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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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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在旁边默默看着;连连感叹军民鱼水情长。  不过;灾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等待;在发愁。经济萧条已经持续两年六个月;大水围困也有好几个星期了。他们等着政府的船队运来粮食和药品;最好还有现金。可是政府自己还在过“紧日子”呢;实在拿不出多少钱来救济他们。“救济金”倒是有的;不过;那要动员全中国的老百姓从自己腰包里往外掏;还要政府的公务人员一点点去收集起来才成。这笔钱即使现在就发;也顶不了多大用处;因为一共只有十四亿多元(其中一半来自香港、台湾、澳门的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捐献)。即使没有后来发生的“挪用捐款”风波;一分不少全都送到那些嗷嗷待哺的人手上;每人也只能摊到十二块钱;而且要等好几个星期以后才能拿到。  洪峰虽已过去;可是排涝系统不畅;大水仍然滞留在十八个省里;一片汪洋。淮河大堤上出现了一个绵延几十公里的“难民营”;有几十万人。洪水爬到他们脚下;总算不再涨了;但也徘徊不退。抬眼望出去;水是黑绿色的;漂着稻草、家具、冲散的门窗;还有淹死的牲畜。水面上电线杆头和树梢依稀可见;可以证明那片水下是他们昨日的家园。民政部的官员们在担心;这也许是自60年代初弥漫全国的大饥荒以来最悲惨的一年。不过;他们一时还搞不清楚到底有多惨。各地官员都在忙着把损失的数据呈送北京;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不免夸大。可是无论怎样夸大的数据;都不能说明当时灾民的困境。  雨停了;阴云渐薄;人们的心里却更加阴沉;因为疾病开始蔓延;有痢疾;有疟疾;很多人的脚烂了。在凤台县;还发现了霍乱。政府运来的救济粮不够吃;人们开始吃霉烂的小麦;那都是从浑浊的洪水里捞出来的;连猪都不能吃;可是饿极了的人们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呢。二十一岁的石英刚看来是中毒了;全身肿起来;有一天突然就不会说话了;从口角往外淌白沫;另一个小伙子;村子里面惟一上过中专的学生;吃了发霉的麦子;又吃了发霉的药;已经三天拉不出大便。很显然;这是瘟疫;搞不好;它对人的生命的破坏力还要超过洪水。医生们都开始担心;有些记者也看出了征兆;但是党的基层官员仍在对上级隐瞒实情。寿县医院的院长看到周围情势危险;觉得再也不能隐瞒实情;于是偷偷告诉人民日报社的一个记者:每十个人中就有两个人病倒了。  艳阳高照。几个星期以来人们一直盼望着重见天日;可现在却发现;酷暑比暴雨更加难以忍受。人们一批批地倒下去;还能站起来的人也没有一点活力;聚集在江淮大堤的人群越来越无法忍耐了。党的基层官员们虽然平时懈怠惯了;现在也不免焦急;他们不断地向上级报告;说情况紧急;要粮食;要帐篷;要药品;还要不含病菌的饮用水。上级要他们依照常规呈递文字报告;“可是报告交上去三次了”;颖上县县委书记陈怀贵不无怨气地说;“怎么没有下文啊?”  “大难临头”;一个叫王自成的中尉感叹;“天敌也能共生共处”。他看到水面漂过来的草堆上盘踞着黑色的蛇和灰色的鼠;立刻就感到皮肤紧张;爆出一层鸡皮疙瘩。中国拥有的老鼠数量  至少是人口的三倍。没有洪水的时候;老鼠是横行天下的。它们在过去一年吃掉三十亿公斤粮食;咬死三百万亩森林和三亿亩草原;咬伤至少十万人;在东海上让海军的舰载导弹发射失灵;在大瑶山让列车改道颠覆;在句容县咬死了三个婴儿;在新沂县又咬死了三个婴儿。但现在洪水一来;它们什么也咬不着了;只有和人一同逃命;与蛇共穴。  回想起来;那时候人蛇鼠虫在一起求生;的确也是被逼无奈。“灾民营”一无帐篷;二无帘幕;饱受酷热之苦;男女混居;生死相依。先前他们漫步在江淮大堤;正是4月油菜花盛开、春意盎然的时候;而今到了6月的最后一周;鲜花早已凋谢;没有凋谢的也都淹死了;眼前水天相连;钻天杨只剩下树梢还看得见。一位台湾记者看到了这场面;不禁惊问:“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水啊?”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水的人当然不止这个记者;还有党的高级领导。报纸上有一条消息说;总书记江泽民来到安徽;亲切慰问百姓;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是记者们没有提到一个情节;就连当日在场的安徽省委书记卢荣景也不敢张扬。那一天;总书记面对眼前的一切;惊讶好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没有想到安徽的灾情这么严重。”还说:“要动员全社会;乃至国际社会救灾;捂盖子是不行了。”到灾区来的还有田纪云。那时他是副总理;因为哪里有灾难他就要到哪里去。“老卢;你放心;”他心怀同情;却只能对眼圈发红的卢荣景说些安慰的话:“中央会支持你们的。”有个三十七岁的记者;蒋亚平;坐在颠簸的小船上漂到那里;看到卢荣景;正碰上这位省委书记满脸激动不已地搬出田纪云的话给属下打气:“中央会支持我们的。”“他显然动了感情。”蒋在那一天这样写道;“久久未被充分反映的安徽灾情;将会被广泛地传之于全国;乃至全世界。这意味着;前段时间基本是苦力孤撑;已经疲惫不堪的安徽人;现在可以指望靠靠十一亿中国人宽大的胸膛了。”  说“宽大的胸膛”;多少带着一点想象;不过;要说“十一亿中国人”倒是差不多的。第十一亿个中国人是1989年4月14日凌晨出生的。从那时以来;又增加了三千三百六十八万两千五百零一人①。住在城里的人有一亿八千五百四十一万人;平均每个人的年收入只有一千五百一十元。他们要用其中八百一十八元买饭吃;用二百零二元买衣穿;其余还要交电费、水费、取暖费、公共汽车月票钱;有个婴儿的要准备一笔奶钱;有个半大孩子的要准备上学的钱;有个老人的要准备一笔药钱。政府说经济要紧缩;号召他们过“紧日子”;其实根本用不着号召;中国人的日子从来也没“松”过。可是现在又在动员他们“向灾区献爱心”。有人说;“年年献爱心;都献完啦!”老年人60年代在五七干校盖的被褥;中年人在70年代下乡时穿的衣裤;年轻人在80年代军训时用过的背包带;家家户户过去四十年留下来的那些补丁衣服;早都捐到乡下去了。当时有八亿多人生活在乡下;其中有差不多一亿八千万人正被洪水包围着;现在政府心里想的不是靠他们;而是救他们。另外还有大约六千万人也离开了家乡;整天游荡在三十五个大城市和三百多个中等城市里。广州有一百一十万人;北京有一百三十万人;上海有一百八十三万人;天津、武汉、重庆、西安也有不少;连深圳这个兴起来才十年的城市;也有一百多万农民呢。有个叫安子的姑娘;从山里来的;现在一边打工;一边在深圳大学的夜校里构思她的《青春驿站》。这部描述农家妇女的都市生活的书;使她在那一年成了千万农民工中间最有名的人;就连深圳的城里人也把她评选为“杰出青年”。  可是大多数农家妇女是和“杰出”无缘的;而且比她们的男人更加令人同情。男人们出去搬运家具;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扫大街;早上炸油条;晚上掏厕所……女人们也不闲着。她们卖瓜菜;为城里人洗衣服做饭打扫屋内卫生;照顾孩子;伺候老人;在小饭馆里洗碗端盘子;总之什么能挣钱就干什么。没有最起码的卫生设备;来了月经只好躲进临时的公共宿舍里去弄一弄;也不能洗澡。根据当时商业部门统计;这一年全国城市里只有一千六百八十七个公共浴池;平均十五万一千人才有一个。北京是十一万四千人有一个浴池。上海最好;平均七万一千人有一个浴池。有些妇女生过孩子;可以给城里人带孩子;遇到好心的主人;可以洗澡;可是她们却没有办法去照看自己的半大的孩子了。当然也有些人什么钱也挣不到;只好沿街乞讨。有个有心的调查者做了一番研究;发现大街上每一百个乞丐中;就有二十五个女人和二十五个孩子。没有讨饭的民工之子;流浪在城市和乡村的结合部;给城里人擦皮鞋、洗汽车、做家务、卖花、捡破烂、要饭、打架……什么都干;就是不能干所有城里孩子都在干的事情———读书。城里的学校说他们没有户口;不能上学。这还不算;他们的父母还在为他们生下更多的弟妹。在成都市九眼桥边上的一个棚子里;一位来自大巴山的妇女产下了她的第五个女儿。不过;大多数妇女和孩子并没有离开家乡;她们守在家里;等着她们的男人挣钱回来。当然留下来的还有老人。乡下的官员号召农民不要到城里去;让他们“守土有责”。这几个字是先在城里流行起来的。可是;当流传到乡下的时候;味道就变成:守住承包的耕地;别荒了。  当日乡间剩下“守土有责”的人;每十个里面就有八个是女人、老人和孩子。有个教授好久没到乡下去了;那一天去省亲;回来就连连感叹;真是“青壮出门去;唯留童妇叟”。官员们都会说那是“三八六一九九部队”。这是用三个节日来代表这三种人①的;可这都是城里人的节日;用它编出个数字来描述农民;农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部 谷  底(1990—1991)第2节 大灾年(2)

  那时候;“信息社会”、“小康国家”这些词还没有流行;学者们说到中国;就说这是一个“农民的国家”;这话不假。共产党崛起于农民;很多党的官员本来就出身于农民;可现在;“农民”似乎就是贫穷、落伍、失败、耻辱的代名词。过去四十多年里;他们只高兴过两回;一次是在50年代初的几年;一次是在80年代初的几年;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年。其余时间就只有等待。90年代倒是不再挨饿了;可是连续几年收入下降。官员和学者都告诉他们“无农不稳”;还说“无工不富”;现在他们发现;有农也不稳;有工也不富。政府早就颁布了“九年义务教育”;但至少有一亿八千零三万零六十个农家子女没有机会上学。没有学校;也没有钱。当时农民的收入只相当于普通城里人的三分之一。就是这点钱;也还是那些地方官员拿粮食、鸡、鸭、猪、羊、稻草、麦秸、玉米叶子折算过来的;至于现金;连四分之一都不到。普通城里人是看不起农民的;他们想要嘲笑别人;就会说“别农民啦”;想要嘲笑自己;也会说“我一个农民”。只有少数几个不知名的学者和一个名叫杜润生的八十岁的老人;才梦想着让农民拥有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和权利。至于一般人;他们还不肯把身边那些流浪者叫“民工”;而是叫“盲流”。  “盲流”们白天闯到城里来;到了晚上就聚集在城市的边缘。有的来了几周或者几个月;也有的已经住了好几年。他们住最简陋的房子;拿最低的工资;干最累最脏的活儿;每个人都在嘴上不停地哼着一首节奏轻快的“新民谣”。没有人知道作者是谁;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把这当做自己的“圣经”:  马路是银行;工厂是钱庄。两手空空来;回去盖楼房。当然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干;比如送报纸、开电梯、送牛奶;都挺轻松;也不脏;可这些全都属于城里人。那时候在上海这座城市里;诸如此类的工作全都不准农民干。这可不是那些普通城里人说的;他们还没有那么直截了当地歧视乡下人;就算心里想这样;也没有那个权力。这是政府的决定;白纸黑字写着的。官员们解释说;“城里还有好些人在等待那些工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乡下人只能去干那些所有城里人都不愿意干的事。  报纸上的招聘广告;第一个条件通常都是“有本市户口”;这也是缘于同样的理由。一个乡下人想要在城里找到工作;最缺少的东西不是智慧;不是体力;不是热情;不是任劳任怨的精神;而是一个被叫做“居民户口簿”的小卡片———绛紫色的封面上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制”;内页则有“某某市公安局户口专用”的红色印章;还特别注明了:居民户口簿具有证明公民身份状况的“法律效力”。到90年代后期;“本市户口”的“法律效力”在中小城市里已经淡化;就算是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一个没有户口的农民要想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了。可在90年代初;户口还是城乡之间一堵很难逾越的墙。只要举出一些小事就能证明这不是夸张。那时候城市的粮票还没有取消;一个人要想买粮食或者种种用粮食制成的食品;比如面包馒头火烧点心;售货小姐第一句就要问你“有粮票吗”。农民把他们生产的粮食送进城里;却没有城里人都有的粮票。所以他们进城时就不得不肩扛手提;大包小包里面都是大米;等到这些大米吃完;就不得不打道回府。差不多所有的城里人都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有个住在昆明市的名叫黄庆的小伙子;在这一年里写了一篇文章;说中国的户籍制度把公民分成贵贱;这对农民来说是一种歧视;就被捉将起来;管制劳动两年。法官确认他的罪名是“反革命宣传煽动”;云南省人民检察院则把他从政治部秘书的岗位上开除了;让他像所有那些他为之鸣冤叫屈的农民一样;没了工作。  京城里面;国务院的想法也是一样。两年以前;官员们把“治理经济环境;整顿经济秩序”的方针颁行下来;还做了一个决定;尽速将游荡在城里的农民工遣返故里。在很多人看来;城里的环境和秩序就是让这些农民给搞乱了;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到处游荡;随地大小便;还偷东西。市民说他们扰乱了都市的宁静;计划生育的官员抱怨他们乱生孩子。公安局说城市里面的刑事案件有一大半是他们干的。所以只要把他们遣送回家;就万事大吉了。其实;用不着政府决定什么;农民也不得不回家去了。遇到1989年、1990年和1991年这样的经济萧条;建筑工地一个个都停下来;把临时工辞退了;家家都在节衣缩食;不用保姆了。全国二千一百八十一个县政府中;有一千零九十一个财政入不敷出;将近二百万县政府干部的工资都成了问题;农民不回家又能上哪里去挣钱呢!  1991年年初的时候;《人民日报》兴高采烈地出来宣布;全国物价上升幅度回落了十五个百分点。李鹏总理也说;治理整顿“取得了比较好的成绩”。的确;物价下降了;老百姓也不再争兑储蓄、抢购酱油食盐大米白面卫生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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