣扬说要烧死我。一天下午,他开着一辆旧车外出,我驱车从后面追上了他。在威产姆大街的铁路货运场旁边,我把他截住,用我的步枪逼着他叫他出来。
“‘你敢放火的话,我就让你尝尝黑人的钢枪。’我告诉他。
“‘你不能那样跟我说话,黑鬼。’他说。他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你不能那样跟一个白人说话。’“当时我已经考虑好了,麦克。如果我不永远吓倒他的话,他总会找我的碴儿。看看周围没有人,我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揪下车来。我用枪口顶着他的下巴说:“你再敢叫我一声黑鬼,我就叫你的脑袋开花!相信我,如果你胆敢放火,不仅是你,而且你老婆,你的小崽子,还有你没用的弟弟,都得尝尝我子弹的味道。我已经受够了。“
“他哭了起来。我一生当中可从没见过比那更丑陋的一幕了。他哭泣着:“看看这算什么世道,一个黑……有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枪指着一个好人的头。‘“我说:“这世界看来真的出毛病了。不过那没关系。现的问题是我们达成一种默契呢,还是你想让脑袋上开个窟窿?’“他最后当然不想让脑袋开窟窿了。那可能除了你的狗奇皮之死以外,我和巴蚩。鲍尔斯最后的一点麻烦。没有证据证明狗是他杀死的。奇皮可能吃了毒饵。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找我们的麻烦了。回头想想,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如果说有时我做梦会梦见那场大火,那也没什么。从来没有一个正常生活的人不做一些噩梦的。”
1985年2月28日
坐下来写“黑点”酒吧大火已经有一段日子,可是我仍然无从下手。就像是读一本侦探小说,悬念迭出,到处都有谜团。
我仍然记得父亲的声音——低沉而且缓慢,但是却经历了岁月的洗礼。
现在是10点钟,图书馆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关门了。在灯下写作,我能听到雨雪敲打窗户的声音。我还能听到其他的声音——隐秘的吱吱声和碰撞声。我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老建筑都有的声音二…。。但是我不知道……在今晚这样的风暴中,在某个地方是否有一个小丑在兜售气球?好了……没关系。我想我已经了解了父亲最后的故事。就在他死前6周,我在医院他的病床前听到了那个故事。
每天下午放学我都和母亲去看他。到晚上,母亲得留在家里干家务。我就一个人骑车去医院陪他聊天,照看他。对一个只有16岁的孩子来说,那真是痛苦的6个星期。我爱我的父亲——看见他日渐推怦不堪的样子,看着他那被病痛折磨的面孔,我几乎无法忍受。癌症不止是在杀死我的父亲,它正在侮辱他的尊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想不起什么东西再和他聊了。尽管每天我都想着不同的东西来谈,但是我们俩的话题都已经用光了。我们从来没有提到过癌症,但是有几次在沉默当中,我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真想提起它——于是我就拼命地去想一些别的话题来转移一下。
就在那种令人害怕的沉默之中,我再次向他问起了“黑点”大火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刚刚服过止痛麻醉药,一阵清醒,一阵迷糊;一阵说话清楚,一阵犹如梦吃。问起那件事情没有真正的原因,它只是突然跳进了我的头脑。
他的眼睛亮了。他笑了笑。“你从来没有忘记它,是不是,麦克?”
“是的。”我回答。尽管我已经3年多没有想过它,我仍然加了一句他常说的话:“它从来没有逃离我的记忆。”
“好的,我告诉你。”他说,“15岁也够大了,你的母亲也不在这里阻拦我了。还有,你应当知道,那样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德里镇,所以你要小心。千万要小心,记住了吗,麦克?”
“记住了。”我说。
“好。”说完,他的头落到了枕头上。“那很好。”我以为他又要犯迷糊了——他的眼睛也闭上了——但是他又开始说话了。
“1929年到1930年;司,在德里空军兵团基地里有一个军士俱乐部。其实它也就是一间临时营房,但是里面装修得很好——有地毯,有隔间,还有投币电唱机——周末还提供软饮料……周六经常有乐队……如果你是白人,一切都不错。”
“当然五连的士兵——都是黑人——不允许靠近那个地方。德里还有几家低级酒吧,光顾那里的都是些伐木工人;有些酒吧还有妓女服务,于是很多人都去那里。但是对于那些孩子——像我和我的朋友来说,花钱找妓女得好好寻思一番。”
那天晚上父亲服用了麻醉剂;要不然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他15岁的儿子讲那些东西。“然后镇理事会的代表出面了,他们抗议说我们骚扰白人妇女,而且非法饮用私酒。但是此后情况还是照旧,因为那些白人妓女们和伐木工人对我们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有一次一个工人对我说,我简直就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白人。”讲到这里父亲大笑起来,我也笑了。
他笑得那么厉害,以至于肚子开始剧痛。他按住腹部,眼睛向上翻着,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嘴唇。
我连忙问道:“需要找护士吗?”
“不……不用。我马上就好了。最坏的事情是,麦克,你想笑的时候竟然不能笑。以前可没有这样。”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现在我才意识到那是我们惟—一次差点提到就要杀死他的癌症。然后他喝了一小口水,又开始讲了。
“最终,镇理事会的5个老人被激怒了。他们和基地领导交涉,说是五连的黑鬼污染了那里的环境。
“后来弗勒少校在现在纪念公园的地方,找了一间旧棚屋,然后把五连召集起来,告诉我们说它将成为‘我们’的俱乐部,以后禁止我们接近德里的那些酒吧。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把那间旧棚屋改造了一个酒吧——后面隔开,作为一间小厨房;靠墙的地方设立了一个吧台,卖汽水和啤酒——当然我们知道,想喝烈性酒得偷偷摸摸的。地板虽然有点服,但我们把它油漆得很好……就在仲夏,酒吧就投入运营了。一直到被大火烧毁之前我们仍在努力装饰它。星期五的晚上,我和麦卡斯里在酒吧外面竖起了店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黑点’;在那两个大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对五连和客人开放‘。那感觉真是棒极了!
“后来,那个军士俱乐部也开始装修,里面加了一个休息室还加了一个咖啡厅,似乎想和我们竞争,但是那不是我们想要参与的竞争。”
父亲朝我笑了笑,接着说:“除了斯诺皮斯,我们那时都很年轻,但是我们并不傻。我们明白那些白人想要你和他们竞争,但是一旦你要领先的话,有人就会打断你的腿。我们有了我们需要的东西,那已经足够了。然而某件事情发生了。”
父亲一下沉默起来,皱起了眉头。
“是什么事?爸爸?”
“我们竟然组成了一支不错的爵士乐队。”他说得很慢。“一开始他们不很熟练,但是到8月底。每到周末,‘黑点’就会举行爵士乐专场演出,而且到后来越来越好……慢慢地镇里的人开始在‘黑点’,出现,甚至还有基地里的一些白人士兵……而且人越来越多。
“随着那些白人的出现,我们忘记了小心谨慎。他们来的时候都带着法律禁止的烈性酒——我们也想阻止那种现象,但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他们是镇上的!他妈的,他们是白人!
“正如我说过的,我们都很年轻,对我们的所作所为很骄傲。但是我们低估了事情的可怕程度。我们忘记了它距离‘军士俱乐部’只有四分之一英里,而且它已经成为镇里的一件大事。一切使我们变得有些疯狂。等到快10月份的时候,到‘黑点’来的不只是德里人,而且还有周围各地的人。整个酒吧到处都是人,没有地方跳舞,人们只能原地站着扭动。我们不得不将酒吧从晚上7点一直开到第二天3点。每到午夜,那里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又讲了起来。他的眼睛变亮了。
“弗勒上校早点取缔‘黑点’就好了。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少死一些人。他早就想那么做了。但是我想他跟我们一样都怕同样的东西——某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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