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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无泪[梁凤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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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竞之点点头。
  “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午,赵善鸿的得力助手古元佑给竞之摇了个电话,问明了她从前在国内的教育程度,又索取了各种有关竞之的个人资料,最后给她说:
  “老板嘱咐给你补办一张中学毕业而分数足够直接申请美国大学的证书。”
  办事如此的神速,之所以华人在东南亚热带地区会风生水起,跟勤奋是真有关系的。
 最后古元佑问:
  “庄小姐打算报读什么科目?”
  庄竞之忽然有点啼笑皆非,更加落实了她一直以来的构想。
  世界始终是权势为首的世界。
  如果庄竞之答复说:她要念太空科学,怕也会有办法做得到。
  她在菲律宾的一段日子,念外国各式各样的杂志很多。当地的名门之后,全部都能考进名校,其中的关系,跃然纸上,岂是无根之谈?
  庄竞之未及细想,古元佑又补充说:
  “赵先生建议,如果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偏爱,就请你考虑念经济及工商管理。”
  庄竞之细想,随即答:
  “赵先生的建议很好,请照着办。”
  当夜,赵善鸿一直没有回到别墅来。
  一连三天,除了摇电话回来探问竞之与祖荫的情形之外,都不曾露脸。
  竞之躺在床上,朦胧入睡之际,忽然隐约地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再听到清晰的门声。
  竞之有一点点紧张,自从祖荫绑架释放之后,全屋上下人等的戒心都大了。
  诚然,现今赵家前后都已布满了赵善鸿安排雇佣的保镖密探,安全度是相当高的。毕竟,一有什么轻微的风吹草动,仍然教人警觉。
  竞之的第一个反应是佯作熟睡,看对方有何动静,徐图后算。
  只一阵子功夫,房门再度关闭。竞之赶快回转身,仅仅借了走廊的灯光,看清楚来人的轮廓,是赵善鸿。
  他回来了。
  竟过门而不入。
  竞之想了想,立即披上睡袍,摸黑推门走出去,看到书房以及赵善鸿的私人睡房,都没有灯光,再走过祖荫的房间,亦不见赵善鸿的影子。
  竞之想,他一定是走出花园去了。
  果然,赵善鸿默默地垂下了头,坐在荷花池畔的石凳上。
  庄竞之走近赵善鸿。
  他抬头看了竞之一眼,并无特别的反应,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以双手插在头发之间。
  竞之轻声地说:
  “善鸿。”
  对方再度抬起头来,双眼闪着泪光。
  竞之把赵善鸿的双手,拉下来紧紧地抱着,说:
  “不要难过,祖荫不是安全回来了。”
  “我有一个预感,将会众叛亲离。”
  “为什么要胡思乱想,你不是个久历风霜,能征惯战之士?”
  “我累了,竞之,真的,人一旦觉得疲累,就没有信心。”
  “情绪高下,只不过是一时之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不。”赵善鸿很坚决地说,“自从我妻死后,没有人真心爱我。连以物质交换一份等量的情义,也不可能。”
  庄竞之愕然。
  赵善鸿这番话的含义,太明显了。两个小妾的所作所为,令他太失望。
  连付予在小女儿身上的感情,都旦夕粉碎。由骨肉至亲演变成一份羞耻与侮辱,这个打击之大,是不难理解的。
  然,赵善鸿的心灰意冷,是不是意味着对竞之也不再信任,不再期望?他肯骤然让她离开身边,远赴重洋求学,不是一个感恩图报之举,而是再无留恋之意?
  回心一想,竞之无辞以对。她能分辨吗?不能。因为事实胜于雄辩,竞之也并不全心全意爱赵善鸿。
 她默然,缓缓地放下了对方的手,站起来,转身步回屋子里。
  “竞之。”赵善鸿叫住了她。
  竞之止了步,等候对方的差遣。一男一女仍然生活在一起,若非两情相悦,就是宾主关系,别无其他诠释。
  赵善鸿只喊了一声,又保持缄默。
  庄竞之问:
  “是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你仍为命是从,是不是?”
  庄竞之忽然心上有气,回转身来,露出点愤然,回应:
  “是。赵先生,你知道我并不爱你,但,我会得履行责任。我不是个食碗面反碗底的人,这是我的戒条,我的极限。”
  “你不肯说,你会爱我,甚至说你肯尝试爱我。”
  “我这样说了,你会信吗?不,你只会以为我乘虚而入。”说着这话时,庄竞之是认真而直率的。
  “因为我成全了你,你急于离开我,建立你自己。”
  “多谢你的成全,如果要建立自己,离开你不是最佳办法,伴在你身边才是捷径。这是我的构思,且我说了,我不愿意对有恩于我的人,说埋没良心的话。我不能真心爱你,正如你一样,我们彼此都心上有人,有一个已然不在身边,却依然在心上的人。但不爱你,不等于要背叛你,要陷害你,要谋算你。你若要往死胡同钻,不开解自己,只有疑神疑鬼,扼杀你可能拥有与捕捉的快乐机会,放弃可以照顾你,跟你分忧的人。”
  庄竞之在月色之下,微昂起那张皎洁玲珑,美得温柔而值得信任的脸,庄重严谨有如一位女神。
  直看得赵善鸿发呆。
  他最终讷讷地问:
  “你愿意做那个照顾我,跟我分忧的人?”
  庄竞之没有动,她冷静而清楚地说:
  “是的,如果你愿意,我出洋学成之后,会回来,会到你的身边来。”
  赵善鸿飞扑过去,紧紧地抱着庄竞之:
  “不必爱我,但必须对我忠诚。”
  “绝对办得到。”竞之答,“善鸿,爱有多种,在有互惠条件之下的爱,也是爱。”
  “反而实际?”
  “可以这么说!”
  赵善鸿忽然感动了,他没有放松竞之,以哽咽的声音说:
  “我害怕那一无所有的感觉。竞之,连我那唯一的女儿都不是亲生的呢!纵使今日,财雄势大,仍然敢有人在我羽翼之下向我挑战,实在太难置信,太难接受了。竞之,你明白。”
  “我明白。”竞之点头,“被敌人出卖一定不及被至亲出卖来得更伤心,更痛苦,更无助。我的故事已经告诉你一切。”
  “你怎样平息心头的愤怨与恐惧,重拾信心?”
  “坚强地等待时机,把自己武装得更好。”
  “然后对付对方?”
  “或者,”竞之说,“如果天时地理人和,再加上自己的奋斗,不用动手,都会产生距离。你的两个小妾与她们的情人,翻身的机会不高,你只要永远高高在上,你可以重拾信心。”
  庄竞之没有说,如果对手也悉心建立自己,旗鼓相当时,才需要再行较量。
  那当然是以后,很遥远的一回事。
  赵善鸿替竞之办理的赴美深造手续,相当顺利。在竞之启程之前,他史无前例地把庄竞之叫到自己那座落在马加地的办公大楼内,嘱咐她赴美的情况。
  赵善鸿的办公室非常宽敞,他那威煌的办公桌之后,是一副菲律宾地图的壁画。其中有密密麻麻的很多个红点。
  赵善鸿郑重地向庄竞之解释:
  “凡在地图上有红色圆点之处,就表示我在本国的产权与业权所在。除了菲律宾之外,我的资产重押在美国纽约州纽约市。包括了第五街的几幢物业,以及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与美国证券交易所的四个经纪牌照,只用来照顾我在美国的股票投资。因而在华尔街旁的大楼内,有我的一个办事处,集中处理我在国外,尤其是美国的所有地产证券以及大西洋城的酒店业投资,经理人是麦基约克,他手下还有几员大将,分别管理我那些不同性质的产业与生意。”
  然后赵善鸿又补充:
  “全部以不同的公司身分控制股权,没有太多人知道我是幕后的主持人。”
  说完了,也不待庄竞之反应,赵善鸿就按动了叫人钟,秘书叩门走进来,恭敬地问:“赵先生有什么吩咐?”
  “请把为庄小姐预备好的文件送进来。”
  秘书应命而去,不久就走回来,把一只鳄鱼皮的公事包放在赵善鸿跟前,说:
  “赵先生,你嘱咐的文件都放在里头。”
  赵善鸿点了头,秘书随即退下,关上办公室的门。
  赵善鸿打开了公事包,逐件文件摊在办公桌上,向庄竞之解释:
  “你菲律宾公民护照,里面有无限期的美国入境证。这两封夹在护照上的信件相当重要。其一是纽约大学收录你念经济学士学位的函件,若念上了,固然好,念不上的话,不必勉强,可以退学。其二是我写给麦基约克的亲笔信,把信带去交给他,他不但会照顾你的所需,且还可以把你安排到他办公室去,学习认识兼处理我一切在美国的业务。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尝试。”
  赵善鸿不住的交代,竞之非常留神的听。
  “当然,还有你的机票、支票簿、美国银行的两张信用卡。会有人接你飞机,住所在贸易中心旁的都会公寓。回纽约大学上课,以及到华尔街上班,都很方便。抵埠后,有人会给你先上驾驶课程,以你的聪明,安排在一个星期内便可考到车牌。若果考不到,也不要紧。”
 赵善鸿扬扬手上的一本小簿子,说:
  “这是在菲律宾发的国际驾驶执照,可以随时使用。但我不希望你从没有上过驾驶课就开车,尤其在曼哈顿,太危险了。”
  赵善鸿低头想了想,再说:
  “我在纽约有司机,但不适宜你使用。过太富裕的生活,会影响你享受学生身分所带来的情趣,会更产生你跟同学的疏离。反而是对待我的职员,你可以自由摆出你的威势与气派,他们会揣测到你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
  竞之不能不感动,低声说:
  “善鸿,你太周到了。”
  “你是我信心的最后一击。”
  竞之睁圆了眼睛说:
  “你投资试过失败没有?”
  “试过,但,总的来说,投资在生意上是赢的多,投资在人身上呢,可是赢的少。吾妻是个例外。”
  “今次会是第二个例外。”
  赵善鸿没有答,只说:
  “你检查清楚所有文件。”
  他把那闪着光彩的、纹理分明的鳄鱼皮公事包推到庄竞之跟前去。
  庄竞之小心地把文件,一份一份看完后就放到公事包里。
  当她翻阅机票时,赫然发觉是单程的,竞之抬头,以怪异的眼神看着赵善鸿,问:
  “你不要我回来?我每年假期可以回菲律宾来陪你。”
  “什么时候你要回来,随便在美国订机票。”赵善鸿这样答。
  庄竞之点头。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赵善鸿是高傲的,他不要对承恩者摇尾乞怜。他的要求很高,要受惠人自动自觉的回报。
  现今所有的口头承诺,都是枉然。重创受骗之后的人只会相信眼前的事实。
  所有的甜言蜜语对赵善鸿都是不切实际的空话,庄竞之证明自己的时候还在可见的未来。
  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庄竞之离开马尼拉,启程赴美。
 赵善鸿说好了要自办公室到机场去送庄竞之上飞机。然,她在贵宾候机室,等到差不多非上机不可的时候,赵善鸿还是没有出现。
  金紫琴倒着急起来了,问:
  “你快要上机了,赵先生还没有来?”
  庄竞之闲闲地说:
  “他大概不会来了。”
  “为什么?是公事缠身?”
  “或许是吧!”
  庄竞之不愿意在此际此时,把赵善鸿这个人,以及他的感情再度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不是竞之不尊重金紫琴,是她认为这种纠缠的恩怨,不必让她知道。
  只有庄竞之明白,赵善鸿现今有点心慌意乱,他不愿意正视自己对庄竞之的感情,不要再面临一次可能失败受辱的挑战。
  从前供养的小妾,一天到晚把他当成命根子似地你争我夺,乐得赵善鸿飞飞的,忽然来个大转变,已经吃不消。面对一个坦然承认并不真心爱自己,还有旧爱在心头的女人,添一分离情,加一分负担,将来若有任何变动,那一交摔得更惨。
  赵善鸿肯在这个时候,仍不遗余力的栽培庄竞之,仅一个原因,他已由跟竞之的相处中,信服了她,爱上了她,而不肯承认,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庄竞之辞别了金紫琴,坐上航机之后想:其实,能够从新再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善鸿如果真如她的推断,妻子已淡出他的心湖脑海,而以竞之取代,那是福分,最低限度,庄竞之的人,会心甘情愿地逗留在他股掌之内,并非可思而不可即。
  竞之想,要天佑伊人,大仇得报,自己先不能做忘情负义之徒。
  她非常肯定这一点。
  她相信天理循环,必有报应。
  下机后,因着心情兴奋,竞之显得精神奕奕。
  她刚步出机舱,就已有位浅棕色头发的、身体魁梧的美国人向她走近来,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并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我是麦基约克,欢迎你来纽约。”
  “谢谢,没让你久等吧?”
  “没有,航机相当准时。汽车已在机场外等候,你的行李很快就有人送往住处,我先陪你往看新居,看是否合意。”
  “一定合意的,赵先生对你的办事能力相当赞赏。”
  “希望你能在日后给我表现的机会。”
  两个人走出机场,立即有辆银灰色林肯驶进来,司机除下了帽子,恭敬地走到后厢旁为竞之拉开车门,并说:
  “我叫米高。”
  “米高是赵先生在纽约的专用司机,庄小姐认为有需要,可以随时给米高差遣。你的座驾是部较细的雪铁龙,开起来方便,在纽约市泊车也是一门运气兼技术。”
  坐到车厢去后,麦基给庄竞之递了一份时间表:
  “这是你上学须知的各种情况,据赵先生估计,你会喜欢过一些真正自由、摸索、创新的学生生活。我们只在你有需要时作出辅助。这里头有个普林教授的名字与电话,他已获知会,在你功课出现难题时,会安排各种补习课程。”
  竞之点头,问:
  “我想抽空到你办公室学习。”
  “欢迎,这正是赵先生的期望,但我会建议,在你入学三个月至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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