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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自白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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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什么软弱。作为小民来讲,要能活,并能活得好一些。只有小民活好了,这个社会也就安定了。”
“如果在国家兴亡,民族危难之时呢?”
“小民没有义务承担这些责任,作为老百姓,也就是小民来讲,不管是谁统治,大家都要活。你不能要求小民在为谁死。毕竟,小民只是完粮纳税,对国家大事负责的应该是统治者。”
“那么周作人投敌当汉奸也是一种活着,你对周作人如何评价?”
“人归人,文归文,混在一起不好谈。如果人生中有一个大污点,学问、文章难道都一文不值了?人既使有污点,也不能全盘否定。他做伪官时已五十几岁了,五十岁以前的东西不能一概否定吧!解放以后还翻译了一些东西,也不能说一文不值。我觉得现在印他的书是对的,还是值得看一看,他的学识、文章,现在还是没有人能比得上。”
“那么什么时候牺牲个人生命才为善呢?”
“这要看具体情况。土改时我妹妹为了救全家人的命,就曾亲手把女儿按在缸里淹死。她用一人之命救了全家之命。”
张中行所说之事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写过。这篇文章叫《伤哉贫也(二)》。说的是1947年搞土改,有些人把政策扩大化,搞筷子里拔旗杆,再穷的村都要找出地主来,只要有吃饱的那就是地主,成了地主就有可能被纠出来打死。张中行家在那个庄虽不富,但也能吃饱、这样就成了革命的对象。土改一开始村子被围了,一个也不让出,如果不出去被纠出来就可能被当成地主打死。张中行的妹妹刚生一个女孩,有残疾,便把孩子狠心按在水缸中淹死,慌称埋孩子混出村。张中行说:“这虽牺牲了一条命却救了全家命。如果没出去真要活不成,南院二婶未逃便被打死。”
张中行充满了对“生”的热爱。他认为如果为一时的义气,死则死矣,这是匹夫之勇。张中行的《顺生论》是“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礼记·中庸》)的现代版。所谓“天命之谓性”也就是对于生命来讲,活着比死要好,这是天命。为什么?谁也说不清。快乐比痛苦好,这也是天命,天命如此,本性如此。“率性之谓道”,意思是说顺着本性做,这就是生活之道。本性由天命而来,我们的生活之道只能这样。
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在病中。“死亡”也许是他最忌讳的话题。可是他谈得是那样坦然,那样深刻。我想只有把生与死彻底悟透了的“得道高僧”才会有如此达观的心态。
张中行:绝不宽恕文人多情
我问:“在死之前你最留恋的是什么?”
张中行道:“人与人不一样。皇帝当然最留恋的是他的天下。我没想过最留恋什么。说到生命结束时最舍不得什么?我这年岁的人也没有象年轻人那样有什么情人。如果年轻时候有非常好的情人,当然最舍不得是情人。老年人就没这个了。”
“那你舍不得的是什么呢?”
“舍不得的是生命,愿意活着,人都怕死。”
“你刚才说如果一个人有情人他最舍不得是情人,你一生中有情人吗?”
“有!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有的。”
“你认为人的一生中爱情、友情、亲情最重要的是哪一种情感?”
“我想还是异性之间的男女情感。”
“你说的这种男女之情在年轻时候当然是最重要的,那么对于老人来说哪种情感最重要?”
“我想还是男女之情。”
“你这样看中男女之情,你认为男女之情靠得住吗?是不是主张从一而终?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张中行认为从一而终是社会的要求,不是自然的要求。社会的要求是求安定,自然对于人的要求则是传种。由自然的本性来讲,雄性都是多妻的,雌性则不然。比如,一群鸡中,雄鸡总是追逐雌鸡。无论夫妻感情有多好,一生中女性不移情容易,男性就难了。这是上帝所定,不是人所能左右的。西方有哲学家讲,遇绝代佳人,如你不动心,你就对不起上帝,上帝造出这样的人,你竟然不动心?一般来说,有相当文化程度的人,没有对妻子以外的异性动过感情的很少。远得不说,就说五四之后的。徐志摩、郁达夫、郭沫若、胡适之等等。就连王国维这位大家公认的书呆子,十足的旧式人物却偏偏爱上了侄女。还有一首诗:“昨夜梦中多少恨,……停车不系相慰问。”很有感情。
“在你23岁时和杨沫相识,然后相爱,后来同居,再后来分手。这件事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后来杨沫成了作家,写出了著名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书中的余永泽据说有你的影子,你认为呢?”
“这你只能去问小说作者了,只有她最清楚。”
张中行认为《青春之歌》是小说,依我国编目的传统,入子部,而不能入史部。小说是可以编造大小情节的。后来,有人曾告诉张中行杨沫在追述往事之时,言及分手总暗示张中行负心,落后。张中行认为,认定负心,是人各有见;认定落后,是人各有道。
杨沫去世时,张中行并没有前往参加追悼会。据悉,在“遗体告别仪式的头天晚上,吴祖光先生曾打电话给张中行,问参不参加,张中行说不参加。张中行认为所谓告别,有两种来由,或情牵,或敬重,也可谦而有之,对于她,两者都没有。仪式后,张中行接到女儿来信,主旨是说生时的恩恩怨怨,人已故去,就都谅解了吧。张中行复信时说,人在时,我沉默,人已去,我更不会说什么。
张中行在后来谈到和杨沫分手的原因,认为主要是两个人在思想上有距离了,一个走‘信’的路,一个走‘疑’的路,道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么感情呢?”
“这是个人私事不能问。”
文革时杨沫单位的人来外调,希望他说坏话。造反派还对他进行了威吓,辱骂,让他照他们的要求说。张中行写了一个材料,大概是说杨沫直爽、热情,有济世救民的理想。真的相信她所信仰的东西,并为之奋斗,比那些口头主义者好多了。后来这个材料杨沫看到了,还写信表示感谢。
“在你的一生中情感经历颇为复杂,据悉,你十七岁时受父母之命在家乡便娶了一位妻子,好象还在一起生活过,她一直住在你家乡,直到八十年代才去世,对于她你是否有话可说?”
“那是一个大变革时代,处在那个时代的人婚姻状况都复杂。孙中山、蒋介石、鲁迅等都先有一妻,后来才找到如意伴侣。一个人从农村出来到一个开化的地方变化会很大。这是我们这代人婚姻方面共同的问题。”
“你能谈你现在的夫人吗?”
“我的夫人人品非常好,待人忠厚,对谁都非常好,很难得。我们虽然没有卿卿我我的感情,但一生平静。夫人能忍,无论环境如何,境遇如何,都能坦然处之。”
“你有四个女儿,三代毕业于北大,你认为新北大和老北大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我二女儿、二女婿,四女儿、四女婿,三女儿的女儿,四女儿的女儿加我一共有七个人毕业于北大。我是老北大,他们是新北大。老北大和新北大最大的区别是老北大没有受到毛泽东的影响,新北大受毛泽东的影响比较大。”
张中行:绝不宽恕教人不信
“你认为一个人影响一个时代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不过古来如此。谁拿到政权了谁就说了算。”
“你认为教育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德国的小学教课书说打败拿破伦完全是德国人的力量;英国的小学教课书说打败拿破伦是英国人的力量。罗素主张把这两种小学教科书放到一块让孩子念。有人就担心,说你这样让孩子信什么呢?罗素说,你教的学生他不信了,你的教育就成功了。”
“你的一生‘多疑’、‘存疑’从来不信什么,一生无信仰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人什么都不信也很难。”
“你信什么?”
“有些不明确表示出来的其实也是信。比方活着比死好,每个人都相信。”
“你相信‘生命的价值’是吗?”
“是的。其实不信很难。不说别的,不信宣传那就很不容易。我好象记得也是罗素说的,英国人问他谁最伟大,他回答的很简单,说谁能杀我谁最伟大。是呀,不只是英国人,哪个国家的人都是这样,相信伟大的人物都能杀人。”
“你说的不信,首先是建立在有知识的基础之上的吧!一个无知的人他无法去不信。因为一个无知的人无法对一切事物作出判断,不能判断他如何去不信。”
“是的,要达到不信了,教育也就成功了。从这个角度说我们的教育是不成功的。许多年轻人没有判断力,过于轻信。年轻人不要轻信宣传,多看书,要多看西方的书。”
“你认为中国人有信仰吗?或者说有宗教信仰吗?”
“中国人过去没有宗教信仰,严格按西方的宗教的定义来衡量,中国只有巫术,没有宗教。中国人讲实惠,让得到好处我才相信,才会感激,这是巫术。这和基督教不同。基督教认为得到实惠了,幸福是上帝赐予的,没有得到实惠,不幸,是上帝在考验我,还得好好修炼。”
“你是共产党员吗?”
“不是,人家知道我这思想不可救药,人家不会要我。”
“你想过加入共产党吗?”
“我是任何党派不加入,为保留自己一点自由。”
“你是不是认为自由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
“拿儒家的话说我认为最重要是‘心之所安’。信什么不信什么要受内心的指引,心里认为应该信那就信,这就是心之所安。如果你明明不信,是为了某一种目的,逼着自己去信,那就不是心之所安了。这种信仰是一种假信,为了个人私利。有些人也许不是为了私利,但他也不是内心真信,只是听到了宣传,盲目地跟着走。罗素有一本书叫《怀疑论集》年轻人都应该看看。”
“总结一生你认为给你戴一顶什么“帽子”比较合适?比方:文学家、教育家、哲学家等等。”
“如果硬要戴一顶帽子,我想可能是思想家。这一生中我自认为不糊涂。”
“你一生最满意的著作是什么?”
“最用力的是《顺生论》。”
“在五四前后中国产生了一批文学大家,比方鲁迅他们。可是1949年之后却没有产生一位能望鲁迅之项背的,这是怎么回事?”
“人若是只遵命,上面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当然就产生不了大家。特别在文革时期,不允许有自己的人生哲学,不允许有自己的人生价值观,这怎么产生伟大的作家和伟大的作品?”
“这也是一代知识分子的悲剧。”
“吴祖光曾当面跟我讲,曹禺一次因病住院,打电话让他去。他去了两人谈得很深。曹禺认为这些年没有一点成就,是混过来的。吴祖光说,我看你这些年就是太听话了。曹禺一听从病床上跳起来,拍案大叫,说你说的对,你说的太对了。”
“太听话了,说的再明白一些就是太信了。”
“所以我给现代年轻人一个忠告,这就是多念书,少信宣传。学问往上看,享受往下看。”
在采访张中行先生之前,我曾见到由季羡林先生写的一篇文章,称张中行为“高人、逸人、至人、超人”。在谈到张中行的文时,季先生用了这样一段话。“我常常想,在现代作家中,人们读他们的文章,只须读上几段而能认出作者是谁的人,极为稀见。在我眼中,也不过几个人。鲁迅是一个,沈从文是一个,中行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季先生的这段话可用四个字概括之,叫“文如其人。”我曾读过张中行先生的文章,如今又有幸和张中行先生面对面交谈。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文如其人。他平和、但平和中却有激情;他不信,但不信是建立在自信的基础之上的;他温情,却柔中见刚;他谈泊致远,却刚正不阿,耿直倔犟。在采访张中行先生时,我曾临时问了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突然结束了我的采访。
我问:“在你一生中你最不能原谅的人和事是什么?”
他答:“借助运动来整别人的人不能原谅,损人利己的人不能原谅,无情无义的人不能原谅。”
“如果他(她)忏悔了呢?”
“忏悔应有具体表示呀?其实忏悔是不可能的,有些人已经死了怎么忏悔。多少次运动给人家戴帽子,后来他说给人家戴帽子不应该。不应该就算了,你已把人家整得家破人亡了,你说不应该又能怎么样。”
“除了这种因政治运动而整人之事,还有什么事不能原谅?”
“有些事会影响一生,让你无法原谅和宽恕。”?
“什么事影响了你的一生?”
“不好说……”
“那你一生中有内疚的事吗?”
“谈不上内疚。但人一生做那么事哪能样样都对。如果做得不对,心里自然不会坦然。”
“你能不能举个例子说出你认为比较内疚的一件事?”
“我举不出来。我一生中在背后从来不说人坏话,也没干对不起人的事。”
贾兰坡:怀念野外家中无古董
贾兰坡说他怀念野外,怀念那些去过的地方和没去过的地方。贾兰坡说这番话是在2001年的早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九十高龄的贾兰坡坐在他家的小会客室内接受我采访。当时,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他也许看到了青年时代的自己身背行囊,手提铁铲,在茫茫旷野中踽踽而行,寻找着古人类的足迹。后来,贾兰坡在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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