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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少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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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饭是一回事,划清界线又是另一回事。”金老师解释说。那是罗小毛读小学二年级的事,那天是开学的第一天,那是9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树梢上小鸟飞来飞去地闹着,学校里搞完大扫除,罗小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时已是十二点多钟了,母亲早已把饭装好,只等罗小毛去送饭了。“快点送饭给你爸爸去,”母亲吩咐说:“送了就回来吃饭。”罗小毛想起班主任的那番话。忙回母亲说:“金老师说,要我和爸爸划清界线。”罗小毛的母亲瞪圆了眼睛,“金老师说什么?”“金老师说要我跟爸爸划清界线。”罗小毛又说了一遍,表情相当坚决。“你敢!”母亲威胁道,“你要跟你爸爸划清界线,你从今天起就莫呷饭,你去流浪去。”罗小毛一心想跟父亲划清界线,当然就没吃饭。但到了晚上,饥饿却如猛兽一般把他要划清界线的思想吞噬了。“我饿了,”罗小毛望着母亲说,“我要吃饭。”
  “你去流浪去,”母亲怄他说,“你还呷什么饭罗?”“我要呷饭,”罗小毛又说,“我明天再跟爸爸送饭。”罗小毛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跟他的爸爸划清界线,心里就不再思想这些事了。
  有一天上体育课,因为落雨,体育老师就安排男同学在礼堂里的体操垫上翻跟头。体育老师示范了两个前滚翻后,便叫男同学排队依次在体操垫上翻跟头,自己却躲到器械室喝茶去了。一个叫杨小汉的同学在罗小毛蹲下身做前滚翻的当儿,冲罗小毛的屁股踹了一脚,使罗小毛跌了个狗吃屎,逗得一些同学放声大笑。
  罗小毛哪里受得了这口气,冲上去狠劲踢了杨小汉肚子一脚,踢得后者往地上一坐。杨小汉“哎呀”一声,爬起来忙抱住罗小毛的腰,妄想把罗小毛摔倒。罗小毛力气比他大,脚一勾,上身顺势一压,杨小汉又扑倒了,脑壳砸在水泥地上砸得嘭地一响。罗小毛的手肘压下去时,弄伤了对方的鼻子,鼻血从杨小汉的两个朝天鼻孔里欢快地涌了出来,吓得一些同学嚷嚷叫叫地四处找校医。体育老师绷着脸,拧着罗小毛的衣服,凶凶地把罗小毛拖进了办公室。“给我站好,”体育老师喝斥道,“站直点。”因为是杨小汉先用脚踢人,罗小毛脸上就没有很多怕的内容。“你这坏种,看不出来还蛮恶啊!”体育老师虎视耽耽盯着罗小毛,“立正,站直!”罗小毛没有立正站直,而是回答说:“他先用脚踢我。”“那你也不要踢!”体育老师驳斥他说,“你不晓得告诉教师?嗯?”罗小毛心里当然就有很大的委屈,这个体育老师在上个学期正是这样训斥他的对手而一心一意卫护他的。“反正是他先踢我,”罗小毛申辩说,“我没惹他。”“哎呀,你还有道理是不?”体育老师火了,“你还想上我的体育课不?”“不想上。”罗小毛坚决地说。体育老师被激怒了,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把一只手掌压到了罗小毛的头上,“你这狗崽子嘴巴还蛮硬吧,嗯?”罗小毛反抗地把头偏开了,他那幼小的自尊心被这句话伤害得太深了,“我是狗崽子,你就是猪崽子。”体育老师啪地一个耳光掴在罗小毛的脸上,接着海道:“老子打死你!你骂老师罗?”“你打死我看!”罗小毛把一颗心横到了天上,“你打死我你要抵命。我还怕你罢?”他抓住体育老师的手就要去咬,体育老师很随意地把他推开了。“一条小疯狗。”体育老师怒道。这时罗小毛的班主任走了进来。“罗小毛,跟老师说话态度要好,”金老师大声批评罗小毛说。“对老师首先要尊敬!你这样下去太危险了罗小毛。”
  罗小毛读小学时最喜欢班主任金老师,因为同学们都喜欢金老师并可怜金老师。“金老师好可怜咧。”“金老师一生崽就会死。”
  “我最喜欢金老师。”同学们常常在背后这么议论说,罗小毛自然就受到感染,也就很一本正经地爱着金老师。
  金老师外表极为温顺,高挑的个儿,白白的脸蛋,授课时柔声细语,这一切皆是金老师有心脏病的缘故。金老师有心脏病不知是从哪个渠道传出来的,反正全班同学都知道金老师有心脏病,也知道有心脏病的女人一生崽就会死。所以,当金老师在办公室里声色俱厉地批评罗小毛时,罗小毛立即就委屈和伤心地低下了头,并暗暗发誓不能再给金老师丢脸,因为金老师有心脏病,不能生气。罗小毛写了份检讨交给体育老师。放学时,金老师把他叫到走廊上,瞅着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要听话,不要点点大就跟老师顶嘴!那你长大了不无法无天?懂吗?”“懂了,”罗小毛点了下头,看着他敬爱的金老师发誓说,“金老师,我以后保证表现好,做一个好学生。”
  有一段时间,罗小毛果真表现很好,且一心一意地想加入那个叫红小兵的组织,罗小毛瞧着一些男女同学的胳膊上戴着红小兵袖章,羡慕得做梦也想戴红袖章。为了早日能戴上红袖章,他每天一放学便主动留下来做好人好事,与值日的同学一道打扫教室卫生,还经常从女同学手中抢过撮箕,跑去倒垃圾。早上,罗小毛是全班最早到校的,一走进教室,忙把先一天搞卫生而摆到桌上的椅子一张张搬下来,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书。罗小毛单纯地以为只要表现好就可以加入红小兵,就像金老师说的。金老师还说:“每个学生都有资格加入自己的组织,红小兵就是你们的组织。”罗小毛拚命想加入这个组织。
  那段时间,罗小毛家已从H师范的大宿舍区搬到了拥挤着“坏分子”的小宿舍区——那是一栋地主兼资本家的公馆,一张5公分厚的杉木大门里,居住着七八户H师范里揪出来的“黑五类”。罗小毛家被H师范的造反派勒令搬进了小宿舍,一家6口人只给了两间阴暗潮湿的房子居祝好在大哥二哥被相继赶到了乡下,两间房子才不显得那么拥挤。那年冬天,罗小毛的父亲从东楼放了出来,因为造反派没有在罗中汉那里得到令人满意的东西,只好放出来劳动改造,安排在食堂里运炉渣和垃圾,那时候武斗已被禁止,但文斗越演越烈。罗小毛的父亲常常被学校里的各路造反派揪去批斗或游街,脖子上挂一块马粪纸板,纸板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打倒叛徒当权走资派罗中汉!!”罗小毛每次见到父亲的脖子挂着一块牌子,赶忙就躲到了远远的一边。“罗小毛,你爸爸在那里挨斗咧,”他的同龄人这么说,望着他。罗小毛低着头,装做没听见。“罗小毛,有个红卫兵还用脚踩在你爸爸背上。”他的同龄人刺激他说,“高呼打倒罗中汉的口号。崽骗你。”罗小毛满脸通红地垂下头,灰溜溜地走了。那时候天真的罗小毛还有上进心,还渴望加入那个红小兵组织,渴望胳膊上戴一只红袖章。但是那年元旦,他的那颗美丽而脆弱的上进心便被无情的事实彻底粉碎了。
  那年的元旦前夕,罗小毛班上发展了6个红小兵。这6个红小兵平时表现都不及罗小毛好,尤其是杨小汉,上课讲小话的毛病已成了老师和同学有目共睹的事实。然而他被批准加入了红小兵。还有一个叫张金国的同学,他上课玩东西被老师点名批评少说有5次,可是也被发展成了红小兵。罗小毛想不通了。他扎扎实实表现好了一个学期,为了加入红小兵,他付出了比任何同学都多的精力和时间,且一连写了3份申请书。铁的事实,使他的自尊心和进取心接受了无情的挑战,随之而来的是,那股一心向上的热情同洪水一般一泄而去了。那个元旦的前一天下午,金老师在教室里宣布说:“今天下午去师范的大礼堂开大会,与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庆祝元旦。”金老师又说:“开会时不准讲小话,不准玩东西,解手要请假。”接着大家就依次走出教室,走到操场上听体育老师调配,然后队伍便长龙一般朝H师范的大礼堂走去。那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罗小毛丝毫也没料到这个有文娱节目的欢庆会上,会有他父亲挨批斗的节目。应该说罗小毛是高高兴兴地走进会场的,并坐在那里等着看红小兵宣誓。这是他今天最想看到的。可是他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父亲由两个大男人揪着,双手倒剪在背后,脖子上吊着那块马粪纸板,低着头走到了台上。父亲的身后依次走着其他“牛鬼蛇神”。罗小毛看到押着父亲上台的是那个矮矮瘦瘦的保卫科长,他穿件长至膝盖的军大衣,军大衣敞开着,在台上很有点耀武扬威。“跪下!”他粗声喝令罗小毛的父亲道。罗中汉缓慢且老实地跪下了,胸前的那块马粪纸垂到了地上。马粪纸板上的墨笔字是这样排列的:左上方“打倒”二字略大一些;中间一行是“叛徒当权派走资派”;下面是3个醒目的大字“罗中汉”和3个有力的惊叹号。罗小毛满脸通红地坐在台下,他真恨不得脚下有一个地洞,供他钻进去藏起来。他左近的同学都折过头来瞧着他,那是一种同情他的目光。罗小毛的脑海里大浪滔天,仿佛在台上挨批斗的不是他父亲而是他自己一般。当罗小毛瞥见上台发言的杨医生,一脸亢奋地歹毒地冲到他父亲身后,且恶狠狠地一脚踹去。而他父亲(站在台边上)一头栽到了台下,发出嘭地一声巨响和“哎哟”一声惨叫许多老师和学生全“喷喷喷”地起身想看个究竟时,罗小毛的眼泪水跟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了出来。“罗小毛哭脸了,”罗小毛身旁的女同学这么说了句“要不得”。这句话当然是指那个将罗小毛父亲踢到台下的人。这一声充满同情的嫩稚的“要不得”有如炮弹炸飞了罗小毛的理智,使罗小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哭声迅速把周围同学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罗小毛,罗小毛。”金老师走过来。严肃地瞪着他,“这里是开会,你哭什么?莫哭。”罗小毛的哭声反倒亮了许多,呜呜呜呜。“罗小毛,”金老师急了,语气就有点恼怒,“你要哭到礼堂外面去哭,莫影响开大会。”她忙冲只等待宣誓的杨小汉和大个子同学张金国说:“你们快把罗小毛拉出去。”于是张金国和杨小汉就不由分说地一个拖一个拉地将罗小毛拉出了大礼堂。“莫哭,你莫宝。”杨小汉充满同情地安慰罗小毛道。“你越哭有人就越高兴。蠢宝。”“我不想哭的,”罗小毛哭着说,“我又不想哭。”金老师走拢来时罗小毛的哭声已变成了无伤大雅的抽泣。“你们两个快回到)礼堂里去,马上就要红小兵宣誓了。”金老师说,接着金老师折过头来瞥着罗小毛,“你早该同你爸爸划清界线了,他是革命的叛徒,你是长在红旗下的学生……罗小毛,你要好好想想你自己。”
  罗小毛什么也没想。
  那个元旦前夕的那一幕,深深地践踏了罗小毛那颗要求上进的心,就同一朵花蕾被牛蹄蹂躏成了粉末一样。他开始放纵自己,把老师的批评教育当灰尘一般抹掉了。“罗小毛,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金老师这么说他。罗小毛说:“我想表现好的,金老师。”
  “那怎么不表现好咧?”金老师质问他。罗小毛灰暗地笑笑:“我明天表现好就是了。”可是第二天他又是原样子,照例上课玩他的东西,而且很不在乎他讲着小话。有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见他在队列中捣乱,把他揪出来,罚他站到太阳下面晒,他不服就骂起体育老师的娘来。体育老师火一冒,走过去扇了他一耳光,“你这小杂种,”体育教师吼道,“老子打死你这小杂种。”罗小毛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体育老师的那只扇他嘴巴的手,当然就咬出了血。于是罗小毛肩上背了个记大过的处分,于是罗小毛就更不在乎他的前途了。
  H师范的小宿舍区又称二宿舍,二宿舍座落在一条名叫吉祥街的中间,所谓吉祥街不过是几条四通八达的巷子,那时候的男孩喜欢聚在一起玩那种具有赌博意味的玻璃弹子。罗小毛在玩玻璃弹子的游戏中结识了王大力。王大力住在距二宿舍不远的一幢搬运工人的宿舍里。王大力比罗小毛大三岁,生得结实有力,比他大几岁的小伙子常常摔跤栽在他手上。为此,罗小毛很佩服他,甚至把从前对老师的崇敬之心也移到了王大力身上。王大力还挺会潜水游泳,他能把头潜到水中让大家心平气和地数一百下,甚至数二百下。时常他的头浮出水面时,让罗小毛他们简直目瞪口呆,因为他几乎游到河中心去了,他在河中心边踩水边向他们扬手示意。
  王大力的父亲是个不爱说话的搬运工人,他一说话就要来火。
  他常常提着一把大食堂里才可能有的大火钳,在街头巷尾追赶着王大力,而王大力总是让他父亲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街巷的某一处破口大骂,王大力精神焕发地站在距他父亲四五十米的地方得意洋洋地笑着。罗小毛少年时候染上的偷窃行为就是跟王大力学的。罗小毛同王大力交朋友的同时也交上了后者的恶习。罗小毛跟王大力第一次偷东西是69年夏天的一个中午,那天两人到H师范的大宿舍区的陡坡下去捉蛐蛐。陡坡前有一栋老式的旧房子,坪上立着一张烂靠椅,靠椅上搁着一只晒南瓜子的簸箕。那是只烂簸箕,上面绕了许多铜丝,不至于簸箕散架。王大力瞟了眼那只簸箕,“小毛鳖,去把那只簸箕偷来罗。”王大力前后左右地瞟了几眼后唆使罗小毛道。罗小毛胆怯道:“我不敢。”“你想不想跟我学摔跤着?”“当然想。”“那你去。摔跤首先要锻炼胆子。”
  王大力盯着罗小毛,“你胆子跟老鼠样,学得成摔跤?”这句话无疑激起了罗小毛的勇气。于是罗小毛走过去,拿起簸箕跑过来递给了王大力,王大力忙步入陡坡和一面墙的狭窄处,迅敏地拆下铜丝。把铜丝捏成一团放进了口袋里。“走罗,”王大力愉悦地一笑。但没走几步,王大力的那双贼眼又觑见了一只煤灶上搁着的铜壶。当年的H师范宿舍是一栋栋屋檐很宽的平房,每家每户都只有两间住房,没有厨房和厕所,走道便是家家户户的厨房,煮饭炒菜都在走道里。“这只铜壶就真的能卖钱,”王大力痴迷地对罗小毛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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