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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无尽时[梁凤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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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秀竹比我更淡静,她轻声说:“我已证明有了身孕。”
“嗯!”我轻呼一声。

原先是惊喜,继而是战颤。

“君度知道吗?”

“一次你有负我所托,今次如果你觉得仍不便效劳,我会直接告诉他!”

“几时的事?”

“刚刚来得及,才两个月。”

“秀竹,你仍要君度回到你身边来。”

“自始至终,从未放弃过。”

“如此的强求。”

“对。”

我苦笑。

世界真的在变,从前是做情妇的急着要情孕,然后以此作为威胁,好争取正式的名分。

如今是做妻子的利用腹中块肉,留住丈夫与保住自己的地位。

多么可异,不论从前抑或现在,可怜的都是女人!

随缘,谁愿意呢?

“秀竹,你并不爱孩子。”

秀竹之立,清晰犹在。

“我也是身不由主地被生下来。”

“请勿忘记孩子是为了你的个人目的,才要到世界上来受一总的生老病死的,希望你会一如你父母爱你般去爱你的孩子。”我只能这么说了。

“凡有利用价值的人与物都会有人爱异,你放心!”

我打了个寒噤。

不想再说什么话了,我起身告辞:“请原谅,你这个喜讯,适宜亲自跟许君度说去。”

走在中环熙来攘往的天桥上,有着恻然而空洞的心赙/

原本挚爱的三位知已,方哲菲、蓝康慈与阮秀竹,都突然的离我而去似的。

就为着彼此人生观的不一致,对事物处理的迥异,再容纳不了对方。

其实,并没有谁比谁更理直气壮,只不过人心之不同,一如其面!同性朋友之间的相处尚且如此艰难,又何况是生活在一起的男和女?一路上,许多人擦身而过,有一些更是相识,点头招呼,或停下来,寒暄几句,然后就各走各路。

人生不过如此。

是蓝康年把蓝康慈的请柬交给我的。

他以狐疑的目光看我,并且小心翼翼的说:“康慈请我告诉你,她希望你能参加这次电影欣赏会,她说的确有多套你会喜欢的外国电影上映,这个电影欣赏会,康慈似乎落了好些力似的。”

“我有空一定去。”

“曦远,你很久没跟康慈见面了吗?”

“有一段日子。”

“秀竹呢?哲菲呢?”

“大家都忙。”

“以前你们四位一体。”

“那是从前的事。”

“女孩子喜怒无常。”

并不是如此,只可惜男人介入在里头,破坏了一贯的宁静。

这句话当然不必说了。

“曦远,我实在不明白女人的心。”

“是很难明白,因为是海底针,如无必要,省下这番气力为上。”

“你近期有一点点的消极!”又是为了什么?

“我还以为自己大有进步,益发变得豁达随和,可想而知,形象这回事真要命,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冯京误认作马凉,只不过是一线之差。”

“你不觉得自己的这翻话有嫌苦涩?”

“见仁见智。”

“曦远,我担心你!”

“多谢关爱。要逗我开怀,是太容易了,请加我人工!”

蓝康年被我弄得啼笑皆非。“我可否约你一同去电影欣赏会。”

“可以,大家凭票入座谁也不用等谁。”

人生也应如此。

“曦远请听我一句忠言。”

“是,老板。”

“女人如果比男人活得更不开心的话,是因为女人太敏感,太习惯遇事分析,小题大做。”

“男人比女人活得更开心呢,也因为男人太大情大性,太你死你贱,我行我素,是吧?”

蓝康年拍着额头,在我办公室内连连转了两个圈,摆摆手,无可奈何的走了出去。

我还是去了电影欣赏会。

蓝康慈一直忙得团团转,我只远远的跟她打招呼。

唐狄也在人群之中,屡屡出现在蓝康慈身边。

我故意当作看不见他。

心上,对唐狄与夏婕的绯闻,仍然耿耿于怀。

相信我是绝对没法子跟这种娱乐圈的男人走在一起的,也许应该说,我量浅吧!

要我学阮秀竹,不择手段,不异委屈地去维护一段关系,我也肯定不会。

至于方哲菲,能有她那般美貌,如要不住接受考验,我大概也不致于全然失控。

以前的是非情况是:我的朋友是,别人的朋友非。

如今呢,我是,我的朋友非。

一旦拿自己跟最亲近的人比较,到头来还是偏帮自己。
真可笑!

我很早入场,不劳在场外参加那鸡尾酒会,应酬谢一总不相干的人。

才坐了下来,发觉有人比我更早入座。

方哲菲

彼此见着了,难免有一份尴尬。

哲菲依然很美。

剪水的双瞳只消看我一眼,我的心仍立时间软了下来。

“哲菲,你好吗?”

“瘦多了,你不觉得?”对方幽幽地说。

我这才注意到,在大概比前次见她时,更荏弱。

那时候她才从医院出来,正在休养。现今更是人比黄花瘦。

我不敢问,许君度现在何方?

为谁辛苦为谁消瘦?心照不宣吧。

倒是她自己说了:“你有见秀竹吗?”

“前些时见过一面。”

“孩子是明年初出生吗?”

“大概是吧,我没有问。”

“如果我说我关心她,你会不会认为我是猫器老鼠!”

我望哲菲一眼。

瞳眸盈泪,一脸凄惶。

我怎么说好呢?“请你把对秀竹的关爱放在心里头,或是祷告上帝,让那孩子平平安安诞下来,过他快快乐乐的一生。”我说。

“是。”方哲菲应了一声。

豆大的泪珠,连连碎落在衣襟之上。

我忍不住伸手握住方哲菲的。

从小到大,我应了解她。

哲菲不是花豹,她眸子里的光芒,是迷惘而不是利毒的。

天下间也许真有当时已惘然的情景吧!

一定都是命定的。

不见得她争到手的快乐无需本钱。

更可能是得不偿失。

堂灯黯淡下来。

方哲菲双手紧握我的,在我身畔轻声地说:“君度已经回家了!”

再精彩的戏,再撩动心弦的情节,总有闭幕的时刻,不容恋栈。

只有留下美好的一份回忆已是万幸。

有些时,幕落下来,还会嘘声四起,岂不更惨!

堂灯再亮起时,竟发觉身旁的另一边坐的是蓝康年。

他可以义无反顾地睡熟了,是散场的骚动,把他吵醒,傻呼呼的问:“这就完场了?”

看,你尽管落力串演,有人大赞好戏,也有人呼呼入睡,不知所云。所以说,人生的每事每物,都没有准绳。一下子幕起幕下,根本是场戏,何用紧张。

我轻轻挽了方哲菲的臂弯,与她步出戏院去。

来看这一场电影,最有意义莫如跟哲菲有了新的谅解和沟通。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的奇妙。

会为着生活上头的一些小事,而生疏离。

又一下了的会为几句有意思的话语,而惺惺相异,重拾旧欢。我跟方哲菲就是如此。也许,跟蓝康慈也大同小异。

最低限度,我应该明白她的苦心孤诣,经过那次的冲突,她仍托了康年,藉一个机会,表示友爱,我还能过分地拒人于千里?

活在社会里头尚且要练就铜皮铁骨,喜怒不形于色,天天握着众多敌人的手,依然七情上面,欢天喜地,又何况是十多年的老友记?

算了!

让情绪低落的时刻快快成为过去。

故而,当蓝康年提议我们走过去跟唐狄与蓝康慈打招呼时,我并没有反对。

康慈迎了上来,对我说:“可满意这两出电影:”

我答:“好到难以形容。”

站在身旁的蓝康年,用他那只大手抓抓头,尴尬地傻笑。

唐狄正在跟别人说话,康慈拍拍他的肩膊,说:“来,来,我给你介绍我的一位好朋友,常跟你提起的方哲菲。”

唐狄回过头来。

方哲菲在我身旁闪出。

唐狄的眼光横扫方哲菲的脸。

那几秒之间情景一定在各人脑海里,象电影的慢镜头,缓缓地交代一个重要的时刻,重复又重复,如此的挥之不去?

然后镜头就对准唐狄那惊骇战栗得不能自己的表情,凝住了。

是烙印。

烧红了的铁,一下子对牢心窝压下来,就是永恒不灭的烙印。

唐狄握住方哲菲的手完全不晓得放松,是方哲菲轻轻地抽了回来的。

我不敢看蓝康慈的表情。

微微的低下头。

“去不去吃宵夜?”蓝康年竟好意思提出这么个其笨无比的建议。

我猛摇头,急嚷:

“不去,不去,不去。”

“那我送你们回家去吧。”

方哲菲与我同行。

蓝康年负责送我们。

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喂猫带挈狗而已。
这一夜,谁会好睡。

翌日,我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笑容满面地跑去见蓝康年。

没法子,有要事求他:“这李茹珍是我的同学,她不错是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但在大学里头,功课仍是相当好的,我们公关部有个主任的职位,她应该能胜任,故来问问你的意见。”

蓝康年如今双目炯炯有神,一点不含糊地望着我,望得我更心虚意怯。

每个人坐到办公室内,心灵与面貌都会是另一个模样,真奇怪。

我从没有发觉蓝康年在公事上头有丝毫含糊与处理不当。

“曦远,公司聘请主任,不是你全权处理的范围呢?只要该部门头头同意,还要我批准吗?”

问得我哑口无言。这是图穷匕现了。

若不是自信心不足,有偏私的成分在内,我怎么会跑到上司跟前来请求庇荫?

无非是先下手为强的一着,万一将来李茹珍上了工,有什么力不从心,或是行差踏错,部门头头起诉,追究责任,曾有大老板在背后认可的,我可以稍稍脱了责任。

蓝康年如此一问,就等于他洞悉我一翻 意思了。

不是全无尴尬的。

既已身入虎穴,唯有硬着头皮苦苦纠缠下去。“李茹珍是我多年同学,我既是引荐她,总应该跟你交代一声,我这算是任用私人之举。”

这一招又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表面上坦坦白白承认偏私,营造大方气度,实际上仍是坚持已见,如假包换的私心膨胀。

蓝康年虚晃一招:“如你认为这位李小姐真够资格担当此位,无所谓任用私人,还是你拿主意便成。”

话说得再明显,责任仍搁在我肩上,我要是不管老同学是否胜任,硬要帮她一帮的话,日后效果,别扯到蓝康年头上去!

这人在行政管理上,成了精了,竟是百毒不侵。

并非我童曦远怕承担责任。

人言这可畏,是在于它有几分真,使当事有点难辞其咎。

若然全是生安白造的谣言,老早豁出动还用诸多顾忌!。

真叫我为难。

我正要离去,蓝康年说:“方便的话,你把李茹珍的档案留下来让我有空看看,或可给你意见!”

我也只好如言照办。

行政上也有一招,叫作把整件事淹掉了。

清皇朝凡有奏摺,呈交皇帝批阅,事件有令人君左右为难,不方便正面否决,都会将奏摺留中,换言之,是放在宫中皇帝办公室的抽屉内,不作处理,臣下当然不敢追问,于是不了了之,这种处理办法,有个名辞叫淹掉了。

这蓝康年用的会不会就是这道板斧?

要真如此,我也没办法可想。

世界上太多无可奈何与迫不得已。

是夜,方哲菲就是跑到我家里来说着这话。

她幽幽地说:“曦远,请做证,这次我是完完全全无辜的,我没有一丁点儿的责任要负。”

对,她只跟唐狄只见过一面。

“康慈有没有找你?”哲菲问。

“没有。”

我们都叹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样?”我问。

“我能怎么样,根本所有电话都不敢接呀,每天送来的一大束花,都立即在第一时间扔到垃圾桶去,他阴魂不息地守在我办公大楼门口等我下班,我从后门逃回家里,电视台请我去讨论时事政局,我通通推掉,把这唯一寄托心神的把戏都置之不理,躲在家里,他竟还登门求见,你说,我能怎么样?”

“许君度也曾如此待你吗?”我实在难耐好奇。

“不,曦远,君度是不同的。”提起君度来,哲菲的脸浮上一层酡红,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浑身还是微微抖动。

真情若是无价,方哲菲又何罪之所?

“君度和我有感情基础,我们说着同一语言,我们都对这块土地,有着相同的浓烈的感情,试图尽我们的一分心力在这个世纪末造福人群,回报社会,当我们想到如何携手去迎战未来时,那种感觉如此有效地抚慰着我的心,把两颗心连在一起,形成一股力量,曦远,你应当明白,其实,我那颗只不过是异常寂寞而软弱的心而已。”

我无言。

“曾有过挣扎,越是要逃避,情意越浓,越是要结束,爱心越切,就是如此的又一次万劫不复。”

“事件总会解决的。”我自言自语。

“曦远,请救救我,秀竹恨我,也不家理,我无话可说,若然康慈责难,甚至破坏了她的一段情缘,我是冤枉的。”
“康慈是离不开唐狄的,你别太紧张。”

分明知道夏婕的诱惑,蓝康慈还不是孵在唐狄身边不肯离去?

其实,只一句话,就算屋漏更兼逢夜雨都总还好过赤身露体地备受日晒雨淋,故而,各人都在用着他们认为可以接纳的道理,解释自己为什么死捏着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放。

惟其此次方哲菲置身事外,就不会得不偿失,她可少安无躁。

从来不争才是无敌的赢家。

“曦远,我打算到外头走走。”

我差不多忍不住笑。

从未见过有人避情避得如此凄凉兼莫名其妙。

“犯不着吧!那唐狄总不会把你吃掉!”

话才讲出来,门铃立即大作。

我去开产让。

“呀!”

吓得随即把门关上。

方哲菲问我:“谁?”

“唐狄!”

两个人扭作一团。

“虽给他开门。”方哲菲说。

“或者,我先到你睡房去躲一躲,你这就告诉他,我并不在此。”方哲菲又建议。

门铃声还是不停地响。

我望住哲菲,那惊惶失措的脸,可怜又复可爱。

眼珠子不停转来转去,不安得象一只受到猛兽追捕的小动物,教人不忍,恨不得把她收到怀里去,好生保护。

天下间有这么一个美女,又怎能怪血气方刚的男儿不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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