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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1-最蓝的眼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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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对女士们也不存尊敬之意。那些妇女虽不是同行，也同样欺骗丈夫不管是偶尔还是经常为之，本质都一样。她们管她们叫〃糖衣妓女〃，不屑与她们为伍。她们惟一尊敬的是那些〃虔诚的信仰基督的黑人妇女〃。那些女人的名声无可挑剔，她们照料家人，烟酒不沾，独善其身。她们三人对这些女人的崇敬虽不表露，但却实心实意。她们会跟那些女人的丈夫们睡觉，收取他们的钱财，但总出于报复心理。
她们对无知的年轻人既不保护也不引诱。回首往事，她们认为自己年轻时极端无知，后悔未能从中得到更多好处。她们不是穿着妓女外衣的年轻女郎，也不是悔恨失去贞洁的卖淫女人，她们是表里一致的妓女，既不年轻也无贞洁可言。和佩科拉说话就像她们之间说话一样随便。因为她是个孩子，麦莉还编造了一些故事，然而那些故事仍是风流粗野的。如果佩科拉宣布她愿和她们一样地生活，她们既不会劝阻也不会惊讶。
〃你和杜依·普林斯有孩子吗，麦莉小姐？〃
第一部分第11节：枯燥单调
〃有啊，有啊，有好几个呢。〃麦莉显得有些烦躁。她从头上取下一个发卡开始剔牙，表示她不愿再说下去。
佩科拉走到窗前，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一丛野草好不容易从路边石缝里挣扎着长出来，面临的却是十月的寒风。她想到杜依·普林斯以及他如何爱慕麦莉小姐。爱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大人们相爱时作什么表示？一起吃鱼？她眼前出现了乔利和布里德洛夫太太在床上的镜头。他发出的声响好像他很痛苦，好像有人卡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尽管他的叫唤声很可怕，还远不如她母亲的无声无息更可怕。好像她根本不在场。也许那就是爱，窒息般的叫喊以及无声无息。
佩科拉把目光从窗外移向这三个女人。
芝娜已改变了主意，将头发梳成一个虽小但还结实的髻盘在头上。她很善长梳理各种发型，但每种发型都让她显得忧愁不安。然后她在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她把眉毛画成了一轮弯月，嘴唇画得像丘比特的弯弓。之后她会把眉毛改画成东方女性式的，把嘴唇画得又细又直。
波兰用她那甜草莓般的嗓音又唱开了：
我认识一个浅棕色皮肤的年轻人
我认识一个浅棕色皮肤的年轻人
他双脚触地时泥土都会欢腾跳跃。
他像孔雀一样趾高气扬
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他的笑容如滴滴甜蜜的糖水
我认识这样一个年轻人
麦莉在一旁剥着花生壳，将花生米扔进嘴里。佩科拉一直瞧着她们。她们真的存在吗？麦莉轻柔可爱地打了一个嗝。
■冬
我父亲的脸很耐琢磨。当冬季进驻之后，他的眼睛就变成了积雪的悬崖，随时可能发生雪崩；眉毛弯成了干枯无叶的树枝。皮肤和冬季暗淡无力的阳光一样；下巴像积雪覆盖的田野，带着星星点点残留的麦茬；高高的额头如同冰封的伊利湖，暗藏急流与漩涡。从猎狼改为猎鹰，他终日辛劳就是为了前门御狼后门拒鹰。像火神一样看管炉火，他指示我们如何开关窗门以使热气合理分布，如何让火焰缓缓燃烧而不熄灭，和我们讨论煤的质量，给我们示范如何铲煤，添煤，封炉子。春季到来之前他是不会住嘴的。
冬季的寒冷禁锢着我们的头脑却融化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在长筒袜里放辣椒，在脸上抹凡士林油，在黑漆漆冷冰冰的早上看着煮熟的李脯和结块的麦片粥，还有结了一层皮的可可奶。
然而我们都盼着春天的到来，好到花园里去玩。
当冬季把自己紧缩成一个谁也解不开的可憎的疙瘩时，有一件事应该说，有一个人使疙瘩松动了。那个人把疙瘩变成了无数根银线，缠绕束缚着我们，让我们期盼回到以前的枯燥单调的日子里去。
这个扰乱了节气的人就是学校里来的新生，叫莫丽恩·皮尔，是个混血儿。她长长的棕色头发梳成两条抽人鞭子垂在后背。按我们的标准她很有钱，和最阔的白人孩子一样有钱，生活舒适惬意。她衣服的质量对弗里达和我的地位构成了威胁。她脚上穿着带铜扣的名牌皮鞋（而我们的虽式样相同却是冒牌货复活节买的，没出五月就穿烂了）。柠檬色的软毛衣束进百褶裙里，熨烫整齐的百褶让我们惊叹不已。色彩鲜艳的袜口镶有一道白边，一件棕色的丝绒背心滚着一圈白色兔毛，还有配套的手筒。她的绿眼睛里露出一丝春意，皮肤透着夏日的清爽，脚步带着秋天的成熟。
整个学校为之倾倒。老师叫到她时总是满脸微笑以示鼓励。黑人男孩子在走廊里从不使坏将她绊倒；白人男孩子也不用石子扔她；白人女孩子被分配和她一起学习时也没有倒抽一口气；当她要用厕所间的水池时，黑人女孩子都会让到一边，用低垂的眼睛悄悄地看她。在餐厅里吃中饭时她从来不用寻找同桌伙伴她选中的餐桌大家都会蜂拥而至。她打开丰盛的午餐盒，有切成四块的鸡蛋色拉三明治，带粉色奶油的纸杯蛋糕，切成条状的芹菜和胡萝卜，还有深红色的苹果。让我们只带果酱面包的人感到无地自容。她甚至还喜欢喝牛奶。
弗里达和我为她而感到困惑、恼怒而又好奇。我们想方设法寻找她的缺陷来恢复心理平衡。起先只能给她起个绰号来得到满足，把莫丽恩·皮尔改成奶油水果派。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小小的新发现，她有一颗犬牙尽管很是可爱，但毕竟是颗犬牙。当我们知道她出生时两手都有六指，截除之后仍稍稍突出，我们就笑了。这尽管是小小的胜利，也让我们感到满足我们背地里取笑她，管她叫六指犬牙水果派。可是只有我们俩这么叫她，别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像我们这样忌恨她。她们对她爱慕得五体投地。
她的存衣箱和我的紧挨着。我能一天四次大饱眼福。姐姐和我心里明白，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暗自准备和她交朋友。然而我知道这会是危险的友情，因为每当我看到她绿色长筒袜的白边，同时感到自己松得直往下掉的棕色袜子时就想踢她两脚。每当我想起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毫无来由的傲慢之情时，我就筹划着如何假装不小心用柜门砸她手。
作为衣柜邻居，我们互相有了一些了解。我甚至能和她聊上一阵而不用想像她从悬崖上摔下去，或想出一句绝妙的嘲讽她的话而沾沾自喜。
一天，我站在柜门前等着弗里达。她走了过来。
〃你好。〃
〃你好。〃
〃在等你姐姐吗？〃
〃嗯。〃
〃你们回家走哪条路？〃
〃沿着二十一街到宽街。〃
〃为什么不从二十二街走？〃
〃因为我们住在二十一街上。〃
〃噢。其实我也可以走那条路。起码走一段。〃
〃自由的国家。〃
弗里达走了过来。她的棕色袜子紧绷着膝盖，因为她把袜尖窝了起来，为了不露出破洞。
〃莫丽恩要和我们同走一段路。〃
弗里达和我互相交换着眼神，她示意我要克制，而我却不做任何承诺。
这是个貌似春天的日子，就像莫丽恩那样刺破了严冬的外壳。到处是水洼、泥浆以及带有欺骗性的诱人的温暖。这种天气会让我们脱下外套顶在头上，把套鞋留在学校。然而第二天准会嗓子疼。我们对天气的任何微小变化都会积极响应。种子还远未发芽之前，弗里达和我就已经翻挖土壤，呼吸空气，喝口雨水……
和莫丽恩走出校门，我们就开始脱衣服。摘下头巾塞到外套口袋里，把外套顶在头上。我正盘算如何让莫丽恩的皮手筒掉到水坑里，就听见操场上一阵吵闹声。一群男孩子正围成一圈欺负一个孩子，佩科拉·布里德洛夫。
第一部分第12节：强而有力
湾仔、伍德·金、波迪·威尔逊、朱尼·波格像一根劣质钻石项链把她围在中央。仗着人多势众，他们正尽情享受捉弄人的快乐。
〃小黑鬼，小黑鬼，你爸爸睡觉光屁股。小黑鬼，小黑鬼，你爸爸睡觉光屁股。〃
他们即兴编撰的打油诗嘲讽的两点是被欺负人所不能左右的：她的肤色以及对大人睡眠习惯的猜测。根本前言不搭后语。他们自己也是黑皮肤，他们的父亲可能也有类似的习惯，此时此刻无关紧要。他们对自身肤色的鄙视使这种辱骂更尖刻。他们好像把多年培育的愚昧，精心习得的自憎，认真设计的无望，浓缩成一句在他们空洞的脑海里翻腾已久的滚烫的咒语冷却之后鼓起勇气喷吐出来，将一切拦路之物摧毁。他们围着猎物跳起死亡之舞。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要将她作为贡品推进火坑。
小黑鬼，小黑鬼，你爸爸睡觉光屁股。
小黑鬼，小黑鬼，你爸爸睡觉光屁股。
佩科拉哭着试图走出包围圈。她扔下书本，双手捂着眼睛。
我们瞧着他们，害怕他们注意到我们之后会转移视线。此时，弗里达紧闭双唇，眼睛像妈妈一样地瞪起来，把外衣从头顶上往地上一扔，朝他们跑去。她拿起书本朝伍德·金的头上打去。包围圈解体了。伍德·金捂着头。
〃你干嘛，丫头片子！〃
〃不许你那么干，听见了吗？〃我从未听见弗里达的嗓音如此强而有力。
也许是因为弗里达比他高出一头，也许因为他看见了她的眼神，也许因为他对那游戏已经玩腻了，也许他对弗里达有意思，不管怎样，伍德愣了一下。这下弗里达更有勇气了。
〃把她放了，不然我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干的坏事！〃
伍德没有做声，装着没听见。
湾仔尖声叫道：〃跟你没关系，小丫头！谁惹你啦。〃
〃你闭嘴，子弹头脑袋。〃我也来劲儿了。
〃你骂谁子弹头脑袋？〃
〃我骂你子弹头脑袋。子弹头脑袋。〃
弗里达拉起佩科拉的手说：〃咱们走。〃
〃你想挨一巴掌？〃湾仔缩回拳头冲我而来。
〃行啊，你试试看。〃
〃会给你一嘴巴的。〃
莫丽恩这时出现在我身旁。那些男孩子在她带着春意的目光注视下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们不知所措，不愿当着她的面对三个女孩子大打出手。他们刚刚萌发的男性本能告诉他们要装作对我们不屑一顾。
〃咱们走吧，爷儿们。〃
〃对，走吧，没时间和她们纠缠。〃
他们嘟囔几句就走开了。
我捡起佩科拉的书本和弗里达的外衣，四人一起离开了操场。
〃那个子弹头脑袋老是欺负女孩子。〃
弗里达表示赞同。〃福瑞特小姐说他不可救药。〃
〃真的吗？〃其实我并不知道那个词意，但它所带有的不祥之音对湾仔是再合适不过了。
弗里达和我还在对刚才险些发生的战斗津津乐道，莫丽恩突然活跃起来，用她穿着丝绒衣的胳膊挽起佩科拉的胳膊，好像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我刚搬来，我叫莫丽恩·皮尔。你叫什么？〃
〃佩科拉。〃
〃佩科拉？那不是'模仿生活'里的女孩子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一部电影。那个混血女孩儿恨她妈妈，因为她是黑人，而且长得很丑。可是送葬时她哭了。真惨。大家都哭了，连克劳黛特·柯博也哭了。〃
〃噢。〃佩科拉的说话声比叹息声高不了多少。
〃她也叫佩科拉，她真漂亮。这部片子再上演时我还要去看。我妈看过四遍。〃
弗里达和我走在她们后面。我们虽然对莫丽恩对佩科拉的友善感到有些意外，但很高兴。也许她不那么坏。弗里达重新将外套顶在头上。我们俩就这样溜溜达达地享受着和煦的微风，回味着弗里达的胜利。
〃你和我在同一个体操班，对吧？〃莫丽恩问佩科拉。
〃对。〃
〃埃克麦斯特小姐的腿真罗圈。我敢打赌她认为她的腿很漂亮。为什么她可以穿短裤而我们必须穿灯笼裤？每次穿那玩意儿我都恨得要命。〃
佩科拉笑了，但没有看莫丽恩。
〃对了，〃莫丽恩突然停了下来。〃前面是爱斯乐冷饮店。想吃冰淇淋吗？我有钱。〃
她打开手筒里暗藏的拉锁，抽出一张叠了多层的一元纸币。我当即就宽恕她穿高筒袜的事了。
〃我叔叔和爱斯乐打过官司，〃莫丽恩对我们三人说，〃他告的是阿克伦镇的爱斯乐。他们说他行为不规，所以拒绝卖东西给他。但他的一个警察朋友出来作证，官司就打赢了。〃
〃什么是打官司？〃
〃就是你想打谁就打谁，别人拿你没办法。我们家老是打官司，我们就信打官司。〃
到了爱斯乐店门口，莫丽恩问弗里达和我：〃你们也买冰淇淋吗？〃
我们互相看看。弗里达说：〃不买。〃
莫丽恩和佩科拉消失在商店里。
弗里达不动声色地望着马路和那头，我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了。重要的是不让我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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