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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天 作者:沈星妤-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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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在下了,看外面又湿了,我一直等着,让屋里的灯都亮着,这样伤心地睡了,这样压抑地醒了,想着你要来了,可该变的都变了,哦,孤独是什么?哦,心冷是什么?情是什么,你是什么?我不要再想了,我已经倦了,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想陪你坐着,想听你说着,想知道我值得,以为我们还爱着,把窗户都开着,风也是凉的,我一个人唱歌声音也变成冷的,哦,孤独是什么?哦,心冷是什么?情是什么,你是什么?我不要再想了,我已经倦了,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我不要再唱了,我已经哭了……”
我以为他真的要哭了。
他早该哭出来了,为什么不哭呢?
沧吾继续弹着、唱着,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但是,他既没有伤心也没有流泪。那一刻,我完全看不到他的心,又或许,他把它藏了起来,故意不让我在这样的气氛中很偶然地洞察到它最为真实的模样,于是,我只好静悄悄地爬上阁楼,把琴声、歌声和沧吾留给洛善一个人。
41
是夜。
从梦中惊醒。
我蹑手蹑脚地打开台灯。
发现腿肚子上多了一小块淤血。
光晕下,沧吾睡得很熟。
我俯身凝视他的眉眼……
也许,有一天,这个男人将永远不再躺在你的身旁。
这个贸然闯进我大脑的念头让我裸露在被褥外沿的肩胛感到了更为彻骨的冰凉。
不一会儿,沧吾的眼睛迷糊地张开一条缝。
我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光线。
“怎么?做噩梦了?”
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同时背转身去。
我没答话,而是独个儿想着属于自己的问题。
“沧吾,你是不是不再信任我了?”
“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沉闷地翻了一个身。
“我不是故意把洛善一个人丢在家里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竭力克制住的委屈在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就再也掩饰不了了。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索性披上衣服和我并排靠在一起。
“对不起,今天是我态度不好。”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旦决定留下来,就必须负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像今天这样事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没法二十四小时看着她,所以才不得不搬家,我何尝不想安定下来?我也很累的,但现在我们是两个人,我觉得我们最好调整一下彼此的工作时间,错开来照顾她,确保万无一失,你说呢?……”
沧吾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像女孩子。
“我们的话题好像总是围绕着洛善,就不能谈点别的?”
我开始叹息。
“她确实是当务之急需要讨论的问题不是么?”
他固执的坚持弄疼了我尚未从何旭的谈话中恢复过来的自信。
“从今天起,你必须接受一切以她为中心的这种生活,除非……”
“什么?”
“除非,你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
他因为我的沉默而无可奈何地转移了目光。
“我早就说过,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我到底值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你知道,我是不会抛弃她的。”
“负担我就等于负担了她,你明白么?”
我点点头,眼泪跟着流出来。
我立即用手背抹了一把,学何旭的样子,假装自嘲地: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动不动就流眼泪,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沧吾跪到我面前,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无所顾忌地望着我红红的眼眶。
我想要避开,可他还是固执地擒住了我。
“别这样。”
我又一次讨厌地甩掉他的手。
“为什么?”
“你很好看的。”
我羞涩地笑起来,心里却感到一丝悲哀。
“沧吾,我爱你。”
我带着哭腔对他说。
破碎的嘴唇扭曲在一起。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点头,很重很重地点。
“我知道,从你打我第一个巴掌开始,我就知道了。”
“所以,我不能容忍自己这样伤害你。”
“我对自己发过誓,如果不能像你爱我那样地爱你,就决不和你在一起。”
“可是……”
他的手无力地从我颈边垂落。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
“谁说你不爱的?你现在就可以爱我,你已经在爱我了,不是么?”
“蓝荻,我是个很无耻的男人,我在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的脆弱。”
“可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除了她,我就只有你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我立刻将他圈在怀里。
“放心,有我在。”
“你怎么爱护她,我就怎么爱护你,你如何照顾她,我就如何照顾你,我们三个就这样生活一辈子,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
“你当初跟我们描述的那种三个人的幸福不是这样的。”
“现在这种样子,实在太残忍……太残忍了……”
他终于失声。
这使得我的心也跟着一路跌宕了下去。
“沧吾,你不能哭,我不准你哭!”
我更紧地抱住他,用力摇撼他的身体。
他不能哭,他绝对不能哭,如果他哭了,那我势必也要跟着崩溃了。
“做爱吧。”
我轻轻地对着他耳朵说道。
他立刻含住我的嘴唇,舌头蚯蚓似地缠住了我的。
我开始脱他的衣服,他也同样撕扯我的。
两个人一刻也无法忍受地将彼此赤条条的躯体紧贴到一起,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仿佛即将猝死在这场欢愉中的义无反顾。
我忍不住闭上双眼,完全沉浸在空无一物的快感里面。
这一刻,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甚至,连洛善的面孔也模糊了起来。
“我……爱……你。”
我再度艰难地,对他倾吐那三个字。
并且,对自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冲动感到无能为力。
这个已经将我的身体、灵魂、爱欲全部融化在一起的男人让我变成了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就此臣服在他没有尽头的刚毅里,再也飞不起来了。
“准备好了么?”
我用期待的眼光回答他。
他吻走那三个字在我脸上残留的泪水。
一种强烈的、濒临气绝的空虚抓住了我,让我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我害怕地将指甲掐进他的脊梁骨……
刚毅的力量终于进入了。
我本能地发出一声叹息。
深渊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幽幽白云间鲜花怒放的绚丽庭院……
我富足地闭上双眼,放松已彻底软弱的肉体,尽情地徜徉在无懈可击的结合当中,等待着至高点的降临……
42
五月。
雨季仍迟迟不肯归去。
这期间,我和沧吾先后又搬了两次家,这使我对这种看似充实却实际盲目的生活有了更为切身的体验。
说起来也很像是一种旅行,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虽然外表看上去大同小异:脚下踩着的依旧是城市的土地。眼目所及的也依旧是相同的白昼、相同的街道、相同的面孔。
惟有石库门,
在这城市里飞快销蚀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它在逃亡,我们也在逃亡。
或许,从一开始,
我们三个就注定了要和它一起同生共死。
而今,要找到一栋和小时候差不多的房子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我曾经对沧吾说:“先随便租个向阳的公寓住进去再说,反正我们俩都在赚钱,为什么不考虑按揭买一栋呢?”
说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心虚,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和自己较着劲,促使我冲动地说出了一句词不达意又不负责任的话。
和沧吾一起买房子?
我为什么会想到要和他一起买房子呢?
难道我的潜意识竟然在偷偷琢磨着和他结婚的念头么?
我第一次对自己感到难以名状的陌生和害怕,也许,是因为最近我的身体太匮乏,太急需宽慰的缘故。
对我的提议,沧吾没赞同也没反对,他只说洛善只适合住在有阳台的旧房子里,过于陌生的环境会让她失去安全感,相对地,病情也就更难恢复了。
我不晓得他是不是和我一样,说了一句事实上并没有完全表达清楚的话,不管那是不是搪塞的借口,我都欣然接受,并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重提这件事。
我必须相信他是对的,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们以前的生活,说不定沧吾已经试过了,结果还是失败了,所以,我还是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比较好。
我想我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身心过于劳累而已,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很快我就能恢复到以前自信满满的样子,何况,沧吾一直对我很体贴,只要他在,我就基本上可以不用顾虑洛善,专心做我自己的事,这让我洞悉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对于那两个与他同时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之间的微妙差别。
我和洛善是不同的。
他能够体会到这点,我已经很高兴了。
至于是否真的能做到两全,我到并不是很在乎。
自从离开最早的那幢石库门房子,我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一边寻找更合适的机会一边帮着沧吾照料洛善。
洛善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店弹琴了,事实上,何旭临走前把洛善的一切都安排妥了,因此,酒店曾不止一次打过电话来询问洛善的情况,盼望她能早日回去上班。
然而,事与愿违。
雨季不走,洛善的病情也就跟着拖延下来。
我和沧吾已经再三谨慎、轮流看护,还是让她从眼皮底下逃跑了两次,幸好都及时赶到没出什么大乱子,但是,她的目标太大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把她认出来。
事实上,洛善的病状始终都徘徊在自虐的边缘,除了她自己,对其他人并没有致命的威胁,可是,我们依旧无法阻止别人对她的恐惧,在他们眼里,洛善和砍杀生身父亲和妹妹的洛清是没什么两样的。
疯子就是疯子,如果他们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就不是疯子了。
我们没有能力来辩驳这个在普通人眼里根本无可厚非的道理。
所以,我和沧吾除了不断地搬家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可以保护她。
唯一不同的是,藤木不请自来地溜进了我们的生活。
我不太了解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上次的断然拒绝好像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创伤。
他那天暴扈的行为让我一度觉得我已经让他由爱生恨了。
我还是坚信藤木绝无爱上我的可能,他只是太依恋我的身体,受不了不能和我做爱的痛楚而已,就好像一个刚刚断奶的婴儿,为了争一口奶水解馋拼命地吵闹撒泼、纠缠不清。
我一直想和他当面谈谈,诚恳地告诉他我已经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了。
现在的我,一心一意地只想和洛善、沧吾在一起,希望他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可是,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要和我捉迷藏。
于是,我生气地骂:
“不好好念书,跟着我们瞎搅和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置若罔闻地回答:
“这不关你的事,我喜欢洛善,心甘情愿帮助她。”
“那沧吾呢?”
“不喜欢。”
他倔强地拱起嘴唇。
“为什么?人家又没招惹你。”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怎样?”
他不乐意地又把话题转开,可是,莫名的妒忌却路线分明地散布在那张生动俊秀的面孔上。
那一刻,我还真有点心软,想给他一个吻。
如果他提出要和我做爱,或许我也会答应,因为,他实在傻得太可爱。
经历这些日子,我不能不承认,藤木确实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后来,我还是推心置腹地和他谈了一次,但没再说任何刺伤他的话,仅仅只是坦率地把洛善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急匆匆地跑去买了一辆车。
“有了这个,就不怕警察追了。”
他得意地对我笑,然后跑过去抓洛善的手,用蹩脚的中文对她叫道:
“洛善洛善,我的车技很棒呦,要不要出去透(兜)透(兜)风?”
“不去,不去,你叫他快把车开走。”
沧吾一边急着要我翻译,一边恼怒地对他指手画脚。
藤木不理他,拖着洛善就上了车。
我对沧吾说:“算了,跟他一起去吧,你没看到洛善很想去么?”
于是,沧吾只好也硬着头皮钻进去。
依然是个没有太阳的下午,雨却仁慈地停了几个小时。
我们来到江边,簇拥在高堤上兴奋地大呼小叫,洛善跟着我们一起欢呼、雀跃,快乐极了。
黄昏时分,我们走进一家幽静的西餐厅吃饭,席间,洛善饶有兴趣地弹了几首曲子,赢得满堂喝彩,可是最后,却在肖邦的旋律中停了手。
我望望窗外,果然,雨又开始下了。
43
那顿晚餐,因为洛善短暂的离席而让我觉得有些难堪。
藤木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沧吾看,而沧吾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藤木并不清楚我和沧吾到底是什么的关系,但最起码他知道这个男人对我来说相当重要,于是,决定光明正大地施展自己的嫉妒。
刚开始,这种近乎挑衅的“斗眼”让我觉得很紧张,就怕有一个沉不住气一把掀翻桌子把拳头亮出来,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知道他们两个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更恰当的方式来作为沟通的桥梁,当然,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藤木身上。
他实在太孩子气了,哪有成天把喜怒哀乐挂在别人眼皮底下的?
这促使我又对他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这个不识趣没涵养的日本小鬼,心胸怎么比那小脚老太婆还狭窄?
沧吾表面上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生气,比如,我对藤木的态度略显亲昵的时候。
白天,他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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