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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3-迷失的病孩-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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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病孩》 那些远去的脚印,刻下永恒的痛朋克青春:感恩而死(3)
你的头发在一个周四的下午变成了酒红色,后来又变短。我看着你久久地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拿着那把已生锈的剪刀咔嚓、咔嚓地撕扯自己的头发。我过去拉了你,你说你要杀了我。
我说你不要总站在镜子前,那里面又没有你的爱人。可你不依,你说你没有爱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你的爱人。你只是一遍一遍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木讷地说,看,那就是我的爱人。你的爱人只出现在镜子的反面。
你常常出现在南门的街上。其实你并没有疯,只是别人无法看透你,所以胡乱猜测。你将两块钱转身就给了路边一个乞丐,然后还乖张地抚摸他的脸。
那一刻,我看到你笑得那样开心。
我想,你也许看到了尼采那心爱的马儿。你抚摸的不再是生命,而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你施舍的不是金钱,而是温暖与爱。
你剪掉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向快乐蔓延。
你说,你看那盆花儿,它们像一场枯朽的爱情,是一颗爱情催泪弹。——4月4日,暴雨,武汉某小巷。
阳萌打电话我,说他新家收拾好了问我何时去玩。我说很快就去。接着他说这个周四他的酒吧里会有几个大学生社团在那里演先锋话剧,问我是否要去看,还特别加了句到时会美女如云。我回了他句,现在除了柯蓝,我对谁也没有兴趣。听到我的话,阳萌很讥讽地笑了笑,说你怎么现在陡然变傻了。
我转移话题问他,你现在听谁的歌?他说最近听点哥特和迷幻吧。我说你为什么不听感恩而死呢?他说不喜欢,没有林肯公园来得带劲。我说你要带劲的那去听声音花园或是冷血动物的吧,GRUNGE绝对让你爽。
我走出门,在街上一个小女孩儿给我发了一张由谢霆锋做的广告海报,我拿着就撕了个粉碎,妈的看着那些垃圾就恶心。走到一家理发店,出于自己的明星情结,忍不住又将头发清理了一次。
阳萌说最近跟程嘉禾之间发生了点小问题,问我他该怎么办。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在心里狂笑。
晚上的时候,阳萌开着他的车带我到了江滩吃宵夜,一路阳萌还带上了几个在他们电台实习的女大学生,也是阳萌的忠实听众。
席间阳萌对那几个女学生半认真半开玩笑地介绍我说,这是我们的著名作家,看过他的书吗?几个女大学生用惊异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后不约而同地摇头说没看过。只有其中一个长得胖点的女孩说好像在哪个酒吧看过我演出,说我在台上蹦了起来,问那个把琴摔坏了的人是不是我。我没有说话,举起酒瓶独自喝了杯酒,然后又点上一支烟。
几个女大学生在谈论着某歌手什么时候会再来电台做节目之类的,还问阳萌今年参加全国主持人大赛准备得怎么样了。阳萌左一个叹气右一个叹气的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当我开始觉得无聊的时候,我就举起酒杯劝那些女孩子陪我喝酒,并一人敬了她们一杯。阳萌以晚上要开车为理由拒绝了喝酒,其实他也不是拒绝喝酒,只是想清醒点儿方便他泡妞。
酒喝到一半儿时,程嘉禾给阳萌打过电话来闹分手。于是阳萌说要告退,我们也同时撤离了。
几个女大学生各自坐公汽走了,我从江汉路一直走到循礼门,然后坐703回到桌刀泉,再坐的士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房间里我拿着吉他一阵乱弹,终究也没弹对一个音。后来我对着《非音乐》背上面的英文歌词,并记下了一首我非常喜欢的诗:
我单骑而行
赴亘古的约定
一次穿越时空的宴请
一次甜美而阴险的诡计
踏过北方的高原
天高且远 只有沙 只有沙
蓝色的沙 一望无际
罪犯 浪丐 奸妇 叛教士和癫痫病人
流亡中我浪笑 隐忍
直到花开
山坡上的巨幅的唐卡展了又卷,卷了又展
年复一年
很多约稿都被我一直搁浅着。我没有任何心思静下来写作。
我毫无理由地陷入了一片洁白,脑中出现那个火车的幻觉,铁路上的那个小寺庙映射着我思绪的混乱。我开始觉得我真的应该好好地静下心来阅读了,于是我拿出荀沫的《禾沫》看了起来。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穿插叙述。通篇充满哥特情绪,一种绝望的灰色情结,窒息而凌乱的蒙太奇式结构。我似乎看到了荀沫内心深处的那根枪,一直影射着黑暗里的光影。像一只烟斗影射着一个百年老人的颤抖。
我的思绪更加无法停止下来,从消失的河流想到沉睡中的弥撒,从一个卫道朝圣者想到自由女神,然后又想到荀沫及第三象限抛物线,最后定格在柯蓝身上。
我每隔十分钟去刷新一次我的邮箱,可是终究没有看到她对我的回复。
我的画板扔在了角落里落上了厚厚的灰尘。不再愿意去碰它。我将画过的柯蓝的画一张张贴到了房间的墙上,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
这是一场漫无边际的等待。
《迷失的病孩》 那些远去的脚印,刻下永恒的痛朋克青春:地下丝绒(1)
在某师大的一场演出过后,米米问我,你听地下丝绒吗?
我说什么地下丝绒,就是六十年代美国那个先锋实验乐队?她说是的,我很喜欢他们。
米米是外蒙古人,也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每个星期天的上午我们都会在一起祈祷,唱赞美诗,许愿。
只是我的愿望一直不曾实现,我甚至开始怀疑上帝的存在。它们就像一条河一样,河的那边一片漆黑,河上没有桥,我们只能淌着水过去,我们得冒着被冰冷的河水淹死的危险,甚至是河对岸的荒芜等待。
米米问我,你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
我开玩笑说我找了,有七个女朋友。所有人狂笑。一个菲律宾女孩子用她们官方语言对我说:真强。我一直很喜欢那个菲律宾女孩儿。她有洁白的牙齿,暧昧的笑,眉宇间带着一丝热带孩子特有的傲慢。在教堂里我们手拉手唱着圣歌,然后礼节性地拥抱。
肖强常常跟我开玩笑说,你认识那么多外国妞,为什么不泡她们。我说我只喜欢日本人,我是一个有强烈民族尊严的人,对日本慰安妇情有独钟。
慢慢的每个星期天的特行祷告让我有些厌倦,或许我等待的只是一个愿望的实现,也或许我等待的只是一个人的出现。
我并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但我是一个执着的爱情卫道者。
排练的时候我拿着BASS疯狂的弹着,其他乐手在旁边偷笑。于是我说这鼓要加花多打吊钗,吉他只弹失真,BASS是全击打弦,就像人生要多一些艳遇一样。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激情快乐,这种快乐也是其他人无法理喻的。我们可以没有饭吃,可以没有虚张的外表去炫耀,但我们不能停止幻想,不能没有爱情。
我开始意识到我的乐队没了。我应该再去寻找一个鼓手,一个属于我生命节拍的鼓手。
可是我的鼓手,何时出现?
我想拍一部DV,一部关于行走的DV。不需要台词,只要有两个人手拉着手在画面上不停地行走,高山、田野、湖泊、天桥、街道、沙漠……手松开了……
我那永远的童年,十七岁骑着偷来的单车的日子,在苍老的笑声中凝固。
又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田树了,当我们就快将他忘记的时候,他陡然出现在我面前,稻草般的长发抛在脑后,磨得起须的仔裤上有大块大块的油漆痕迹。落拓而糜烂。很多时候,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田树的这种生活方式,莫名的出现,莫名的消失。对任何一件事情都固执而极端。
我问田树,我说你这是怎么啦?他没回答我,只是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最近有点事。我说,你先告诉我什么事。可是田树还没等我说完就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他妈的借不借?我从钱包里摸出几张一百的给了他。田树接过钱说了句等我签约后就还你。听到田树说签约二字,我差点儿把饭喷了出来。我指着他的背大骂,签什么鬼约啊,你做白日梦去吧!田树没理会我,接过钱扬长而去。
我知道田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从来不向我借钱的,我试图跟他问个明白,可是后来被他骂了回来。我回想起田树他们乐队在参加一次明日之星比赛时的场面,当田树站在台上大声地对台下的观众喊道你们喜欢F4吗?台下齐声应道喜欢时,田树向台下抽起了中指说:你们傻逼。这时台下所有人的矿泉水瓶向田树飞了过去。
阳萌约了个北京的歌手吃饭,问我能不能过去一块聊聊。我说我不去,对于那些流行歌手我有一种天生的反感。于是在那个晚上我待在房间里写我的小说,写完发到一些地下文学论坛上。我喜欢那种潜藏在黑暗中的游戏。
在论坛里找到路辰的ID,然后加了她QQ号。
后来在摇滚年网站认识了一个人,我们聊得很投机,无聊的时候还会用视频喝酒。他说,他想拍一辑关于城市文化边缘人物的纪录片,问我能不能把自己的真实生活写个小剧本出来,不要长,就20分钟。
我说城市文化边缘人?这个名字我倒很喜欢,只是我自己好像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说,其实你就是的,你一直寄生在这个城市瞎混,你又写作又玩乐队的,你的生活已够边缘化了。
我说,那我试着写写吧,还有些其他什么人?
他说,初步定为十个人。有做话剧的,有做行为艺术的,有做摇滚乐的,有搞文学的,有做地下出版的,有画画的,有搞批评的,有弄摄影和地下电影的,还有妓女。
我不知道该表达点儿什么,我的真实生活就是等待柯蓝,如果我真的就这样写下去,也许他们都会对我失望。
阳萌总是喜欢三番五次地来烦我。一会是要为他的节目写点稿子,一会是问我能不能帮他联系几个校园乐队上他的节目,并说以给我介绍美女为交换代价。
我在心里暗想,你居然有那么多美女为什么还非要跟程嘉禾在一起?那个多情而风骚的女人,每天不知道要让阳萌戴多少顶绿帽子。而阳萌还一直沉溺于程嘉禾那既不温暖,也不湿润的怀抱。
那么物质的女孩子,可以让全世界的男人恶心,可是偏偏阳萌就喜欢上了她。
阳萌酒吧的生意渐渐不像从前那样的红火了,每周的固定摇滚演出也少有人来看了,因为总是那么几个乐队,那么些歌曲,那么些乐迷;似乎一切都丧失了新鲜感。只是有外地乐队来演出的时候,酒吧会热闹一下;可是这种热闹又会让阳萌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是酒吧门被乐迷撞坏,就是椅子被拆了,有时疯狂的POGO的乐迷甚至见什么东西摔什么,烟头满天飞,烧烂了酒吧的布幔,乐手赊销的啤酒从不见有人给钱。这让阳萌很害怕,他甚至再也不想在他的酒吧做摇滚演出。
我说,这或许也是一个城市摇滚衰落的原因吧,乐队与乐队之间只是在相互谩骂、排斥。金属党骂朋克们技术差,朋克们撅着屁股骂金属们能弹220也不见多泡几个妞。稍微优秀点儿的乐手都已离开了这座城市或是从事教学工作了,乐队只是一个乐手特有的向世俗投降的过渡。他们做的不再是音乐而是青春。
《迷失的病孩》 那些远去的脚印,刻下永恒的痛朋克青春:地下丝绒(2)
早上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街上,我就看到一辆汽车失火了。
熊熊的火苗像一道瀑布一样直挂天空,消防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走近,看到红色的灭火器正在向着大火扫射,旁边的人们冷漠地看着,脸上挂着笑。我看到一只蝴蝶朝大火飞了过去,然后是肉体的异味。
路边的鞋匠师傅脸上全是愁苦的表情,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他们在安静地忙碌。十字路口一个理发店大声地放着肤浅的流行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我努力地寻找着那条街上的那个乞丐,试图给他们两块钱。
在一个杂志摊,我买了几本过期的《爱摇》及一本《非音乐》,还顺便翻了下打着安妮宝贝名字的黄色小说。我翻开手机,想看看能给谁打个电话,但终究也没打出去,因为我不知道能打给谁。
陡然的,我意识到,这个夏天过得真慢。我像三岁时一样,在路边踢起了石头,然后对着天空发呆,一个飞机的路过都会引起我的惊恐。
那辆燃着的汽车终于成了一片废墟,被一些消防人员七零八落地抬上了车,拖走。后来我就跟着那辆车一直跑一直跑,我又想起了那节火车车厢,那条铁路,以及铁路旁的小寺庙。
我们只是孩子,孩子总想躲在明媚的阳光里,用自己的画笔涂抹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写着一些纯粹的文字,心灵在沉痛中变得冷静。努力地用微笑去掩饰眼泪,以为自己会快乐,可是灵魂的破碎又怎能挽回快乐呢?
在深夜我大声地放着摇滚乐,沙哑的嗓音从破裂的喉咙中奔放出来。床上凌乱地放着一些衣服及书籍。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懒散,内衣、床单、被套和袜子等都成了一次性的。
我对着镜子,学女孩子在自己的手指上涂指甲油,然后嚅嗫着嘴做出各种风骚的表情。我的头发已经剪得和柯蓝一样长了,并用皮筋将它们扎了起来。我用摄像头不停地拍着身体的局部,想留住青春的一点美丽。我发现我像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儿一样,变得无比自恋。
墙上的时钟始终没有停止,但我还是看到了结束的临近。我试图一遍一遍地走出那个属于爱情的迷宫,可是我终是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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