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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涛[梁凤仪]-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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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慕农按熄了电视机,钻进被窝里,说:
“再说吧!”
我忽然地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并不放过他,说:
“我最恨你说这句话。”
归慕农转了个身,面壁而睡。
“把问题提了出来,就不再说完它,惹得人心上七上八落的,为了什么呢?”
归慕农转个身,该为平卧。
我有点负气,便道:
“究竟我对你有什么误解?”
归慕农这才说:
“希凡,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
这是不言而喻的,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呢?”
“并不能使之突然的简单化,像一般人的由恋爱进而结婚。”
我一怔,没有立即回应。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跟太太的情况,你并未了解。”
我吓傻了。
怎么如此严重的一个问题,我可以草率到现在才面对它、探求它?
我惊骇地问:
“你不是跟她感情很淡?”
“是的,但这并不构成离婚的理由。”
“要怎样才应该离婚?”我问。
“对方并没有错。”
天!
我也没有错,但汤阅生向我提出离婚。
最低限度,在他提出离婚之时,我没有行差踏错半步。
“希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明白,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嘿!”
我大笑,然后说:
“是的,讲得太好了,是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的丈夫偷了女人,要向对方负责,因而坚持离婚娶她。我的情人偷了我,认为妻子无辜,应该保存她的名分。”
“希凡,你不是言语如此低俗的女人。”
“我是的,更难听的话,我都可以讲出口来,只不过你未曾听过罢了。”
跟着,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大大地哭起来。
女人的确是水造的,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眼泪。
一直到天色微明,我才由狂哭转回抽咽。
归慕农半句说话也没有,就坐起身来,穿回他的西服。临出门时,回转头望我一眼,道:
“你这样子不能上班,休息一天吧!”
如果我还有力量,尚余眼泪,我会再重新大哭。
就这么一句话,算是对我最大的优惠。
不可能比这种待遇更能伤害我的心了。
我当然的不打算领情,霍地坐起身来,冲到洗手间去,准备洗把脸后,就照常上班去。
不是说今时今日,太阳一出来,人人都得把创痛收起来,继续笑脸迎人的干下去吗?
可是,还没有走到浴室门口,我就已经要倒下来。
头痛欲裂,整个人摇摇欲坠,脚步浮浮荡荡。
我赶紧扶住了椅子,可是,人的重心一失,连椅带人都一并跌倒在地上。
天!
我爬不起来了。
怎么会一下子受到各方面的重创,就这样跌倒再爬不起来了?
我连哭泣的力量也没有,渐渐地陷入完全昏迷的状态。
再醒过来时,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无法分辨。
眼前的景象仍是迷糊的。
我只努力地蠕动身体,希望伸手捉摸到一些实物,作为依傍。
屋子内始终只有我一个人。
正如人生路途上,其实并没有伴。
我奋力地坐起身,依然觉得头重脚轻。辛苦地爬回床上去,像是半个世纪之后的事。
我抓起床头的电话求救。
应该打给谁?
第一个念头是打给归慕农。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看看手表,是下午四时多吧,这就拨了公司的电话号码。
接听的人是归慕农的秘书。
“归先生办公室。”她说。
“我找归慕农。”
“归先生在开会,请问是哪一位?”
我说:
“我是沈希凡,请他听电话。”
秘书当然知道我,立即说:
“汤太,请稍候。”
过了一会,传来的声音仍是秘书:
“对不起,汤太,归先生说他正在开会,不能接听你的电话。”
我忽然地有气在心头,口气严厉地说:
“告诉归慕农,我有要紧事,要他现在接听电话。”
对方沉默了两秒钟,这短短的两秒,表示出她的惊愕。
我毕竟是归慕农的下属,不可能用这种口气跟他的秘书说话。
随她怎样想吧,我根本不在乎。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归慕农算账。
他不能这就不管我。
秘书说:
“汤太,请你再等一等。”
我再补充一句:
“告诉归慕农,我这个电话他一定要听,否则,我直接拨进会议室。”
归慕农的声音终于在电话筒里传出来,冷冷地问:
“什么事?”
我答:
“你应该知道什么事。”
“请快说,我在开会。”
“我要跟你好好地见面,谈清楚一切。”
“等会吧!”
“几时?”
“我需要起码半小时才能有空。”
“我要你立即到我这儿来。”
“嗯。”
然后,对方挂断了线。
我在想,沈希凡什么时候变了是个可以轻易被欺负的人。
为什么生活上老是我伸手去搀扶跌倒的人,而人家就忙不迭地把我推倒在地,再加践踏?
不可以。
不平等。
不公允。
我要提出我严重的抗议,并且争取回我应得的利益。
我放过了一个汤阅生,可不能再放过一个归慕农。
我不甘就这样被他乘虚而入,占尽便宜,然后拿一些模棱两可的理由敷衍塞责。
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冲出这重困境去对付他。
出道以来,难道还少公司政治、人事斗争、公务困难吗?我都死缠烂打地拼搏出一条血路,才有今日的名望地位。
对付恶势力,对付言而无信者,我有的是经验。
我必须好好地休息一下,恢复力气,等下跟归慕农对峙。
我想,抑或我应该保留着如今的这副凄凉的面貌,去惹对方的同情。
女人原来真是弱者的话,男人还会毫无恻隐之心地践踏吗?不会吧!
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么,等会归慕农出现时,我不可以用过分强硬的手段。
如此这般地胡思乱想了很久,小小的房子依然静悄悄,只我一个人呆在这儿,仍有鼻息。
我吓一跳,望望腕表,老早已经过了两小时。
归慕农没有来。
他压根儿没有把对我的任何承诺放在眼内。
我慌忙抓起了电话,摇到归慕农的办公室里去。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都已下班了。
我再接到公司护卫室,那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地方。
对方问:
“请问找谁?”
“找归慕农,我是沈希凡。”我的语气肯定是急噪而不友善。
“归先生已经下班了。”
“请你全公司找一遍,再回报我这个问题。”
说到底,我是公司里头的高级职员,是那些护卫员的上司,他当然不能不恭谨听命。
对方问:
“找到了归先生应该怎样说?”
“告诉他,我在这儿等他,先叫他接这个电话。”
“好的。”
当值的护卫员领命而去。
不久,他再在电话回报:
“汤太,归先生已经下班,不在公司。”
我气得发抖,忽然说:
“是你说归先生已经下班,抑或归先生叫你说他已经下班?”
我不管这句话有多严重,我只迫不及待地要一个真实答案。
我不要被人欺骗。
我有我敏锐的触觉,我要寻根究底,水落石出。
护卫员显然错愕地静默一阵子,或者他要好好消化我的问题,又或者他要想过另外一个借口。
更有可能归慕农就站在他身旁,指使他怎样回话。
他终于答:
“归先生是的确下了班了。”
“你没有骗我?”
对方失笑:
“汤太,我骗你干什么?归先生在公司的话,他也没有理由不听你的电话,为什么呢?”
我这才愤愤然地把电话放下。
然后,又急急地重新抓起,摇电话到归慕农的家去。
等了十分钟,电话自动挂断线,没有人回应。
一个人要找另一个人,可以这么困难。
一个人不让另一个人找到,可能十分容易。
这解释了我和归慕农现在的情况。
他在逃避我。
这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因为我等足了归慕农一整晚,他并没有出现。
连电话都没有打来。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无事可为,我每隔十分钟就摇归慕农家里的电话一次。
这种机械化的行动持续至深夜,我才因为疲倦而迷糊入睡。
猛地转醒过来,竟已是翌日的中午。
脑袋在昏乱和膨胀之中,还有三分清醒。
我第一件提醒自己的事,是已经前后两天没有上班了。
我究竟在做什么?
强迫自己爬起身来,到浴室去,放一大缸热水,把自己泡进去,洗了一个澡。人是舒展得多,然后,我再匆匆穿回上班的套装,回公司去。
走在写字楼内时,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在香港大机构干活的人,不怎么会放假的表面原因是忙得不可开交,因而不能善离职守;骨子里是太享受与珍惜那种业务权责紧紧抓在手内,半分半秒不肯放松的习惯。只要任何一个时机,松了手,就会被旁边虎视耽耽的人将汝之所有蚕食鲸吞。
故此,不能随便放假。
江山一定要用手铐扣紧,才不易轻易失掉。
我呢,才不过远离职守两天功夫,走在写字楼内,就有种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怪感觉。
我先回自己的办公室,慌忙把秘书叫进来,问:
“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
“有特别的口讯留给我吗?”
“阮小姐请我告诉你,她到上海去了,本来要亲自向你辞行,但你请了假,电话拨到你家,又找不到人。托我待你回来时,向你说声多谢,她会把业务发展情况传真回来给你。”
我点点头。
“没有其他了?”
“没有。”
秘书引退之后,我立即按动归慕农的对讲机,也不称呼他,就说:
“我回来了。”
对方答:
“我这儿有职员在商量公事。”
“几时可以见我?”我问,直截了当。
“待我处理完这番公事,给你电话。”
“不,半小时之后,我会到你办公室。”
相信这不是一个下属对上司的语气。
可是,我不管,我不能再上当。
那半小时冗长得像过掉了一生。
当我坐到归慕农的跟前时,仿如隔世。
我说:
“你逃避不了我。”
“我没有逃避你。”
“你昨天没有来。”
“你需要冷静,绝对的冷静。我们在这个时候见面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冷笑:
“在没有跳上你的床之前,我应该冷静,现在不是时候。”
“你知道就这几天,你的所作所为出了多少乱子,或可能要出多少乱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连静下来思索自己的言行都认为不必的话,是最为危险的。”归慕农郑重地说:“我们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你已经引起人们对我们关系的揣测了。”
“这倒好,成年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必须负责,我并不怕,你怕吗?”
“希凡,你令我失望。”
“我知道,所以你打算把我扔掉。”
“不是。”归慕农急得用手撑着书桌,一推,乘势站起身来,然后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别以为这种做法是英勇。你无端端拉着我当了办公室内人际是非圈套的炮灰,彼此牵累,粉身碎骨,你认为这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吗?沈希凡,世界并非黑白分明的世界,人间更不是愚勇就能得直的人间。你白白地牺牲了,只落得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笑而已。”
我没有回答。
一时间,想不通他说的一番话有何可以可驳斥之处。
与此同时,这跟我们的关系如何善始善终并没有提供解决办法。
“希凡,我们冷静地各自为政一段日子,再看机缘,好不好?”
我咆哮:
“不,归慕农,你敢始乱终弃,我不会放过你。告诉你,别以为我是那种可以一夜风流,随即忘情的女人,我不是。除非我深爱那个男人,否则,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你爱我吗?你甚而深爱我吗?”
“嘿!”我冷笑:“我当然爱你。”
爱他,我才可以无咎无罪,我才是灵欲合一,情有可原。
我必须坚持爱他。
我告诉自己,也告诉归慕农,我是爱他的。
“我不信。”归慕农说。
“你不信?你要怎样才信?要我为你吞多少颗安眠药,抑或割脉自尽以明志?”
“沈希凡,你别乱来。跟我谈判的方法有很多,对我报仇的时机也总会来,不必用你的生命。”
归慕农显然有点震惊。
“好,那么,告诉你妻子,你要离婚。”
“这并不是你在跟我的时候所要交换的条件。”
嘿!我义愤填胸,问:
“归慕农,是不是我们要在你的床上签好了合约,才做爱。”
话才出口,我立即有种想吐的感觉。
从小讲究修养的我,什么时候变得低俗如斯。
我不禁羞愧得涨红了脸。
反而干脆老羞成怒。
我继续谩骂,把所有能说出口来的脏话,尖刻地、毫不留情地说出来。
归慕农没有再做声,一直静听着我似个疯妇一样上演我的丑剧。
直至我稍稍地觉得疲累了,有一个时间的空档,归慕农才淡淡然地说:
“希凡,别逼我对付你。”
“什么,你说什么?”
归慕农没有再解释,他再度沉默。
我反而怒不可遏,道:
“你怎么对付我?宰了我不成,抑或一脚将我踢出德盛集团的大门口?”
我冷笑:
“归慕农,我赌你不敢。”
“沈希凡,我们之间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意义?你细心地想一想。”
“不,我要你对我负责。”
“成年人只对自己的言行及遭遇负责。”
“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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