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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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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是……但是也许上帝要给你更多的幸福。”
“我已经够幸福了,假如他的意思是要使你有更多的幸福,我应当照他意志去做;否则在我,我是已没有重明的需要了。”
“亲爱的,你怎么忽然变了;你不是说这是上帝给你试验么?要是不是上帝的意旨,不会有人捐给你的。”我说:“不要狐疑了,这是难得的机会,想想你就可以看见世上的一切了,这云、这花,这些星星与月亮……”
“那么你真愿意我重明的?你真的相信我的爱情有如我相信你的爱情了?”
“自然,自然。”我说:“亲爱的,上帝都相信了你高贵的爱情,我难道还会怀疑么?”
盲恋十七
如今,整个的世界似乎都在期待微翠重明了。世发拉了世眉,他们弟妹亲友在筹备盛大的宴会,大家都在设想购置新奇名贵的礼物,心庄与世发要把虹桥路的房子装置得辉煌灿烂,花园里开始缀起了红绿电灯,客厅里挂起了彩纸与汽球。
医生在手术后已经报告微翠有八分可以有完全恢复视觉的希望。
如今只要等待微翠出院的日期。
我们每天到医院去看她。世发还常常送点礼物给护士,这护士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少女,日子多了,她也常常参加我们的谈话,于是有一天她告诉我们捐赠给微翠眼球的听说是一个西班牙籍的修女,她是患肺病死的。她有一副非常美丽的眼睛。因此这位护士相信微翠将会成绝世的美貌了。
这使我猛然省悟到什么是上帝的意旨了。上帝一定是以我的眼睛不够美丽,没有资格去配微翠的面貌,所以他指使一个绝美的眼睛给微翠。
那么,上帝真的要把微翠造成一个十全十美的仙女了!
人们似乎并没有智慧可以分别上帝的意旨还是魔鬼的诱惑。我不知道给微翠重明的机会是哪一个,我也不知道给我这个省悟的是哪一个。当我有这样省悟的时候,我马上意识到我是不配站在微翠的身旁的。
于是,当微翠解去纱布的日子越来越近时,我的自卑的意识也越来越强;虹桥路的房子越点缀得美丽灿烂,我越感到自己的丑陋与暗淡。我觉得我活在那里不但不能做微翠的点缀,反而会是妨碍微翠的光彩的阴影。
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住了,我于微翠要出院的前三天留了一封信给世发,我还留下一只我定镶的宝石戒指,算作我庆贺微翠重明的礼物。没有告诉人就独自搭车回苏州了。
我在给世发的信里,没有说及我的心理的原因,但除了心理的原因外,我也说不出其他的原因;我极力使我的信写得非常愉快与自然;我只表示我不习惯于热闹的场合,所以要先回苏州;我还表示希望微翠于重明后在上海多玩几天,并请世发于微翠想回苏州时,陪陪她回来;我在苏州当布置另外一种欢迎与庆贺。
从虹桥路到北站,我经过许多热闹的马路,但是我竟一点也没有看到什么,我整个的心灵只是想着那封信的措辞,我是多么希望这封信不会引起世发或别人的别种误会,我还想到我少写了要世发在微翠出院前告诉微翠,使她不致在出院时看不到我而难过,或因而不会尽情地接受这光荣热闹的庆贺。接着我也马上想到,事实上世发于第二天去医院时,会很自然的对微翠说的;但也可能世发会不愿意使微翠在出院前有刺激而不告诉她,或者反用别种的谎话来说我不能去医院看她的原因。我起初想回去重写那封信,但后来我决定到车站补写一封信从邮局寄去。我要微翠知道我的先回苏州完全为筹备在苏州家里对她的庆贺。
寄出了那封信,我的心好像快慰了许多;我搭上火车,一时间觉得我终于做了一件最聪敏的事情。我望着车外移动的景色,绿的稻秧,青的山色,平静的河流与安宁的村落,觉得这大自然并不是不能容我一个丑陋的生命,假如微翠的爱情同大自然一样,那么我活在她身边并不会损害她的美丽的。
但是上帝为什么要拒绝我的眼睛移植到她的身上呢?
也许他就是要我活在她的身边。
如果他要我活在她的身边,那么在微翠重明的一天,正当大家为她庆贺的时候,而我不在她的身边,这不是不应该么?
由此,我又觉得我这样离开微翠是不对的。
这些矛盾的解释与想法,使我很快的过了在车上的时间。太阳斜了下来。天边浮起金色的云层,倦鸟归巢,村落中浮起炊烟,我就在那时候回到了苏州。
走进了我平静的家,我的心也平静起来;我觉得是对是错,我都已做了,如今我可以放松了自己的紧张。沉下心过几天孤独的生活,静静地等待微翠的回来了。至于以后怎么样,那就只好听命运的摆布,或者是上帝的吩咐了,在我的智慧中,我是想不出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努力的。
那一夜,我洗了一个澡,穿着睡衣,泡了一杯茶,我一个人一直听我所收集的唱片,觉得重新又回到我与微翠初恋的日子。我在爱她想她,但是我怕见她,也怕被她看见。当初我不知道她是盲目,如今我知道她就要重明,而我的害怕是一样的。
就在我一个人听着音乐的时候,忽然门铃响了。
看时间是一点钟,这么晚有谁来看我呢?可是电报?
铃声又响。佣人已睡,我就自己去开门。
“谁?”
铃声又响。
“谁呀?”
我大声地问。
“世发。”
“世发?世发!”我开门欢迎世发,这真是我意料以外的事情,但是我的心马上急跳起来,我所想到的是微翠有什么变化么?
世发的神情很紧张,但似乎极力在镇静,他很愉快地同我进来,我关上门问他:
“怎么?这么晚你会来?”
“我看到你的信,就去看微翠,她叫我来陪陪你。”
我同世发走进里面,唱机上的音乐在响,灯光下我看世发似乎很欣慰,他放下手上的手提箱说:
“我想来帮你筹备一下欢迎微翠,我想你也许需要钱,我们应当把这个房子重新布置一下,你说好么?”
“我正在这样想。”
“等于你们重新度一个蜜月。”世发一面四周观望了一下,一面说。
但是,我心中一直在揣摸世发突然来此的原因。这时候我想到他是怕我自杀,所以赶来的。但究竟是谁以为我有自杀的意图呢?是他,还是微翠?
我倒了一杯茶给世发,在他坐下的时候,我说:
“世发,真对不起,这么晚要你赶来,我想你一定是恐怕我又有什么意图,或者是自杀。”
“我没有这样想。”
“那么微翠?”
“她也没有这么想,但在听我读了你信后,她觉得你始终不够相信她,她怕你一个人在家里会有什么新的意念,或者会索兴悄悄地离开家里了。因此我答应她马上来找你。”
“是找我回去么?”
“不,不,”世发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微翠也知道,好在那边有许多人,已经够热闹,我们在这里为微翠庆贺,不是更好么?”
“你说我们,那么你难道也不回去么?”
“我在这里陪你,我们一同到车站接她不好么?”
“不,不,”我说:“我想你还是回到上海好,她出院以后,我希望她在上海多看看玩玩,你一定要去陪陪她。”
“上海随时可以去玩。现在我们已经说定,她出院时,心庄预备告假几天,总之,你什么都可以不管,那面有我的兄弟们在安排。”
接着世发谈到微翠对我的爱情,他告诉我微翠已经告诉他我们相爱的一切,微翠觉得重明以后第一件事,不是看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而是要向我证明她的爱情,她要用她的新获的视觉来驱逐我种种的自卑,她要重新创造我的自信,重新使我们可以坦白光明的相爱,而不要以可怜的自卑为我们爱情的基础。
世发的话很使我感激微翠,但是我觉得这等于要我与她重新爱过了。我当时也有一种安慰与希望。这安慰与希望,暂时的确掩盖了我的阴暗的不安。当时我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开始计划如何重新布置我们的房子。
第二天,我们找人粉刷房子,我们重新搬移一切作新的安排,又到城里去配置几件家具。
于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
我们的家里本来是没有镜子的,如今当微翠可以重明回来,一只梳妆台就成为不可省的东西。我的感觉是说不出的,我当然也觉得这是必需之物,但是我不愿意自己去挑选,我叫世发决定。
翌日,这些家具搬来,当那只梳妆台搬到房间里,我发现大大的圆镜映照整个房间里的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我与微翠间的确有一重不可逾越的石壁了。
我提议把一间房间完全布置成一个人私有的,新的粉刷,新的家具,我们还去配置了新的窗帘。等这些都舒齐之后,我在房子巡视—周,看到镜中丑陋的我,我觉得我将决不会再到这间房里来了。
在隔壁,我又重新安排我的寝室,我把原来房内的旧家具搬过来,使它保住着以前简陋的趣味。
我们洗刷了地板,整理了书架,最后,我们购置了许多盆花花瓶与花束,作为我们整个房子的点缀,我们没有用纸彩与气球作装饰,但我们购置了教堂用的长烛,预备在庆贺的小宴中来点燃。
世发真是一个聪敏活泼有美术头脑的人,他非常有兴趣的来帮我做这许多事情;在几天忙碌以后,乡间的平常的房子,竟有一种特别的趣味与美丽,在这一瞬间,我开始奇怪我自己为什么当初这样疏忽,为什么当初不好好收拾我房间,使我幸福的生活多一点美丽与快乐呢?
在时间上看来,微翠已经是出院了,庆贺的场合过后,他们应当给我们电报,使我们知道微翠与心庄来苏州的日期,可以到车站去接她。
但是竟没有电报!我虽也关念,但觉得一定是世眉他们要带微翠看看上海,晚几天来,原是不足为奇的。但是世发可真焦急了。他几乎没有一时能够安详,一回儿跑到新布置的微翠的房间转一转,一会儿又跑到楼下书房里坐坐,一会儿换换花瓶里的花,一会儿又端端烛台,在这些举动之中,我突然意识到世发的爱微翠决不是一种简单的兄妹的感情了。也许他自己不知道,但是这是事实。我相信他所以到苏州来,正是不愿意先我而单独与微翠的眼光接触,这或者也是一种害怕,害怕在见面一瞬间会种下可怕的种子。我从而了解世发之所以如此同我好,如此对我同情,如此热心来布置我的家,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一种爱。他们从小在一起,名义的兄妹使他们爱慕的心理歪曲,但他们是相爱的。如果没有我,世发一回国,他们的结合是多么自然呢?而他们又是多么相配的一对。那么,我之爱微翠正没有给她幸福,反而破坏她的幸福了。
我虽是这样想到,但并没有同世发说。因为我知道他是决不会承认的;但当我第二次想到的时候,我记起世发的话,说微翠叫他来伴我是怕我一个人弃家远游,那么这是不是暗示上帝的意志呢?为微翠的幸福,我是不是应当这样做呢?
黄昏时,当东方的天际浮起第一颗蓝色的星星时,我们的门铃响了。
“电报来了!”
世发叫着就跳出去开门。
“梦放,梦放!”我突然听到了微翠的声音:“三哥,三哥,啊,你是世发……”
我的心跳着,但是我极力镇静,我没有奔出去,我只是痴呆地走向门口;我看到微翠美丽的头发,她的脸伏在世发的臂上哭了。
世发看到我,就把微翠交给旁边的心庄,他自己去招呼行李。
院里是黑暗的,我过去拉微翠的手,微翠抬起头望我好一会,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是一副同清晨荷叶上的露水一样清新的眼睛,在她美丽的脸庞上,闪着疑虑的多情的光芒,她嘴角微皱,眉心轻蹙。她神奇的美丽已经使我颤抖,我有点怕,我说:
“不要看我了,我就是梦放。”
“啊,梦放!”微翠突然叫出来,她伏在我的衣襟上哭了。
我也不觉流下泪来,不是悲哀,也不是快乐。
盲恋十八
到了里面,我才注意微翠焕然一新的打扮,她穿一件棕色绸质的旗袍,镶着嫩黄的细边,外面罩着嫩黄的短袄,镶着棕的细边,非常合身的衬托出她柔美的身躯。她耳叶上戴着碧绿的翠环,胸前垂着与耳环一样翡翠的项圈,手腕上是一只圆形小巧的手表,指上是一只宝石的指环,那就是我留给她的。她身上没有一点不调和的地方,要有,那就是我给她的指环的宝石的颜色!
她脸上已薄施脂粉,象牙的色泽中透露着玫瑰的红晕。她的眼睛正是她应有的最美眼睛,除了上帝,人是无法挑选的,即使给画家以权力,要他在万千的人群中选一副最合式的眼球捐给微翠,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证明上帝是不愿意我的眼球去毁坏微翠的美丽么?上帝在创造微翠的时候也许就无法交卷,他要在隔了二十几年以后,其中创造了无数的眼睛,一直等它在一个少女身上长大,由她的死亡而转赠交给微翠呢。
世发进来后,一直站在旁边,他似乎突然沉静缄默下来。像他这样活泼敏捷高兴的人,又是如此热切的布置庆贺微翠的场面,为什么在微翠回来后反而不高兴了呢?这是我当时所不解的。
当时我只注意微翠,大家都在注意微翠。她仍是端庄安静,嘴角浮着浅笑,从房间的那面走到这面,从一样东西看到另一样东西。她不时闭起眼睛来抚摸她看了许久的东西,好像她是在追寻她盲目的回忆;她没有作声,没有发问,也没有看任何人,她似乎需要自己一个人来体验她自己的家。最后,她在我们墙上挂的一幅画幅前站住了,那是一幅南田的山水,是林稻门先生在我婚后搬到苏州时送我的。我不知道微翠站在那山水面前有什么感觉,她竟一直站着在观望,大家都没有作声。
“微翠,”我开始打破了这静寂,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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