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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年中国短篇小说精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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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猜测没错,这一对男女确实是贼。
男子叫王薄,大学毕业,学美术的。女子叫王丽,大专毕业,学建筑设计
的。他们并不是夫妻,只是一对搭档。两人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旅游。他们就
是旅游途中认识的。两人原都有工作,后来都辞了,现在就是四处飘流。
两人并不时常作案,一年也就二三次,够花了就住手。要动手就瞄住大钱,
比如老板、港商、厅级干部,后来也偷处级于部。因为有一次在一座省城听人闲
聊。说现在全中国最掌实权的是处级干部,厅局级干部其实只是原则领导,不管
那么细。下头市、县到省里办事,比如上个项目要点指标什么的,光厅局长点头
没用,还得去实际负责操作的处长那里,这层关节打不通,厅长批了也没用,拖
住不办,让你干着急。县处级干部就更有实权,掌管上百万人一个县,一路诸
侯,大到干预办案,小到提拔干部,想腐败是很容易的。后来两人看报纸,专门
研究反腐报道,果然发现揪出来不少处级干部。揪出来的厅局级干部就很少,科
级以下也少。据说是往上难查,往下不够档次,处级干部既够分量又好查处。王
薄王丽就很感慨,说看起来九十年代就该处级干部倒霉。有回在宾馆碰到一个处
长,贼溜溜乱瞅女人,王丽就恶心,然后去钓他,果然一钓一个准。睡到半夜,
王丽悄悄打开门放王薄进来,王薄把处长拍醒,说处长咱们谈谈,处长惊得张口
结舌。王薄摸摸大胡子,说你别怕我没带刀子,你睡了我女朋友,得赔点钱。王
丽把他的保险箱提过来,说你自己打开吧。处长说我这钱是有大用途的,王薄说
咱们这事也很重要。处长一脸汗水,抖抖地打开保险箱,有五万块,说你们要多
少?王薄说要两万吧,给你留三万。两人就拿两万元走了。出了门王丽说你这人
没出息,手太软。王薄说算了,他也不容易,回去说不定把官撤了。
这两人做贼并不以敛钱为目的,有了钱就花,有时还寄些钱给希望工程。某
省希望工程办公室收到一万元捐款,署名“星月”,登报寻找叫“星月”的好心
人。他俩看到了大笑,说咱们也成好心人了。两人最喜欢的事是旅游,数年内走
遍了全国的名山大川。他们是贼,可他们爱山水。
当初王薄就是因为没钱旅游才做贼的。旅游是为了寻找灵感,可是跑了几年
也没找到,越跑越没有感觉。王丽就取笑他,说艺术是圣女,你太脏,找不到
的。王薄咂咂嘴,不吱声。
这次他们来大沙漠实在是因为没什么地方好去了,没想到来到大沙漠一呆就
是几个月。他们以车站小镇为基地,不断往沙漠深处走,有两次遇上沙暴差点送
命,还有几次碰上狼群差点被狼吃了。王丽吓坏了,老是闹着要走。王薄说要走
你走,我还要住些Et子。王丽只好陪着,王丽舍不得离开他。
王薄被大沙漠震住了,这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大沙漠并没有任何风景,大沙漠里只有沙丘,光溜溜的沙丘,百里千里都是
沙丘。站在大沙丘上极目远眺,沙丘一个接一个,重重叠叠,无边无际,在阳光
下光波粼粼,一如浩瀚的大海。而在阴霾的天气里,大沙丘则雾气缭绕,隐现的
沙丘如几百里连营,你甚至能听到隐隐的号角和厮杀,让人悚然惊心。相比之
下,他所见到的那些百媚千娇的山水,就显得轻浮和机巧了。 .
王薄在大沙漠里流连,翻过一座沙丘又~座沙丘,喘吁吁不得要领。他真是
弄不明白,这单调得不能再单调的大沙漠何以如此震撼人的心魄?但后来他突然
明白了,大沙漠的全部魅力就是固执,固执地构筑沙丘,固执地重复自己,无论
狂风,沙暴还是岁月,都无法改变它。
回到小镇休息几El,两人谁也没再提起沙漠。过去每游一处山水,回来总爱
戏谑一番,现在沙漠却成了禁忌。王薄变得沉默寡言。几天后他终于开口,说:
“我要回去画画了。”王丽幽幽地看着他。很久没搭话,半夜里突然说:“咱们该
分手了。”
他们终于决定告别大沙漠。
在车站看到傻根完全是个意外,两个人全愣住了。
这个从沙漠走出来的傻小子。居然固执地认为世界上没有贼!就像大沙漠一
样固执。
那一瞬间,王丽突然有点感动。
她扯扯王薄的衣袖子小声说:“这小子……特像我弟弟,傻里傻气的。”王丽
时常给弟弟寄钱,可弟弟不知她是贼。
王薄转头看着她,目光怪怪的,没吱声。
上车后,王丽说:“坐哪儿?”
王薄说:“随你。”
这是一趟慢车,差不多个把小时就停一次,每停一次就上来许多人。座位上
早就坐满,过道上挤了不少人,大包小包竹筐扁担,横七竖八。幽暗的灯光下弥
漫着热烘烘的气味,不时有人大声争吵。一个看上去有点瘸腿的老人在过道上挤
来挤去,老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急得骂骂咧咧。傻根看到了,站起身
正要招呼让座,被身旁的王丽一把拉回座位上,低声说:“少管闲事!”傻根又乖
乖地坐下了。他有些不太明白这女子什么意思,仿佛他是她的什么人。但他似乎
乐意服从她,就重新坐好,仍是东张西望。这时他看到王丽挤到过道上,靠近那
个瘸腿老人说了一句什么,老人一愣,慌慌地往另一车厢去了。等她回来坐好,
傻根本想问她说了什么,却憋住了没问。就有些纳闷。
傻根一直处在兴奋中,每次停车,他都要打开窗户往外看,黑黢黢的村庄小
镇越来越多,就有一种重返人间的亲切感。小站稀疏昏暗的灯光,举着竹篮在窗
口叫卖的女人,都让他感到新奇无比。几年呆在大沙漠里,恍若隔世,他想对每
一个人都笑笑,对每一个人说我挣了六万块钱,要回家盖房子娶媳妇啦!傻根的
心窝窝里像注着蜜,想让所有的人和他分享。
这时王丽好像受不住车厢里浑浊的气味,熏得想呕吐,猛起身扑向窗口,半
个身子压在傻根身上。傻根立刻感到她软乎乎的身子,窘得手足无措。可是王丽
突然尖叫一声:“哎哟!”又反弹回来,原来是对面的瘦子站起伸懒腰踩了她的
脚。王丽气恼地瞪他一眼:“干什么你!”瘦子阴阴地往下瞅瞅,慢吞吞说:“对
不起,一不当心。”王薄冲王丽挤挤眼.嗬嗬笑起来。王丽生气地说:“你还笑!”
王薄觉得有趣极了。先前王丽制止傻子让座,并把那个瘸腿老人赶走,是王
丽看出瘸子是个扒手。他骂骂咧咧是装样子的。这种小伎俩骗得了傻根,却骗不
了王丽。王丽把他赶走,是不想让他在这个车厢里作案,更准确地说是不想让傻
根发现真有贼,她宁愿让那个傻小子相信天下无贼。他知道王丽有时候很聪明,
有时候又很傻,她被傻小子一句话感动了,于是要充当保护神的角色。可是这可
能吗?王丽被瘦子踩了一脚,又是瘦子疑心王丽要下手,也是从中作梗的意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此王薄笑起来。
其实王薄早已看出这个刀疤脸是个角色,只是一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角色,
小偷还是劫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注意力同样在傻小子的帆布包包,他不
会允许任何人碰它。王薄在心里说,你也别碰,大家都别碰。
他决定成全王丽。
这是一个美丽的梦。
夜已经深了。车厢里人大都沉沉睡去,连过道上站着的人也在打盹。不时有
人撞在别人身上,邻近被撞醒的人一下醒过来,转头看看,又继续打盹。大家都
显得格外宽容。也有几个人没睡,仍在注视着傻根这边。他们是些悠闲的旅人,
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王丽已经睡着了,头靠在傻根宽厚的肩膀上,像一只温驯的猫。傻根先前还
试图挪开一点,可是挪一点,王丽的脑袋就跟一点。后来就几乎倒卧在傻根身
上。傻根靠窗,已经挪不动r,就冲王薄看,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俩换换?”
其实傻根感觉挺好,肩上搭个年轻女子是个福气,可他又怕人家不乐意。王薄很
宽容地笑笑,说:“不用,让她睡吧。”几乎就像是赏赐。傻根就有些受宠若惊,
重新坐稳了,用肩膀和半个身子托住王丽,动也不敢动,惟恐弄醒了她。他不能
辜负了人家的信任。如此坚持了个把小时,傻根很累了,也开始发困,就渐渐打
起盹来,和王丽耳鬓厮磨,睡得又香又甜。
王薄没敢睡。
王薄不睡是因为身旁的刀疤脸没睡。
王薄试图和他聊聊,就问:“先生到哪去?”
“前头。”刀疤脸爱理不理的样子,继续抽他的烟,地板上已扔了一片烟头。
这家伙显得百无聊赖,不时翻看那本有半裸女人的杂志,光线不太好,看不清
字,就只看封面和插图。一时又丢下,继续抽烟。刀疤脸精神好得很。王薄相信
他在等待时机。他在心里想,你不会有机会的。他决心和他较较劲儿。尽管他觉
得这事有点荒唐。荒唐就荒唐吧,人生在世,大约总会做点荒唐事的。
此后的三天三夜,车上人上上一rF.最早一块上车的人大部分都下车走了,
惟独傻根和他周围的几个人没谁下车。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去哪里,就这么死
死随着。
王薄和王丽早已达成默契,两人轮流睡觉,不管傻根I临时下车买东西还是上
厕所。总有一人跟在后头。傻根已在他们严密监控之下。一次傻根下车买吃的,
一群人围住一个食品车,傻根掏出钱买烧鸡,不知道一只手伸进他的帆布包。王
丽看得清清楚楚,那人挤出人群iF要离开,王丽高跟鞋一歪栽在那人身上,转眼
间又从他裤袋里把钱掏了出来。傻根买烧鸡出来,王丽迎上去说看你把衣领都挤
开了,不冷吗?就上去为他扣衣领整衣裳拉正了帆布包偷偷把钱塞了进去。傻根
站得像根冰棍心里却热乎乎的眼泪几乎流出来,自从离开老家的村子,已经几年
没有女人为他这样拉拉拽拽整衣裳了,就热热地叫了一声:“姐,你真好!”王丽
说:“快上车吧,车要开了。”傻根在前头往车上跑,王丽的眼睛湿润了。这一声
“姐”叫得她心里热热的血往上涌。
在这三天三夜里,刀疤脸一直有些漫不经心。还时常抽空打个盹,他不可能
老是不睡觉。但只要傻根一动地方,他就会立刻醒来。他并没有急急忙忙跟着傻
根,可是傻根下车买东西上厕所,却一直都在他的视野里。刚才在车下发生的一
切,傻根浑然不觉,刀疤脸却从窗口都看到了。可他依然不露声色,掏出一支烟
又抽起来。
这天傍晚,车到北京站。
傻根要转车到郑州,王丽热情地帮他买票。傻根和他们已经很熟了。傻根说
姐太麻烦你了,王丽说你别乱跑就站在这里别动,对王薄说你看好他我去买票,
就急匆匆去了。北京火车站很热闹,傻根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东看看西看看,有
人聚堆说话,他也凑上去听听;看人扛个牌子接站,就上去摸摸牌子。王薄将他
扯回来,说你别乱跑过会跑丢了!傻根就笑笑站住了,仍是东张西望。王薄一边
看住傻根,一边也在东张西望。看了几圈,没发现那个刀疤脸瘦子,心里便有些
得意,估计这家伙看看无法下手,只好走了。王薄和王丽说好在北京下车的,他
要去中央美术馆看看画展,几年离开画界,他想知道画界有什么变化。现在刀疤
脸走了,就没人知道傻根身上带有钱,让他一人回去也可以放心了。
过了很久,王丽终于捏着车票回来,圆圆脸上汗津津的,头发凌乱。王薄打
趣说遭抢啦?王丽说你倒清闲,买票差点挤死人,快上车吧时间要到了。拉起傻
根就往站里跑,看王薄还站着就说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王薄疑惑说干什么?
王丽说上火车啊去郑州。王薄说不是说好在北京下车的吗?王丽说我买了三张
票,干脆送他到家。王薄说你疯啦?王丽说我没疯,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扯起
傻根转身就走。王薄眼睁睁看他们要进去了,突然喊一声等等我!拎起包追了上
去。
他知道他拗不过王丽。
三人上了火车正在寻找铺位,一个小偷就盯上了傻根,手刚伸向他的帆布
包,就被王薄一把捉住了。但王薄没有声张,只用力捏捏他的手腕。小偷赶紧溜
了,他知道遇上了高人。傻根见王薄和那个人拉了拉手,就说你们认识?王薄说
认识。傻根说认识怎么没说话?王薄说他是个哑巴,刚才是用手语交谈。王丽捂
住嘴笑,傻根却信以为真。
这次他们买的是卧铺票,傻根是第一次坐卧铺,稀罕得什么似的,这里摸摸
那里摸摸,说真是不得了,火车上还有床,三下两下蹿到上铺说我就睡上头。王
丽睡中铺,王薄睡下铺。安顿好东西,三人坐在王薄的下铺上吃了点东西喝了点
水,傻根说我要睡觉了,王丽说你去睡吧睡一觉差不多就到郑州了。傻根爬上去
躺倒,一会儿就睡着了。王丽松一口气,看着王薄说谢谢你。王薄说干吗要谢
我?王丽说这事本来和你无关的,王薄说和你也无关啊,王丽说这是我揽下的
事,王薄说分什么你的我的,你的事不也是我的事吗?王丽说到郑州咱们也该分
手了。王薄说你打算去哪里?王丽说先回陕西老家看看我弟弟,我已经五年没见
他了。以后呢?以后再说吧。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一动不动,心里都有些伤感。
突然王丽火烫似的把手抽回,往旁边指了指,王薄转头看去,那个消失的刀疤脸
瘦子正临窗站立,不禁吃了一惊,这家伙从哪里又冒出来的?
两人都有些紧张,看来这事没完。
王薄低声说别怕,有我呢。
王丽没吭声,王丽走神了。王丽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有些发抖,悄
声说:“这家伙会不会是冲咱们来的?”王薄一经提醒,心里也咯噔一下,说:
“你怀疑他是公安?”王丽说:“没准。”王薄沉吟一下自言自语:“不会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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