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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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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产价值就低估、少估、漏估了很多。改制还未开始,资产就已人为流失了三分之一。至于本应计入国家股,却成了资本公积金,成为全体股东或者演变为某些股东享有的资产那就更多了。他觉得挺好笑。说起来监督你国有企业的“婆婆”可真不少,财政、国有资产管理、税务、审计、银行、工商部门等一大长串,可还是管不住这个“小媳妇”。财政部门主要把目光对准政府部门的财政收支、发挥宏观调控作用,而对企业的监督却弱化了。税务部门才不管你企业盈利与否,只要你保证给它交税就行。国有资产管理部门限于管理权限,只能对企业每年填的国有资产统计表进行监督,对企业的其它情况从不过问。而市场经济中很重要的审计监督也漏洞百出。社会审计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常常由于利益驱动而令人疑窦顿生。企业内部审计多与财务、纪检在一起,自己监督自己,那不是形同虚设。那经常报的“扭亏为盈”差不多只是“数字扭亏”,成了玩一场数字游戏。对于那些实行许可制度的竞争性行业,行为准入通常有几种办法:竞标、分配和审批。其中,审批获得就是把权力交给了官僚,他愿意给谁就给谁,这样下去连产权改革都有可能会被断送。他觉得现在产生了很多“黑色资本家”。他一方面可以像资本家那样将企业利润据为己有,另一方面又不用像资本家那样关心资产增值和企业的发展,有时甚至为了获取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可以让企业损失惨重,反正又不是他的。如果说资本家有黑的一面,凭借其生产资料所有权占有企业利润,但他更主要是红的一面,将利润用于企业的发展,努力把企业办好、办大,同时为社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为国家提供了巨额的税收。而那“黑色资本家”则两面都是黑的,使不少企业“富了方丈穷了庙”,少数人发财致富,大多数人下岗失业。而更可笑的是,他可以在敲锣打鼓中把失业说成是下岗,把下岗说成是主人翁地位的实现,可以把大笔大笔国有财产塞进自己的腰包,还要说是因为别人无能与懒惰。就如同前苏联东欧国家的“休克疗法”中的那些在计划经济下掌握资源的人虽然首先在政治和法律上放弃了特权,但仍然在市场经济发展初期占有优势,表现在管理权限、社会关系、信息交流等各个方面。所以多数人可以在市场经济发展中成为新的企业家。总之,是保持了“精英阶层的连续性”而不是断裂。


第五章骄人的成绩

    江正原学会了很多。有时他也会为自己是个多面而复杂的综合体感到惊奇不已。他后来经常可以在台上大讲“三讲”教育:讲政治、讲学习、讲正气,讲得自己都觉得浑身充满了凛然正气,天地也皆是一片浩然正气的同时,去吃公款、喝公款、用公款、拿公款;他也会能截留处则截留,变着戏法找钱用;他也会大额白条冲帐,任意挥霍图享乐,还不由地突然想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有一天,他偶尔看到了自己以前在长沙时做的两首打油诗:    
                                            寻餐饭    
                  翻山越岭寻餐饭, 既坐车来又坐船。颠泊劳累也无畏, 只要美味肚中转。    
                                           无怨无悔      
                          三日无宴会,嘴角就气吹。吃了不上税,还要拿一嘴。    
                          一嘴也不够,发票要出轨。出轨仍无愧,心中永不悔。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撕得粉碎。因为他不能让旧物勾起他对往昔的回忆,尤其是他心底的她。    
           江正原在这一年中还出了些傲人的成绩。某个企业出资和一个叫王某的个体户共同组建一家公司。企业出资几百万,王某出资几十万。注册时企业资金到了位,而王某的资金却一直没有到位。但一番“打点”,公司依然注了册。王某一分未出,却拥有公司35%的股份,到年底分得花红现金几十万元。这王某就是化了名的江正原,乐得林菲终于夸奖他还有点头脑。林菲自己也在外疯狂地收刮钱财。不过,她从来都不用自己的名义,全是她老爸的名义。有一次,她对江正原说:“能用老头子的就多用点老头子的。万一犯了什么事,也是他的事,跟我们无关。”江正原听后真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林菲还接着说:“西方人都讲新生力量,老的就应该让新的。希腊神话里不全是儿子去推翻老子吗?哪象我们中国人这样落后,什么小的赡养那老不中用的。这可还是你说的。”江正原听了,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本是他们还没结婚之前,有一次他对她谈起中外文学的差异,曾跟她说:“西方的文化传统是崇尚新生力量,很多都是子女推翻专制的父亲获得自由,象希腊神话中的克洛诺斯、宙斯都是推翻其父自立为王。而中国的文化传统则重视尊君、尊长、尊老,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差别是很大的。”林菲对文学丝毫不感兴趣,他也只跟她谈过那么很有限的几次,没想到她却把这个记下来了,居然还能这样挪用,还说是自己教的,江正原真是哭笑不得,心里感到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有过的悲凉。他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他以前本来很讨厌他岳父的,可是自从那天听了林菲那样说以后,他突然间觉得他岳父很可怜。他虽然贪污受贿、吃喝玩乐样样都来,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对林菲却是非常宠爱,比心肝宝贝还要心肝宝贝,可没想到林菲,江正原心里真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第二天,他看见他岳父时异常尊敬,晃眼中他似乎还觉得他岳父苍老了许多。那天晚上,他一直难以入眠,心中老是不自主地想到他的父母、弟弟,还有秦梦。这是他结婚后第一次这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看着身旁早已熟睡的林菲,他直想哭,非常想哭,他想秦梦,他太想秦梦了,他多么希望此时在他身旁的是秦梦。他突然感到一种椎心的疼痛。“梦儿,你现在还好吗?”      
            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江正原开始感到越来越不幸福,越来越不快乐了。外表上的他依然还是那么风光、那么荣耀,处处受人尊敬、处处有人吹捧,处处有人跟在他身后,处处有人围着他打转,但他的内心却越来越空虚、越来越迷惘。钱也有了,权也有了,吃也吃了,穿也穿了,天天都在享受,天天都在作乐,但他却越来越心慌,越来越烦躁。他跟林菲没有一点共同语言,她说的他不喜欢听,他说的她不想听。江正原后来才逐渐明白,两个完全不同类的人结合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因为他们的思想根本无法沟通,他们的心根本无法一起跳动,他们的灵魂根本无法彼此交融。而他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跟林菲结婚,带给秦梦无穷的伤害,留给自己无尽的折磨。林菲跟他结婚后,一直没去工作,反正也不需要工作,钱,她们家多的是。刚开始她还很高兴,经常呆在家里,有时找几个朋友来玩玩,似乎想做一个富贵而悠闲的阔太太,对他也还不错。可没多久,她对这种生活就腻了。她开始回艺校跳跳舞,外出交际应酬,用着父亲的名义一会这投点资,一会那捞点款,也不知她究竟在搞什么。后来,她对这些也腻了,又说要去拍电影。本想找杨松棋,可他又早去什么国外拍片了。说起这杨松棋,江正原还真觉得很奇怪。他要拍什么片子啊,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他走得很仓促,江正原和林菲结婚才一个多月他就走了。只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江正原一下,也没具体说他去哪就挂了电话。后来江正原给他打了许多次电话,但他手机总是关着的,无法联系上,从此以后竟象是失踪了,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林菲百无聊赖之际,突然说要去学英语,因为她的美国梦又开始复燃了。她说她一定要把英语学好,好去美国。她甚至幻想着要去好莱坞,当个大明星。    
           自从林菲去学英语后,江正原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林菲每天回来不仅满口洋文,确切地说是富有林菲特色的洋文——中英文夹杂、美式英语中带点上海腔,叫江正原听了十分难受,而且她对江正原是越来越看不惯、越来越不满了。她嫌江正原的鼻子不够高,不像美国人;她嫌江正原的眼睛不够大且散发不出蓝光,没有美国味;她甚至觉得江正原的头发、皮肤都不对劲,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美国人的气息,气得他差点就想说:“你不也十足一个中国人,没有一点象那美国佬吗?”可他还是不敢这样说,否则林菲一定会怒发冲冠,然后一场恶战。因为她常会对着镜子自诩有一双象思嘉一样的“猫眼”,说不定会令费雯丽都黯然失色。她动不动就说“人家美国怎样、怎样,这中国如此、如此”。看着她那副神情,江正原只怕她哪天就会说“我们美国怎样、怎样,你们中国如此、如此”。她常常向江正原诉说那自由女神像的光彩夺目、曼哈顿摩天大楼的璀璨耀眼、赌城拉斯维加斯的流光溢彩 ;加里福尼亚的阳光、迈阿密的海滩 、亚特兰大的山茱萸花。她告诉他旧金山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群、连绵伸向那高耸入云的商业区的高速公路,还有那在菠萝树、棕榈树的点缀下依偎着崎岖翠绿山路的夏威夷海岸。瞧着她那兴奋不已、神往不已的神情以及两眼焕发出熠熠光芒、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的沉醉之态,江正原真觉得她有些走火入魔了。最要命的是当她说到那梦幻工厂好莱坞时,她竟会突然走过来抓住江正原,然后随着她感情的变化,将她那涂抹得红亮亮的长指甲深深地陷入江正原的肌肤里,让江正原在巨痛之余还得听她的喋喋不休。江正原只觉自己掉入了无底的苦难深渊。    
           林菲的美国热在不断地升温。她瞧家里的摆饰一点都不舒服,非要把它们全弄成现代美国式。她更加变本加厉了。江正原在她的眼里是左瞧左不顺眼,右瞧右不顺眼,总之是怎么瞧都不顺眼。她开始整日流连在外,晚上很晚才回来。但偶尔她早回来要是江正原不在家的话,她又会大发雷霆,连声质问他在哪鬼混去了。江正原不说话、任由她骂还好,如果他稍加辩解,林菲就更会象个母夜叉似的破口大骂:“你江正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我顶嘴?你也不想想你今天这一切是谁给你的?你要再敢说半句,你就拿着东西给我滚。”弄得江正原苦不堪言。    
          江正原开始想秦梦了,林菲每骂他一次,他就想一次。他的秦梦对他是何等的好,对他是何等的体贴、何等的温柔,不要说是疾言厉色,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她只会关心他,只会鼓励他,只会给他温暖,只会给他快乐。他们是那样的志趣相投,他们是那样的相知相爱,他们是那样的互相怜惜,他们是那样的情深意重。可是这一切都已成过去,这一切都如过眼的云烟,这一切都如逝去的流水,只因自己一时的糊涂、一时的迷恋、一时的贪婪,便换得这一生的遗憾、一生的悔恨、一世的痛楚、一世的折磨。每思及此,江正原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后悔不已,他追悔莫及。他经常在深夜林菲熟睡的时候来到书房,想着、念者,一任泪水在脸上滑落。    
           他本以为有了金钱与权势就可以过得快乐,至少可以比以前过得快乐,就可以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地做人,再也不用受人骗、受人欺、受人压、受人踩,被人轻视、被人嘲笑、被人讽刺、被人瞧不起了。可是他现在才知道他全错了,这一切都全错了。他有了金钱与权势后同样被人欺压、被人轻视。在内,林菲和他的一家都欺压着他,根本没把他当作一个还需自尊的人看待,任意支配他、任意使唤他、任意羞辱他,认为他只是一只寄生虫、一条啃着他们剩骨过活的狗、一条只会摇尾乞怜换取主人同情的狗,因为他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给予的。江正原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可怜,他就象那以色事人的妃嫔一样事着林菲。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现在才一年多时间他就已经色衰,林菲就对他爱驰了,什么时候她又会对自己恩绝呢?他不愿想,也不敢想。因为他知道尽管自己结婚前用了一个极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为了江家来不断说服自己,但自从他跟林菲踏入红地毯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脱离了江家。不管是自己抛弃了江家,还是江家不要了自己,总之他是彻底地与江家划清了界线。因为他的弟弟正浩是绝不可能原谅他的,至于父母,他们迟早也会知道这件事,多半也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了。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不孝,不知道二老知道这件事后将会震惊成什么样,会不会因此又生病。想当初自己就是为了父母而毅然回长沙,如今却毅然离开长沙,活活要把他们气病,江正原真是心如刀绞。林菲的家里人是肯定不会承认江家的,连自己的身份都成问题,何况是在他们看起来如此卑贱的江家。所以,他是无路可走了,想回头也回不去了。这就叫做上贼船容易是下贼船难。在外,他看起来是很风光的,谁不知道他是林总的女婿。可又怎么样呢?他们虽然尊敬自己,可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呢?绝对不是。在跟他当初差不多的年轻人眼里,他纯粹是吃软饭的,跟以前他所痛恨的周天苍根本就没什么两样,裙带关系,靠老婆上的。在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眼里,他也仍然是吃软饭的,他们从心里还是瞧不起他,只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有用,有好处。哪天自己要是没有这些用处了,谁还会来理他呢?其实这些道理,他一早就懂,他一早就明白。他是一个聪明人,他读了那么多的书,他的学识曾经令享誉海内外的学者也感到惊讶,也颇为赏识。他曾经是那样的有理想、有抱负,曾经是那样充满了豪情壮志,要为传播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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