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生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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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一旦改吃奶粉就彻底忘了母奶。这使我更加怀念从前，孩子饿了就哭，我常常因解衣服的动作慢一些而更使宝宝哭的厉害，我甚至想念宝宝在肚子里的时光，和我相依相伴。我留恋喂奶的状态，痴迷我和宝宝的关系。我曾尝试地让宝宝重回到原来的状态，我怀抱着她，目光凝视她，她幸福地吸取营养，目光也凝视于我，想象一下，这是多么温馨的时刻。我几乎无法相信，我和宝宝的关系就是在这样的神圣之中建立起来的。但另我悲伤的是，宝宝已经忘了要乳头，忘了那里曾经有她为之成长的奶水。她甚至想不起来，全部忘记。这样我就更加后悔莫及我当时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以及愚蠢。我想：我完全可以继续这项工作，我的奶水足可以满足宝宝的需求。可我却无情地使它断掉。断掉了母乳的芳香，甜美，丰富的营养成份。
　　我现在糟糕的心情是无法抵御的。更确切地说无法回到喂奶的状态我就无法解救自我。尽管我被一个医生劝告说：一年的母乳足够使宝宝聪明和得到足够的营养。我明显地感到我的牙齿不象从前一样坚实，甚至在咬一些硬质的东西时就摇摇欲坠；有时侯我的背在一点点塌陷，我无意之间看到了一个近似游虾状的身驱，那就是我。但这也不能说明我体内所有的钙质都在喂奶的时候提供给宝宝。我相信，我的身体坚实有力，化验结果也表明，我并没有因为喂奶而导致贫血。我的所有器官都在正常的运转。即使我不能欺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地走下坡路，常常走路的时候会突然被腿的骨关节拐动，这显然是缺钙的表现，是身体发生了质变的反应。母亲的奉献精神就表现在此。即使奶粉可以有比母乳多的钙质提供给宝宝，但是宝宝更愿意尽量地吸收母乳中的钙质。使其更大程度，更有效地得到利用。
　　我下定决心忘掉从前，但我又下定决心回到从前，我离不开喂养的感觉就象我离不开性爱的感觉是同等意义之上的不同。不过我也清楚地明白，我是永远也不能回到从前的感觉中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成灰，它是来自于我的体重飞速地下降，这就意味着我不再具备喂养的外部基础以及内部条件。我将最终失去喂养的权利。不仅如此，我的乳房和我想象的一样，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它既失去了从前的弹性又丢失了以往的体积。对此，我完全丧失了自信心。
　　宝宝很快适应了奶粉就象从前喝母乳一样迷恋。我还能奢望什么呢？这时候我异常需要关心。但是我不但得不到关心，反而我还要关心别人。父亲在这其间突然去世，母亲痛不欲生，我只好将母亲接到身边，只有我了，她还能指望谁呢？
　　当我还沉浸在断奶的忧伤时我又被无情地拉扯到极度的悲哀里。那天，我安顿好宝宝的饮食起居，就一步三回头地交代给阿姨，嘱咐一切又放心不下一切，我所旦心的是我走的工夫她会因种种原因而伤害到宝宝的安全，但我也决不能耽搁回到父母哪去，一刻也不能停顿，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们，我感到内疚并且我感到对于父母我欠下了很多。我赶到肯得鸡买了父亲爱吃的汉宝包和土豆泥，然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地赶到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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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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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并不象我想象的两位老人或在屋里来回走动或坐在电视前。父亲几乎就是穿着衣服睡在被子里，母亲虽然没有睡在被子里，但也是穿着衣服躺着，我看看表大概是上午十点钟的样子。当我走进他们并坐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时，我发现父亲的目光里出现了期待，这是我从来也不曾看到的，但今天我发现了。他一见到我就问：没有带孩子来？我一下子后悔起来，孩子很小，我既希望他们看到孩子而高兴，我又怕孩子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所以每次我都要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才能平衡出是否带不带孩子。至于我和丈夫的事情他们还一点不知，我总是推说他很忙，忙的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看望他们，甚至对孩子也是一样，他们是知书答理之人，明白其中的微妙的道理，他们也从来没有问起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这就更使我难受，但是无论我有多难受我也不会说那些使他们担忧的并丢人现眼的不光彩之事。我想：除非我和丈夫离婚那一天我才会说出真象否则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永不现身说法。
　　我觉得，父亲一定有什么不舒服，他甚至丧失了对于平时一见到汉宝包就胃口大增的兴趣，这使我很忧虑。但我还是及力劝说他起身吃一点东西，因为汉宝包需要趁热吃。我看出来父亲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及力坐起来，可刚欠起的身子又因为体力不支而往下滑去，我起身给父亲一臂之力，然后给他的头后垫了一个枕头，使他的身子高了许多，能够方便于吃东西。我问：你是否有不舒服？
　　”没有，只是不想动也不想吃东西。“
　　”我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休息一下就会好的。“父亲总是这样。但我还是对父亲的身体充满信心。他什么毛病也没有，甚至很健康，只是人上了年纪。我想：父亲一定是有点疲劳，只要躺一小会，他就会和从前一样结实。
　　看样子，父亲坚持才把土豆泥吃了几小口，而汗宝包动也没动一下。我并没有想到吃掉土豆泥也只是为了使我感到安慰。我感到一阵心酸，面对面，我看着两位老人，其实正如往常的许多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留恋于床，实际上是难于离开床，这样的状态似乎更接近于我们从不愿想到的，又时常想起的一个不能接受的事实－－－－－死亡。
　　父亲比我刚来的时候显得精神好一些了，这使我有点安心。他说起从前的老同学，老战友，老同事都在最近几年开始不断地传来去世的消息，他显得很向往生命的样子说起这些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我感到他话里流露出忧伤和遗憾。可这是我所不能左右的。我觉得应该象往常一样说一些令他们有希望的事以至是否父亲的心情会因此而愉快起来。我说：”你别想他们，你的身体好着呢，和他们不一样。以后我租大一点的房子，我们住在一起，这样一来，我既可以照顾孩子也可以照顾你们。“我的口气显然带有事情属实的味道，父亲显然为之一振。
　　我意想不到的是。父亲听后天真的就象个孩子，他说：什么时候，最好快点。”但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这话是否给我带来了压力，他一定又为这话后悔了，他又说：不过，别着急，等有合适的又便宜的再说。“之后他的眼睛就总是看墙上的钟。我并不以为然，因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再说，我也心急如焚地看，我虽然坐在他们的对面，我的心却惦念着孩子。
　　但我还是一次一次地压抑住想走的念头，有一次，父亲竟忍不住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有事情吗？”我问。
　　“没有，中午吃饺子你在家吃吧！”父亲从没有吱呜过，可现在却吱吱呜呜起来。时钟指到十二点钟时，我实在坐不住了，我想：我还是回家看看孩子，如果父亲有什么不舒服我会快速地赶过来的。
　　我站起身，并且满不在乎地走了，心里挂念着孩子一刻也不愿耽搁地往家赶。途中我几乎想到了所有我可以想到的恶劣事件，孩子被豆子恰住了喉咙，头碰撞在尖利的家具上，鲜血如注，阿姨拐骗孩子而抱走她……当我冲进家门的一刻我看到孩子因看到我而开心地笑的时候，我才明白母亲是怎么一回事。可我放下这棵心，我又开始牵挂起那棵心：我觉得父亲一定感到身体的不适。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总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出毛病。我给父亲通了电话，他们还是和往常回答的一样：没事，你放心吧！因为回答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也就稍微放心了。现在，我守住孩子就象守护着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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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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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我就又开始牵挂起他们来了，我想：他们的确该到大自然中走一走，他们整日呆在屋里，不是想一些关于身体衰老的事就是想一些离死亡越来越近的事，他们应该在外面的世界里呼吸呼吸。尤其是父亲，这些年来总是把精力消磨在看电视上，我知道那也只是视而不见，我常问他刚刚电视里演的是什么，而他只是笑了说：我忘了。
　　我不能愿他，任何人也不能愿他，只要他愿意，不管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消磨时光都是合情合理的，我说了，只要他愿意就随心所欲。我想：他们决不能总是这样坐着或者躺着，他们完全应该到外面重新认识世界。而形成这样的状况也完全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我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又被丈夫搞昏了头。事实上，我完全还有更多的睡眠时间可以利用在他们身上，比如孩子睡的工夫我可以腾空和他们在一起，但是这当然是不错的主意，可糟糕的是交通，我有两个小时就得在路上化去一个小时。这个原因又阻碍了我的行动，我常常一想到交通就举足不前。我想：即使我赶到父母身边也就是一杯茶的工夫，我就要往回赶，这样我还不如在电话里做形式上的关心，事实上，我即使坐在他们的身边又有什么用处呢？我到时间依然是一刻也不能耽搁地狂奔回家。
　　但是，这回我决心已定，明天我要抽出一整天的工夫用来陪伴他们好好在公园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直到他们疲倦为止。我的建议父亲欣然同意，他说：好！声音还很有力。
　　这使我感到舒服，因为我总是为此觉得心里很沉重。这样一来我就在心里盘算起明天的计划。我可以带他们去百鸟园，哪里鸟语花香，他们一定会觉得很放松，听听鸟叫，观观秋菊。之后我带他们去吃狗不理包子，那是父亲最爱吃的食品之一，他总是在回忆的时候说起狗不理，但由于交通，本来不遥远的地方成为遥远，仅仅是城区挨城区父亲就有五年的光景只在记忆中回想包子的味道，明天我一定要实现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愿望。等他们吃饱喝足就带他们回家美美的睡上一觉。
　　父亲很守旧，常常是自己想好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的，但是一但说服了他，他就会一切听从意愿而行，不用象对待母亲似的进行无休止的说服工作。父亲甚至可以说是顺从的，你希望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会因为客气而给周围的人带来一些麻烦，但他又是极其固执的，只要他认定是错误的谁也无法使他回心转意。
　　当我还在进一步地考虑明天的计划时，我接到哥哥来的电话，他甚至什么也没说，就大声在电话里喊：赶快到医院来。
　　我的脑子被所有围绕父亲的事所充斥，那些糟糕的结果又在几秒钟内一哄而起，我撩下所有的一切事情冲出家，向着医院狂奔，我想：这样也许比做车还要快些到达医院，我还可以见到父亲，我一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肯定知道发生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的事情。
　　我到达急诊室的时候父亲已经听止了呼吸。是突发性心脏病所引起。我并没有先看见父亲的样子，急诊室里只有仪器的屏幕在显示一些数据，即使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医生还在尽力抢救。屋里只有医生压迫父亲的心脏发出的声音，有力的，强劲的压迫之声。一切抢救工作都在医院里特有的蓝色布帘后进行，我只从蓝色的布帘下面看见父亲平时总穿的那双皮鞋在病床下放着，空洞无物。我想：它以后可能再也没有用处了。这时，我的泪水就顺着眼眶里流了出来，滚热的，带着无限情感地“噗簌”直下。我等待的工夫，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双棕色的鞋，被父亲的脚穿出形状的皮鞋，现在已经空洞无物……
　　说实在的，我的脑子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它空旷黑暗，飘浮不定。大概一个多小时过后，医生象是要履行正常的程序似的，把蓝色的布帘拉开，我觉得这就是无言的宣告：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我看见父亲的上半身裸露着，依然有医生用力地压迫他的胸部，他一边进行着动作一边说：没办法了。我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我甚至知道即使我冲上前助一毕之力，也不能使父亲再睁开眼睛，即使我一遍遍地想象他会慢慢地争开眼睛，然后会对我说上一句或者半句。但我还是告诉自己这样的事实：父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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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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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甚至还和上午所见，不同的是他永远地睡去。不想任何事情，不听任何人的轻声呼唤，很少痛苦地离我们而去，无论我怎样的后悔，也无论我如何的遗憾，他都平静地象是熟睡的样子，任何人的情感都无所顾及，任何的事情利益得失都不在话下，他离我们全家老小，上上下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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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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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极其庄重的姿态伸出手来，在他热乎乎，柔软的脸暇抚摸，我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感，这种感情是浓烈的，缓缓从心底涌现出来的鲜为人知的父女之情。然后，我又将手握于他手，因为我知道手才是最好的交流，手的温度低于脸的温度，因为血在心脏处被阻隔而流不到手中，但这也无妨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想对父亲说的是：我会尽力照顾好母亲的。这时候，我低头擦泪的工夫我又看见父亲的那双鞋，空洞无物……它象即将要被穿上的样子，又象永远闲置于地面的弃物。总之他的鞋老在我的视线之内使我想到他，忘不了他。我决定将他的鞋带回去，使它具有超出它本身含义之上的更深远意义的物品－－－－－－将它珍藏起来。
　　父亲的事使我感到了离开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悲伤的心情来自于活着的人，来自于活着的人对于死者的欠究和遗憾。所有要求活着人的悲痛我都悲痛过了。剩下的就是我也想和父亲而去。去那平静简单到只有闭紧双眼就可以的地方。我的心情比怀孕前更加抑郁。怀孕和哺乳给我带来的美妙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我甚至觉得情况的确很严重。严重到只有就此了结生命才会使我彻底愉快起来。从前我也有过死的愿望，但我没有付诸实施，现在我愿意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