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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帝最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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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身份。
地上的孩子闹起来,原来是两个!一男一女,女婴尚在襁褓中。一个东正教教士模样的人在转门B呼喊,要求开门。我们替他通报狙击手:“有人要进来”。狙击手冷冷说:“我看见了。”但,门一直没开。
狙击手收到一只橘红色盒子。摆在了望口一角,不时掀起一角看看,笑得心花怒放。里面是吃的?还是朋友送来的礼物?
又来了一群人,里面有两个外国记者。根据“批量发走”的惯例,我以为看到了希望。
一个巴勒斯坦妇女带着十几个孩子靠近电磁门。水泥掩体里的以色列士兵声嘶力竭喊了半天,那妇女一摊手听不懂!我便充当翻译。妇女来自西岸巴勒斯坦城市希伯伦,要回家。“你拿的是以色列身份证还是巴勒斯坦身份证?”“巴勒斯坦……”“退后退后!”士兵又咆哮起来,他的岗楼里,有机玻璃窗已经被打碎。
士兵要求法帖马和两个孩子也全部退到电磁门后。法帖马抱起女婴,男孩扶着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过去。我的心都快碎了。
男孩哭起来。希伯伦女人递给他一个西红柿:“拿着吃,饿了吧。”法帖马无法再进电磁门,求我递过那只已经通过检查的大黑包,从里面撕出几块大饼,男孩和着眼泪吃。
两小时过去了。后来的两个记者问:“怎么了?”狙击手大声回答,里面出事了,但我不能告诉你细节,里面危险,不让你过去是为你好。那记者喊回去:“得了吧,还有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吗?我已经等了两个小时……”狙击手说:“我在这里已经两年了,你急什么?”一股邪风吹过通道,恶臭阵阵。
高磊开始做俯卧撑、引体向上和马步。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怔怔看着。又过了好一阵子,塔拉终于过来认领我们。栅栏门一开,塔拉马上钻进狙击手呆的掩体背后。
法帖马也终于可以走了。我帮她翻译,说要一辆推车,行李太重。
塔拉说,安检人员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公司CNN一名记者的包里发现“疑似爆炸物”,所
以不得不封锁整个检查站。后来据安德烈透露,埃雷兹的检查仪器很先进,连“炸药的味道”都能测出来,那个CNN的家伙刚从伊拉克回来,不知怎么沾上了“爆炸气味”。
埃雷兹出口,接我们的司机拉马丹已经等了很久。他说,先出来的一个巴勒斯坦商人告诉他,检查站里有个中国人对着以色列士兵耍“中国功夫”,很可怕。
(四)
2004年4月的一天,晚上回埃雷兹,离闭关还有两小时,士兵却说不让过去。问理由,问需要等多久,一概“不知道。”一个为联合国工作的意大利女记者也遭挡驾。天色渐暗,我又使出“想到检查大厅上厕所”的借口,曾经屡试不爽,这次不灵了。对面那女兵,冷冷告诉我,她已经8小时没上厕所。
意大利女记者同我一样,执意过关,至少要求知道今晚是否还能过去。一辆军用吉普开过来,里面三个全副武装的以色列军人,脖子上挂着望远镜,手持冲锋枪、对讲机。先在车里拿喇叭喊话,要我们走人。见我们不动,其中一个跳下车,鼻子贴鼻子地对我们吼:“我是军人,不能把你们扔出去,一会儿警察来了,就可以扔你们出去!”
两个巴勒斯坦人过来向我借手机,说要给家人报信,现在进不了加沙,回不了家。
一会儿,检查站里传来几声枪响,探照灯的光束射向天空。我终于打通巴方检查处胖子兵巴士姆的电话,他说又有两个巴勒斯坦枪手钻进了埃雷兹,以色列士兵正封关搜查。
等了一阵,俄罗斯安检人员们坐大巴下班,意味着今晚不可能再进埃雷兹。无可奈何,我和意大利女记者到附近城市阿什克隆找饭店将就一晚。当晚,以色列士兵没在检查站里找到任何枪手。
(五)
2004年4月17日 “定点清除”哈马斯领导人兰提西之后,以色列加强了对埃雷兹检查站过往人员的控制。
4月25日上午9时,我站在铁丝网密布、一道又一道冰冷的十字转门前,前后左右一个人影都没有,100米开外,白花花的阳光从最后一道铁门里射进来,以色列狙击手面目模糊,只有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对着这边。直到我喊破喉咙,他们才从高音喇叭扔过来一句话:“找满5个记者再来!”
给埃雷兹办公室打电话,解释今天是星期六,犹太人的“安息日”,以色列一方几乎没有出租车,所以很少有外国记者挑这个时候离开加沙,凑满5个人,根本不可能。一个叫大卫的小伙子回答,我理解,但帮不了你,这是规矩。
“找满5个记者再来!”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规定。现在,全加沙未必有5个外国记者,更何况要同行。一个小时过去,迎面来了个日本记者进加沙。乘十字转门为他开合间隙,我进到最后一道铁栅栏门,与以色列士兵面对面,不然喊破喉咙,他们只听见蚊子叫。
“为什么日本记者可以单独进来?”“他是进加沙,你现在要去‘以色列地’,当然不同。”“这是什么时候的规定?”“两天前刚定的,以后一直会这样……”“如果加沙根本没有5个记者呢?”“对不起,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了。”
一再给大卫打电话,他态度很好,说看看能不能请个特别批示,或者凑满5个外国人,不一定非要是记者才行。
通道里传来阵阵恶臭。铁丝网上挂着巴勒斯坦工人通过铁门、接受以色列检查之前脱下的外套。
一会儿,通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正乱想,会不会是哈马斯扛着火箭,《纽约时报》记者詹姆斯·贝内特出现在眼前。以色列士兵连第一道门都没给他开。
贝内特与以色列人士更熟悉,便向以色列军方女发言人伊迪特通报了我们俩的名字。等待回话时,聊起加沙的情况。我告诉他小孩子叫卖兰提西画像的情景,贝内特眼睛一亮,说要把这个写进报道。又聊到他的加沙雇员,我的朋友女记者特赫立特。贝内特在以色列工作四年多了,他抱怨中东整体上是新闻热点,但无论埃及还是约旦还是黎巴嫩,实际上可做的文章并不多,巴以才是核心。加沙多事,但生活太苦,只有耶路撒冷才是真正的记者天堂。
又过去两个小时。伊迪特说有“好的进展”。果然,几分钟后,大喇叭里传来声音,让我们上前去。贝内特的两只大包无法从十字转门中“转”出来,只好从顶上递进。喜洋洋跨进最后一道铁门,一个带头盔的胖子兵过来接人,他一脸腼腆地笑着说:“我就是大卫。”啊,我认识他,多次见面,只是从来不知道名字。然后,大卫说了一句话,把我的惊喜一浇到底,且打进十八层地狱:“他得到了允许,你没有。”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凑满5个记者才可以走吗,他走了,我更没希望了。”“对不起,名单上只有他的名字,我只是个士兵,必须服从命令,”大卫说。
贝内特马上拨通伊迪特的电话。通话结束后,他告诉我,伊迪特先报了他的名字,刚要说我的,一个“头头”说,行了,今天给个特别许可,让他过去,下不为例。因此,贝内特得到许可,而我成了那个“下不为例”。伊迪特在电话那头一再向我道歉,说她已经尽力,但“头头”不愿再次破例。
铁栅栏门“吱吱呀呀”开了,不是为我,仅仅为贝内特。以色列士兵放进一只狼狗,东
突西奔,对贝内特的包左嗅右嗅,这意味着放行之前的检查开始了。而现在,我成了“狗不理”。
贝内特还算义气,问以色列士兵,可否把我当作他的助手带过去?大卫轻轻笑了笑摇头。这时,贝内特接到一个电话,显然是检查站另一头,等候他共度周末的家人。“有特别许可了,给我的,没有她……”
铁门“吱吱呀呀”地闭上,为我。看着贝内特远去的背影,绝望猛然扑上心头,眼泪热热地淌下来。立即转身,免得被以色列士兵看见。我的以色列朋友丹尼特说,这就是许多以色列年轻人不愿服兵役的原因,要么你对别人残忍,要么将你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
铁栅栏外边就是以色列。阳光灿烂,连空气都是可爱的。而在两道铁门之间,以色列狙击手枪口之下,我扎实体会到监狱的滋味。
因为不得不在今天离开,我继续疯狂地打电话,给所有可能帮忙的人。丹尼特也加入了“电话骚扰”的行列,每隔10分钟就催促伊迪特一次,用以色列人的方式。伊迪特说,我不想给你幻想,我要是你,现在就转身回加沙了。“可是到明天、到下星期,我也找不来5个记者啊!”她沉默了几秒钟说:“对不起,他们真的说贝内特是最后一个特例,我帮不了忙!”最滑稽的,是大卫告诉我,我站的位置是“最安全的地方”。
曾经一个电话把我从本·古里安机场以色列国防部小黑屋解救出来的伊扎克,居然度蜜月去了,接电话的是答录机。
7小时过去了。以色列士兵换了岗。新来的要求我退回到最远的那道铁门,除非我“找满5个记者”。我说,如果我让你现在找5个中国人,你找得来吗?士兵说:“我会帮你的。”很中听的一句话,但是我渐渐发现,那不过是长官教他们的搪塞办法。没有人帮我通报,问他们任何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们正在帮助你”。新兵开始吃饭了,在水泥掩体后面。几个女兵叼着烟过来聊天,嘻嘻哈哈。
突然,男兵接了个电话,然后索要我的护照和记者证。好兆头!我陡然精神,看他把我的名字和证件号通过电话传出去。
接着,又没有人理我了。已经站不动,一屁股坐在恶臭扑鼻的地上。高个子男兵看见了,指了指铁栅栏外面的木板凳,“要不要坐?”“可以坐到铁门外面?”“不,我把凳子递进来。”“谢谢,算了。”
我知道这里唯一的厕所在窗明几净的检查大厅里,如果可以到达检查大厅,就有理由开始正儿八经的安检程序,不再回这里等候。过去曾两次使用“上厕所”伎俩,两次得手。我勾勾手指,问可不可以跟女兵说句话。女兵犹豫着,不敢过来。男兵在掩体窗子里问,什么事,就这样说。我在这里已经7个小时了,想上厕所。男兵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请示长官了,你只能回到加沙巴勒斯坦士兵那一边去找厕所。“巴勒斯坦那边只有男兵!”“对不起,我们奉命行事。”
绝望时,失去理智般一心想冲进铁门背后的阳光。一队国际红十字会人员进入加沙,乘铁门打开之时,我越线走到士兵面前。男女士兵“刷刷”起身,挡在我面前。“嘿,我们会帮助你,但你无权到这边来!”“谢谢你的帮助,但我现在决定自己帮助自己,请叫你们的长官过来,不然我不退回去!”他们没敢拉我,只是指指枪膛里黄灿灿的子弹:“嘿,回去,回去!〃
这边的空气里都是自由。“那里很危险,你们至少可以让我在这里等!”“你那里很安全,回去,回去!”“安全?安全你为什么需要水泥掩体、需要铁丝网和铁门?”一个头上耷拉着圆边太阳帽,胸口挂着电话听筒的“矮脚虎”走过来。“长官来了!”士兵低声说。我主动走上去,大声说:“对不起,我道歉,我知道这样做是非法的,但是请您问一问,我为什么会变得失去理智?过去7个小时里,我非常安静,非常有礼貌,但是,我认为以‘找满5个记者’为理由,让我等上7个小时,是一种侮辱!”
“矮脚虎”郑重地点点头,用希伯莱语训斥了士兵一番。然后让一个士兵告诉我,长官说了,他非常理解,马上就会帮助你,但希望你先退回去。“好,”我道谢后退到铁门后面,门又吱吱合上。“不是这里,再往后退!”士兵说。既然长官已经发话,我乖乖照做。没想到,等我退到第二道转门后面,“矮脚虎”亲自过来,狠狠锁上一道原本可以打开的木门,封死我再次达到士兵面前的可能。然后,再也不理我。原来他对士兵的训斥,是训他们没拦住我而已!
远远的,第一道门后面又来了一个身影。“来人了,帮他开门!”我对士兵们喊。“问他是谁,”我还成了传话筒。刚要喊,那身影先说话了:“是周吗?”原来是加沙水源勘测项目资金管理人、美国人汤姆。汤姆向以色列士兵高喊:“美国人,为美国政府工作的!”
记得采访汤姆时,他一再强调自己跟政府扯不上关系,而且痛恨犹太人,希望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在加沙成长,而不是以色列城市阿什克隆,要让她们学阿拉伯语,而不是希伯莱语,这会儿他倒拉着美国政府不放了。听说我必须找满“5个记者”,汤姆做惊讶同情状。
照例帮他从转门上方递进公文包。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一个英国工程师,一个日本医生。这下我高兴了,虽然不是5个记者,但总是4个外国人吧。赶紧打电话给大卫和伊迪特,
他们都表示会“再次努力”。
士兵很快开始检查汤姆他们三个的行李。我高声问,是否可以加入这个“团队”?汤姆这时转过头来说,“嘿,他们说你得等‘记者’,我还是乘他们改变主意之前先过去吧!”
一会儿,大卫的回话来了:不行,必须是5个记者。
这是明摆着的了。
两个美国人拖着箱子过来,老远跟汤姆打招呼。原来也是两个记者,说上次出关等了5个小时,也是为了“找满5个记者”。他们跟我聊了几句,说以色列这一招,是为了把在加沙的记者全都“挖”出来。
已经站了9个多小时。后背象被人重重击了一拳,凹陷进去。我决定放弃等待,回加沙从长计议。又过来两个慈善机构的外国人进加沙,我们一同出转门。在转门前,其中一个女子听说我等待了9个小时,惊讶地拉着我问个究竟。以色列士兵又在喇叭里叫嚷:“赶紧走!到门后面说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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