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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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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半饱,倾晨将节目顺序和主持窜词简单的同机灵鬼永慧说了一遍,便将主持人的位置让给了她。小丫头一听,也不问为什么,高高兴兴的跑到舞台边的一个桌子上候着去了,嘴里嘟嘟囔囔好似还在背词。

倾晨趁大家都专心的看戏,便出了她们这西偏门儿的苦卧院,拐向尼姑庵后面的一个小规模柳树区,这里现在已经被白雪堆积起来,柳树上也挂满了雪壳冰锥。

倾晨将一个已倒树干上的雪掸掉,便直接坐了上去。过不多时,果然一个高挺的影子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风雪下,那人的长发见肩侧微飘,一身黑衣且适合夜行,又显得酷酷的,只是站在雪堆间,就显得格外乍眼了。

白雪和星光,将眼前的男人映的清清楚楚,原来那身衣服并不是劲装,而是一身很随意的黑色长衫,整个人显得很随意,但眉眼间透露出的气宇轩昂,又让他整个人的气质格外出众。

倾晨今天难得的换上了古代女装,虽仍是很素的颜色,但却已经足够她臭美了。长袖半遮纤手,领口偏低,夹衫拢在一起,领子呈倒梯形,脖间围着一张皮草,假发落落大方,她朝男子一笑,轻声道:“新年好。”那声音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勾引。

“你们在这山顶上,可还当成是在礼佛出家吗?”男子靠在一棵树干上,语带讽刺。

很难说清这种感觉,倾晨能察觉到他的恶意,而这恶意又似乎来源于一些怨恨。但他很明显不是来报仇或虐待她的,正相反,还是来帮助和保护她。可是他怎会有那么矛盾的感情?八卦难挖啊。

“佛说,人活一世,当活在当下。”倾晨仍旧微笑以对,既然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和此男人的渊源,她似乎也没理由插在中间乱生气。

男子沉默片刻,仍是那种探究的眼神看她,好像总是想将她看透,偏又无法完全看穿。那颦着的眉,让倾晨也同时感受到了他的苦恼。

“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男子探问。

她哪回答的上来,倾晨心里这个骂啊,她还想反过来来问问这个问题呢。无奈,只好挂起微笑,使自己显得格外莫测高深。倾晨暗叹,这就是神秘感啊,男子一定被吊的心痒痒的更想知道了吧。

男子自嘲的笑,“当初,夫人求我,我本不想来。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到这庵中,但我克制着不去寻觅你的消息,偏偏越是躲什么,什么越是会找上门。”

倾晨继续微笑,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笑在逐渐变僵,变傻。

过了许久,男子再无下文,他脸上的嗤笑变淡,变做了个十分苦涩的笑,他看着倾晨的脸,终于沉声一字一字的道:“我不敢来见你。”

倾晨笑不出来了,那声音里,带了不知多少的苦水,应和着他的表情,让她这个外人,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凄苦和只有多年才能孕出的悲戚情绪。

“这几年,我常常想,你为什么宁可选择那样一条路,却仍不愿跟我走,我想不通,也不愿想通。”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

开始爆料了。

倾晨突然有些不想听,她总感觉自己是在偷窥,藏在一副不属于自己的皮囊里,偷窥别人的隐私。此刻更是被迫偷窥一个男人内心最隐晦的情感,这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何苦呢,都过去了。”倾晨打断,扭开头不敢去看他,不是因为伤情,而是因为心虚。

“过去了,对你来说,就那么……容易?”男子恼火,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随即仍顾自的诉说:“第一面,见的最是艰难,多年未见,我要用力控制自己。可是当看见你冷漠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只有我……”他难堪的停顿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倾晨叹息,不是她冷漠,而是她本来就不认得他,又何来的热络?真是有口难言。

他几步走到倾晨身边,突然蹲下了身,倾晨一凛,四目相对时,她颤动了下,近距离看,眼前的这个人,更加俊美无俦,他眼底满溢的澎湃感情,更让她无所适从。在国外,的确常和很多朋友聚会疯狂过,但是,她还没爱过,这样的冲击,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和突然。

“真的……”他痛苦的开口,“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扑鼻很浓很浓的酒味,倾晨一皱眉,指控:“你醉了。”

男子沉默,然后便坐在了她面对的雪地里,手臂自然的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满眼怨怒的瞪着她。

倾晨躲无可躲,手足无措。

“我忘不掉。”他语调沉痛,语气中满是恨意,“可我一定要忘掉。”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倾晨只得开口,这男子喝醉了无理取闹,她能去怪罪吗。唉……男人都像小孩子。

“哼,你当然很轻松的就将过去都冲散了。当你在为如何取悦男人费尽心思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我。”男子的语气更加狠戾,咬牙切齿。

倾晨觉得,一时不察,他没准儿就会突然扑上来咬她一口。相同的,她也被他的人身攻击吓了一跳,难道之前她其实是去当妓女了,所以抛弃了他,而最后因为妓女职业有碍社会安定,被送到了尼姑庵?怪不得一屋子女尼都那么漂亮呢,没见到有老鸨模样的,难道已经被咔嚓了?她一抖,妓女……妓女……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还是卖身不卖艺的啊。

太不划算了,穿来之前,她还是个嫩丫头呢,这副身体竟是残花败柳……

男子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过分了,眉头锁的紧紧的,躲闪开她的眼神,情绪有些失控的伸拳狠狠砸在了雪地里。不想白雪下竟藏着尖锐的石头,他这一砸下去,指关节立刻就开了花。

倾晨一愣,随即从枯木上站起来,蹲到他身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天啊,怎么男人就这么不怕痛吗?

她忙用袖子拭去他伤口上的雪和碎木屑,鲜血流的倒不严重,但伤口皮开肉绽,看起来格外恐怖。五指连心啊,这大冬天的,手上受伤,又是在古代,多遭罪啊。

“伤害自己是最傻的行为。”倾晨恼火的凶道,早抛掉了什么古代仕女的矜持温柔。

弄净了伤口,她仍觉不悦。今日听了他的话,心底隐约对他生了善感,一个如此痴情的人,应该也会是个好人。此刻见他这般自虐,心里那个气,真想爆捶他一顿。

手边也没有纱布啥的,想学猛人撕了衣服当包扎布,可咬牙扯了半天,也没扯坏衣服,她不说自己力气小,心里只道:古代的衣服够结实的,不像现代的,品牌衣服都有偷工减料的。

扯不下布条,她只好对着伤口吹了吹,心里也没觉得自己行为有啥不妥,她是个现代人,再加上一直在国外生活,对这些肢体接触末枝细叶的小事,她本就从不忌讳。

可是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头顶发烫,抬起头,猛然对上了一双多炙热的眸子,她心里悸动,脸上刷的就红了,可是现在要突然扔掉他的手,那两人恐怕会更加尴尬,心急下,倾晨问了个白痴问题:“疼吗?”

(8)小尼姑也有青梅竹马

 问一个手背皮开肉绽的人疼不疼,亏她想的出来,倾晨对自己的智商感到很遗憾。

男子没说话,眼神锐利的像要透视她。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像醉了。

倾晨握着他的手,没一会儿就觉得两个人的手都被冻的冰凉了,她叹口气,“你回去弄点金创药,不然可能会破伤风。”说罢就要抽手,男子手上却突然一紧,倾晨一下子愣是没抽出来。

瞪着他,倾晨再抽手,他仍不放。她终于有点儿恼了,“冻死了,放手。”

男子却像是比她更加生气,“别给我希望。”

“……”倾晨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说这么混账的话,“你的意思是,我该打你骂你,才行?”

男子攥着倾晨的手突然加力,倾晨哎呦一声,刚想用力甩,心里又突然担心把他本就受伤的手弄的更痛,真是人善被人欺。

男子看着她颦眉用力挣扎,却又顾忌着他的手。他心里一紧,闭了眼,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倾晨这才甩脱他站起身,不理他,迈开步子就走。

男子却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陪我坐会儿。”

倾晨低头看着他的头顶,心想这大冷天的让我陪你花前月下,玩儿楚楚冻人啊?

倾晨本不欲理他,但是随即一想,回去和一群女人看那种不够刺激的晚会儿,还真是无趣,相比之下,还不如和他呆一会儿,没准儿这能问出些什么。这样一想,她便又坐了回去,借着星光看他的脸,心里微微得意,咱今天不仅破了肉戒,还应该把色戒也破一破。

可是坐了一会儿,倾晨就发现,这家伙根本不准备继续再透露什么了。他看看头顶的星子,偶尔看看她,仿似陷入了他自己的思绪中,当真只是一起坐一会儿,一句话都不多说。

“前几日,他派人来看你了。”当倾晨屁屁被冻麻,并且快没耐心时,男子才再次开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又是他。黑衣男子口中的‘他’,就是那送银子和金蜜蜂的人口中的‘主子’吧。倾晨垂眸,脑子里飞快转动,可还是想不出有什么方式可以问一些关于那人的事情,而又不显得突兀。

“他送了什么东西?”男子开口问。

倾晨没犹豫,答道:“银子。”

“你……收了?”

“我不该收吗?”其实她不是反问,是真的在询问他意见,可他显然没有正确理解倾晨的意思。

“你就那么爱他的钱和权?”又怒了。

不定时反复使用型炸弹!

小斗叹息,那个‘主子’是嫖客吗?有钱有势的那种?唉……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肩负着如何不堪的过去啊。

倾晨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暂时还能忽悠住眼前这个人,因为毕竟他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也是有日子没见了,可相处时间久了,一个人的本身气质就会毕露,难免不会露出马脚。更何况,她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总不能上去问人家叫什么啊。

而这具身体以前到底是什么脾气呢?她又不会看相,哪猜得到。而现在所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不是有那么好的脾气,任眼前的这个男人多方刁难,各种攻击,还不发火。世界上,真有那种圣人脾气的人吗?

倾晨于是开始假装酝酿怒火,当男子没好气的说了句“都到了如今的地步,有钱,你又能花出去吗?”后,倾晨适时的爆发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无理取闹?你说的陪你坐会儿,就是如此我坐着,你骂着?这大冷天,我凭什么老老实实的给你骂?”

男子一愣,倾晨心里叫苦,完了,看他这反映,好像很吃惊,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以前真的是圣人脾气?她脾气不好,就认为所有人都不该忍受如此羞辱,这是不是有点太自我中心了?可就算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犯了错误,这男子也不能这样语出不逊啊。

“我知道你介怀,可是都过去了,能改变吗?非要抓着那段过去,才有话说,才能痛快?”倾晨越说越有理。

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嗤笑一声,“我何苦……”说罢便站起了身。

倾晨见他起身,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回头看向倾晨,“过去的,就如你说的,不提了。”说罢眼神藏着深意,续道:“你变了。”

倾晨抿住唇,那变化可大了,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

男子掸去她肩头的浮雪,伸手搓了搓她的脸,“回吧,莫真要感冒了。”

倾晨点了点头,看着他微微苦笑,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嘛。盯着他翻身跳墙离开,倾晨捏了捏下巴,看样子,要想从这苦庵出去,最终还得着落在这男人身上。她人生地不熟,啥也不知道,即使离开这尼姑庵,恐怕也无法在这古代活的顺畅了,她家人说死就死,自己说遭点儿灾就遭点儿灾,所以根本不信那套天能掉馅饼的大好事。还是得想办法自己谋出路。

唉……早知道刚才勾引下他了,真是错过了机会,这要下次再见到他,可不定什么时候呢。

叹口气回了姐妹们的苦卧,只见桌上已然杯盘狼藉,戏也唱的差不多了。有的身子虚的,便都先回屋歇着。节目结束后,大家挨不住外面的凉风,便各自分了些饺子,回各自屋里守岁。

同永智回了屋,这样折腾一天早乏了,倾晨对这些新年礼节本也不在意,更是困的想睡,歪在床上,偏永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扯。

她心里介怀着妓女的可能性,几次想问,都觉得那问题取词措句都不甚妥,唉,这可让她怎么问啊。

“永智,你可曾爱过谁吗?”最后只得选了一个比较不相干,引导好了又有可能相干的问题问。

永智听了倾晨的问题,沉吟片刻,才道:“没爱过,我该爱的那个,还未发现我,便死了,我再没遇上过一个能爱的,以后恐怕再没机会了。”

“我以前倒好像爱过一个。”倾晨听着永智的回答不伦不类,只得继续引导,“只是,有些事情,真是说不清。”

“姐姐比我强很多吧,怎么说,也曾被……眷顾。可我……”永智这话说的很慢,似乎每一个词都经过大脑揣测和修饰后才说出口。

眷顾……心里一冷,真是妓女?可是,她可不曾听说有没被‘眷顾’过的妓女。这世界上,有钱人就买美女。而丑女,肯定也有穷人买。各个阶层都不缺色狼,这要说没被眷顾过的女人,那得多丑啊。凭心论,永智可是个漂亮姑娘,这又不合常理。

“你希望被……‘眷顾’?”倾晨试探的问,希望别问着问着把人家问哭了。她也不是故意非说这些,可当过妓女,对她这个借用此身体的人来说,还是有点介怀的。

“我……”永智再次犹豫了,“既然已经进去了,哪有不希望的呢……”

这回答又是模棱两可,进去什么啊?窑子还是什么府邸啥的?你×个×××的,急死人了。这玩儿心眼儿的东西,忒不是人干的。气恼的一仰头,便不说话了。

永智过了一会儿,竟真的哭了起来,倾晨一起身,刚要跑过去问问,永智却摇了摇头,倾晨犹豫,最后还是躺下了。

永智哭了一会儿,委屈道:“姐姐,以后咱就要这样在这里清苦一辈子了,我不怕你笑话,就想找个知心人儿,说说心里话。”

“恩,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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