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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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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窑的烟囱,随后相互间隔一段距离,先是那个矮而宽的,后是两个高而细的,这
三个都同样费劲但同样顽强地在烂泥地里跳动,靴底的泥团,甩掉又粘上,越粘越
厚。他们就这样跳过了文岑特两天前刚犁过的土地,消失在窄道上。
    现在他们三个都走了,我的外祖母可以放心去又那个快凉了的土豆。她匆匆吹
掉表皮的灰和土,把土豆整个地塞进嘴里,一边想着——如果她在想些什么的话—
—他们可能是砖窑上的人,一边咀嚼着,口腔做着圆周运动。这时,一个人从窄道
上跳了出来,黑色小胡子上的眼睛发狂地四下窥探,两下子就跳到火堆旁,同时站
到了火堆前、火堆后、火堆旁,咒骂着,战战兢兢,走投无路,退回去已经不行,
因为那两个高而细的跟着在窄道上追来了。他拍打自己,拍打膝盖,头上的眼睛像
要瞪出来似的,额上汗珠直冒。他大胆地爬近,气喘吁吁的,小胡子颤动着,一直
爬到靴底前;他爬到我外祖母身边,像一头矮胖的小动物,瞧着我的外祖母,瞧得
她不得不叹气,不能再嚼嘴里的土豆,脚尖翘起,靴底与地面成了斜角。她不再去
想砖窑、砖堆、烧砖的、打砖坯的,而是撩起裙子,不,撩起四条裙子,同时高高
撩起,让这个不是砖窑上的矮而宽的人能够钻到底下去,连同他的黑色小胡子一齐
钻进去。他看上去不再像一头小动物,既不是从拉姆考也不是从菲尔埃克来的。他
怀着恐惧钻到了裙子底下,不再拍打膝盖,既不矮也不宽了,尽管如此,还是找到
了容身之地,他忘掉了喘息、颤抖和拍打膝盖的手:此时,一片寂静,好似创世的
第一天,也像世界末日,微风在火堆里低吟,电线杆无声地报数,砖窑的烟囱立正。
她,我的外祖母,把最外面一条裙子抚平,明智地遮住第二条,她几乎感觉不到第
四条裙子下面的他,也不让第三条裙子知道有什么东西使她的肌肤觉得新奇。是的,
这是新奇的,可是上面一条裙子被明智地抚平了,第二和第三条裙子也都蒙在鼓里。
她从热灰里扒出两三个土豆,从右胳膊肘边上的篮子里拿出四个生的,一个接一个
地捅进热灰里去,用更多的灰把它们埋上,拨弄着,直到冒出了浓烟——她还能做
什么别的呢?
    我的外祖母刚把裙子抚平,闷烧着的土豆秧堆冒出来的浓烟,方才由于拼命拍
膝盖、换地方和拨弄而乱了方向,现在顺着风向形成黄色的一股,贴着地面向西南
飘去。跟在如今藏身裙子底下的矮而宽的家伙后面紧追不舍的那两个高而细的,像
幽灵似的从窄道上走来。他们高而细,由于职业关系,身穿农村保安警察的制服。
    他们差不多贴着我的外祖母身边跑过去。其中一个不是甚至跳过了火堆吗?可
是他们突然想起自己是有鞋跟的,便用鞋跟煞住了身子,转过脸来,脚登皮靴,一
身制服站在浓烟里,连连咳嗽,又从浓烟里拔出穿制服的身子,连浓烟也捎带了出
来。他们还一直咳个不停,一边同我的外祖母搭话,问她是否看见那个科尔雅切克,
还说她一定看见了的,因为她坐在此地,坐在窄道边上,而他,科尔雅切克,正是
从窄道上逃过来的。
    我的外祖母说,她没有见到过科尔雅切克,因为她不认识科尔雅切克这么个人。
她想了解,他是不是砖窑上的,因为她只认识砖窑上的人。两个穿制服的把科尔雅
切克向她描述了一番,说他不是同砖头打交道的,而是一个又矮又宽的家伙。我的
外祖母回想了一下,说她见到这么一个人跑了过去,并用叉着冒热气的土豆的尖树
枝指着比绍方向的某处,顺着树枝上的土豆望去,是从砖窑的烟囱往右数第六和第
七根电线杆之间。我的外祖母说,她可不知道那个奔跑的人是不是科尔雅切克,并
指着靴底前那堆火请他们原谅,说她之所以讲不清楚,是因为这堆火把她折腾苦了;
这堆火不死不活,弄得她顾不上管别人的闲事;无论是从这里跑过去的人,还是站
在浓烟里的人,凡她不认识的人的事情,她是从来都不过问的;她只认识比绍的、
拉姆考的、菲尔埃克的以及砖窑上的人,对她来说,这已经够多的了。
    我的外祖母说罢这一番话,叹息了几声,声音够大的,那两个穿制服的听了便
问她有什么好唉声叹气的。她对着那堆火点点头,意思是说,她叹息是因为这一小
堆火阴不阴,阳不阳,也多少是由于好几个人呆在浓烟里。说完,她用间距很大的
门牙咬下半个土豆,一门心思地咀嚼,两个眼珠子转到左上角。
    穿农村保安警察服的两个人,从我外祖母心不在焉的目光里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应当到电线杆后面的比绍去寻找,于是,便用身边挂着的刺刀会
捅土豆秧堆。他们突然灵机一动,两个人同时踢翻了我外祖母胳膊肘旁差不多装满
了土豆的两只篮子,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篮子里只有土豆朝他们的靴子滚去,
却偏偏没有科尔雅切克。他们满腹狐疑,蹑手蹑脚地绕着土豆堆转,似乎在这样短
的时间里,科尔雅切克竟能藏进土豆堆里去;他们还是用刺刀对准了扎进去,但听
不见有被刺中的人发出的号叫声。他们怀疑每一丛枝叶凋零的灌木,每一个耗子洞,
某一个鼹鼠窝集中的地方,并且始终怀疑我的外祖母。她像扎了根似的坐在那里,
连连叹气,瞳孔转到了眼睑底下,只让人看见眼白。她挨个儿地念着一切圣者的卡
舒口姓名——由于这堆火阴阳怪气,由于两篮子土豆被踢翻在地,她伤心地加重语
调,声音越来越响。
    两个穿制服的人待了整整半个小时,时而远离火堆,时而靠近火堆,目测砖窑
烟囱的方位,想要去占领比绍,却又推迟进攻,把蓝红色的手伸到火堆上方,直到
我的外祖母用树枝又着表皮烤裂的土豆,给了他们每人一个,但她并没有因此中断
叹息。那两个穿制服的人嚼到半截,又想起自己公务在身,便在地里,沿着窄道旁
的荆豆丛,跳出去一石之遥,惊起一只野兔,但是它并不叫科尔雅切克。他们又发
现火堆旁有热气腾腾的粉白色土豆,还由于这一通追打筋疲力尽,便下定决心,和
和气气地把生土豆重新抬回到那两只篮子里去;至于方才把篮子一脚踢翻,那是因
为公务在身,不得不这么干。
    傍晚将十月的天空挤压出一阵斜飘的细雨和墨水似的暮霭。这时,他们还在迅
速而没精打采地进攻远处一块黑魆魆的界石,干掉了这个敌人以后,他们觉得折腾
够了。他们还踢了踢腿,像祝福似的把手伸到被细雨打湿、冒着长而宽的浓烟的小
火堆上方,再次在绿烟中咳嗽一通,在黄烟中熏出了眼泪,然后边咳嗽,边流泪,
抬起靴子,向比绍方向走去。要是科尔雅切克不在此地,那他必定在比绍。农村保
安警察永远只知道两种可能性。
    慢慢地熄灭的火堆里冒出的烟,像第五条同样肥大的裙子蒙住了我的外祖母,
把她,她的四条裙子,她的叹息声,圣者名字的呼唤声,同科尔雅切克一样地罩在
烟裙底下。等到两个穿制服的人变成摇摇晃晃的圆点,慢慢消失在电线杆之间的暮
色中时,我的外祖母才费劲地站起身来,似乎她已经生了根,而现在正把这刚开始
生长的植物连同泥土和纤维一齐拔出来。
    科尔雅切克觉得身上发冷。他突然失去了遮盖,又矮又宽地躺在雨里。他赶紧
把待在裙子底下时解开的裤子扣上,当时他害怕,急需寻找避难所,只要有地方可
躺,不管是何处。他手指动作敏捷地系上钮扣,生怕他的活塞着凉,因为在这秋天
的天气里,大有得感冒的危险。
    我的外祖母在热灰里还找出四个熟土豆。三个给了科尔雅切克,一个留给自己。
她张嘴吃土豆前,先问他是不是砖窑上的,尽管她明明知道科尔雅切克是从别处来
的,偏偏不是砖窑上的人。她没等他答话,就请他帮忙拿较轻的一只篮子,自己弯
腰提起较重的那一只,还空出一只手,拿起她的耙子和锄头。于是,她拿着篮子、
土豆、耙子、锄头,四条裙子像风帆似的鼓起,朝比绍采石场走去。
    采石场不在比绍,而是更靠近拉姆考。他们让砖窑留在左边,自己朝黑森林走
去,戈尔德克鲁格就在黑森林里,再过去才是布伦陶。采石场在黑森林前的一个坑
里。矮而宽的约瑟夫·科尔雅切克跟随我外祖母向那里走去,他再也不能同这四条
裙子分离。



  

 


                                木筏底下

    在此地,躺在疗养与护理院里用肥皂水刷洗干净的金属床上,在背后贴着布鲁
诺眼睛的玻璃窥视孔的视野之内,回忆并描绘卡舒贝闷烧着的土豆秧堆里冒出的烟
柱以及十月的雨的阴影线,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如果没有我这面鼓(只要熟练而有
耐心地敲打,它便能回忆起全部必需的细枝末节,供我去芜存菁,把主要内容记录
到纸上),如果我得不到疗养院管理处的同意,让这面鼓每天同我聊上三到四个小
时,那么,我便会成为一个连有据可考的外祖父母都没有的可怜人。
    不管怎么说,我的鼓告诉我:一八九九年十月的那天下午,正值南非的奥姆·
克吕格尔'注'擦他的反英浓眉的时候,在迪尔绍与卡特豪斯之间,比绍的砖窑附近,
在四条同样颜色的裙子底下,在浓烟、畏惧、叹息、斜雨和圣者名字的痛苦呼唤声
中,在两名农村保安警察毫无想像力的盘问以及他们被烟熏迷糊了的目光底下,矮
而宽的约瑟夫·科尔雅切克使安娜·布朗斯基受孕,怀了我的妈妈阿格内斯。
    安娜·布朗斯基,我的外祖母,在那天黑夜里就改换了她的姓:在一位施圣礼
向来慷慨大度的神甫帮助下,她改称安娜·科尔雅切克,并跟随约瑟夫,尽管没去
埃及,至少也到了莫特劳河畔的省城。在那里,约瑟夫当上了一名筏夫,摆脱警方,
获得暂时的安宁。
    为了增强悬念,我先不讲莫特劳河河口那座城市的名称,尽管它是我母亲的诞
生地,现在就值得讲出来。一九○○年七月底,正是人家决定把帝国战舰建造计划
翻一番的时候,我的妈妈在太阳位于狮子宫时见到了世界之光。自信而放荡,慷慨
而虚荣。星相图上的第一宫,也称命宫,待在那里的是易受影响的双鱼座。太阳的
位置与海王星冲'注'。海王星住在第七宫或室女宫,这将带来混乱与麻烦。金星与
土星冲,谁都知道,土星兆肝脾不调,俗称晦气星,它入主摩揭宫,毁于狮子宫;
海王星向土星献鳗鱼,并得到鼹鼠作为回敬;土星爱吃颠茄、葱头和甜菜,它咳出
熔岩并使葡萄酒变酸;土星和金星一同住在第八宫,亦称死宫,这预兆意外死亡;
与此相反,在土豆地里受孕的事实,许诺土星在亲人命宫里的水星保护下得到冒极
大风险的幸福。
    写到这里,我必须插进一段我母亲提出的抗议,因为她始终否认我外祖母是在
土豆地里受孕的。据她讲,虽说她父亲在土豆地里尝试这样于(她最多承认这一点),
但是无论他的位置或者安娜·布朗斯基的位置都没有选择好,未能创造有利条件,
使科尔雅切克成为胎儿之父。
    “这必定是在那天夜里逃跑的路上发生的,可能在文岑特伯伯的棚车里,甚至
可能在我们到了特罗伊尔,在筏夫们那里找到了落脚安身的地方以后。”
    我妈妈总爱用这样的话作理由,来确定她的生命起源的日期。于是,本该知道
实情的我的外祖母,却一个劲儿地点头,并说:“不错,孩子,这必定是在棚车上,
或是到了特罗伊尔以后的事情,在地里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天又刮风,又下雨。”
文岑特是我外祖母的哥哥。他妻子早年亡故之后,他曾去琴斯托霍瓦朝圣,得到琴
斯托霍瓦的圣母'注'的神谕,要把她当作未来的波兰女王看待。从此以后,他成天
埋头在离奇古怪的书籍里搜寻,并发现每一句句子都证实圣母有权要求得到波兰王
国的王位。他把料理家务和种那几亩农田的事都交给了他的妹妹。他有个儿子名字
叫扬,当时才四岁,身体瘦弱,动不动就爱哭。扬不但放鹅,还收集彩色小画片以
及邮票;这样小小的年纪就集邮,真是不祥之兆。
    我的外祖母拿着土豆篮,领着科尔雅切克,回到受天国的波兰女王保佑的农舍。
文岑特听完事情经过,拔腿跑到拉姆考,一通敲门,把神甫唤了出来,让他带上施
圣礼的一应杂物,去替安娜和约瑟夫证婚。神甫睡意正浓,致完被连连的呵欠拖长
了的祝福辞,拿到一大块肥肉作为酬劳,告别了被祝福者。他刚转身离去,文岑特
便牵马套上棚车,铺上干草和空麻袋,让新郎新娘上车,让冻得发抖、低声哭泣的
扬坐在马车夫台上自己身边,再让牲口明白,它现在得笔直地冲进茫茫黑夜:新婚
夫妇要求快马加鞭。
    
 
    在始终还是黑沉沉但行将消逝的夜里,马车抵达省城的木材港。朋友们收留了
这对逃亡的夫妇;他们同科尔雅切克一样,都是当筏夫为生的。文岑特可以走了,
他驾着小马返回比绍;一头母牛,一只山羊,一只母猪和若干小猪,八只鹅,看门
狗,都等着他去喂食。他还要让儿子扬上床睡觉,扬已经有点低烧了。
    约瑟夫·科尔雅切克躲藏了三个星期之久,蓄起头发,理了一个分头,刮掉了
小胡子,给自己留下了证明历史清白的证件,冒名筏夫约瑟夫·符兰卡找到了工作。
这个筏夫符兰卡,在一次斗殴中被人从木筏上推下水去,淹死在莫德林往南的布格
河里,不过警察局对于此事一无所知。为什么科尔雅切克非得口袋里揣着他的证件
才去找木材商和伐木场谈工作呢?因为他过去有一段时期不当筏夫,而在施韦茨的
一家锯木厂干活。由于他,科尔雅切克,把一道栅栏油漆成刺激性的红白两色'注',
老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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