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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乾盛世-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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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前卷已指出,西北——包括今新疆、青海等省,为厄鲁特蒙古四部游牧之地。早在清入关前,太宗时期,先后同清朝建立了朝贡关系。清入主中原后,双方关系进一步密切。在顺治十七年(1644—1660年)中,厄鲁特蒙古贡使朝贡北京多达71次,平均每年超过4次。袁森坡:《康雍乾经营与开发北疆》之统计,见该书73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与此同时,厄鲁特内部倾轧、纷争不已。清朝忙于平定中原,对其内部纷争不予干涉。    
    康熙初年,在数年纷争中,准噶尔部噶尔丹崛起。噶尔丹生于顺治元年(1644年),为巴图尔浑台吉第六子。“为人凶恶,耽于酒色。”《清圣祖实录》,卷83,20页。他的五兄僧格继承其父之位后,被其长兄车臣及次兄卓特巴巴图尔杀害。于是,当时还在西藏当喇嘛的噶尔丹即以复仇为号召,自西藏赶回准部,杀死仇人,遂为该部部长。祁韵士:《皇朝藩部要略》,卷9,《厄鲁特要略二》。    
    野心勃勃的噶尔丹并未就此停止战斗,却把战争扩大到各部,逐一兼并。自康熙十二年至十五年(1676年),他兼并了其叔父楚琥尔乌巴什父子的领地,并将叔父擒获囚禁,杀其子班第;十六年春,挥师击败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将其俘获处死《皇朝藩部要略》,卷9,《厄鲁特要略一》。,其子侄“穷无所归”,逃至甘肃、凉州等沿边地带,“违禁阑入塞内”《清圣祖实录》,卷69,19~20页。。次年(1678年)二月,噶尔丹欲乘胜进兵青海。他“向有侵西海(即青海)之意,因人心不一,西海路远,恐一动而本地有事,不敢轻举”《清圣祖实录》,卷76,3页。,但他仍率军“行十一日撤归”《清圣祖实录》,卷83,19页。。十八年八月,驻守兰州的甘肃提督张勇收到噶尔丹的一封信,对青海提出“主权”要求,声称:“西北一带地方皆得之矣,惟西海(即青海)向系我祖与伊祖同夺取者,今伊等独据之,欲往索取,因系将军所辖之地,不敢轻举。”《清圣祖实录》,卷83,18页。原来,早在明崇祯九年(清崇德元年,1636年),和硕特顾实汗率军自新疆塔尔巴哈台远征青海,以势单力弱,约同噶尔丹之父准噶尔巴图尔珲台吉联军,共同进攻,击杀却图汗,遂据青海之地。为感谢巴图尔珲台吉相助,顾实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送给大批礼物。巴图尔珲台吉率部撤回准噶尔。噶尔丹所言:青海“系我祖与伊祖同夺取者”,即指此事。他以此为口实,企图将青海重新夺回,据为己有。今夏又曾两度出兵,因见“近边诸将军统兵驻扎,不敢轻犯。”他特给清将张勇写了这封信,表明他出兵青海的本意,但同时也暴露了他的野心。    
    康熙十八年,噶尔丹已领有厄鲁特蒙古四部之地,雄长于西北,西藏达赖喇嘛五世给噶尔丹加以“博硕克图汗”之号。同年九月,他遣使入贡,向朝廷献锁子甲、枪、马、驼、貂皮等物,因得达赖喇嘛的封号“博硕克图汗”,“是以奉贡入告”。此举违背清朝惯例:“从前,厄鲁特、喀尔喀有奏请敕印来贡者,准其纳贡,授以敕印,并加恩赉,从无以擅称汗者,准其纳贡之例。”尽管如此,圣祖和他的重臣们仍然“准其献纳”《清圣祖实录》,卷84,4~5页。,实际是承认了他的封号。自此,噶尔丹便以“博硕克图汗”号令西域,“胁诸卫拉特,奉其命”《皇朝藩部要略》,卷9,“厄鲁特要略”,参见王思治:《18世纪前夜西北边疆局势述论》,载《清史研究》1995年1期。,其势迅速膨胀。就在他上称号这一年,“渐次内移,住居河套,前哨已至哈密,去肃州仅十数日(程)”,威胁吐鲁番和哈密,不久,即攻占两地,表明他的势力已扩张至甘州(今甘肃张掖县),实际已控制了这个地区的撒里维吾尔族(今裕固族)《康雍乾经营与开发北疆》,75页。。    
    噶尔丹向青海扩张,因惧于清朝的严防而暂时作罢,随即把进攻的矛头指向新疆回部。清初,天山以北为厄鲁特蒙古游牧地,简称“准部”;天山以南的广大地区为维吾尔族居住地,称为“回部”。天山把新疆分成南北两个地区,又称前者为北疆,后者称南疆;或称天山北路、天山南路。“计回疆(部)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西、南、北皆大山界之。”魏源:《圣武记》,卷4,162页,中华书局,1984。顺治初年,以叶尔羌汗为代表,向朝廷奉表进贡,此为南疆与清朝建立朝贡关系之始。《圣武记》(上),卷4,169页。    
    康熙十九年,噶尔丹终于出兵南疆,以12万铁骑攻占叶尔羌与喀什噶尔,“攻破回子千余城,自后无复表贡”《圣武记》(上),卷4,169页。。从此,南疆沦入准噶尔的统治之下,扶植亲准的当地“白山派”首领和卓伊达雅图上台,称“阿伯克和卓”(意为世界之王),与其子统治南疆,皆听命于噶尔丹,与清朝断绝了关系,迟至乾隆时彻底消灭准部,清朝的统治才得以恢复。    
    噶尔丹兼并南疆后,又挥师西向,在四年间,接连打败哈萨克、诺盖(居黑海沿岸)、柯尔克孜等民族的抵抗,建立了准噶尔的军事统治。到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噶尔丹已完全控制了西北地区,北达鄂木河,西至巴尔喀什湖以南,东至鄂毕河的中亚地带,“威令至卫藏”《圣武记》(上),卷3,115页。。


第三部分西北扬威平叛(2)

    自蒙元退居塞外,诸部分散,自行其是,二百余年中,先有也先称汗,一度统一西北诸蒙古,继之又出现察哈尔部部长林丹汗,以统一蒙古为己志,欲图恢复先祖的辉煌,因屡受崛起于明末辽东的后金的打击而破产。至清入主中原后,噶尔丹在厄鲁特蒙古的纷争中乘机崛起,统一西北,改称汗号,是为第三人。他用战争兼并的手段,正在把分散的诸蒙古凝聚成一股巨大的军事与政治的力量,其结果,必然与清朝“大一统”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事实正是如此。当厄鲁特蒙古内部纷争时,清朝不过充当中间人,力图调和矛盾,使之和好,共事太平之福。但是,当噶尔丹夺取准噶尔部的统治权,逐渐扩大军事活动,朝廷开始警觉,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动向。时值三藩动乱,沙俄入侵黑龙江,朝廷专力于平叛,抗击沙俄的入侵,无暇顾及噶尔丹,采取在政治上变通、包容,在军事上严加防范等对策,避免同噶尔丹直接发生军事对抗,力图避免陷入南北同时用兵的困境。    
    还在康熙十一年(1672年)正月,噶尔丹取代其兄僧格,谋取准部统治权,遣使入贡,请求按其兄僧格例,准他“照常遣使进贡”。朝廷没有责备他违例,不经朝廷批准擅自袭爵,给予优容,同意了他的请求《清圣祖实录》,卷38,7页。,实际是承认了他的合法地位。十五年五月,噶尔丹与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内自相残”,将“阵获弓矢等物来献”,圣祖以“朕心不忍”,拒收此种“礼品”,仍然收纳了“常贡之物”。《清圣祖实录》,卷67,6页。这实际上也承认了噶尔丹对和硕特部的吞并。至十六年十月,噶尔丹不断侵掠各部,消息传到北京,圣祖仍以容忍与和解的态度,指示理藩院:应遣使前去,向噶尔丹等各方“评其曲直,以免生民涂炭”,要他们仍如以前和好,共同“优游太平”。《清圣祖实录》,卷69,20页。此刻,朝廷与三藩的战争正在激烈进行,四处告警,胜负难分,圣祖实在无力顾及厄鲁特内部的事,只好采取这一政策,藉以安抚噶尔丹,以图息事宁人。至同年十二月,情况变得更加严重。青海墨尔根阿喇奈多尔济台吉等为噶尔丹所败,携“庐帐”数千余,逃至甘州、凉州近南山一带避难;“游牧番人头目”有济农布第巴图尔、厄尔德尼和硕齐等率万余“庐帐”,逃入肃州境内暂为栖身。圣祖闻报,指示在陕西的大将军图海,率军前往逐出,严饬官兵各固守防地;选干练人员前去说服他们,“令彼退回”《清圣祖实录》,卷70,20页。,而对噶尔丹所为却无可奈何。    
    圣祖对噶尔丹的政策,是基于以下两个方面的因素:第一,噶尔丹的军事活动还限于蒙古诸部及清朝鞭长莫及之地,尚未直接威胁或进攻清朝的行政区;如前面指出,圣祖把三藩之乱视为最大的危险,必以全力予以扑灭;沙俄入侵黑龙江,虽构不成直接威胁,但毁坏其祖先的“龙兴之地”,自不能置之度外。按其轻重缓急,圣祖在平定三藩之乱后,即挥师北上,将沙俄驱逐出境。显然,解决噶尔丹的问题是排在前面两件大事之后的。第二,噶尔丹的问题还有一个逐渐暴露的过程,因为直到噶尔丹擅自称汗时,朝廷对他的政治意图和用兵尚不完全清楚,双方的矛盾远未激化到兵戎相见的程度。很自然,圣祖对噶尔丹暂作容忍,保持礼尚往来的关系,在不违背清朝的根本利益的情况下,不予介入。    
    朝廷的宽容,显然助长了噶尔丹的骄横,胆子越来越大,他在千里大草原上任意横行无忌,没有谁能够阻止住他的铁骑奔驰。但他也保持了部分清醒,深知满洲、蒙古八旗能征惯战,还有一批名将,善于谋略,故不敢轻举妄动,表面上,对朝廷朝贡如常,而朝廷也予以笼络、安抚,“赏贡如例”。后来的事变证明,这种表面上的关系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随着噶尔丹的政治野心无限膨胀,向朝廷挑衅,矛盾迅速转向尖锐,其无限止的军事征伐,终于把战火引到朝廷的大门前。战争正在日益临近。    
    噶尔丹残害其兄弟,劫夺爵位,擅自称汗,而且“兼并四部,蚕食邻封”《平定朔漠方略》,卷2,16页。,与清朝的矛盾即由此而生。要么,噶尔丹放弃非分之得;要么,清朝承认他的妄为,自坏国家大法,重订对蒙古的政策;否则,双方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在经济问题上的矛盾,也因限制准部遣使人数而使双方分歧扩大,不满情绪日益积蓄。历来边疆少数民族酋长向中原王朝朝贡,也是一次贸易的好机会。这里,涉及朝贡的人数多寡,人数越多,越有利于他们来内地贸易。所以,他们总是要求增加遣使朝贡的人数。噶尔丹为了经济方面的利益,每年向北京派出的朝贡人员较其父兄时不断增加,已达千余人,最多时达数千人!原来,清朝对蒙古的政策特别优待,特许准噶尔遣使不限人数,一概允许进关。但当平定三藩大乱,内地主要是南方广大地区残破,亟须休养生息,与蒙古进行交易的马匹也因战事结束而需求大减。还须指出的是,准部遣使如此之多,沿途横行不法,抢劫财物、马匹,掳掠人口贩卖,甚至“自相屠害作乱”《清圣祖实录》,卷69,21页。,即使到了北京也敢胡作非为,以致扰乱了社会秩序,纷争、打斗时常发生《清圣祖实录》,卷111,17~18页;卷112,12页。。康熙二十二年,朝廷大臣提出修改遣使不限人数的规定。圣祖同意,向噶尔丹发出指令:以后你处贡使,持有印验者,限200名之内,准入边关,其余都留在张家口、归化城(今内蒙呼和浩特)等处贸易;向来不用你之印验的另行纳贡的四台吉,即厄鲁特的噶尔马戴青和硕齐、和硕特部的博洛库济、杜尔伯特部的阿尔达尔、土尔扈特部的阿玉奇等,所遣贡使入边关的,亦不许超过200人。你噶尔丹博硕克图汗,“毋违朕视四海一家,中外一体之至意,敬慎遵守。”《清圣祖实录》,卷112,13页。但噶尔丹拒不遵守圣祖的指令,于第二年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九月,遣使古尔班拜等率3000人入贡。理藩院遣官查验符信,仍以200人为限,其余都遣回,不得入关。《清圣祖实录》,卷116,24页。二十四年七月,噶尔丹上疏,要求取消对“贸易之人”入关的人数限制,申辩说:“四厄鲁特贸易,向有旧制,我等未便废也。若仍遵旧制,则凡事皆宜矣。”朝廷拒绝了他的过分要求,仍坚持康熙二十二年所议定例,不予更改。《清圣祖实录》,卷121,25页。二十五年九月,圣祖就此事作出最后决定:厄鲁特噶尔丹等四大台吉,“应令来京互市,其余小台吉俱于张家口互市,著为定例。”《清圣祖实录》,卷127,22~23页。这意味着,此项规定永久不变。


第三部分西北扬威平叛(3)

    朝廷对噶尔丹的政策性规定,既坚持了基本原则,又很优厚,也是合理的。如,入关限定人数,但允许到张家口贸易不限人数,充分照顾到了准部人的利益,本无异议。但噶尔丹的过分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出于经济与政治野心的双重考虑,他转而接近沙俄殖民主义者,很快发展到投靠,乃至勾结,共同对付清朝。噶尔丹由民族分裂进而堕落为叛卖祖国,性质就更严重了。    
    应当指出,他的五兄僧格继任准噶尔部长时,坚持了维护国家统一的立场,屡次拒绝了沙俄的引诱。然而,噶尔丹出于他个人的极端利益,却主动寻求沙俄的支持。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军正为雅克萨反击战做准备,噶尔丹却派出一支由70人组成的商队,前往伊尔库茨克,向沙皇递交他的一封信,声称:他们的主子(指噶尔丹)已经得到俄国与中国在黑龙江上发生摩擦的消息,特派他们到莫斯科来。江载华译:加斯东·加恩著《彼得大帝时期的俄中关系史》,132页,商务印书馆,1980。他的最终目的是同俄国“结成军事同盟”兹拉特金:《准噶尔汗国史》(中译本),220页。,才能“征服蒙古”《18世纪前夜西北边疆形势述论》,66页。。噶尔丹的表态和行动,支持和帮助沙俄对黑龙江的侵略,而沙俄也保证支持他统一蒙古,建立一个新的蒙古帝国,达到分裂和削弱中国的政治目的。    
    噶尔丹勾结沙俄的内幕及重要史实,除了中国文献,俄国文献均有记载,前苏联学者也披露了档案史料,还有英、法、美诸国学者对此都进行了深入研究,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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