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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过客-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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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趴在白衣人的脸上身上。老关东狠狠地踢着这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尸体,骂着:“敢打黄花寨的主意,瞎了你们的狗眼!” 

  关里人围了过来,天黑和天亮站在前边,人们默默地看着这些惨不忍睹的尸体,看着像小丑似的在尸体间跳来跳去的老关东,脸色沉重得像一尊尊石像。 

  老关东还在踢打着那些已毫无知觉的尸体,一边踢一边说:“是猩爷干的,干得漂亮,干得过瘾!”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搭话,也没有人问猩爷是谁,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地上那些尸体,几乎所有的人在刹那间都在心里涌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杀机的土地上,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像这些白衣人一样,横尸荒野,成为无助地面向家乡哭号的孤魂野鬼? 

  老关东从一具尸体上扯下一块没有染上血渍的白布,擦了擦脚,抬起头,冷冷地说:“都怎么了?害怕了?吓住了?害怕可以往回走啊!你们知道这东北的土地为什么是黑的吗?那是因为它喝了太多的血,喝了太多的人血变成的!”激愤之中,老关东把他从干爹慕雨潇那里学来的话说了出来,他根本就没想这些话一出口,会不会在这些已经萌生退意的本分人心里产生更大的冲击波,从而掉头西去,把自己三个多月的使命变成了一场空。他心里有底,这些人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家乡的树皮已经被吃光了,人们把所有能吃的东西也都吃光了。他们前进,有生有死,如果后退,那只能是死! 

  一阵沉闷的铃声从坟林后响起,一匹瘸马拉着马车从林子后吱扭吱扭地拐出,迎面向他们走来。车上拉着一口白茬儿棺材,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戴着关里特有的小耳蓝布棉帽,搂抱着一根用高粱秆扎成的灵幡儿,幡条子似乎还沉陷在悲哀中不能自拔,软软地垂着。一个妇人死尸般地跟在马车后边,对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看也不看,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扯着妈妈的衣襟,在后边磕磕绊绊地走着。 

  老关东看了看那妇人,看了看跟着他已走过几千里路的这些人,说:“东北这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都想好了,想回去等着饿死的,跟这老娘儿们走;想咬牙挺一挺寻个好日子过的,就跟我来!” 

  老关东说完,再也不看这些人,掉头就走。 

  他走得很慢,慢得已不能再慢,他知道这些人绝大多数还会跟着他走,在生与死的选择上,谁也没有理由只选择死亡。 

  果然,他身后响起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看,胡爷携妻领子跟了上来,天黑和天亮紧跟在他的身后,仍然抬着那把太师椅。再往后几米远的地方,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很自然地排成了队,就像他们从关里出发时一样,没看见有哪个人掉头西行。更让他惊奇的是,在他的视野中,那个死尸般的妇女竟然牵引着那匹瘸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环,走进了他率领的行列中。 












  老关东得意地笑了,他觉得此时应该跟这些也挺让人感动的“臣民们”说点打气的话了:“这就对了嘛!人活就活这一口气,几个死人就把咱吓跑了?我告诉你们,闯关东的没有软蛋!再说啦,跟着黄花寨走,没有亏吃,别忘了,咱可是赶上了别人一辈子也遇不上的棉团雪!” 

  队伍中有了活气,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妈,我饿。” 

  老关东仍觉得意犹未尽:“再有不长时间就到了,趁这工夫,我教你们说东北话吧。” 

  队伍的反应不很强烈。 

  “怎么?不大愿意学是不?给个明白话,愿意就喊一嗓子!” 

  “愿意!”终于有了回应,声音还挺大。 

  老关东清了清嗓子:“那好,都听清了,来了——”老关东顿了顿,突然粗声大嗓地喊出一句,“他妈拉巴子的!” 

  整个队伍的人都傻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这不是骂人话吗?俺那儿也有人这么骂。” 

  老关东笑了:“是骂人话,也不是骂人话,这话,东北人生气时说,高兴时也说,老人喜欢谁家小孩,经常是摸着孩子的脑袋说,他妈拉巴子的,长得真招人喜欢。听了个招笑的笑话,也经常是一边往出喷笑,一边说,他妈拉巴子的,逗死我了。所以,在东北,你得会说这句话,你不管是喜,还是愁,也不管是哭,还是怒,这话都好使,就单说骂人吧,会说这个就什么也不用学了,用不着像咱们那儿似的,我日你姐,我日你妹子,我日你妗子,弄那么些远亲近邻的有什么用,不如这一句话来得实在、管用。好,都听好了,我喊一——二,咱们一起喊,准备好了,一——二!” 

  “他妈拉巴子的。” 

  喊的长短不齐不说,还有气无力的。 

  老关东生气了:“你们喊的是什么呀!我告诉你们,这句话的学问大去了,东北人的血性,东北人的豪气,东北人的骨头棒子,东北人的杀人不眨眼,都映着这句话呢。看过东北人打架没?不管对伙多少人,不管自己能不能打过,喊一声他妈拉巴子的就上去了。听说过满人的八旗兵没?一句他妈拉巴子的,从黑龙江一直打到海南岛,你不服?你不留辫子?他妈拉巴子的,把你脑袋打放屁了。咱们从关里到东北来,要想站住脚,就得把腰挺直了,把气充足了,这不光是一句话的事,这是一股狠劲,一股硬劲!今天咱们在这里喊,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东北人,他妈拉巴子的,我来了!老子来了!来,拿出劲头来,听我的,一——二——” 

  似天空里突然滚出一声炸雷,几千人的嗓子发出同一声喊:“他——妈——拉——巴——子——的!” 

  这声音喊得豪迈,喊得凶猛,喊得吞天吐日,喊得气壮山河,气势不减的回声从不远处的大山反弹回来,又以更猛的气势向山里冲去。 

  一列客车从远处快速驶来,车窗中挤满了同他们一样的小耳棉帽,车头后的煤水厢里跃动起几个黑黝黝的脑袋,一闪而过之时,把一句同样是气吞山河的吼叫留在白茫茫的原野里:“他妈拉巴子的!” 

  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站在林子旁,雪地上,马上的人一张脸惨白白地,漠然地看着这山,这雪,这飞驰而过的列车和这些倾情笑骂的关里人。胸前的衣襟上画着四个人头像,分别是喜怒哀乐的表情。 

  这是公元一九一三年的早春。 

  来闯关东的人都要先拜孝子山,谁立下的规矩不知道,反正都要去拜。 

  孝子山山高林密,风光秀美,距黄花寨三十多里地。 

  孝子山原本不叫这个名。相传清朝初年,有一颜姓父子俩,在家乡犯了命案,从山东逃到关外。当时的东北,被清王朝视为龙兴之地,关内汉人胆敢擅入,立杀无赦。父子俩不敢露面,寻个无人的所在,搭了个窝棚住了下来,靠进山打猎采药为生。一日,父去山外人家卖药材,几日未归。儿子离家寻父,走到这处山下,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个看着眼熟的东西,扯出一看,正是父亲装药材的背袋,上面沾满了血。就近再一寻找,又看见了父亲沾血的毛发和几个老虎爪印。儿子知道,父亲是被老虎吃了,他痛哭一场,回家取出猎枪和长刀,就钻进了这深山老林里。追寻了三日,终于让他摸到了老虎的栖身地。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老虎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一公一母。他开枪打死了母的,未等再开第二枪,那只公虎已扑上来,一爪就把他的枪打落,血盆大口冲着他的脑袋就咬了过来。他一闪身惶惶躲过,抽出长刀与老虎拼杀,一连捅了老虎七十多刀,自己也被老虎抓得遍体鳞伤。就在他又一次被老虎扑倒,眼瞅着就要命丧虎口时,他瞅准机会,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刀就捅进老虎的嘴里,连胳膊都伸了进去。老虎惨叫一声,倒地死去,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拔出长刀,圆睁着双目,也死在山上。后人感慨于这颜姓后生为父雪恨的勇烈,从此把这山就称为孝子山。 

  有人考证,这颜姓父子应为闯关东的先行者。所以,当成千上万的关里人成批成批地涌入东北时,这孝子山就成了闯关东人的朝圣地。经过多少人不断地传说、演绎,那吃人的老虎成了疯狂排外的满人化身,颜姓长者成了为子孙后代寻找幸福之路的先驱者,而勇杀恶虎的颜姓后生则成了闯关东人神勇无畏、不屈不挠精神的象征。凡是闯关东的人,不管是路过,还是专程前往,都曾拜过孝子山,期待先人佑护,保后来者逢凶化吉,一帆风顺。 

  老关东领着这两千多人在孝子山下选了个平坦的所在,朝着陡峭的山崖,每人磕了三个头。老关东每年都要来这里磕头,磕得多了,免不了有些马马虎虎。可那些关里人却极其认真,像在庙里拜佛或是年节里拜神,头磕着,嘴里说着,自然都是一些讨吉利的话。 

  拜完孝子山,胡爷就与老关东分手了,他们十几个要去黑龙江投奔亲属。老关东说:“胡爷,在那边要是不顺当,到黄花寨来,我随时恭迎大驾。”说着,把自己的一个毛围脖摘下,给胡爷的小儿子系上,说:“那边冷,别冻着孩子。” 

  胡爷也没推让,只是说了一句:“我会来看你的。”就拱手与众人告别。 

  老关东领着其余的人直奔黄花寨。 












  黄花寨坐落在沈阳城东十里处的山脚下,有四五百户人家,几千口人。村子原来叫铁匠屯,住着十几户人家。慕雨潇金盆洗手后,就领着不愿自谋生路的手下人来到这里,四面筑起围墙,村里挖了地道,直通村后的山里。打家劫舍的人改邪归正,成了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只是一时半会儿,那手还握不惯锄把,总觉得没有拿枪顺当。 

  黄花寨真是名副其实的黄花寨,村子里没有一株别的树,也没有一株别类的花草,房前屋后,村道两旁,举目所见,全是开起来千姿百态、娇艳迷人的黄花。这花原产于北美,名为一枝黄,有个绰号叫“霸王花”。花高在一米左右,最高的可达三米,叶子细长,花开在顶端,花株像稻穗,花蕊像小米粒。这花香气很独特,虽淡淡的,却野气十足,很似那种深山涧水旁的野花山草味。这花繁殖能力极强,摧杀别种植物的能力也极强,它一棵植株可形成两万多粒种子,它的根甚至比一棵三五年的树的根都粗。你在一亩地大的面积上随便种下一株,两三年后,那地就会全部长满一枝黄,而且绝不会有别的任何一枝花、一棵草侥幸生存。正因为一枝黄的这种残忍的排他性,植物学家称:“黄花开处百花杀。” 

  慕雨潇住在村中的一个四合院里,这房子跟东北农村的四合院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盖得豪华一些、气派一些。 

  老关东安顿好他的“臣民”走到四合院门口时,院里正在热火朝天地玩着“官兵抓胡子”的游戏,一个身材剽悍的男人身穿清王朝官服,眼睛蒙着一块白布,身边围着四五十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这本是东北民间小孩子玩的一种游戏,可到了黄花寨,却被赋予了独特的内容。官兵须穿上满人服装,官服兵服不限,就是穿皇上的龙袍也行,还得蒙上眼睛,寓意瞎抓人。胡子则不可以藏,也不能跑,只能以翻跟头来躲开抓捕。如果官兵的辫子上被扣上五只铁王八,官兵就输了。官兵如果抓到五个胡子,胡子则输了。胡子被抓了要过堂,慕雨潇的西厢房就布置成县衙,满人的县衙,有惊堂木,有衙役,也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会审中除了插科打诨外,三个问题必须要问,第一个问题是:“你是汉人还是满人?”如果是满人,立即开释;如果是汉人,则要打五十大板,当然不是真打。第二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当胡子?”被审的人要编造一个悲惨的故事,都是被满人迫害的故事。第三个问题是:“死前你有什么话要说?”这时,胡子就可以趁机把满人狠骂一通,哪怕是轮上慕雨潇做主审官你也可以骂,骂妈骂奶奶骂祖宗都行,骂得越狠越好。

  慕雨潇对满人有着刻骨的仇恨,他被满人害得家破人亡,唯一的妹妹到现在仍下落不明。他要给这些汉人的后代从小就灌输对满人的仇恨。 

  今天扮做官兵的正是慕雨潇,扮胡子的孩子别看岁数不大,倒是都有些功夫,翻转腾挪,往去飞来,一个个动如脱兔,慕雨潇费了不少劲,才抓了两个。 

  这些孩子都是慕雨潇收养的孤儿,清一色的关里人。到了黄花寨,这些孩子都不再叫本来的名字,山东来的就叫大东、二东、三东、四东,河北来的就叫大北、二北,山西、河南来的就叫大西、大南,二西、二南。 

  老关东看着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的慕雨潇,嘴角浮起一丝坏笑。他悄悄地走到院子一角,推倒一个空缸,冲着“小胡子”们打了个安静的手势,就把缸横着放在慕雨潇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引着“小胡子”快速向缸的反方向跑去,待慕雨潇快步追来后,又突然加速向放缸处跑来,慕雨潇一个急停,反身就追,眼看着就要被缸绊倒,老关东们已经把放肆的大笑含在了口里,却见慕雨潇突然一个纵跃,人飞起一丈来高,稳稳地落在地上。 

  慕雨潇背对着老关东和“小胡子”们,一把扯下蒙在眼睛上的手巾,哈哈一阵大笑,说:“老——关——东!在黄花寨,能干出这种事,敢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你老关东,还有谁?” 

  慕雨潇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早已是笑面如花。 

  “俺大!”老关东大叫一声,飞扑到慕雨潇的身上,钩住他的脖子,就把脸紧紧地贴在慕雨潇的腮边。 

  慕雨潇纵横关东十六七年,收养了不计其数的孤儿,都是闯关东的豪杰们的后代,而在所有这些孩子中,他最喜欢、真正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的,只有这个老关东。他喜欢这孩子的聪明,喜欢这孩子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邪劲,可以说,第一次看见这孩子,他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夜晚,他跟现在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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