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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胡不归-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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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缕一缕笑澜有些散开的头发,冼朝问:“你担心?”

    “不,我不担心,就算杨谅那厮要做点什么动作,我亦不怕,你乃冼夫人的曾孙女,谁敢招惹你,子衿只消跟在公主身边就好。晚些我有事需出去一趟,赴宴前与你们会合。”

    “你自小心。”

    “是。”笑澜笑道,“我会小心。”

    早膳过后,杨笑澜一身便服只带着若松一人信马在坊间里闲逛,平康坊、靖康坊,笃悠悠地晃着好似回到了少年时光,师姐的教导,师姐的叮咛,师姐的嘱咐,与师姐并行与街市的往昔,师姐的笑,师姐的愁,师姐的眼泪,一时回忆如潮涌。待路过得玉楼,杨笑澜停驻了马匹,凝目注视良久,若不是她生辰在此地挨打,她怕是还成天浑浑噩噩依仗在杨素的羽翼之下。如果没有那一次面对师姐的受辱气愤难当而无能为力,她怕是不会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么的渺小,如今想来可笑,那时,竟这般冲动愚蠢。亏得有若松、惊鸿护主,有冼朝的路见不平。只是谁也不知,命运竟是这般捉弄人的。

    若松?侧头看看另一匹马上若松,沉稳如钟。彼时若松与她年岁相当,现如今已是须眉男儿,只是不见他成亲,想过将他升为管事,他也不从,只说愿意一直随侍笑澜。杨笑澜微微一笑,问道:“若松,公主与我提过好些次想让你升职娶妻,总被你婉拒,这是缘何?”

    “郎君不愿若松相随?”若松不答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我身边已逾十载,少时我们常一起打闹玩笑,那时你多调皮,哪有今日这般稳重之风。你也算是我的人,我总想成你圆满幸福。”

    “能够追随郎君已是若松之幸,若是郎君有意成全,下一次征战还请带若松一起。”

    若松语意坚决,杨笑澜讶然。若松是曾经提过要随她一起出征,只是,上战场岂是儿戏,随时有性命之忧,她自保已觉辛苦,又怎能看顾于他……猛然想起若松平日里勤练武艺,原来竟是为此。“战场残酷,若松,你真能忍受杀人之苦?”

    “郎君以……以纤弱之身犹能忍受,若松怎会惧怕。”

    若松话里的意思杨笑澜明白,就算有面具在前,男女有别,她也不奢望能瞒住身边的人,只是没想到若松与惊鸿存着一样的想法。若松见她不语,才要辩解,只听杨笑澜沉声道:“如若松心意已决,那下次再有战事,请随我一同出征。”

    “谢郎君。”若松没想到杨笑澜会答应地如此之快,但转念间已知自己的一番忠心已被杨笑澜全盘接纳肯定,心中一阵感动。

    摆一摆手,再瞅一眼得玉楼,杨笑澜这才收回视线,算算时间,刚好来得及去大兴善寺吃一顿素斋。

    这是师姐走后,杨笑澜第一个在大兴的新年。往年,这一天,她都会像来大兴的第一个新年那样去皇宫贺岁,之后和尉迟炽繁细细诉说平日里的趣事,就算尉迟炽繁弃绝了紫衣,以缁衣为终日的装束。如今,斯人逝去,剩下的唯有佩囊中的一粒设利罗。

    给毗卢遮那师傅和袁守诚拜年,得知袁守诚在年后即将重新开始云游的生活,杨笑澜有些羡慕,今后大兴再风云突变,与他是不相干了,而她却难免要想着怎样保护家人,躲着暗箭,活得更好。袁守诚看她的神情就已知她的想法,笑她如今也是一员重臣在大兴城里举足轻重,怎得这般没有出息。

    “听说笑澜在阵前可算英勇,怎得到了朝堂,就变得胆怯?”袁守诚与毗卢遮那师傅相视一笑,道:“变朝堂为战场,你也曾读过许多兵书,自然该知道如何运筹帷幄,进退时机与战场又有何异?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自小就不喜与人争什么也不喜欢算计揣摩,自来了大兴,面对杨谅、杨勇她处处落于下风,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可要说什么阴谋诡计,她不屑,更不会。

    杨笑澜仍旧是一副竖子难教的样子,袁守诚又道:“天时地利人和,笑澜以为自己占得几分?”

    天时?杨勇下杨广上是铁板钉钉的大势;地利?她不见得占有,但至少,比杨谅更接近杨坚,身边人的话,说多了就容易成真;人和?各有优势。这样看,自己算不得弱势,占了优势还要忐忑,真是有些没有出息,杨笑澜终笑着谢了袁守诚。

    走出毗卢遮那师傅的房间,为冷风中一丝香气所诱,杨笑澜心念一动,来到原先她与尉迟炽繁居住的小院。院中有一株金桂开得正盛。金桂的香气夹在微凉的空气里沁入心脾,杨笑澜闭上眼,贪恋最后一刻的清净无忧,大兴善寺是她最后的一处净土,她逃避风波的收容地,走出此地,谁也不知下一场腥风血雨几时来袭,她只知,那一切终将是会来的。

    一只手轻柔地抵在她的后背,她睁开眼,转过头,冼朝一身绯红俏然而立,眼波脉脉,嗔道:“你这人,出去大半日都不见人,公主问起,我一想便知你在此地。”

    “劳你们操心,是我的不是。那我们这便回转了吧。这身衣服还得换一下。”看看身上的便服,就这样进宫赴宴,委实不妥。

    “公主贴心,嘱我将你的衣衫带来,进屋去吧,换了再走不迟。人马都在门口候着,不急。”其时杨坚改制,五品以上官员可着紫色,今日既是家宴亦是宫宴,故而杨笑澜以紫色相称,显得重视。

    抚平衣上微皱,冼朝满意点头,替杨笑澜戴上面具道:“这身打扮戴着面具至好不过,否则呀,天晓得哪家的郎君娘子将你掳去了做了面首。”

    “掳去的那叫压寨夫人,给赏钱的才叫面首。也亏得有面具在,否则我这张老脸混迹在你们之中,存在感该有多差。今儿我们一席,待会儿宴上,你可留心查看有多少人会投来嫉妒垂涎的目光。”

    冼朝扑哧一笑,道:“这般夸张。”

    两人并肩走出屋子,若松已在一旁候着,冼朝戴上幕篱,掩起花容月貌,婀娜身段。

    近门处便是驸马府的队伍,八人护卫虽不算多,但各个是骷髅大队里的拔尖好手,装备更是精良齐全,人精马壮,气宇轩昂。杨丽华正掀起马车的布帘望向她,从空隙中可见同样耐心等待的陈子衿。这般富贵权势逼人的阵势,倒还是头一回见着,杨笑澜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家有业,有头有脸。

    跨过大兴善寺的门槛,受了天斗士小队的行礼,与杨丽华和陈子衿说了句“有劳公主、子衿等候。”又将冼朝扶上了车,这才和若松跨上马,威威势势地往皇宫进发。



☆、第五卷 两件物事

 第一百三十二回宫宴(2)

    宫内张灯结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杨笑澜携了三女入座;环顾四下,除开身有重任的晋王杨广;太子杨勇、秦王杨俊、蜀王杨秀、汉王杨谅均带着王妃列席,被封为兰陵公主的杨阿五与守孝后袭其父柳机建安郡公之位又升任黄门侍郎柳述也一同坐于席上;杨素、高颎等时下得以重用的权臣亦在;还有些见过几次的皇亲国戚,杨笑澜均认不周全。

    杨坚与独孤皇后尚未入席;杨勇、杨秀、杨谅站于一旁叙话;见杨笑澜与三女入席;杨谅的眼神在陈子衿身上落了一落;陈子衿表情淡漠随在杨丽华的身后;蜀王妃长孙氏见着陈子衿与冼朝,连同汉王妃、秦王妃和被扶正了的云太子妃迎了过来,同杨丽华与杨笑澜见了礼,说些客套的话。杨笑澜不好参与其中,恰好见杨俊独坐于席间,不时回应些招呼问候,脸上颇有些灰白之相,便走了过去。

    一番问候,才知杨俊这段时日里总觉疲乏,杨笑澜笑他:“秦王殿下可是美女如云,沉溺声色?还请保重身体,路遥才知马力。”

    杨俊也笑,“四郎依旧是这般有趣。对于女子,俊不曾耗用太多精力。许是醉心于亲手打造七宝幕篱与水殿伤神,四郎下次来我封地,让我展示给你看我的杰作,精巧绝伦。”

    “殿下一贯心灵手巧。”杨笑澜夸赞道,复又觉得不妥,道:“有句话殿下不乐意笑澜也要讲,陛下不喜子女奢华,也因此事对太子殿下诸多不满,殿下也该多加小心注意才是。”

    杨俊摆摆手,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多谢四郎提点,俊理会得。”眼光扫过絮语的众女,冼朝一身绯红格外显眼,“四郎真是艳福不浅。贤妻美妾还有岭南来的美人相随。”

    “要说美人哪里可以与秦王府企及,冼家娘子可是笑澜的师侄,子衿的师妹,不过借住驸马府而已。”杨笑澜道,“秦王这般说,可折杀笑澜了。”

    杨俊笑道:“四郎且看,众女闲话,除了太子妃稍显不耐看向太子,可有见着那几个王妃们看过谁的?唯有四郎得美人眷顾,阿姊、冼家娘子、陈家娘子不时向你望来,难得四郎与家姐成婚多年,虽无子嗣但恩爱如故,而冼家娘子的眼里也不乏关切之意,可见对四郎并不只是师门情谊这般简单。哎,让俊好是羡慕,你也知王妃的善妒跋扈了,俊亲自奏乐宴客,王妃亦诸多不满……”

    杨笑澜刚想安慰几句,却听杨俊咦了一声,道:“为何那蜀王妃也似对四郎颇有兴趣?这已是她第三次瞥你。”

    杨笑澜回头看去,蜀王妃即刻收回了视线,干笑几声道:“秦王殿下说笑了,这要是给旁人听去,怕是不好。想是蜀王妃觉着笑澜的面具丑陋得趣怪些,故而多打量了几眼。”

    “就算是对四郎有意,那也是至正常不过的事情,蜀王妃认识四郎晚些,不知四郎年少时的俊俏,若非终日藏匿于面具之后又早早与阿姊成婚,不知该有多少京城少女垂青于你。四郎,成日戴着这气闷骇人的面具,是何感受?”杨俊起初笑得欢畅,继而又问得认真。

    鲜有人问起她戴面具后的感受,杨笑澜勾起食指抵在面具上,想一想才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笑澜与之同寝同食,已然共生。先头有不便之处,日子久了倒也能习惯,它是朋友,是脸面。有时也像是一个人,隔在笑澜与世人之间,始终站在一个人的身后看别人,保持着距离,倒也能客观些许。”

    “俊有时会想,是四郎生就这般淡漠还是面具的原因,使四郎总是这般疏离。”阻止了想要解释的杨笑澜,杨俊又道:“笑澜勿用多言,俊并没有责怪之意。俊虽不才,这些事情也算是看得分明,笑澜是俊打小就想结交的人物。年少时,笑澜还唤我俊世兄,如今长大了却越发客气,只称一声秦王。”

    “嘿,这不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嘛,和你姊姊成亲之后,按说你该要叫我姊夫,可是一个姊夫,一个世兄,不是感觉很奇怪?”杨笑澜挠头道。

    杨俊愣了一会儿,才豁然大笑道:“笑澜果真有趣!如若当时笑澜不是被招为帝婿,俊还想将笑澜请入府内,做一个长史。”

    杨笑澜道:“长史?秦王抬举了,这些事务,笑澜可委实不擅,秦王可知,如今府内的银钱来往各项事务调度都是在令姐手中操办的。笑澜只堪做一莽夫,闲时无所事事最佳。”

    杨俊又笑道:“不会有何打紧?笑澜最是有趣,看法又与众不同,览入府中做一良伴,至好不过。”

    杨笑澜笑着微微行礼以表感谢。

    待杨坚与独孤皇后盛装出现,散在四处的人各自入席,由高颎领着,向皇帝皇后祝福祝愿。杨笑澜老老实实低头混在人群中动着嘴皮却不发声。杨坚寄语新年,照例说一通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勤俭节约严于律己的话。之后歌舞取悦,美酒助兴,菜肴算不得奢华丰盛,已远较前几年为好。太子、亲王们携着各自的王妃,两位公主与驸马向杨坚与独孤皇后行礼祝酒,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杨勇坐于杨坚近侧,听杨坚提及五子中四子在京,唯晋王杨广身在扬州,又听独孤皇后言道挂念晋王妃,不禁想起柳述同他提到杨广在江南拜师受戒的事情,道:“老二在江南为了天台山那智顗大师,大动干戈,听闻受戒之日千僧诵经,智顗大师回天台,他还组织万人相送,如今大兴土木,建造寺院、佛像,开凿石窟无数,劳民伤财……”

    “竖子,你懂什么!有了智顗大师的佛法支持我大隋,江南叛乱才能顺利平息,于我大隋之政的稳定大有益处,陈霸先曾四次弃位投身其门下,可见其佛法的威力!老二此举,可谓功劳!”杨坚本是心情愉悦,听杨勇此话,记起他先前的顶撞,觉得是借题发挥劝他勿要动用国库建造佛寺又指他劳民伤财,当下震怒,“混账!平日里和内侍胡混已够荒唐,还不勤念佛经舒心静气!”

    被杨坚一吼,杨勇心中一惊,白了半边脸,只听独孤皇后幽幽劝解之声传来:“陛下休怒,太子也是无心。节日里的,莫扫了大家的兴致。”杨坚听得妻子来劝,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便不做理睬。杨勇颇有些没趣,抬头望向独孤皇后,却见独孤皇后一双妙目所投之处是那杨家四郎的所在。那四郎依旧戴着鬼怪一般的面具,身畔的乐平公主、冼家娘子和幼弟杨谅记挂着的陈子衿不时侧头相谈,偶尔浅酌。这一派宁静和谐与母亲不经意勾起的一闪即逝的笑容使得杨勇大为不快,若不是杨宁成日在母亲耳边数落他的不是,杨坚又怎会知道他与内侍的那点勾当!没来由地就将今日被父亲斥责的错记在了杨笑澜的头上。

    过得一会儿,独孤皇后照例早早退席休息,杨笑澜陪着皇后回宫,少不得闲聊半刻,待皇后倦了才回去酒宴。路过花园一角,冷风吹来,夹带着腊梅的香气,沉醉间没有注意到前方站着的是杨坚与柳述,待为杨坚的声音所惊醒时,已避之不及。

    “笑澜来得正好,方才正与业隆说及你,嘱他没事多与你亲近,业隆忧心国事固然是好,但有时也须得学学笑澜受受佛门的荫庇。”

    杨笑澜垂首恭立道:“笑澜愧不敢当。”

    柳述道:“大驸马过谦了。”

    杨坚见两人均是一般恭顺模样,不禁捻须微笑,甚为满意。他原本出来就是为得去看看陈宣华,简单交待几句,便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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