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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龟-尤凤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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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均由男人装扮,高高的身条,穿青色老太婆衣裳,脸上搽着厚厚的脂粉,点着
红腮黑痣,手里提着一杆长长的烟袋,烟袋上吊着绣花烟荷包,边走边扭,样子滑
稽可笑。人们一齐拥上前观看,争先恐后,混乱中驹子和小媳妇玉珠被冲散了。
驹子被挤到人群后,怔怔地。
他忽然回想到刚才和小媳妇玉珠挤在一起的情景、胸对着胸、紧紧贴靠着,他
的鼻尖一度擦着女人的脸;他的手搭在女人的臀上,三转两转,就分开了……
奇怪的是那时驹子浑然不觉,只是一味的慌张、窘迫,而在此时,他却一下子
体味出那女人身子难以言状的柔软与芳香。他痴迷了,身上如着了火。
“我……”
他的眼光掠过前面黑鸦鸦的人头,寻找着小媳妇玉珠那张俊脸。这确如大海捞
针。
他不甘心,又挤进人群中去,横冲直撞,置众人的呵斥于不顾,像一头发疯的
牛。
可是他注定不会在这茫茫人海中再找到那女人了。
他愤怒至极。愤怒中眼前忽然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姿:上回他抬到“满园春”
门口酷似小媳妇玉珠的新妓……
离开庙会热闹地,驹子一溜小跑奔到龙泉汤镇街,钻进一家赌局。
他的赌本是口袋里仅有的八块钱。他决计孤注一掷。
民国初年,京津一带曾一度禁赌,赌局只能转入地下。前面设一公开店堂,或
茶馆或饭庄或杂货铺,掩入耳目,后面便是赌场。驹子进入的这家前面挂的是“福
字满”当铺的招牌。驹子对这里并不陌生,来当过物品,更多的是赌。卖了一只山
鸡来赌,卖了一只狐狸也来赌,不过这几年他很少再来,因为他确信自己没有赌
运。
赌局老板姓何,五十几岁,很瘦,一只耳朵少了半截,据说是叫一个赌输了的
泼皮扯掉的,驹子几年不来,何老板还记得他。
这是镇上资历最深的一家赌局。何老板的祖父在黑河放木头发了财,回到镇上
开了这家赌局,那时赌不违禁。门外车水马龙,局内彻夜灯光,好一番红火景象。
何家在那年月发了大财,翻修了房屋。
“老驹,听说发了财啦,恭喜恭喜。”何老板赶紧把驹子往后面的赌局里头
让,生怕放走了送钱的。这一带的赌局有句行话:“送钱的,拿钱的。”送钱的是
指那些逢赌必输的晦气鬼,拿钱的则相反,驹子一向属于前者,所以何老板欢迎他
光临。
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赌局,设有各种各样赌法,随赌客挑选,单驹子知道的便
有麻将、花会、山票、天九、赶绵羊、十二位、三军、候王等等不下十几种。有身
份的人大都黑下来,在单间里搓,茶水点心伺候。白天是那帮闲汉懒人的天地。这
帮人银钱拮据却以赌为业,全身心投入,赌便赌得死去活来。老板赚这些人的钱就
有些提心吊胆,雇了打手“护局”,不如此谁也没多长出十个八个耳朵让人揪。
驹子今天选的是“番摊”。
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赌法,人数不限,十人八人也行,一人也行。对手是赌场
老板,可押银钱,也可押房地契之类不动产,甚至可以押借据,往往一夜间能使人
倾家荡产或者腰缠万贯。
今日何老板忽然来了兴致,要亲自陪“稀客”玩几局。
何老板和驹子面对面坐在赌桌前,立刻就有一帮赌徒围过来观阵。
赌桌上堆了一大摊眉豆粒,晶莹可爱,这是所谓的“摊皮”,摊皮也可用铜
钱,瓷片等物充当,各赌场都有自家的选择。无定规。
何老板自始至终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赌局开始后笑容便收敛了下去,瘦脸上
每块骨头都似乎在颤动,他从桌上拿起一块正方形锡片,将眉豆粒从大摊上拨出一
堆,然后用一只有短柄的铜制“摊盅”盖住。
下面就该由驹子押局。押单或者押双,押单便将所下赌注放在摊盅左边,押双
放在右边,所以这种赌法又名为“单双保”。只在两种状态中选择,看来省事,实
际却十分凶狠,一字定乾坤。这种赌法似乎公平合理,庄家无法做手脚,全凭运
气。可事实上总是庄家赢多输少。大凡来赌“番摊”的多为破落之辈,求财心切,
欲望无止境,赢了一局,必再押第二局,再赢再押,倾囊为注。如此反覆,即使运
气再好,总有运落之时,最终就输个精光。
驹子此时紧张异常,眼盯着金色摊盅,脑袋里嗡嗡地响。在这紧要关头,他冷
丁想到:我这钱来自王八,何不押上王八的笔划?看看天意。王字四划为双。
驹子一咬牙,将八块钱的注放在摊盅右边。
何老板掀开摊盅,弃之一边,又拿起锡片,从所盖“摊皮”中四颗一组地往一
边拨出,所剩渐渐减少。
驹子的心似要跳出喉咙来,围观的赌徒们亦拭目以待,鸦雀无声。空气凝固一
般。
除却赢输,这种气氛便是赌博的魅力所在。
拨到最后,剩下两颗眉豆粒,双。
驹子赢了,他咧开了嘴,众赌徒也为之鼓噪起来。
何老板笑着把与赌注相等的钱数给驹子,说道:“几年不见,老驹时来运转
呢。有道是好运来到不相让,接着来咋样?”
驹子自然不让,他把本利合在一起,握在手中,告诉何老板再来。
何老板又如法炮制出新局,等驹子押上。
驹子决计再押八字的笔划,仍为双。
何老板拨动“摊皮”,众目睽睽之下,所剩为四,双。
驹子再赢一局,兴奋得满脸血红,眼珠发亮。
“服你了,老驹,”何老板说,又一次把钱数给了驹子。
驹子接过钱,用不着数他知道总共是三十二块钱了。逛一次妓院,如果不是给
从未接过客的新妓“破瓜”,就足够了,他意欲罢手,可转念又一想,操他个祖
宗,生来不交好运,与晦气为伴,眼下运气来到,哪能轻易撒手?一不做二不休!
押上。
驹子第三回望着那只神秘摊盅时思想斗争更激烈了。他绞尽脑汁地思谋着:前
两回都赢在双上,王八待他真是不薄,世上的事也确实古怪,你愈对不住它,它倒
愈对得住你,既如此,只有抓住王八不放,王八二字相加是六划,仍为双。
再押双。
竟然神了,又押中。驹子连赢三局。围观的赌徒们连连喝彩起哄。这帮人平日
里输得七窍生烟,对赌场恨得要死,巴不得有人替他们报仇雪恨。何老板脸上虽还
挂着笑,可那笑看上去已有几分惨了。
“老驹,再押”。何老板说。
驹子却决计罢手,事不过三,好事亦然。他把钱数好揣进怀里,说声:“我今
日还有事,改日再来。”便大步开溜。他分明听到何老板低声骂了句“王八蛋”,
也佯装不闻,匆匆走出“福字满”大门。
驹子来到“满园春”天已落黑,他喝了酒,眼光迷离,脚步不稳,大门两边已
燃亮了大红灯笼,照耀得门里门外红彤彤的。右边的那只上写“满园春色”,左边
那只写着“春色满园”粗黑的大字,十分醒目。灯笼下站着两个光头男人,面目不
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驹子知道这是拉客的“龟爪”。驹子头一遭嫖妓,没有
见识,心里发虚,走到门前两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打着绊子。两个站门的“龟
爪”自是干这行的老手,各类嫖客一看即穿,知来了个雏儿。两人一齐向前,随一
声“有客到”的长腔儿。驹子已不知不觉进入门中。
院子很大,中间是一座二层楼房,两边俱是平房。楼房和平房的窗子都透出灯
光,洒在院中。楼前有两棵垂柳,树权上也挂着灯笼,只是略小些。一只上写“风
吹杨柳”,另一只写着“雨打桃花”,驹子不解其意。正看着光景,从楼的正门出
来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儿,对他行个礼,说声有请便引带驹子进到门中。当门是一
间十分宽敞的厅室,四周摆一圈藤椅、茶几。一个年长婆子坐在一起椅子上抽烟,
见有人进来,便起身满脸带笑地让坐。驹子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老鸨子飞娥。
这飞娥年轻时在北京为妓,红极一时,曾接待过无数达官贵人,见过大世面。
驹子局促不安地坐下,老鸨子飞娥亲亲热热地说:“小哥哥眼生得很,想必是
头一遭来,多有怠慢,老婆子谢罪了。”随即吩付丫环看茶。
驹子无语,只用眼光四处乱瞅。
老鸨子笑笑,又说道:“小哥哥有话尽管吩咐是了,今晚是‘吃茶’还是‘喝
稀饭’?”
驹子不知道这是春业中的行话,“吃茶”意指找个妓女玩玩,搂搂抱抱,亲亲
摸摸俱可,但不上床,不过夜,“吃茶”收费较低。“喝稀饭”便是正儿八经地嫖
妓。驹子听不懂这些话,迷迷瞪瞪地望着老鸨子。
老鸨子再次笑笑,便开门见山了,说:“小哥子今晚留下来,要哪个姐儿伺
候,随我到楼上挑选,咱这儿的姐儿个个都娇嫩,也懂得规矩,包叫小哥哥称心
……”
驹子张口说道:“我要玉珠……”
“玉珠?”老鸨子怔了一下,随又堆笑道:“小哥哥真的要稀罕了,咱这园中
没有叫玉珠的姐儿,没准是小哥哥去的地场多了,记混了吧?”
驹子知道自己失言,改口道:“我说的那玉珠不在这里头,可这里面有个长得
像她的姐儿,我就要这个姐儿……”
老鸨子哪会有不明白的事儿,笑笑,又问:“不知小哥哥说的那个玉珠长得啥
模样,说给我,再对对咱这儿的姐儿……”
驹子描述一番。
老鸨子想了片刻,又问道:“小哥哥啥时啥地场见过园里的这个姐儿?”
驹子告诉她是去年夏天在这大门口见那姐儿下轿。他没说那轿是他抬来的。
老鸨子点点头,转向倒茶的丫环说:“是去年六月进来的淮河边上的那一拨
了,高个儿,长脖梗,黑眼珠……该是仙鹤吧”?
丫环说:“看就是仙鹤姐姐啦。”
老鸨子拍手笑道:“啊呀呀我的好小哥哥,你可真是眼力不凡。不瞒你说,仙
鹤是园中数一数二的姐儿,客人急抢不到手,可不是让你挑着啦。”
听老鸨子这一番话,心里自然欢快,可又添一番心事。园里数一数二的姐儿价
钱一定不小。
“那……那得多少钱……”他期期艾艾地问。
老鸨子笑笑说:“小哥哥心细了。有道是闯江湖讲的是个义字,做俺们这生意
的还得再添上个情字,情义为重,生意兴隆,今个小哥哥头次来,就是不带一文
钱,老婆子也不能慢待了。话再说回来,只要姐儿把小哥哥服侍熨贴了,心里一高
兴从手缝里多撒出点儿来,俺们就替小哥哥保管着,好让小哥哥多会儿有空抬脚就
来,减去许多麻烦,多了许多情分。小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尽管老鸨子把话说得叮当悦耳,可驹子的心还悬着。
老鸨子吩咐丫环去请仙鹤出来见客。
仙鹤确实是仙鹤,不知这名儿是咋起的,待丫环领着仙鹤从楼上下来,驹子的
心一阵狂跳,那丫环站在仙鹤身旁,如同一只小鸡。仙鹤光彩照人,身穿曳地绿罗
褶裙,头上插金戴银,面目娇艳,手里拿一把小巧竹扇,看似一丝不差的画中人。
驹子被这光彩晃得眼皮乱眨,茶都泼在了身上。但这姐儿好看却是好看,只是不像
玉珠。那次在大门口看到的那女子很像玉珠,今番出来的这个看不出有像的地方。
仙鹤对驹子施过礼,也坐下了。
驹子依然在心里想着像与不像的问题,是不是老鸨子对错了号呢?
他问仙鹤:“大姐可是去年夏天进这园子里来的?”
仙鹤回:“是”
他又问:“坐轿?”
仙鹤回:“坐轿。”
他又问:“从南面来?”
仙鹤说:“在轿里头辨不出东南西北来,一走十天半月,晕乎乎啥也不知道
了。”
驹子再问:“大姐穿的是啥颜色的衣裳呢?”
仙鹤说:“记不起了。”
“再想想。”
仙鹤沉吟了一会儿,说想起来了,穿的是紫色衣裤。
驹子点点头。仙鹤确是他抬来的那个妞儿,不到一年时光,竟变走了模样。也
算有些缘分,我抬你一回,再嫖你一遭。只是模样的变化使他觉得有些不尽心意。
老鸨子对仙鹤说:“这位小哥哥是慕姑娘名而来,须伺侯得中意才是。”
“听妈妈的。”仙鹤笑笑说,随即起身,瞟了驹子一眼,便往楼上走。老鸨子
说:“小哥哥须跟上哩。”驹子便站起跟在仙鹤身后上楼。
楼上是一条长廊,两边是一间一间的房子,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
着,这气味使驹子油然记起一桩往事,那是一桩不可向任何人启齿的秘事:在伯父
去世的前一年,伯父带他到镇上赶集,之后又带他去一家澡堂洗澡。下塘后他嫌水
太烫,草草洗了洗便出来了,躺在房间的竹床上,这时送热毛巾的老头在他的床边
坐下,一边问这问那,一边把手朝毛巾被里伸进去,抚弄着他,渐渐地,一种奇异
无比的感觉使他的身体一阵阵颤栗,直到湿了床铺,他才瞪着惊吓的眼睛望着老头
儿,老头儿劫满脸带笑,一边擦拭一边说:“没事儿,没事儿……”从此,每逢到
集上来,他都拉伯父去那家澡堂洗澡,每回去,老头儿都尽心尽意给他做那桩叫他
舒服的事儿。后来伯父死了,没过多久那老头儿也死去,他再没踏进那家澡堂……
跟在仙鹤高高的优美身姿后,他心想今天要干真格儿的了,便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也有些心怯。
仙鹤把他引进一间屋子,让座后仙鹤问道:“不知该怎样称呼大哥……”
“驹子。”驹子说。
仙鹤吃吃地笑起来。
仙鹤这一笑,使驹子减少了许多紧张情绪。他打量着这间“香巢”,到处都花
花绿绿,到处都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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