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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普罗旺斯-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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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在饮酒时,争论滚球比赛。而他们所喝的酒一定是茴香酒!
有天晚上,我们看见米歇尔在吧台后面,主持一个非正式的品酒大会。
有七八种酒用来考验老酒鬼的品酒能力,其中有些品牌我压根儿没听过。
品尝茴香酒可不像在波尔多和勃良第酒窖中那种神圣庄严的品酒仪
式。
米歇尔得提高噪门,才能压过吧台前的杯子碰撞声及暖酒的唇声,让
我听见他说话。
“试试这种酒。”他说。
他从吧台滑过来一个酒杯,倾倒一只装有冰块犹滴着水的金属壶,把
酒杯装满。
老天,这是什么东西做的酒?
只要喝个两三杯,我打赌铁定会昏倒在楼上的卧室里。
我说:“喝起来很烈!”
米歇尔让我看酒瓶,含45%的酒精,比白兰地还烈。不过还未超过合
法的茴香酒酒精标准,和米歇尔曾经让我喝过的酒比起来,温和多了。
米歇尔说,喝下两杯这种酒,嘿,保证让一个大男人往后挂倒,脸上
还带着微笑呢!
不过此等酒很特别,米歇尔对我眨眼暗示,这种酒并非是完全合法的
酒。
他突然离开吧台,好似陡然想到烤箱里还烤着奶酥,再回来时,他带
了些东西摆在我面前的吧台上。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吧台上有一个螺旋状高的矮脚杯;一只小而笨重的玻璃杯,肚子中间
比针箍还窄,但却有针箍的两倍高;另外有一支像是被打平的锡制汤匙,上
面有几排洞,匙柄上则有个U 型的结。
“这个地方在我接手前是家咖啡厅。”米歇尔说:“我是在打墙时发现这
些东西的,你以前见过这些东西吗?”
我看不出那些是什么东西。
“在从前,所有的咖啡厅都有这些东西。它们是用来喝茴香酒的。”
他弯着食指在鼻孔附近挖,这是喝醉酒的标准动作;他拿起两个比较
小的酒杯,“这是旧式用来量茴香酒的量杯。”
他递给我,摸起来很重、很结实,好像铅块。他拿起另一个杯子,将
平头汤匙平放在上面,柄上的结刚好紧紧地扣住杯子边缘。
“在这上面,”他轻敲汤匙,“放点糖,然后倒水,水经过糖,穿过洞流
进苦艾酒。
在19 世纪末时,这是种非常时髦的饮酒方式。”
米歇尔告诉我,苦艾酒是一种从烈酒和苦艾草蒸馏出来的绿色液体。
很苦,有刺激性,会让人产生幻觉,会上瘾,很危险。含有68%的酒精,
可能使人双眼变瞎,癫痫而且发疯。
听说梵高就是受到这种酒的影响,因而割掉一只耳朵,法国诗人魏尔
兰作(VerIaine)则因此酒枪杀了蓝波(Rimbaud)。
因此有一种特别的病用其命名为“苦艾酒中毒”。上瘾的人很容易因而
身亡。
在1915 年时,酿制这种酒是非法的。
有一个名叫竹勒?贝尔诺的人,他在靠近亚维依的蒙发斐(Monifavet)
有一座苦艾酒酒厂。由于不希望因为上述原因让这种酒就此消失,于是他改
产一种以合法的八角茴香为原料的酒,一时此酒大为畅销。
而最大的好处是,客人喝完后,犹能活着回来买更多的酒。
“所以你现在了解了吧!上市的茴香酒是诞生于亚维依的,就和我一样。
来,试试另一种酒。”
他从架上取下一瓶卡尼尔酒,我敢说我家里也有一瓶同样牌子的酒,
上面写着:卡尼尔,我的茴香油,制于卡维隆。
它比贝尔诺酒鲜绿的颜色稍微温和些,我觉得它喝来没有那么烈。而
且对于喝起来还不错的本地酒,我绝对是支持它的。
卡尼尔酒瓶已喝尽,而我尚健在。
为了继续我的第一堂课,米歇尔建议我得尝尝另一种名牌酒,这样我
才有办法在口味及颜色相近的酒中,分出高下。
于是他倒喜加酒给我喝。
喝遍这些不同商标的酒后,此刻我已难维持客观,用超然的态度来比
较不同牌子的茴香酒。
这些酒我全都喜欢,喝来清爽舒畅。有的牌子比另一种多放一滴甘草,
但在喝过这些味道香美、酒精成份那么高的酒之后,舌头已开始麻木,失去
了该有的知觉。
然而这种感觉棒透了,让人升起一股想呐喊狂叫的欲望。任何在刚喝
酒时所产生的论断,在第二杯与第三杯酒下肚后,全都消失。要当一名茴香
酒的品酒师,我大概无可救药,快乐、饥饿,但却无可救药。
“你觉得喜加酒怎样呢?”米歇尔问。
喜加酒还不错,只是我似乎在一个晚上上太多课了!
几天过后,我写下很多问题想请教米歇尔,例如:我觉得很奇怪,为
什么这么有名的茴香酒,发源地却如它的颜色般令人迷惑?在贝尔诺取代苦
艾酒上市前,谁发明茴香酒?为什么和普罗旺斯有关,而不是勃良第或是罗
亚尔河地区呢?于是我又回去找我的老师。
不论在何时,只要请教一个普罗旺斯人,有关普罗旺斯的天气、食物、
历史、动物习性或人的怪痛,我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普罗旺斯人喜欢教人,爱加上自己的高见,特别是大家围聚在桌子边
时。
所以米歇尔在一星期中餐厅不营业的那天,特地安排一个午餐会,和
几个他称之为“负责任的人”吃饭。他们非常乐意引导我寻找答案。
※ ※ ※
18 个人聚集在米歇尔的院子里,大白帆布阳伞底下。
我被介绍给一大群模糊的面孔。
有一个来自亚维依的公务员,一个来自卡尔本塔的葡萄酒农,两个喜
加酒厂的经理,及两个来自卡布雷尔村的政党人士。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人打着领带,不过他在五分钟后,就将领带松开挂
在一字排开的酒瓶上。
所谓的正式礼节在开始后不久即匆匆结束。
大半的人都和米歇尔一样喜欢滚球运动,而从卡尔本塔来的葡萄酒农,
还带来几箱他特制的葡萄酒,上面贴有滚球大赛的标签。
玫瑰酒已冰凉,红酒则已开瓶,大家开始有礼貌地分倒滚球酒,玩滚
球的人已就位,开始享用真正的茴香酒——喜加酒。
根据一位喜加酒的前任经理说,他的老板保罗?喜加先生生于1909 年,
经常不停的自找“麻烦”,他是善用努力与智慧而成功的例子;他的父亲是
一位酒商,而年轻的保罗先生,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和酒吧、餐厅有了接触。
那个时候,酿酒的法令还非常严格,许多酒吧都自行配制自己的茴香
酒。喜加先生也决定酿制茴香酒,但他添加一种其他牌子所没有的香料,这
种作法帮助了市场的销售。
其实“真正的马赛茴香酒”和其他酒并无明显的不同,但是借着喜加
先生的市场销售学的天赋,喜加酒变得不凡。没过多久,他的酒成为最受欢
迎的酒,至少在马赛地区是如此。
喜加先生决定扩大营业,这个决策让他提早成功许多年。
马赛附近的地区是个非常具有竞争性的市场,茴香酒到处都是,是种
极为平常的酒。
当时马赛和其他邻近的地区相比较,并未享有盛名。甚至到了今天,
马赛人还被认为是爱开玩笑、讲大话、会将沙丁鱼说成是鲸鱼、不被人信任
的吹牛大王。
再往北边,茴香酒被当成外地酒销售,马赛的坏名声随距离而有所改
进。借着南方的魁力:一点点的放荡,轻松自在与几许阳光,它吸引了习惯
于寒冬及灰蒙蒙天空的北方人。
于是喜加酒再往北前进,先到里昂(Iyon),然后到巴黎,新配方大受
欢迎。
今天到法国任何地方,很难在酒吧里找不到真正的马赛茴香酒。
喜加酒厂来的人告诉我,他的老板非常聪明,是个极为特殊的人,每
天都寻求挑战。
我问及他是否和其他行业的人士一样,涉及政治,座位间传来一阵笑
声。
“政客,他唾弃他们!”
我同情他的感受,但从另一方面来看,我觉得惋惜,一位茴香酒大亨
来当法国总统——这个主意挺吸引我。也许他会在选举海报上写着:一瓶喜
加酒,否则一无所有。
不过喜加先生并不是发明茴香酒的人,就如同贝诺尔先生,他只是将
已存在的东西装瓶销售。
那么。到底茴香酒诞生于何处?谁先将茴香、甘草、糖及酒精等原料
混在一起?还是哪个修道士有日不小心在修道院厨房发现的——修道士素来
有发明酒的雅好,从香摈到甜烧酒都与隐居修行的出家人有关。
围坐在桌子四周的人,没有人真正知道第一杯茴香酒是如何来到这个
饥渴的世界上;不过不知道明确来源,并不能阻止普罗旺斯人发表他们对诸
如事实、传说神话或任何值得信赖的故事等等的高见。
最不正确,但却最受喜爱的解释是:隐士学说。提到开胃酒的发明,
隐士当然可以和修道士相提并论了。
这位特别的隐士住在卢贝隆山坡下森林深处的一间茅屋里,他采集草
药,将它们放在一个大锅里炖——一种巫婆、精灵及炼丹仙人喜欢用的,成
天成夜冒着泡泡的大锅。
锅里烧剩的汁液有特殊的功能,不仅让隐士止渴,还可保护他免受那
使卢贝隆大半人口丧命的瘟疫威胁。
这位隐土十分大方,他将这些汁液分送给受到瘟疫侵害的人享用,结
果他们都痊愈了。
也许他也和后来的保罗?喜加一样,发现他的神奇饮料有无限商机,
于是他离别茅屋,追寻其他有旺盛企图的隐士步伐:搬到马赛,开了一间酒
吧。
另外,为何普罗旺斯产茴香酒?尚有一种比较缺乏情趣的说法,但可
能性却较高,那是:茴香酒的原料在此地比较容易取得。
这些药草非常便宜,甚至不须花钱买,大部分的农民都自己制酒,提
炼喝下去令人头痛的烈酒。这种蒸馏酒的权利可说是世袭的,父传子、子传
孙,代代相传下来。
但现在这种权利已经不存在了,只是仍然还有些以前残留下来的蒸馏
酒商,享有合法的酿制私酒的权利,直到他们死亡为止。但他们的茴香酒酒
窖大都还保留着。
波斯夫人,米歇尔的太太,是卡尔本塔附近的人。她记得她的祖父曾
经酿制过双倍烈性的茴香酒,含有百分之九十的酒精,一杯酒就可以让一尊
雕像倒地。
有一天镇上的警察骑着摩托车,全副武装进行官方拜访,而这绝非好
事。警察被劝服,喝下第一杯她祖父的超级烈酒,接着第二杯、第三杯。尚
未谈及到拜访目的,祖父就开货车到警察局跑了两趟:第一趟是送不省人事
的警察和他的摩托车回去;第二趟是送他的皮靴及手枪回去,这些东西是事
后在桌子底下发现的。
这已是陈年往事了,但或许在普罗旺斯的某个角落,还流传有这类传
奇。
第十三章 亚维农之珠
位于亚维浓市中心的“毕”广场(PIace Pie),黎明之前总也浮现一
幅荒凉迷离景象。
它是一个建筑风格混杂的广场,两侧充满破旧但高雅的建筑物,可是
正对它们的却是现代都市计划下造型诡满的纪念碑,这一定是建筑系毕业生
免费提供的伟大杰作。当然,广场的景观破坏无遗!
在这个丑陋难看的东西四周,铺着粗糙的石板,石板上摆着一张张长
长的椅凳,走累的观光客可以在此休息,沉思片刻。
广场周围另矗立一幢污黑灰浊的三层水泥建筑物,在周末早上八点前
即停满汽车。
但真正造成汽车客满,同时使我早早赶到广场欣赏泛红黎明的主要原
因,正是停车场下面有亚维依最好的食品市场——亚勒市场(Les H a11es)。
我在六点差几分钟抵达,把车停在第二层所剩无几的车位中。
下方的广场上,有两位流浪汉,他们的肤色和所坐的椅子相同,两人
共饮一瓶红酒,轮流大口喝将起来。一位警察走上前,做手势要他们离开,
然后双手又腰瞧着。他们一副垂丧茫然模样,就像一对前途渺渺、无处可去
的难兄难弟,迈着步子又到广场上另一边的人行道上坐将下来。警察耸耸肩,
无奈地离去。
※ ※ ※
寂静无人的广场和亚勒市场景象迎然。门的一侧是酣睡未醒的城市,
另一侧则是灯火辉煌、色彩艳丽,充满叫卖嘈杂之声以及笑语喧哗的繁忙世
界。
我跳到一旁,免得撞上一辆堆有一人高的水蜜桃木箱的手推车,一位
仁兄抓着车把,一边高喊着:“叭——叭”。
他一个飞奔,飘越转弯处,后面跟着一列同样超载且已斜向一边的推
车。
我眼望四周寻找可以闪躲的地方,以避开高速前进的蔬菜水果,忙不
迭地冲进一家挂有“小酒店”招牌的店内。
倘若会被辗死的话,我宁可让这种悲剧发生在酒吧里。
招牌上写着:杰克与伊莎贝尔,他们是店主。酒吧里挤满客人,将他
们二人团团围住。
四周的桌子坐满吃早餐的客人,有三人阅读同样的报纸。满桌的食物,
简直难以分辨一人份的食物究竟有哪些东西。大杯的红酒旁,有一客奶油咖
啡,里头泡着牛角面包,酒杯边还有一截香肠三明治,几乎有成人手臂那么
长,尚有数不清的啤酒及微热的脆皮比萨饼。
我忽然有股欲望想吃招牌早餐,喝半品脱的红酒及香肠三明治。当然,
一大早喝红酒是为了奖励夜里的辛勤工作。我点了咖啡,并企图看看在混乱
的四周,有没有人点和我一样的咖啡。
亚勒市场占地约70 平方米,只有几英寸的地方没被使用到,三条走道
将大小不同的摊位分开。很难想象在那样混乱的时刻,客人如何找到他们的
目标。木箱夹杂着纸箱,一捆捆的纸在柜台前堆得老高,地上到处是生菜叶,
压烂的番茄,散落的四季豆——这些都是在仓促选送过程中,掉落阵亡的牺
牲者。
摊位主人忙着写上今天的价目表,用最快的速度排妥他们的产品,好
省下五分钟到酒吧休息,他们大声点咖啡,伊莎贝尔的女服务生像个特技演
员,一手稳当地拿着托盘巧妙地穿过木箱,甚至能在特别危险的鱼贩区安然
站定。此处地板滑溜,双手粗糙、伤痕累累的工人,穿着塑胶围裙忙着把冰
块铲到展示台上。铲冰的声音好似在玻璃上铺碎石子儿。
另有更可怕者划空而来,那就是肉贩使用屠刀锯切骨头和肉块的声音,
为了他们的手指着想,在阵阵屠刀刮刮的声响中,我衷心祈祷他们在早餐时
可没喝上几杯。
半小时后终于得以安全地离开酒吧。成堆的木箱已被移走,车辆也都
停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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