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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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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新的梦想在召唤(1999—2002)第11节 忏悔的年代(4)

  新世纪开始时;那些年纪稍大一些的人心目中“自由”二字已非常渺茫;有如那些彻夜美梦不断的人清晨醒来时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有很少几人还能想得起来。他们的子女现在都已长大成人;既不肯领会“容忍”之境;也不愿承担“自由”之累。年轻人白天说说“民主”或者什么价值观念;有时候还会参加抗议外辱的游行;甚至扔几块石头表示义愤;态度十分认真。不过;他们投身理想的时候;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专注和发自内心;又几乎完全不懂其中含义。到了晚上;便回到灯下发奋苦读;去互联网上查阅国内行业工资、国外大学排名;把攻克英语的热情从“托福”转向“雅思”。这时候他们往往显示出更加精确的判断力;相信实现梦想的道路在这白炽灯下;而非街头政治———现在就连他们的父母也认为这一点是对的。  除此之外;父辈和他们的子女之间已经很少再有共同点了。不过;在文人的天地里总有一些东西;不分男女老少都喜欢。就像“梦想”一样;“忏悔”也成了他们使用频率最高的词之一。不过;这可不同于二十年前那次“彻底否定‘文革’”的思想大潮。那一次他们都在渴望政治的昭雪;现在他们都在追求灵魂的圣洁。当然这也不是出自周国平所期待的那种“真正的宗教情感”;因为所有“忏悔者”看上去都是道德的典范;而且都在通过鞭挞或者容忍别人的罪恶才让自己的心灵更加崇高。新华书店里面最畅销的书;不是痛斥文人无行就是倾诉文人哀怨。但是最具象征意义的事件;是文人集团在所谓“舒芜的背叛”面前分裂  为“鞭挞派”和“同情派”。  这一争执牵涉到当代中国思想史上的一桩公案。事情发生在50年代;年轻的舒芜把老师胡风给他的私人信函交给《人民日报》的一个编辑;被毛泽东用于“反党集团罪证”;公之于众;由此成为胡风蒙冤入狱的直接契机;另有七十八人被牵连其中;在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受尽磨难和屈辱。然而更加重要的是;我们国家从此开创了以“隐私”定罪的历史;在好友、同学、师生甚至亲人之间;也埋下虚伪和不信任。舒芜本是个不错的诗人;但是他的这一行为玷污了他的诗名和人品;在我们这个以忠信为做人之本的民族中;很容易被看做“背叛”。可以想象;老师锒铛入狱的日子里;学生也不会有丝毫快乐。多年以后胡风一案昭雪;舒芜也开始表达他的悔意:“由我的《关于胡风的宗派主义》;一改再改三改而成了《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一些材料》;虽非我始料所及;但是它导致了那样一大冤狱;那么多人受到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乃致失智发狂;各式惨死;其中包括我青年时代全部的好友;特别是一贯挈我掖我教我望我的胡风;我对他们的苦难;有我应负的一份沉重的责任。”这话当时听来;实在淡漠得很;所以很多当事人认定舒芜并无忏悔之意;至死不肯原谅他。但在旁观者看来;事情就可能是另外一个面貌。他在耄耋之年即将了此一生的时候;还出版了一本书;书名《回归五四》;有七百多页;证明此人至今都在经受心灵的折磨;甚至幻想着把过去八十年的历史一笔勾销;重新来过。所以祝勇说;这是他的“一生血泪”。现在;新世纪已经开始;旧事已经时过境迁;可是这一段历史陈迹仍能在文人中间引起普遍的激动。因为自己“一生血泪”同时也让别人“一生血泪”的人;实在太多。  祝勇有可能是这场争论的发起者;他说了很多替舒芜开脱的话。赞成他的人中有余世存;还有“凸凹”和黎鸣。祝勇第一次  公开表达意见是在两年前;文章当时发表在《黄河》杂志上。这刊物发行量很小;也没有名气;但这一次出名了;因为有很多成名人物来抨击它。这以后祝勇至少还写过四篇文章;对那些“反击者”解释他的想法;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觉得他对那位诗人“已经说得太多”。  对于许多人批评舒芜未曾忏悔;祝勇的想法是这样的:“说到忏悔;这个话题就复杂了。中国的知识分子;作心灵独白者或许有之;但一般来讲;都对指控他人熟门熟路;一旦涉及自身;往往不是芝兰便是香草;听上去很像征婚广告;专捡好听的说;即使做慷慨激昂状;也都自告奋勇地做原告;没有谁愿意把自己推到被告席上。”这是在暗示大家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强些。话虽刻薄;却不是没有根据。然而更要命的是;对于身陷“胡风集团”蒙受不白之冤的那一批文人;祝勇也有他自己的看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指出他人的过错更容易的事情了。所以;如果忏悔仅仅是给他人设定的程序;那么;所谓的自我救赎就永远是比美国大片还离奇的科学幻想。”他回避了舒芜的行为;却抓住那个年代里大多数人的行为;露骨地暗示“受害者”的灵魂并不比“叛徒”更纯洁:“即使并非所有的人都干过罗织罪名、党同伐异、屈从权贵、卖友求荣的恶行;然而;经历过浩劫的人;至少都学会了说谎;都懂得了求生之术;都知道如何对一种荒谬的思想与逻辑表现出顺从甚至忠诚的姿态———包括某一个历史阶段中的受害者;也无一幸免地加入荒谬的合唱。”  就像打蛇打到了“七寸”;祝勇一伸手就揭开了中国好几代人的伤疤;让人人鲜血淋漓;也直接威胁到整个文人集团的道德自信;当然会引起激烈的反击。反击者的队伍包括所有因舒芜行为而获罪的人;还有与此事无涉的袁良骏、丁东和卢周来。在他们所陈述的种种理由中;只有一个是祝勇无法反驳的;这就是丁东所说“做人的底线”。他列举事实说;并非所有人都如祝勇所  说“加入荒谬的合唱”;即使在某些特定阶段;有些人还是“达到了常人达不到的人格境界”;比如梁漱溟、陈寅恪、章乃器、马寅初、顾准、孙冶方、林昭、张志新、遇罗克和王申酉。即使在“胡风”一案中;也还有美学家吕荧不肯随声附和因而惨遭厄运。这些人的确都是文人楷模;但和芸芸众生比起来;毕竟凤毛麟角;所以丁东的本意并非号召每个人都去追求崇高;而是至少维持做人的尊严。“面对咆哮而来的洪水;除了少数人砥柱中流和大多数人随波逐流的区别;还有多数人随波逐流和少数人推波助澜的区别。”迫不得已随声附和;与乘风扬土、落井下石毕竟不同;“这就是所谓底线伦理。许多人之所以认为舒芜先生在这件事上有反省的必要;理由正在于此。”  然而为舒芜辩护的种种理由中;也有一个是很难被驳倒的。这就是余世存所谓“不仅反思个人;还要反思体制”。在那样一个时代中;舒芜乃是一种必然之人;“这一个舒芜不出现;那一个‘舒芜’也会悄然登场。”所以他主张把忏悔“放在大的社会与政治背景中”。还说舒芜是一块“永不痊愈的伤疤;会永远撩拨着中国知识分子的痛处。”黎鸣则干脆说“中国文人是非常卑鄙的。”这种横扫一大片的气概令众多文人大为不满;于是他补充说:“不卑鄙的文人我改称其为知识分子。”接着又回到他的起点:“面对新世纪;中国文人要不要来一次彻底的集体大忏悔呢?”  但是文人的集团无论怎样忏悔;已经不能弥合其中嫌隙。很多人就连自己也不明白善恶的界限究竟在哪里;尽管全都振振有辞;言之凿凿;其实里面也是一锅糨糊。比如卢周来写了一片文章叫做《利益之外》;说他从经济学的角度研究这一事件;发现“一切都无非是利益”。舒芜的行为是出于一种理性选择。“胡风集团”的人不能原谅他;是因为与其交往全无预期收益;相反付出惨痛代价。今天年轻一代学人为其辩护;也不是有人说的“隔代理解”;而是因为做为局外人;“没有吃过舒芜的亏”。经济学就是这么庸俗;经济学家也都这么庸俗;但经济学却也是解释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所以他更崇尚海尔布鲁纳所说的“世俗哲人”;而非耶稣基督一类的“精神圣人”。但是这个倡导“庸俗”的人还是不敢突破丁东划下的“道德底线”。他一方面指责那些替舒芜辩解的人是在“做消解道德底线的工作”:“无论你说一千道一万;无论你如何舌粲莲花;你无非是说人在一定的条件下是可以出卖自己的师友的。”另一方面又好像要为谁开脱似的;说他研究了手头全部资料;结果发现突破“道德底线”的人并非舒芜一个;当时乃至今日名重一时的知识精英们;有很多人都不只是明哲保身;而且还落井下石。“我自己希望知识界多做建构的事;少做解构的事”;他最后说;“不然;我们也许可以掀翻旧的铁皮屋子;但却永远找不到新的遮风避雨之所。”


第四部 新的梦想在召唤(1999—2002)第11节 忏悔的年代(5)

  那些日子;中年人和青年人就是这样评论和嘲笑前辈的懦弱;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老人们从心底里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只要提到韦君宜在谈论“知青作家”时的那种口吻;就不会怀疑;人类之所以难于沟通和理解;除了年龄辈分隔绝;一定还有另外的东西从中作祟。这位作家已经八十多岁;说话行文一向从容;可是谈到那些后来者的时候忽然尖酸起来;把他们叫做“文化大革命”时的“新一代人”;说他们大多没有受过良好教育;而且是“自愿变做无知的”;就连他们在沦落天涯后的挑灯苦读;以及回到城市后的发奋补课;也成了被嘲弄的理由;因为那“终归要差得多”。但最让这位老人不满的是;他们居然还把自己的苦难遭遇写成小说;“写了自己如何受苦;却没有一个老实写出当年自己十六七岁时究竟是怎样响应‘文化大革命’的号召;自己的思想究竟是怎样反对一切;仇恨一切;以打砸抢为光荣的”。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就证明个人的忠奸善恶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新世纪的光芒不仅不能驱散旧时代的阴霾;反而促使  历史沉渣泛起;令今人再也不能维系心灵的统一;彼此分化;成为拥有不同价值观念和道德标准的群体。  在某些方面;文人的忏悔虽然深远;却很飘渺。他们撰写文章;写得泪流满面;参加讨论;说得心跳加速;可惜往往只为自己心灵的需要;很少知道如何把梦想变成现实。周国平有一次在北京大学讲演;试图向一千多个学生阐述“灵魂”、“信念”和“纯粹精神”这类问题。“我们中国人缺少真正的宗教感情。”他说;“我们也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生活;很少为纯粹精神性的问题而不安和痛苦;很少执著于乃至献身于某种超越性的信念。”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望望一脸茫然的青年男女;提高嗓门继续说:“我们中很难产生精神圣徒;我们的理想人格是能够恰当处理人际关系的君子;也因此;我们缺少各种各样的人生试验者和精神探险家。”这种追求心灵慰藉的心态;自90年代以来便不再具有支配中国人的力量;但却仍然可以诱使一些人夸夸其谈;还常常把他们的思绪带到很遥远的地方。他们的怀旧中明显寄托着对未来的梦想;有如他们总是在忏悔中含沙射影地把对现实的不满掺进去。左拉是他们怀念的一个人;与此相应的还有一百年前发生在法国的“德雷福斯事件”。康有为是他们怀念的另一个人;还有梁启超;因为他是中国“呼唤人权”的第一人;还有延安时期的毛泽东;因为他在那时候曾尖锐批评国民党的独裁统治;还勾画出新中国民主政治;当然还有那个在六十年代走进南美热带丛林的格瓦拉。  “格瓦拉”是在2000年春天登上中国舞台的。三个年轻人;黄纪苏、沈林和张广天;把这阿根廷人的故事编成几乎没有剧情的话剧;挑了个圆头小眼、除了满腔激情之外毫无相似之处的人来演格瓦拉;逗得中国人热血沸腾。有个人把它看了十二遍。有个名叫杨帆的经济学家说它应当成为“中国思想和文艺界划时代  的转折点”。可是与其把它归入“思想和文艺”;不如说它是“政治”;因为这些人是以再现历史的方式来实现改变历史之梦的。而且我们可以断言;在2000年的那个春天;知道张广天的人一定比知道李昌平和夏一松的人多。这个把艺术变成政治的人;原来是个多才多艺、心眼灵活、却始终没有什么成就的青年。他没有职业;依靠作曲为生;嘴上常说自己“为劳动阶级的艺术而活”;胸前总是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社会风气今非昔比;媒体一力主张“告别革命”;毛的著名誓言“将革命进行到底”;已被改成“将爱情进行到底”———这话成了一个电视连续剧的标题;或者“将减肥进行到底”———这是一个减肥药广告的标题。可是张广天仍然把毛当作心中偶像;信奉毛的思想;还借助格瓦拉的形象;提出那个曾经神圣而今却被抛弃的话题:革命。把革命的锋芒直指中国的腐败和贫富不均。一位剧评家说;看完这出戏的人;没有一个心情会平静;它是令人不安的东西;因为它是对灵魂的拷问;是直逼中国现实的锋利之刃。就像黄纪苏说的:“我们的确不只是一次戏剧行动;也带有社会行动的性质。”  不过;大多数观众一定是被格瓦拉的魅力迷住的。此人出身于阿根廷的贵族世家;原来是个医生;二十八岁那年放弃了他的职业和家乡;追随卡斯特罗领导的古巴革命;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革命者。革命很快就成功了;三十一岁的格瓦拉出任国家银行行长和工业部长;却又不贪“胜利果实”;身兼数职只领一份工资;在国家困难时期毅然退回古巴政府发给高级官员的“物资特供证”。此人不拘小节;喜欢坐在桌子上发言;即使在联合国大会这样的外交场合;也是一身普通劳动装。作为银行行长;他的最强烈的念头是废除货币;作为工业部长;他想用强迫义务劳动的办法发展经济;还把懒散的工人送到遥远的集中营去。他推行的工业化以惨败告终;他的政策也被卡斯特罗纠正。1965年4月1日他给卡斯特罗写了一封告别信。辞去所有职务;然后  化名“拉蒙”;率领几十个古巴人组成玻利维亚民族解放军;忍受着严重的哮喘;转战在南美丛林中。在尤罗山谷与政府军一场大战;他受伤被俘;二十二个小时后被杀害;那一年他三十九岁。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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