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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 作者:张建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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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最好子弹从口腔穿过,宁肯打到脖子上,也要避免打烂脑袋,把枪顶上去打。”那个黑脸的家伙边听边点头。
她看到,耿院长喊预备的时候,那个男犯突然掉转头来,用他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朝女犯叫道“妹子,走吧。我没爹没娘,到阴曹地府里咱做个伴儿! ”女犯忧郁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她抬起头朝远处望着,除了红土坡外,什么都看不到。哨子响了。只听“嘣”的一声,几根枪管前飘起一片白烟,所有的犯人都倒下了……
她看到,耿院长走到女犯跟前,看到躺在地上的她没有死,身子痛苦地痉挛,嘴里往外流血,两眼乞求地望着他。他慢慢走向警车旁的那群人。大声对他们说,我检查她已经死了,你们要再去看看吗? 那些人都说,院长代表了,不用了。耿院长转身对一个书记员说:“记下来,时间,地点,罪犯一枪毙命,检验当场死亡。让在场的人都签字,法警也签名。”
接下来,她看到耿院长离开了那堆人,快步走回来,走到那女犯身体旁,用脚踢一下她,对旁边的黑脸法警说:“很好,就是要这样打——等血流完她断气,也要半个小时。快通知收尸车过来,他们正等着她的心脏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辆救护车就冲过来,将仍在流血的女犯抬到车上。收尸车关上门就调转车头飞奔而去。
不知为什么,她能看到救护车里的情景。从关门的那一刻起,车里就忙起来,医生、护士围过去,手忙脚乱地扒光了那女犯的衣服。往她身上洒药水,将她上下清洗了一遍。有个男人一手在她胸前比划,一手操刀朝她胸口切下来。手术刀发出割纸似的噗噗声,而那时她的全身还在动弹。他们从她的胸腔内掏出心脏,割断连着的血管放在托盘上,那心脏竟在盘上跳个不停。然后,心脏被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盒子包着被放在一个大桶里;然后,那个换上绿色工作服的医生接过了大桶;然后,救护车停下来,那医生走下车,将那只大桶掂了下去……
她看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辆车放下那个医生,载着那女犯的尸体向火葬场开去时。那个女犯竞从车顶跳下来,跟着装她心脏的那只大桶。当那个医生坐上另一辆车返回城市时,那女人身轻如羽地跟着那辆车在跑。那医生来到了医院,将盒子里的心脏交给了孟博士。她看到那女犯也追到了医院,对着孟博士怒目而视。她还看到病床上躺个女孩,长得很像自己。接下来是换心手术的过程。那女犯站在门口看着,突然间跺着脚哭叫起来,伸出手要抓回自己的心脏,可是她的手什么也抓不到,连她的哭叫也没有人听得见。只有她能看见那女犯在病房外面的奔跑,能听见那女犯在那女孩病房前威胁、叫骂和哭泣——
接下来也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那女人竞坐在她的胸脯上,一边挤压着她一边说:“你明白吧? 是你爸爸向那个耿院长行贿,偷偷地挖走了我的心脏。你知道一个人在没死时被人慢慢地挖走心脏的滋味吗? ”她感到身上的她竞越来越重,如同逐渐堆积的沙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那女人恶狠狠地说,“我会像他们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让他们慢慢地死,痛苦地死。不是说那个孟博士医术高超吗? 呸! 你要是听我的话把那个小女孩杀了,到今天他做过心脏手术的病人,除了你之外,就全死光了——就是你,我要杀了你! ”那女人朝她身上捶打着。
她张大了嘴,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并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全身血液酸沉地倒流,四肢不属存在似的麻木。身上的那个女人像饥饿的野猫四爪用力挤压逮到的老鼠一样,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叫声。正在她疼痛得快要承受不住,胸腔膨胀得要爆炸的时候,突然那女人捂住胸口,像是谁往她胸前扎了一刀似的,大叫着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喘着粗气说:“我刚才怎么了? 我的心痛……我明白了。看来,我还不能先杀你,我杀了你,等于杀我自己——那毕竟是我的心脏。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听我的,让我的心脏指挥你的肉体。我会将你要知道、要做的事,传送给那颗我的灵魂栖息过的心脏……然后它自然显示给你。你如果不听,到时我再杀了你不迟。我会毫不犹豫地挖开你的胸膛,掏出属于我的心脏。我要你杀了那女孩,知道吗? 这一次别再给我拖延,也别玩什么花招。三天之内,我会看着你做。……三天后的午夜,那女孩要是还活着,我就会来取你的心脏。明白吗? ——”
随后,只见一阵风起,那女人便从她面前消失了。她看着她去的方向有一道白光。过一会儿,她又看到了一团滚滚浓烟,一片冲天的火光升起来……在火光中,她看到了那女人飞来飞去的身影,还听到她在高空中狂野的笑声……
在令人心惊肉跳的笑声中,吴冰冰醒了过来,依然像往常一样满身大汗。她打开台灯下了床,摇摇晃晃地找了些水喝,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接着,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神情呆滞地想心事。这时,她看到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有一个小包,便惊愕得差点背过气去——是那个出租车司机捡到后送给她的红色心形坤包——她记得当时她扔在了咖啡屋门外的草地上。
她紧盯着那个红色坤包,终于镇定地走过去,拿起了它,翻看着。
包里有无数个小纸团——除此外没有其他东西。她将它们拢一起准备扔掉时,无意识地拨开了一个纸团,从里面滚出一缕头发来。又打开另一团,还是头发,只是稍显不同。再继续,仍是卷成一缕的头发——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一共10个纸团,10缕包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长短、粗细、黑白都不太相同。有一缕银灰色的头发,让吴冰冰感到特别眼熟。
她想起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护士将已经去世的魏盼大妈推往太平间,大妈全身被白被单盖着,只从边角露出一缕灰白的头发,在被单的映衬下银光发亮,刺得她双眼生生地痛,直到今天难以忘记。
冰冰越看越气愤,她明白纸团是姜兰收集的,是她疯狂杀人的记录。
当天夜里,耿院长的外甥朱大义——那个长得又黑又壮的警察从外面回来;他摇摇晃晃地走着,满嘴酒气和豪气,不停地叫骂:“哼,别他妈来这一套,让我喝,你也得喝,我不信喝不过你。告诉你吧,孙子,我伸出脚趾头——也比你的腰粗! 我再告诉你狗日的,我不久前刚毙过人——怕了吧? 怕就离老子远点!——”
他觉得路不平似的,颠得他东倒西歪地难受。走到一个看似路口的地方,见两边都是树,便在原地转了几圈儿,不知道往哪儿走。他似乎想起这原来是一片废弃的半拉子工程,怎么变成乱七八糟的树林了? 是自己走迷路了还是怎么的?他朝旁边的树上胡乱地踢着,吐着唾沫。“知道我舅舅是谁吧? ——知道就好。有事就说,在这个城市,再大的事,我给你摆平。咋? 不信? 信不信? 老子一枪崩了你! ——”
不远处的树林边,有一幢样式好看的三层楼房,他冒冒失失地走了过去,趴在门口往里看,院内窗明几净,灯光灿亮,但没有看到人。这时听到有人在唱歌,一抬头,见二楼窗台上坐一个女子,20多岁,月光下很漂亮。她一身白色衣裙,胸脯丰满,身段娇柔,边唱歌边晃着两条长腿,把酒后的他晃得两眼迷瞪。
朱大义看半天,上前问:“你坐在这儿干啥呢? ”
那女子没有搭话。朱大义不愿走,没话找话。
朱大义问:“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
那女子说:“不是呀,他们去亲戚家了。”
朱大义说:“我喝酒了……心里难受。”
那女子看着他,说:“那就回去休息呗。”
朱大义说:“我难受得很,我想找人说说话。”
那女子笑笑,说:“回去让你老婆陪你说呗。”
朱大义说:“我老婆早死了,我现在是单身汉。”
那女子又笑了,说:“骗人,我见过你跟你老婆在一起。”
朱大义改口说:“就算没死吧。那臭婆娘,我跟她没一点感情了。”
那女子说:“我知道大哥的意思,想上来就上来呗。——你不用担心,我家里人今晚不回来了。再说,我一个人也有点害怕。”
随后,那女子伸出手来,拉朱大义一起坐到了二楼窗台上。朱大义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望着她娇美的脸颊和笑容,头脑里的酒精又烧起来,拉住她的手搓来揉去,眼神像粘着似的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那女子看着傻笑的他,声音诱人地问:“是不是想碰我呀? ”
朱大义全身发烫,望着那双妩媚的眼,连连点着头。
那女子说:“我知道你想,那就让你摸一下,摸摸我的胸口吧。”说着,她把衣服往上撩起,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让他摸——月光下能看到她的胸口,像是剖开似的,有个黑糊糊、血淋淋的洞。
那女子看着色眯眯的他,问:“你摸到什么了? 跟我说说? ”
朱大义仍然迟钝地盯着她的脸,傻笑着说:“你把我的手……放到你胳肢窝儿下面了,我什么都没摸着……”
那女子无奈地笑一下,点着他的额头。“你这傻瓜,笨得可爱。”
接着她又问他:“想亲我吗? ——想吧,那就抱着我呗。”
话音刚落,朱大义就将她抱住了,紧紧地往怀里搂她,埋头在她脸上、身上拱着。那女子用双臂钩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脸上,用嘴唇去堵他的嘴,将舌头伸进他的嘴里。他感到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兴奋得如痴如醉地呻吟着。当他贪婪地吸吮着她温香的口液时,却感到口腔里有一股咸腥的气味——那女子使舌头往他嘴里送着什么。他终于忍受不住推开了她,将满嘴的不适吐到了手里,竟是腥得难闻的黑色血水和一颗颗支离破碎的白牙。
他惊愕地望着那女子——她的脸刹那间变了,再不是刚才那个笑容可掬的女孩,而变成了死刑犯姜兰充满仇恨的脸。他头轰地一声炸了,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开。而姜兰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她这时满脸是血,大张着裂开的嘴,瞪着闪烁着火苗的眼睛,朝他一步步逼近……一眨眼,周围竞变得漆黑一片,灯火通亮的楼房消失了,能并排坐两个人的窗台不见了,能上下的楼梯也没有了……变成一幢野外无人居住、荒草簇拥、楼梯早被堵死的半拉子建筑——钢筋生锈,楼板开裂,围墙坍塌,除了成堆的鸟屎和楼下聒噪的青蛙外,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从城北郊过路的人,看到这幢废旧的楼顶上,有一个惨死的人。他挂在楼顶一角的那几根钢筋上——有两根夹着他的头,将他的脖子拉得长长的,一根从他的下巴插进穿到头顶,挂着他整个身子吊在那里,像秋后没人采摘的丝瓜似的。他上身衣服拉得斜斜的,下面的裤子松掉了,翻卷着坠下挂在鞋子上,将屁股和所有的隐私都暴露在外……
当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蹊跷的事,市法院耿院长家失火了。第二天,人们议论纷纷,说耿院长不在家,他去上海考察去了,他们夫妻一直两地分居,耿院长家里没有人,没有人却莫明其妙地着火了。不知是小偷还是什么人进了他家,还把他家里给搞得翻天覆地——所有的水龙头被打开,房间里溢遍了水,冰箱开着门倒在地上,电视机扔在了水池里,床上、地上、沙发上,到处是存折和钞票。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把窗帘给点着了。消防车紧急出动,强行打开了门,用高压水泵扑灭了火。让人吃惊的是,房间里地上到处漂着钱,还有各种各样的存折散落在家具上,还发现大量的金项链、金戒指。因为房主不在,他们就通知所在单位和街道派出所来人。稍加清理,就整出存折加现金多达1000多万元,其他贵重物品还不在其列。一个靠工资收入的干部家里竞有这么多钱,这桩事迅速被反映到上级机关,上级立即派人查办,市纪委和市检察院也都介入了。这位法院院长立刻被紧急召回。当他坐午夜的航班回到这座城市时,警车把他直接接进了看守所……
耿院长家里有那么多钱,很多人听到都很吃惊,不相信这个事实。
都知道耿院长是穷苦出身,老家在山西吕梁的大山里,10年前他从内地调到这个城市时,老婆和闺女在老家没来,耿院长独自生活。都反映他平时特别朴素,生活也节俭,冬夏都穿着那几身衣服,穿平底布鞋,吃山西刀削面,完全一副传统老干部的形象。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捞那么多钱? 有知道内情的人道出原由,说耿院长认识了一个同乡的女人,年青,漂亮,不能自拔,因为跟这个女人好,耿院长才没让老婆来跟他生活。两年前他花巨资将那女人送出了国,他的钱都是为那女人挣的。耿院长再过两年要退休了,那女人不停地催他多挣钱出国与她团聚。
法院院长耿青山是因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拘留的,公安机关通知他本人和亲属,说从侦察审讯阶段起,其本人和亲属可以聘请律师提供法律帮助。
在看守所里,耿青山想起了老婆,这些年来,除了偶尔寄一些钱回去,他已经把老婆忘得差不多了。他大概有10年没见过老婆的面了。
当他将电话打到山西吕梁的老家时,他那个早皈依基督、心已死寂的老婆边听边说:“《圣经》上说,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没有带来什么,又能从世上带走什么呢? 我们有得吃,有得穿,就该知足。那些想发财的人便是掉进了诱惑里,被许多无知和有害的欲望抓住,最终沉沦毁灭。贪财是万恶的根源……”
耿青山不耐烦起来:“你到底给我找不找律师? 你快说! ”
那妇人又说:“《圣经》上说,如果你拿人家的衣服作抵押,必须在日落前还给他,因为他只靠这件衣服取暖,没有它怎么让人睡觉呢? ”
那妇人没说完,耿青山的电话就挂了。要不是身在看守所,要不是旁边站一个警察,拿他过去的习惯,他非砸了那电话不可。
他把电话挂断后,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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