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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3-洋后妈的三明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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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而且你是一个好女孩儿,应该上一所好一点的学校。    
    上语言学校!要读书上大学,要跟达芙妮斗争,必须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必须上语言学校!这语言障碍就像裹在身上的塑料布,快要把她闷死憋死了。    
    贝蕾在人群中看到“黄花鱼”,难得今天她来上学,她正端着便当向贝蕾走来。    
    “黄花鱼!”贝蕾兴奋地迎上前。    
    “黄花鱼”把饭盒里的炒米粉拨一半给贝蕾,每回只要她来上学都会多带点吃的给贝蕾。    
    福建人爱吃炒米粉,妈妈也是福建人,妈妈炒的米粉最好吃。贝蕾吃一口米粉,突然想家想得心里抽筋。    
    贝蕾告诉“黄花鱼”自己要上语言学校的决定,请教她如何找到一所语言学校。此刻,这个福建乡下的姑娘是她惟一可以抓到的救命稻草。    
    “黄花鱼”当即决定和贝蕾一起逃学,去她曾经读过的语言学校。    
    这是一所政府为新移民开办的语言学校,坐落在僻静的山坡上,学生多是成年人,“黄花鱼 ”的父母也曾经在这里读过几天。学校里有一个姓罗的女教师是北京人,“黄花鱼”说她是北京大学语言学博士,离婚了,独自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罗老师的身世让贝蕾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坚持要见这个罗老师。离开女子学校,“黄花鱼”就帮不上她了,她本能地要伸手去抓另一根救命稻草。    
    罗老师正在上课,她们站在过道里等她。透过窗户,贝蕾看到黑板上写着英文table(桌子),chair(椅子),还有in,on,这简直是幼儿园水平,北大的博士就教这些?贝蕾心里很为女博士惋惜不平。    
    罗老师一口纯正的北京口音,让贝蕾感到温馨亲切,罗老师的热情让贝蕾想起那个在机场帮助过她的妇女,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罗老师带着她忙前忙后办入学手续,垫付了五十块钱报名费。贝蕾跟在她的身后感动得一路想哭,就在办手续的过程中她用中文把自己的身世背景和目前遭遇的困境,一古脑儿全都向罗老师倾诉无遗。    
    罗老师扶着贝蕾的肩膀:“小姑娘,这才是开始,每一个新移民都要经历相同的考验,尤其你的继母是个白人,我原先的丈夫也是白人,中西文化冲突就像淬火,你看到过炼钢吗?把铁放在炉子里烧红了再放进水里迅速冷却,这就叫做淬火,淬火能把铁变成钢,经过淬火,你一定会变得更加优秀。”    
    贝蕾记起妈妈曾经要她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她只翻了几页,那个名叫保尔·柯察金的俄国人也经历过我这样淬火的痛苦吗?    
    临别前,罗老师把自己家里和手提电话号码写给贝蕾,还说欢迎她到家里玩。    
    “我除了教书还在City的律师楼兼职,经常照顾不了我的儿子,你周末来陪他玩,我会付你工钱的。”    
    “您忙不过来就叫我,不要工钱。”贝蕾说到钱莫名地脸红了。    
    罗老师笑了,“你看,这就是中西文化的不同之处,你觉得这个老师是北京老乡,对我不错,我帮她看看孩子是应该的,这完全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你虽然还不满十六岁,但世界观已经基本形成,文化冲突说起来是多么的抽象,其实很具体,生活中你无时无处都要面临冲突。小老乡啊,你要有很充分的思想准备,淬火意味着脱胎换骨。”    
    贝蕾茫然地点了点头。


第一部分多想放声痛哭一场

    贝蕾报的班下周才开课,从语言学校回来,她把书包一扔,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爸爸安装的电脑已经可以上网了,网上的世界太神奇了,ICQ一声“哦噢”,就多了一个朋友,他或她可能来自台湾,也可能来自美国,还有来自贝蕾先前闻所未闻的塔希提岛,网友说上个世纪有个很有名的画家就死在塔希提岛。贝蕾ICQ名单上有刘念、王瑶和米乐,昨天“黑妞”也浮出来了,两个月前“黑妞”因为在酒吧里吃摇头丸被公安局抓去强制戒毒,她有个姑姑在澳大利亚,正在为她申请留学签证。长长的一串名单里更多的是不曾谋面的朋友,贝蕾跟一个名叫“黑客”的网友聊的最多,女子中学,后妈的三明治,她暗恋的刘念,无话不说,“黑客”自称在不远的地方,也是从国内出来的移民,非常善解人意,很能安慰她。    
    电话铃响了,贝蕾伸手正要接,又将手缩回。这个家里不会有找她的电话,也不会有找爸爸的电话。那天,达芙妮去做美容,电话响了很久,爸爸都不理睬,贝蕾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爸爸说家里的电话是达芙妮的专线。肯定是那个讨厌的珍妮打来的,这两个无聊的老女人天天煲电话粥,达芙妮在电话里也是she、she、she的,还有rude,very  rude。惟一可能打电话给爸爸的是他的老板,二十四小时里,老板随时可能招他去维修设备,老板为他配备了手提电话。    
    爸爸在澳大利亚十年居然没有一个会打电话到家里的朋友,这让贝蕾感到不可思议。妈妈性格开朗喜欢交朋友,她是在妈妈的朋友圈中长大的,北京那个单亲家庭的客厅里经常是高朋满座热闹无比。来澳大利亚之前,贝蕾还曾经希望有一天爸爸妈妈会重新走到一起,从小到大她都羡慕王瑶和多数同学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儿时最大的梦想就是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唱着幸福的歌谣。她不知道爸爸过去是什么状态,但是今天的爸爸是不可能被妈妈接受的,而爸爸也一定不会接受妈妈。爸爸经常刻薄地说:你妈妈那个人,如何,如何。他表达对贝蕾不满最严厉地说词就是“你简直跟你妈妈一模一样”。贝蕾一向痛恨离婚,认为法律不应该允许做了父母的人离婚,离婚应该被判刑。但是,现在她意识到这世界还真有不得不离婚的理由,令她困惑的是当初这两个人是怎么互相看上的? “哦噢”,是谁来了?啊,是妈妈,妈妈真老实,在ICQ里用了真名。前几天,贝蕾买了一张电话卡打越洋长途教妈妈上网,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妈妈放下电话就去银行取钱,把那台只能打字的老电脑淘汰了。    
    “宝贝,我真心感激发明网络的人,这可太好了,我们每天都可以在网上聊天,比你在北京上寄宿学校还方便。你好吗?”    
    “我很好,一切都很好,请放心。”    
    …………    
    “哦噢”,王瑶来了,又说经济担保的事儿。    
    “这里是西方世界,我爸爸已经完全西化了,绝对不可能给一个陌生人做经济担保的,对不起了。”    
    …………    
    刘念不在网上,她想给他发一个message,写好了又删掉,刘念总是谈理想谈未来,贝蕾忽然觉得像是隔靴搔痒不得要领,还不如跟“黑客”聊天亲切,“黑客”是男是女?多大岁数?贝蕾问过,但他(她)不肯回答。    
    “‘黑客’,你好,今天我去语言学校报名了,要跟我的后妈作斗争一定要精通英语……”    
    刚写到后妈,后妈就出现了,房门敲得砰砰响:“Cindy!Cindy!”    
    “Yes!”    
    “Why are you not at school(为什么你没有去学校)?”    
    贝蕾听懂了这句话,不想跟她嗦,而且她也没有能力作解释,只说:“I don't wannna(我不愿意)。”    
    这可不得了了,达芙妮尖叫着操起电话找大卫,叽哩呱啦说了一通,大卫正在上班,因为女儿的到来,开支增大了,他每天加班挣钱。    
    大卫要求达芙妮把话筒递给贝蕾。    
    “贝蕾,你为什么逃学?达芙妮要报警让警察抓你,赶快上学去!”    
    贝蕾听出爸爸被达芙妮吓住了,口吻非常紧张,她不由得怒火中烧,恨达芙妮无理,气爸爸无能,脱口道:“抓就抓呗!”说罢丢下话筒钻进小屋。达芙妮还在吵吵闹闹,police,police的。    
    警察真的会来抓我吗?贝蕾有点害怕。    
    妈妈在网上“哦噢”、“哦噢”呼唤她,贝蕾多想扑进妈妈怀里放声痛哭一场啊!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妈妈始终像《动物世界》里保护幼仔的母兽,决不让人伤到她一根毛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男生欺负她,妈妈听说了,放下吃了一半饭的饭碗,拉着贝蕾上门讨说法,后来那个男生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贝蕾流着眼泪给妈妈回了一句话,说是要写作业改天再聊。


第一部分恐惧像一股巨浪

    过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警察真的来了?恐惧像一股巨浪将贝蕾掀倒,浑身骨头都酥了,骤然间急得要尿裤子了。    
    幸好爸爸赶回来,爸爸对警察赔着笑脸解释说女儿刚从中国来,警察摘下警帽放在手里转动着,哼哼哈哈,贝蕾看出警察对她没有恶意,胆子也壮起来,说我不是逃学,我换了学校,她把语言学校的听课证拿出来,警察不再说什么走了。    
    接着,达芙妮跟爸爸吵个没完,说是他们父女联合起来欺瞒她,不跟她商量就换学校。    
    贝蕾关上门继续上网,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黑客”。    
    “黑客”发来message:“别害怕,西方人叫警察就像吃一片阿司匹林那样寻常。不过,我得提醒你,见了警察千万别认错,千万,千万,你一认错就成了口供证据,不管跟什么人发生纠纷,见警察上法庭都不要认错,中国人讲坦白从宽,西方人不吃这套,以后你就会慢慢地明白其中的奥秘。”    
    这大概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别?今天见到警察吓得不知所措,可算是“淬火”了一回。    
    晚上,警察又来了,这次是邻居报的警,邻居抗议达芙妮的噪音骚扰。达芙妮看到警察立刻噤若寒蝉。    
    贝蕾乐了。不错,我也学这一招,以后这个疯女人再无理取闹,我就报警。3.    
      爸爸的汽车停在火车站,为了节省汽油费,他每天都坐火车去上班,那天带贝蕾去City也把车停在火车站,他说City的停车费贵得吓人。爸爸对钱非常敏感,这里的人对钱都非常敏感。    
    贝蕾搭爸爸的车到火车站,今天她要去语言学校上课。她希望爸爸能送她一回,那天“黄花鱼”带着她坐车,沿途要换两趟火车,还要坐一段电车,虽然她努力记住上下车的站名,但还是不很自信。    
    “你能不能送我?”    
    爸爸拔下汽车钥匙看着她,“贝蕾,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叫过一声爸爸。”    
    贝蕾回敬爸爸一句:“十年了,这两个字我已经不认识了,发不出音了!”    
    “那就算了,我也就只当没你这个女儿。”    
    爸爸关上车门走了。自从逃学事件之后,爸爸对她很冷淡,贝蕾猜想是因为女子学校的报名费和服装费共计二百多澳元让他心疼了。她没再敢向他要语言学校的五十块钱了,今天她从妈妈给的私房钱里取出三十美金准备还给罗老师。    
    贝蕾望着爸爸的背影,还以为他会回过头来,一边数落着她,一边还得履行义务,送她去学校。妈妈就是这样的,妈妈气极了也说只当没这个女儿,但她决不会放弃义务,每个周末妈妈都会接送她往返学校。“过马路要小心”,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今天回想起来是多么的温暖。    
    爸爸没有回头,父女俩一前一后走进车站。火车来,爸爸上车了,贝蕾还在站台上研究乘车线路。火车走了,望着远去的车厢,贝蕾心里发冷,冷得牙齿打颤。想哭,却流不出泪水了,两眼火烧火燎似的疼痛。霎时间,对爸爸由怨到恨,她冲着空荡荡的铁轨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对自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最困难无助的时候,贝蕾屡屡想到卷起包袱,用妈妈给的钱买机票回北京,但这一刻,仇恨支持她在澳大利亚呆下去。我就是要在你的眼皮底下呆着,我要让你不得安宁,你必须偿还欠我和我妈妈的债务,感情的、经济的,十倍百倍的偿还!    
    澳大利亚的火车没有编号,火车进站,广播里通告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哪里,车站电视屏幕上会出现沿途各站的站名,贝蕾听不懂广播里说的英语,只是看到屏幕上有她要去的Angeles就上车了。她靠着车窗,满脑子还想着报仇雪恨,手里攥着一张纸条,是“黄花鱼” 带路时她记下的线路图。    
    怎么还没到Angeles那天从Angeles到她住的地方好像只有三站,这会儿七八站都过去了,贝蕾摊开纸条看了看,没错Angeles,车厢里的线路图也标着Angeles,但还得经过七八站,不对,会不会是另一个Angeles贝蕾慌了,目光四下搜寻,想找个中国人问路。    
    一个黄皮肤男人在打瞌睡,贝蕾想叫“叔叔”,又改口叫“先生”。    
    “先生,请问这趟车去不去这儿?”    
    她把纸条打开送到男人眼前。    
    男人吭吭吭说广东话,见贝蕾听不懂,吃力地说国语:“好远啦,快到堪培拉了。”    
    “不,不,没有那么远!”贝蕾把听课证拿出来给他看。    
    “错了,错了,不是这个车,往回坐,再问别人。”火车正好到站,男人推她一把:“赶快下车!”    
    郊外小站很是荒凉,站台上人很少,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还有一个皮肤很黑胳膊上纹着刀枪图案的壮汉。他会不会是流氓抢劫犯?贝蕾头皮发麻了,赶忙抬脚向老夫妇走近,坐在他们身旁。


第一部分我最开心的一天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独自一人漂到这儿来?贝蕾一阵恍惚一阵心酸。她还是不明白应该怎样坐车,长椅旁边有公用电话,可是给谁打电话求援?她想到爸爸,不,即使落得迷路失踪的下场也不能向他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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