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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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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拖到大厅中央,随后,根据戴钢盔的米尚博士的命令,把他抬到二楼去。
    每上一级楼梯,这个受伤的邮局职员就呻吟一声。奥斯卡跟在他和抬他的男人
后面。没有人把奥斯卡喊回来,没有人问他跟上去干吗,也没有人像米尚方才那样
扇他耳光。他也尽量小心,不去绊这些邮局保卫者的腿。
    我跟在那些慢慢爬上楼梯的男人后面,到了二楼。这时,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他们把伤员抬进了我待过的那间没有窗户因而很安全的信件存放室。他们也认为,
在没有床垫的情况下,放信件的篮子虽说太短,但对于伤员来说毕竟是个比较软和
的地方。我悔不该把自己的鼓埋在放满没法寄出的信件、可以滚动的篮子里。这些
皮开肉绽、穿了窟窿的邮递员和营业员的鲜血会不会透过十至二十层邮件,染红我
那面迄今只用油漆染色的鼓呢?我的鼓同波兰人的血有何干系?让他们用自己的血
去染红他们的单据和活页纸吧!让他们把墨水瓶里的蓝墨水倒出来,随后灌上红的
血吧!让他们把自己的手绢和上浆的白衬衫染上一半鲜血,变成红白两色的波兰国
旗吧!现在是事关波兰而与我的鼓无关啊!如果他们坚持认为,即使波兰丧失了,
也要让她保持红白两种颜色的话,那么,难道我的鼓也非得染上鲜血不可,使它有
足够的波兰味儿,从而跟着一道丧失吗?
    我慢慢地才把自己的想法固定下来:他们所关心的根本不是波兰,而是我的不
成形状的鼓。扬把我引诱到邮局里来,是为了给职工们带来报警的烽火,而波兰不
足以成为召集他们的信号。夜间,当我睡在可以滚动的信件篮里时(篮子没有滚动,
我也没有做梦),那些醒着的波兰人低声耳语,像是在传一道口令:一面奄奄一息
的儿童玩具鼓到我们这里来避难了。我们都是波兰人。我们必须保护它。更何况英
国和法国已经跟我们签订了一项保证条约。
    正当我在信件存放室半掩的门前作这些无谓的抽象思考因而限制了我的行动自
由时,邮局院子里首次响起了机枪声。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民军从施奈德米尔巷的
警察分局出动,发起了首次进攻。我们大家随即乱作一团。停邮政汽车的装卸台上
方包裹室的门被民军炸了个粉碎。他们随即进入包裹室,又到了包裹接收室,通往
营业厅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把伤员抬上楼、放进我埋藏鼓的信件篮里的男人们,一下子冲了出去,其余的
人跟在他们后面。我根据声响断定他们在底层的过道里战斗,随后打到了包裹接收
室。民军不得不撤退了。
    奥斯卡先是犹豫、后又有目的地走进信件存放室里。那个伤员脸呈黄绿色,露
出了牙齿,闭上的眼皮底下眼珠在转动。血丝从嘴里挂下来。他的头耷拉在信件篮
子边上,所以信件被血浸透的危险并不大。奥斯卡不得不踮起脚尖才够到了篮子里
面。那个男人的屁股正好压在我埋鼓的地方。奥斯卡先是小心翼翼地注意不碰到那
个男人和不撕坏信件,接着便使劲地抽,末了连撕带扯地从那个呻吟着的男人身子
底下掏出数十封信来。
    今天我想说,当时我已经摸着鼓的边沿了。这时,那些男人又冲上楼梯,沿着
过道走来了。他们把民军赶出了包裹室,成了最初的胜利者。他们回来了。我听到
他们在笑。
    我躲在门旁边一个信件篮子后面等着,直至他们到了那个伤员身边。他们先是
大声说话,做着手势,后又低声咒骂,一边给那个伤员包扎。
    两颗反坦克炮弹接连在营业厅上方爆炸,随后又沉寂下来。自由港韦斯特普拉
特对面的两艘战列舰的齐射很有规律,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在嘟哝。这声音人们已
经习惯了。
    我没让那个伤员身边的男人们发现,溜出了信件存放室。我扔下鼓不管了,又
去找扬,我的假想的父亲和表舅以及看房人科比埃拉。
    三层楼是邮局秘书长纳恰尔尼克的宿舍。他已经及时地把家属送到了布朗堡或
华沙。我先到靠邮局院子一边的几间贮存室去找了一通,后来在纳恰尔尼克宿舍的
儿童室里找到了扬和科比埃拉。
    这是一间明亮而宜人的房间,糊墙纸的颜色叫人看了高兴,可惜被流弹毁坏了
好几处。有两扇窗户,天下太平时,可临窗眺望黑维利乌斯广场,那样想必有一番
乐趣。一具未损坏的摇木马,各种皮球,一座骑士城堡以及许多翻倒的铅小兵,有
骑兵,也有步兵,一只打开的纸箱,内装许多小铁轨和小火车,不少玩偶,破烂的
程序不一,玩偶的小屋,屋里乱七八糟,总而言之,这一大堆玩具说明,邮局秘书
长纳恰尔尼克是两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的父亲,而且准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真走
运,他们已被疏散到华沙去了,也省得他们找我的麻烦,这种遭遇我在布朗斯基兄
妹那儿是深有体会的。邮局秘书长的男孩子同他这个布满铅士兵'注'的儿童乐园告
别时,一定很伤心。我想到这里,颇有点幸灾乐祸。或许那孩子把几个长枪骑兵塞
进了裤兜里,日后在保卫莫德林要塞的战斗中,好用它们来增援波兰骑兵。
    关于铅士兵,奥斯卡讲得太多了。然而,他仍不能绕过一件事实不谈。那里的
一个架上,放着玩具、图画书和游戏用具。架子的最高一层,放着小型乐器。一支
蜂蜜黄的小号,无声地摆在一套小钟边上,这套小钟随着投入战斗,也就是说,随
着炮弹爆炸而丁当作响。右边外侧是一架手风琴,色彩鲜艳,风箱打开着。做父母
的准是操之过急,送给了他们的后代一把小提琴,尺寸小一点,但同真的一样,也
是四根弦。小提琴旁边,有一件回东西,白色,完好无损,周围挡着一些积木以防
它滚下来,真叫人没法相信,一面红白漆的铁皮鼓。
    我起初根本没想靠自己把鼓从架子上取下来。奥斯卡明知自己是够不着的,由
于他的身材像侏儒,所以每当他束手无策时,便只好请成年人帮忙。
    扬·布朗斯基和科比埃拉趴在沙袋后面,沙袋码到落地长窗三分之一的高度。
扬在左边那扇窗下。右边窗下是科比埃拉。我立即醒悟到,这位看房人现在不会有
工夫去把我那面压在伤员身子底下、肯定越压越扁的鼓取出来修理。因为科比埃拉
正忙得不可开交。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从沙袋墙中留出的孔眼里朝黑维利乌斯广场那
头施奈德米尔巷拐角处开枪射击,那儿在拉道纳桥前面不远,刚架上了一门反坦克
炮。
    扬缩成一团,趴在那儿,脑袋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浑身不停地哆嗦。我只是凭
他那身时髦的深灰色衣服才认出他来,而他的这身衣服上,现在也满是灰膏和沙土。
他的皮鞋也是灰色的,右脚的鞋带松了。我蹲下来,给他系上鞋带。我正系时,扬
抽搐了一下,他那双过分蓝的眼睛从左衣袖上露出来,凝视着我,水汪汪的,蓝得
不可理解。奥斯卡粗粗一瞧,断定他没有受伤,然而,他却在无声地哭泣。扬·布
朗斯基心里害怕。我只当没看见他在哭,用手指着纳恰尔尼克已疏散的儿子的铁皮
鼓,用明显的手势要求扬倍加小心地利用儿童室的死角,去到架子前,替我把鼓取
下来。我的表舅不懂我的意思。我假想的父亲不理解我。我可怜的妈妈的情夫心里
害怕,只顾得上害怕,因此,我打手势求他帮助,只能增添他害怕的心理。奥斯卡
真想向他大喊大叫,但又担心被似乎一心只听着自己的枪声的科比埃拉发现。
    于是,我趴到沙袋后面扬的左边并紧挨着他,把我沉着镇静的心情传给我不幸
的表舅和假想的父亲。没多久,我觉得他镇静了一些。我的均匀的呼吸使他的脉搏
也大致均匀了。我再次让扬注意纳恰尔尼克的儿子的铁皮鼓。我慢慢地、温柔地转
动他的脑袋,直到对准了放玩具的架子。可是,我又操之过急了,扬仍旧没懂我的
意思。恐惧从脚心钻到头顶,从头顶钻到脚心,也许由于鞋垫和鞋底的缘故,被挡
住了。恐惧想要发泄出来,便又反弹回去,经过肝、脾、胃,占据了他那可怜的脑
袋,挤得他那对蓝眼珠快要夺眶而出了,眼自上显出了错综的微血管。以前,奥斯
卡从未有机会看到过他假想的父亲这对眼珠。
    我花了一点工夫,费了一点劲,才让表舅将眼珠缩回去,使他的心也跳得略为
均匀一些。我按照美学要求所作的这些努力又全都白费了。民军首次使用野战榴弹
炮,用望远镜瞄准,想轰平邮局大楼前的铁栅栏。他们把砖柱一根接一根地轰倒,
使铁栅栏连根拔了出来。射击的准确度令人赞叹,说明他们平日的训练达到颇高的
水平。砖柱有十五到二十根,每轰倒一根,我可怜的表舅扬的心和灵也就受到一次
打击,仿佛炸毁的不仅是柱基,还有住基上的虚构的神像,那是我表舅所熟悉的,
也是他生命中必不可少的。
    只有这样设想,才能解释为什么榴弹炮每击中一根墙柱,杨就要尖叫一声,并
且他也许是有意识、有目的地喊得一如我那种毁玻璃的叫声,它可能也具有割玻璃
的钻石的功效。扬虽然热情地叫着,但却无的放矢,最后只是让科比埃拉把他那残
废的、皮包骨的看房人的身子撂倒在我们身边,抬起了瘦削的、没睫毛的鸟脑袋,
水汪汪的灰色的眼珠对着我们这一对难友滴溜溜地转动。他摇晃扬的身子。扬只顾
自己呜咽。他撩起扬的衬衫,迅速地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口——我差点儿笑了出来—
—他找不到一点伤痕,又把扬翻过身来,仰面朝天,捏着扬的下颚,摇得它格格直
响,硬让扬的蓝眼睛瞧着科比埃拉水汪汪的灰眼睛,用波兰话骂他,用唾沫啐他的
脸,末了把枪扔给他。这把枪,扬一直放在射击孔里,一枪也没有放过,连保险机
都还没有打开。枪托正好撞在他的左膝盖骨上。在饱尝了心灵的痛苦之后,扬第一
次尝到了肉体痛苦的滋味,看来他倒觉得挺好受,因为他抓住了枪。但是,当枪的
金属部分把冰冷的感觉从手指传到他的血液里时,他又害怕了,可是,在科比埃拉
连劝带骂的鼓励下,他终于向自己那个射击孔爬去。
    我的假想的父亲虽然脑子里充满女人气的幻想,但对战争的看法却非常现实,
简直没有一点想像力,因此他很难,甚而至于根本不可能鼓起勇气来。他既不通过
射击孔瞧一眼归他控制的射击面,也不搜寻一个值得射击的目标去瞄准,只是把枪
斜架着,自己的身子离枪很远,枪口则朝着黑维利乌斯广场另一面房子的屋顶上方,
迅速而盲目地打空了弹仓,于是,空出了两手,便又爬回到沙袋后面去。扬从藏身
处向看房人投去了请求宽恕的目光,正像一个小学生没有完成作业,又羞又恼地承
认自己的错误。科比埃拉好几回把牙齿咬得格格响,随后放声大笑,仿佛不想再停
止这笑声似的,但又突然停止了,把人吓了一跳,并朝布朗斯基的胫骨上一连踢了
三四脚,虽说扬是邮局秘书,是他的上司。科比埃拉又把他那只穿着没模样的鞋子
的脚抽回去,正要朝扬的肋骨上踢去时,一阵机枪子弹打碎了儿童室上方剩下的玻
璃,打得天花板烟尘滚滚。他赶忙把那只整形鞋踩到地上,一下子扑到他的枪后面,
气鼓鼓地快速射击,一枪紧接一枪,似乎他要补救被扬耽误了的时间。他射出的子
弹,不管怎么说,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弹药总消耗量中占一个小小的份额。
    看房人没有发现我吗?他平常总是一本正经,难以接近,一如那些伤兵,总要
求别人尊重他们并保持一定的距离。可是,现在他却让我留在这间通风的、充满铅
弹味的小房间里。或许科比埃拉是这样考虑的:这是一间儿童室,奥斯卡因此可以
留下来,在战斗间歇的时候玩一玩。
    我不知道,我们这个样子在那里躺了多久。我躺在扬和左墙之间,我们两个都
在沙袋后面。科比埃拉趴在他的枪后面,一个人替两个人射击。大约十点左右,枪
声渐次平息。多静啊!我能够听到苍蝇的嗡嗡声,听到从黑维利乌斯广场那一边传
来的人声和口令,港湾里那两艘战列舰也间或把低沉的隆隆声传到我耳朵里来。这
是一个晴转多云的九月的白天,太阳把一切都抹上了一层陈金色,空气稀薄、敏感,
但传声却不佳。再过几天就是我十五周岁生日了。我希望像每年九月那样,得到一
面铁皮鼓。还有什么比铁皮鼓更不值钱的呢?我放弃世上一切珍宝,坚定不移地一
心只想着一面红白漆的铁皮鼓。
    扬纹丝不动。科比埃拉均匀地深呼吸,奥斯卡一听,知道他睡着了。他利用这
个短暂的战斗间歇打一个盹儿,毕竟所有的人,哪怕是英雄,也总要抓时间打个盹
儿恢复疲劳的。唯独我一人醒着,一心想着铁皮鼓,像我那样的年岁,就是那么死
心眼儿。越来越静了,只有一只苍蝇在酷暑下疲惫不堪,发出有气无力的嗡嗡声。
不,不是现在我才想起小纳恰尔尼克的铁皮鼓的。在交火时,在周围一片枪炮声中,
奥斯卡也一直眼睁睁地盯着它。不过,现在我才看到机会来了,无论如何不能错失
这个大好时机。
    奥斯卡慢慢地站起身来,动作很轻,绕过玻璃碎片,目标明确地朝放玩具的木
架子走去。我心里想着,用一把儿童椅子,摞上积木匣,搭一个台阶,不仅稳当,
高度也完全够了,我马上可以占有这面闪闪发光的崭新的铁皮鼓了。这时,科比埃
拉一声喊,叫住了我,接着,这个看房人无情地一把抓住了我。我拚命地指着近在
眼前的铁皮鼓。科比埃拉把我拽了回去。我朝着铁皮鼓伸出两条胳臂。这个残废人
犹豫了,刚要把手伸得高高的,而我就要成为幸运儿的当口,一阵机枪射进儿童室,
反坦克炮弹在大门前开了花。科比埃拉把我推到扬躺的那个角落里去,自己又伏倒
在枪后射击,并且已经在发射第二次装的子弹了,而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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