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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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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看见淡绿的地面上有摊浅粉色,是条半透明的丝质衬裙,但老柴并不
知它的名称和功能,只明白它是女人最体己的物件。淡绿地面上,浅粉像浮在一
汪水上。它那么薄,那么柔软,老柴觉得它是一个好看的身体蜕下的膜,那身体
一点一点蜕下它,它仍保留着那身体的形与色,那光洁和剔透。
身体深处的激动变成极度的燥热。他觉得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会有危险
了。什么样的危险,他完全不知道,但魅惑与危险总是相距不远。
他却拈起了那条衬裙。它竟是真实的,物质的,它竟有质感。它凉滑、缠绵
的质感那样不可捉摸,像捧了一捧水,它会从他指缝流走。然而他却不敢用力去
捉摸它,生怕毁坏了它。
他不知如何是好地捧着它。那不可名状的危险直逼而来。
等楼下的煞车声,女人哇哇哇哇的谈笑声进入老柴的感觉时,他对那危险便
突然有了种理解。
老柴以全速离开了浴室,回到自己的卧室,并关严房门。定定地站了许久,
他才感到自己不是空着手,他手里仍握着它。它不再凉滑,被他的手汗渍湿,皱
缩成一团。它不再有挣扎溜走的意思,那样娇憨依人地待在他的把握之中。老柴
忽然想到,自己四十八岁的生命中头次有了这么个东西。他凑近,嗅了嗅它,没
错,浴室那令他失常的气味中便是混合了它的气味。
他完了。现在他已经清楚那危险的意味,这是比纯粹的偷窃要糟糕许多的行
为。
那天晚上上班,老柴几回把地点跑错。他在想如何把那条衬裙不露痕迹地送
回去。沃克太太不一定记得她在哪里脱下了它,她不是有条理的女人。或许可以
把它塞到那个杂志架后面,冒充是被一顺手甩进去的。无论如何,这事得趁早,
否则万一和沃克太太照面,他神色一定藏不住他的亏心。
而当晚老柴却收到他离了婚的老婆的明信片,说要来旧金山办事,要到他这
儿来和他“挤一挤”。老柴挑准一个她绝对不在家的时间,在她答话机上留了话,
告诉她“挤一挤”是不可能的。“挤一挤”,他心里对这词的反感和排斥十分强
烈。
老婆马上有了反应:“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她“哈哕”都没有,上来就
这样问。
“没有。”
“我不信!”
老柴不做声了。他真的没有能称上女朋友的女人。
“知道你闲不住!”老婆说,“我明天下午3点到,给我准备个硬点的枕头。”
老柴急了,脱口而出:“我是有女朋友了!”
“……你们住一起?”
“嗯。”
他让老婆把他损够。“可以住两天旅馆。”他说。
“你出钱?!”
“嗯。”
到时他从机场接了老婆,将她送到旅馆,旅馆价低,因为它和任何交通都不
沾边。老婆四下看看房间。
“没良心的——把我扔在这老荒地算完啦?!”
老柴笑笑,急着要走。
“没良心的——你不准走,你走了我怎么出门?”
老柴赔小心地问:“咱俩不是完了吗?”
“没完!我跟你个没良心的没完!”老婆哭起来,撇下两只嘴角,直着一股嗓
门。他从未注意到她的哭声哭相这么恶劣。他想到沃克太太的哭泣,只是一张湿
湿的纸巾。
老柴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用它山响地擤了泡愤怒的鼻涕。
老柴到底还是陪了老婆两天,尽心地为她开了两天车,带她逛商店吃馆子,
听她叫了他两天“没良心的”。
老婆临上飞机时问他:“她什么样JL?”
他两眼空空,心也空的。却奇怪地出来一种美满。
老柴回到家,慌急地去打开壁橱,衬裙却不见了。不会错,他是仔细将它挂
在最靠里的角落,并用手抚平了它的所有褶皱。他傻了。他手指抽风一样翻着壁
橱里所有衣服,它的确没了。似乎它原本就缥缈的存在,此时便化为了乌有。
老柴发了一身猛汗。他开始里外到处找,想找到张字笺。像她一贯做的那
样:“谢谢你种的花!”“谢谢你替我倒了垃圾!”“谢谢你修好了车房的灯!”……
起码该有张字笺的,就是严苛的斥责或鄙夷的谩骂,被写在这些浅黄、粉蓝、淡
红的小笺上,他也会受得了。什么都没有,是他最难接受的完结。
他无意中碰到了那只扁肚陶瓶,早已干了的旱芦苇顿时落下白絮。老柴看着
它,它也有知有灵。
老柴找到了女邻居。
“听沃克太太说,你们相处得很好!真高兴,难得有相处很好的房客和房
东……”
老柴笑笑。他在肚里搭词,怎样把退租的意思讲得肯定而婉转。他闯下的
祸,葬送了的确蛮好的一段交往,虽然连正式照面都未来得及。他得识趣走开,
不然以后的交往会艰难至极。
女邻居弄懂了老柴的意思后很愕然。
“沃克太太身体很弱,你要谅解她有时脾气古怪……”
“不,她脾气很好!……”
“她真的觉得与你相处得十分开心,你对她很关照,给她这么多安全感……”
老柴惭愧地笑着,仍坚持要退租。
女邻居闷了一会。“……她又得找另一个房客。万一处不好?……可怜的,
没有多少时候了。”女邻居声音黯下来。
老柴警觉了。女邻居告诉他,沃克太太得的是绝症,已经三次手术了。老柴
不知该说什么。怪不得那深蓝VOLVO突然就消失了,怪不得那些男友只与她
紧密接触,却从没有真正陪伴过她。
老柴很快找到了另一个住处,一星期后就搬过去了。他只祈祷上苍在走前不
要让他与沃克太太照面。双方都已明白出了什么事,见面作哪种脸呢?尤其老
柴,拿不出任何一种脸去面对她。
下班回来,已是午夜。整个街区的电断了,大概跟晚问那场暴雨有关。老柴
摸黑进屋,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是沃克太太。老柴应着,循声音走过去,发现她
坐在楼梯上。
正如他一贯听到的那样,她声音很细,像个小女孩。她说刚才听说他退了
租,就要搬走,她下来看看他,却碰上了断电,便不敢动了。
“那我回去了。”她说,“真黑呀。”
他向前赶一步,恰巧抓住了她的手。又似乎是被她的手抓住。她手很凉,并
有些抖颤。但它纤软光润,是一只古典而年轻的手。
“哦谢谢。行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很遗憾你要走。”
老柴没有讲话。假如他也说“很遗憾”之类,就要被她看成无耻之徒了。你
还遗憾什么,你糟蹋了这个机会。他没有勇气张口。两个人都是知道谜底的,她
如此说不过是表现一个宽容,她有资格宽容。而他有资格表示什么呢?她不来揭
露他,他一张口,便是自我揭露。他心里是真实的遗憾,对自己的人格遗憾:做
出一件被公认下作的事。而扪心自问,他却没有下作动机的。
她缓缓地拾级登上去。他的视觉已适应了黑暗,开始看清她的影子。果然也
是秀丽轻盈的。
他说:“晚安。”
她回道:“晚安!再见了!”
1 n■
却不知怎么~来,她倒下了。轻得像一片绸子似的坠落。四十八岁的老柴竟
有如此的敏捷,在她彻底落地前接住了她。她像是昏迷了。
老柴不知所措了一阵,将她抱起来。她的厚晨衣敞开了,里面正是一件随时
要消融的、似有若无、魔~般的睡裙。它使它之下的肉体加倍地质感了。老柴的
心跳得轰轰轰,两只手吮吸一般汲取那似乎在滑走的肌肤、那似乎会飘逝的触
觉。她离他这样近。老柴想起了浴室的气味,那无从推敲的气味中正是混进了这
生命淡淡的腥气。
老柴将她抱进她的卧室,搁在她的床上。他觉得自己心的轰鸣就要惊醒她
了。他摸摸她的额、鼻子和嘴唇,又摸摸她的脸颊和脖颈,他觉得自己的手决不
肯停在她的脖颈上。一股要做蠢事的冲动使他喉口也哽噎起来。他不会干得太
蠢,像所有男人对他们渴望极了的女人那样。他舍不得对她那样。只是挨着她躺
下来,让她身体上每一个柔软的弧度都吻合到他身上,让他毛糙粗硬的手生平惟
一一次品味那些弧度的细腻,让他的手在这层薄绸上摩挲,就够了。
灰色的天空中,已能看得见她的头发,她面孔的大致轮廓。他慢慢朝她伏下
去,而撑着他体重的两臂剧烈地抖起来,他素有的好恶观念在做最后的扯皮。
是老柴打电话叫来了女邻居和乔治。他们告诉他没有关系,她不久会醒的。
老柴回到自己屋,见楼上亮起烛光。他和衣上床,仰面躺着,想不起在哪里
爱过,也想不起在哪里失落一个爱。两行泪爬出来,流到两耳的拐角,冰凉地蓄
在那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睡着。直到太阳升得很高,他才疲疲沓沓起床。他开始收
拾行李,衣服也不高兴叠,横竖地扔进箱子。他还是把那件他从来不舍得穿的毛
料大衣仔细从衣架上摘下来.就在这一瞬,里面露出一缕浅红。竟是那件失踪的
衬裙。
难道他把它藏得太森严,连自己也找不到了?或许,是沃克太太藏的?是她
理解、同情、并纵容这行为吗?……不会的,一定是他自己干的,真是自己
么?……
他把行李装上了车,回到屋里做最后巡视时,看见一页字笺:“谢谢你,谢
谢你做的一切。别了。”还是那样素洁,却透着一种悲凉。
他像老了一样缓缓转身,缓缓走出去。在他哆嗦的视觉中,还是个如常的太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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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乳期的女人
断桥镇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三米多宽的石巷,一条是四米多宽的夹河。三排
民居就是沿着石巷和夹河次第铺排开来的,都是统一的二层阁楼,楼与楼之间几
乎没有间隙,这样的关系使断桥镇的邻居只有“对门”和“隔壁”这两种局面,
当然,阁楼所连成的三条线并不是笔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于夹河的弯曲程
度。断桥镇的石巷很安静,从头到尾洋溢着石头的光芒,又干净又安详。夹河里
头也是水面如镜,那些石桥的拱形倒影就那么静卧在水里头,千百年了,身姿都
龙钟了,有;'btlli舨过来它们就颤悠悠地让开去,小舢舨一过去它们便驼了背脊再
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不过夹河到了断桥镇的最东头就不是夹河了,它汇进了一条
相当阔大的水面,这条水面对断桥镇的年轻人来说意义重大,断桥镇所有的年轻
人都是在这条水面上开始他们的人生航程的。他们不喜欢断桥镇上石头与水的反
光,一到岁数便向着远方世界蜂拥而去。断桥镇的年轻人沿着水路消逝得无影无
踪,都来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记事的样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对门。中间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
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条夹河。旺旺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其实并不叫旺
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大家就喊他旺旺,旺
旺的爷爷也这么叫,又顺口又喜气。旺旺一生下来就跟了爷爷了。他的爸爸和妈
妈在一条拖挂船上跑运输,挣了不少钱,已经把旺旺的户口买到县城里去了。旺
旺的妈妈说,他们挣的钱才够旺旺读大学,等到旺旺买房、成亲的钱都回来,他
们就回老家,开一个酱油铺子。他们这刻儿正四处漂泊,家乡早就不是断桥镇
了,而是水,或者说是水路。断桥镇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概念了,只是一行
字,只是汇款单上遥远的收款地址。汇款单成了鳏父的儿女,汇款单也就成了独
子旺旺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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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旺没事的时候坐在自家的石门槛上看行人。手里提着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
雪饼。旺旺的父亲在汇款单左侧的纸片上关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腻了
饼干,但是爷爷不许他空着手坐在门槛上。旺旺无聊,坐久了就会把手伸到裤裆
里,掏鸡鸡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捏住饼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门槛上刚好替
惠嫂看杂货铺。惠嫂家的底楼其实就是一爿铺子。有人来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
叫惠嫂就从后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惠嫂原来也在外头,1996年的开春才回到断桥镇。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
生了一个男孩,还在吃奶。旺旺没有吃过母奶。爷爷说,旺旺的妈天生就没有
汁。旺旺衔他妈妈的奶头只有一次,吮不出内容,妈妈就叫疼,旺旺生下来不久
便让妈妈送到奶奶这边来了,那时候奶奶还没有埋到后山去。同时送来的还有一
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营养奶糊、鸡蛋黄、豆粉盛
在锃亮的不锈钢碗里,再用锃亮的不锈钢调羹一点一点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
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锈钢调羹击打不锈钢空碗,发出悦耳冰凉的工业品声
响。奶奶说:“这是什么?这是你妈的奶子。”旺旺长得结结实实的,用奶奶的话
说,比拱奶头拱出来的奶丸子还要硬铮。不过旺旺的爷爷倒是常说,现在的女人
不行的,没水分,肚子让国家计划了,奶子总不该跟着瞎计划的。这时候奶奶总
是对旺旺说,你老子吃我吃到五岁呢。吃到五岁呢。既像为自己骄傲又像替儿子
高兴。
不过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脸、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给人圆嘟嘟的印象。矮
墩墩胖乎乎的,又浑厚又溜圆。惠嫂面如满月,健康,亲切,见了人就笑,笑起
来脸很光润,两只细小的酒窝便会在下唇的两侧窝出来,有一种产后的充盈与产
后的幸福,通身笼罩了乳汁芬芳,浓郁绵软,鼻头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无。惠嫂
的乳房硕健巨大,在衬衣的背后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远流长了,给人以取之
不尽、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给孩子喂奶格外动人,她总是坐到铺子的外侧来。
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衬衣撩上去,把儿子的头搁到肘弯里,而后将身子靠过
去。等儿子衔住了才把上身直起来。惠嫂喂奶总是把脖子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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