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飚尘:一个野种女儿的寻根历程 作者:彭健-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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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软弱吗?不能勇于赴死吗?不是,我告诉自己不是。如果我就这样死,太可悲也太不值得,我爸爸还是为理想而死,我的死呢?根本就是个冤枉!就是一个荒谬的笑话!如果,我就这样接受去死才是软弱,才是错误!
  我告诉自己:那个贞操是个概念,是个形式,和生命比起来,可以放弃,或许好死真的不如赖活。我突然想起妓女,生命的尊严比起生命的本身或许真的并不重要。
  我狠狠闭上眼睛,我的身子由于激动而颤抖,我下决心如果能逃出去,就找一个男人,去做爱!为怀孕!
  我不知道该找谁?该怎么找?不知道找到男人该怎么和他做爱?我想不出也不敢去想象。
  ……
  窗外的霞光一点点暗淡,有些灯亮起来,黄黄的光晕,有远有近,那是温暖的人间在召唤。
  我动动胳膊,又动动脚,有点麻木。我轻轻地活动,让血液循环,让体力逐渐恢复。从窗外路灯光和对面建筑的灯光的高度看,我的房间大概在二楼,我的床铺旁边还有一张床,那个女病人还眯着眼似乎病得更重。门外有个男民警靠着墙无精打采。
  我不确信自己能否从二楼翻下去,自己会否摔伤,外面的天应该很冷。我的眼光逡巡着,看到邻床病号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件军大衣,很厚。我微微笑了,我的运气不错,居然有一件大衣预备着。我轻轻地尝试一点点坐起来,坐得高一些,从窗户斜着向下看,能看到丫丫杈杈的秃树,高高的院墙,院墙内错落着一些乌黑与白色相间的雪堆。记得与张代表出事的那晚,北京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知道这些是第几场雪留下的。如果,我能幸运地跳到那些雪堆上……
  我正在沉思,突然听到人声,一惊,看见门口的民警已经转过脸,似乎有所洞察地盯着我,我惊得喘不过气来,张着嘴,看着他,不知所措。
  “你好了?”他的声音遥远而让我毛骨悚然,我突然紧张得想上厕所,“我,我想上厕所。”
  那个民警也很年轻,听着我的话,有些不好意思,用眼光扫视了一下,用手向墙角一指。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见墙角的痰盂,我的脸红了。
  他的语气很严肃,“值班的女同志吃饭去了,你自己先将就一下,晚上她回来可以照顾你,你要是好了,明天就回去。”
  我一下明白:今天晚上是我逃跑的最后的机会,最好在女民警吃饭回来以前。我慢慢下床,走向墙角。那个年轻的男民警为了避嫌;把病房的门帮我带上。
  我走到痰盂前,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我有可能跟这个民警发生吗?我为自己龌龊的念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想干什么?勾引他?!像个妓女?我现在看到的每一个男人都成了什么,我接种的牲口?!我猛地意识到,今天晚上我要去做的可能就是去勾引一个男人,勾引一个男人对于我,将是多么困难。怎么勾引一个男人跟我?!
  我甚至犹豫是否要出逃了。但,当我坐在痰盂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门外的男民警也能听到哗哗的尿声时,我的脸一阵阵地发烧,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你已经没有羞耻感。
  我站起来,轻轻地,但也迅速地把桌子上的军大衣抄起来,挡在我的身前,走到窗口。他还没有把门推开,看不到我。我轻轻推开窗,一股清冽的风让整个精神为之一振,很久没有闻到新鲜的空气了。
  我把军大衣向着雪堆扔下去,军大衣静静落在雪堆上。我向窗外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近处没有人,毕竟天太冷了,远处院子里有些人走动,但也都缩着身子在寒风中行色匆匆,不会有人看见我,太好了。
  我关上窗回身走到床前。民警把门推开审视着,我迎上去,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和灵感,“对不起,我尿血了。”我指着已经被我盖上盖子的痰盂,估计他不会检查。
  “你能帮我叫一下大夫吗?”我的声音呻吟起来,“我觉得肚子里疼得要死。”我皱紧眉头,抽着凉气,颤抖着,仿佛真的要疼得倒下,一瞬间,我发现撒谎好象是我的本能,不用学习,天生就会。
  他把我扶到床上,犹豫了一下,转身真的把门关上从外边销住,腾腾地跑开了,他去找大夫了。
  我不知道他要几分钟才能找到大夫回来,但现在我只能孤注一掷了,绝不能再犹豫,每一秒种,都决定着我的生死。我推开窗,风扑面而来,暮色苍茫,盯着雪堆上展开的军大衣,咬牙纵身从窗户跳出去。
  我重重地砸在雪堆上,雪已经板结变硬,或者雪堆里还夹有石头与土坷拉,虽然垫了军大衣仍然生硬粗糙。我感觉两条腿似乎已经断掉,疼得几乎要喊出来。紧咬着牙关,在雪堆上蜷着,手在雪堆上搓了一下,翻了皮,渗出一片血。
  我命令自己立刻站起来,不能在这儿,即使再疼。那个民警的脸随时会出现在头上的窗口。我翻身艰难地站起来,脚踝钻心地疼。我胡乱把大衣裹在身上,一瘸一拐地沿着墙角走。还好我的脚并没有断,大概只是剧烈震动的扭伤。
  我转过拐角,迎面有个身着白大褂的大夫。我的心一紧,已经不能躲闪,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把军大衣裹得更严些,迎着他平静地走过去,但仍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微微耷拉着眼睛,与他擦肩而过。
  突然,他叫住我,“你去哪儿?”
  我的神要从身体里跑出去,我强忍着转过头,看着他。他的表情没有严峻,而是善意的关切,我喘着气如释重负,犹豫着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指指脚,刚才确实一瘸一拐,“外科,请问怎么走?”
  他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完了,我告诉自己,绝望得险些要跌倒。他把我的手翻过来,看着我手上的血,摇摇头,他半拉着,半搀扶着惶恐的我向另一侧的矮楼走去,“你也是这次参加武斗的?”我不知所云,但感觉像是好事,抓紧点头。预感他会帮助我。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楚楚可怜,还是他同情参加武斗的青年学生。“女孩子还武斗!”他嘟囔了一句,却不是在责备我而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
  我突然想起这次逃跑的目的,看着他的侧面,三十多岁,很白净柔和的脸,戴着眼镜,能和他吗?我问自己,立刻觉得脸上火烧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我成了什么?一只发情的疯狂寻找配偶的母猫吗?迫不及待地在寻找一次媾和吗?看着一切的异性都是交配的对象吗?
  我觉得自己是最可耻的人。但我的理性告诉自己,必须战胜自己的心理、战胜自己二十一年的道德观念。
  站在矮楼前,他停下来,“这儿,进去排队,今天你们不少人,都伤得不轻。”他要走开,我告诉自己,如果今晚一定要找个男人,他无疑是个好人,也挺精神。我想留一下他,发出个“你”的声音就把后面含混在嘴里,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停了一下,“怎么啦?”我该怎么说,觉得整个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突然,我看到远处我刚才走过来的,那个男民警迅速地跑出来,四下张望,我把身子往前一探,与男大夫贴得更近些,让他宽宽的身影挡住我。
  大夫有点迷惑。我扬着头,对他说:“谢谢你,大夫,我能问你贵姓吗?”他微微一笑,有些自我解嘲的意味,“什么贵不贵的,我姓常。”我从他的肩头看见那个民警焦急地向院子的门口跑去,庆幸我被常大夫带到外科病房,反而到了暂时安全的地方。
  我接着问;“大夫,你,你值班吗?”他被我问得糊涂,“好了,我快下班了。”他转身就走,似乎有点不耐烦。
  我看着他走开,想追上他,挪了一步又停下,我追上去又能怎样?请他带我回家?我脑子里闪现的是电影里旧社会上海滩街头兜揽生意的妓女,一个良家妇女在夜晚莫名其妙地突然主动要回一个陌生男人的家一点不比妓女容易。
  我意识到在此时我的心态已经是一个妓女。
  
  七、请求
  
  当妓女也不容易,我突然发现即使我能说服自己具备妓女的心态,也很难掌握妓女寻找男人的技巧。我甚至在这个冬日的黄昏,不如一个妓女从容快乐。她们是为了钱、为了生活去出卖,而我是为了怀一个孩子挽救自己的生命去出卖,我们其实都没有什么高低上下的区别,都是有所图的去寻找一个性的交易。我的交易更简单,因为我不要男人什么,只要他们的种子,在我身上播下一颗野种。但,也更困难,哪个男人会接受我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要求,给我这一颗种子呢?找一个男人发生,怎么开始?
  我咬牙尾随着那个常大夫穿过病房,我怕他看见我,中间有意落下一段距离,走道两侧确实有不少青年,有些像大学生,他们中很多人都有伤,果然像是经过了一次大规模的械斗。
  常大夫穿过走道,顺着楼梯像二楼走,他走得很快,我一瘸一拐的,几乎要跟不上他。看着他在我前面白色的背影,我的心里的滋味怎么也分不清,浑身颤抖,是巨大的紧张,也是强烈的兴奋。
  他是这个夜晚第一个帮助我的人,也许我们真的有缘分,我应该和他……
  “我的恩人,求你真的再来救我一次,我用我的身子报答你,我虽然容颜憔悴,灰头土脸,但你仔细看我,我原来是是校花,要了我吧!”我喃喃地私语,是在预习道白?还是在鼓励自己的勇气?
  二楼居然是妇产科,我看见一张张母亲的脸,幸福的、疲劳的、兴奋的,能听到连绵的婴儿的哭声,清脆的、沙哑的、声嘶力竭的……甚至透过窗户看见婴儿的襁褓,婴儿的一只露出的脚,粉扑扑的,探出的头,没有头发,很难看。有稍大的孩子能睁开眼,有孩子在挣扎,有孩子在祥和地望外看。一瞬间,我和一个孩子四目相对,他的目光里没有焦点,柔和的,我也不确定他在看我,他能不能看见我,但那一瞬间,在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目光中,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耻辱和卑微。
  我低下头,不敢看孩子,怕我的肮脏亵渎了他们的眼睛。我也从来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婴儿,这是一个老天的警示,这就是你——楚荷菡将要去生的孩子!我突然脆弱了,不敢再走,我就这样去要一个孩子吗?就算有这个孩子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能对得起这个孩子吗?就算有这个孩子,我能要吗?
  我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常大夫推开一间房门,在他转身要进去的瞬间,习惯地向后扫视了一眼,我们互相看见了。那一刻,我的心激动起来,刚才的犹豫也化成了一种冲动,在胸腔里酸涩的、喜悦的、又痛苦的、悲哀的、又充满羞耻地跳动。血不断冲向大脑,让我晕眩。
  我迎上去,他看着我,惊愕地张开嘴,凝视着我,也困惑着。
  “常大夫,求你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卡在那里,幸而我扫视了一眼,房间里没有别人,我问自己这就是我野蛮媾和的地方吗?
  他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从我的眼神中判断我的企图,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先让我进去好吗?求你了,我没有,没有恶意,进去我慢慢解释,求你了,相信我。”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要哭出来。
  那一刻时间过得很慢,风从军大衣的领口、袖口窜进来,我无助地战栗,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涌动,我把自己的生命赌给了他。如果,他质疑、叫喊、告诉别人,我就完了。我的腿抖得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点点头,走进去,我紧跟两步,脚在那时变得似乎也不怎么疼,跟他后面,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踌躇了一下,还是关上了房门,大概他觉得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也实在不可能加害他什么。
  他指着一个木板凳,说“你先坐吧。”
  我无限感激地望着他,这个好男人,我现在真的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让他成为我生命里第一个男人,最重要的男人。
  他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像大夫在诊病似的,看着我,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下来,“常大夫,我说不清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出请求,请你要了我吧?把我带回家吧?这简直太丑陋了。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去迎接他的目光,内心已经把他当作恩人,“我们报社的军代表看上我,有天晚上,他想,”我喘着粗气,刻意简化了情节,保留对我有利,容易引起同情的内容。“他想强奸我。我不小心,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把他杀了!”我看见他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了,有一丝似乎不能置信的疑惑和惊慌,他面对的是一个女杀人犯。
  “我真的是误杀。他们判我死刑,因为他们不相信我,那个张代表是个英雄。”
  常大夫的嘴紧紧地抿着,牙关动了动,他微微低下头,在沉思。我不知该怎样向他说出下一步的愿望和计划,真是难以启齿。
  “你找我干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
  “你能帮我逃出去吗?你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我真的不会害你,求求你。”我哭出来,怕外面的人听到,压抑着声音,这种哭更痛苦。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他的眼睛盯着我。
  我啜泣着回答:“请相信我,我是被冤枉了。”
  他冲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没法帮你。”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强硬。
  “他们还是会抓住你的,就算你逃得出医院,也逃不远。我能帮你的,是你要想跑,我可以不去举报你,但,我不会帮你跑,就算我相信你,我也没办法帮你。如果你是清白的,看看能不能要求法院重新审,能不能减减刑。”他低下头,口气一点点地软下来,他是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啊,他凭什么要帮我?凭我的一面之词。
  我抓住他,“常大夫,你还真信现在有法吗?有理吗?!”我的声音哽咽地气塞,音量也在提高。
  他重新抬起头,眼神黯淡,似乎有一些不忍,说:“你走吧,我不想惹是非!”
  我不知哪来的念头,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常大夫,不要觉得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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